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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單飛雪 - 追你好辛苦【單】 [打印本頁]

作者: s557660    時間: 2010-3-15 06:26 PM     標題: 單飛雪 - 追你好辛苦【單】

本帖最後由 s557660 於 2010-3-17 09:20 PM 編輯

【小說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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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我是喜歡你,但我喜歡上的,最後證明都是爛男人,屢試不爽,你一定也靠不住。」

薛祖穎明明喜歡他幹麼拒絕他?用這種最莫名其妙的拒絕藉口、最爛的理由!

她還說自己上輩子得罪月下老人,所以情路多坎坷,總是遇不上好男人……

當他柴仲森是假人嗎?他人好成這樣,她竟然視而未見,要不就抗拒他、逃離他!

辛苦追了她這麼久,招式用盡,她還在搖頭說不要

啊~~這女人真的很懂得怎麼折磨一個男人,他離氣死沒幾步了。

沒、關、係,他還沒氣死,更不懂得死心,他跟這女人耗定了,就不信她能撐多久!

【出版日期】 2004年05月19日

【出版社名稱】 狗屋

【書系及編號】花蝶系列(770)
作者: s557660    時間: 2010-3-15 06:48 PM

本帖最後由 s557660 於 2010-3-15 07:17 PM 編輯

 
第一章

  下午三點,出版社編輯部,編輯們或催稿,或寫文案、校潤稿件,正當大夥忙得不可開交時,砰!主編開門跑出來嚷——“柴仲森正在接受電臺專訪!”主編沖去調電臺頻道,編輯們豎耳聆聽。

  他會接受採訪?祖穎扔了筆,撇開寫一半的企劃。與編輯們凝神聽著電臺訪談,一把極富磁性的嗓音,伴著輕揚的背景音樂,緩緩地自音箱流洩出來。

  祖穎正吸啜珍珠奶茶,呼嚕嚕的,立刻招來同事白眼。她訕訕地想——

  嗤!拜託喔!

  瞧瞧這些人,幹麻一副聽總統演講的表情?柴仲森不過是拿過文學獎,得過幾次年度最佳衣著男士獎,長得不錯,不過爾爾啦,可是女人們迷得要命。

  電臺主持人問柴仲森的年度寫作計劃,柴仲森說他寫稿從不計劃。

  祖穎哼地一聲,編輯的職業病,最討厭作者沒汁劃。

  電臺主持人又問柴仲森的興趣嗜好,祖穎靠著椅子,吸著奶茶低笑。這傢夥嗜好比太平洋還寬,他一會兒集郵一會兒集表,有時迷養蘭有時迷養魚,學過西畫後來又玩國畫,問他這題浪費時間。

  果然,五分鐘過去,大才子不疾不徐還在細數他的興趣。主持人呵呵笑,搭不上話,轉移話題,切入女讀者們最想知道的——“柴先生蟬聯三屆臺北市女人最喜歡的優質單身漢,咳咳!”女主持人聲音有點抖,想來是緊張或尷尬。“不知道可不可以冒昧問個問題?”

  所有編輯引頸諦聽,祖穎冷笑,知道主持人想問什麼。好膽你就問出來!

  有種!主持人問了,聲音抖抖抖。“謠傳……嗯……文藝界謠傳柴先生從不和女人交往,是、是因為……”

  “因為是GAY?”

  柴仲森自己接話,祖穎噗地笑出來。她清楚他不是,這傢夥暗地裏追她追好久了。

  主持人困惑地問:“但是柴先生這?優秀,怎?可能沒女明友?”

  柴仲森幫她解惑。“我有很多同志朋友,不過我不是。事實上我有愛慕的女人。”

  眾編輯望向祖穎,柴先生常來找祖穎,大家合理懷疑。

  祖穎瞪回去,大聲撇清:“看什麼看?不是我!”

  “原來柴先生已經有意中人哪……”主持人的聲音好哀怨。

  “是,而且我們四月要結婚。”

  女主持人“嘎”了好大一聲,編輯部所有人也跟著“嘎”好大聲。祖穎哼哼哼眯起眼,不爽地在心底咒罵——“媽的,已經有結婚物件,還死纏爛打地追我,不要臉!”

  主持人又問:“雖然冒昧,但相信聽眾們也很想知道,能不能請你描述一下,她是個什麼樣的女人,能贏得柴大作家的青睞?”

  問得好!

  有殺氣,那邊那位編輯折斷鉛筆。左邊那位編輯咬斷指甲,前頭那位猛搔頭發。誰?兇手是誰?

  柴仲森說:“跟我交往的這個女孩,從事出版業。”

  什麼?!大家瞄向祖穎,祖穎再次舉手否認:“不是我!”她又沒跟柴仲森交往,更別提結婚。

  柴仲森又說:“她是一位優秀的資深編輯。”

  “嗟!”祖穎冷笑,他認識的編輯也真多,死柴仲森,有戀編輯癖喔?

  祖穎發現大家又在看她了,再次舉手自清:“不是我!”

  柴仲森又說:“她氣質好,很溫柔,很有女人味……”

  大家看向祖穎,有志一同地點頭,果然不是祖穎。祖穎如果溫柔,那大家就是木訥了。

  “看吧,不是我。”祖穎聳聳肩,拿起她最愛的晶晶茶鋪的奶茶繼續吸啜。

  柴仲森說:“對了,她喜歡喝奶茶。”祖穎立刻放下奶茶,拉開仙屜找糖果吃。

  柴仲森又說:“對了,她一感到有壓力就愛吃糖。”祖穎立刻把糖扔到垃圾桶,專注地整理抽屜。

  柴仲森又說:“她在藍鯨出版社工作。”

  轟……編輯部自這秒起,陷入無政府狀態,女性編輯們莫不摩拳擦掌,挽袖準備K人。

  祖穎聽見了,聽見此起彼落的驚呼聲,和恨恨的喘息聲,於是低著頭,更專注地排列抽屜裏的鉛筆。死柴仲森在亂吠什麼?祖穎不敢抬頭,但不用抬頭就能感覺到強烈的殺意。

  “方便透露姓名嗎?”主持人打破砂鍋問到底。

  柴仲森不知在High什?,竟然說:“不行,祖穎會生氣。”

  啪嚓!祖穎的理智崩潰了。

  眾親友……冤枉啊……祖穎跳起,踩著椅子對同事嚷:“他亂講!不是我!真的,大家要相信我!。

  沒人信,五位編輯、一位主編加上聽見廣播遠遠沖過來的總監,大家都聽見了,團團將祖穎包圍,編輯們車輪戰地罵祖穎——

  “還裝?”

  “明明是你!”

  “幹麻怕我們知道?”

  “又不會跟你搶!”

  嗚嗚嗚嗚……祖穎欲哭無淚,百口莫辯。她的修養還沒到唾面自乾的境界,因此對眾同事的指控感到好傷心。

  柴仲森仿佛還鬧不夠,低笑道:“糟糕,不小心說出她的名字,晚上要挨罵了。”

  主持人加深大家的印象。“所以要跟你結婚的,是藍鯨出版社的編輯祖穎嘍?”

  “是,薛祖穎,我的未婚妻。”柴仲森這次連女主角的姓都報出來了。

  祖穎插腰對音箱吼:“我什麼時候變你未婚妻了?有沒有搞錯!Shit!”

  “對了,她生氣時愛罵Shit”柴仲森在那邊低笑。

  眾編輯第二輪對著祖穎開罵——“就知道我就知道,你們搞曖昧!”

  “還不承認?明明是你!”

  “騙我們是普通朋友,有婚約了普通個屁!”

  主編最冷靜,她雙手環胸,福至心靈地說:“這可以刺激銷量,這期戀周刊報導祖穎跟柴作家的戀愛故事。”

  總監鼓鼓掌。“好主意,立刻開會!”

  祖穎抱腹呻吟:“痛,好痛,我胃好痛。”事情太慘了,她的腦袋開始計劃各種逃亡的方式,並且衡量廣播的影響力,很誠心地向主禱告,其他人聽見都沒關係,只有一個人絕對不能聽見,否則她就死定了!

  薛祖穎的小弟,做快遞,送貨到電臺,聽見廣播,動身殺向出版社堵姊姊。他飛車一路飆,飆到出版社前巷子口,就看見鬼鬼祟祟、閃閃躲躲,正要落跑的姊姊。

  “姊!”唧……薛小弟煞住機車,單手拽住老姊,像老鷹抓小雞那樣把薛祖穎揪過來。

  “怎麼有空來?”薛祖穎抱住公事包,強作鎮定地對著老弟笑。

  “我聽見了!”薛小弟臉色很難看。

  “咦?聽見什麼?”祖穎裝傻。

  “別裝了,柴仲森是你男朋友,你們四月要結婚!”

  祖穎笑著說:“呵呵呵呵……純屬誤會,老弟,姊姊請你吃飯,順便跟你解釋……”

  薛小弟手機響,接電話。“嗯,爸……是,逮到她了,嗯……”

  不妙!祖穎轉身想溜,弟弟揪住她的領口,對著電話說:“我立刻帶她回去,嗯。”薛小弟關了手機,瞪著姊姊。“爸要你回家報告。”
  “他很氣嗎?”一提起老父,祖穎怕得而色發白。

  “聽起來是不高興。”薛小弟指著機車後座。“上車。”

  “真的是誤會嘛……”

  “你自己跟爸說。”

  柴仲森離開電臺,在大樓前,取出手機關機。採訪後,手機響不停,全是藝文記者打來追問他的婚事。這是個和煦的午後,柴仲森步向花店,在花店前欣賞花兒。

  “喜歡什麼花呢?”店小姐過來服務。見柴仲森沈思不語,小姐又問:“送女朋友?還是老婆?或是要慶祝什麼特別的節日?”男客英俊,店小姐口氣好溫柔,服務特別親切。

  “我想買盆蘭花。”柴仲森朝她微微一笑,笑得店小姐魂不守舍。

  “有的,先生喜歡什麼品種?”店小姐領他到後邊花苑。那兒懸吊著各色蘭花,柴仲森挑了株黃色的蘭花,走出花店,打電話給老家僕人阿J問阿J在電話那頭吼:“少爺,我聽說了,您四月要結婚,真的?”很機車,少爺追很久都沒成功,怎?忽然把到了?明明沒交往,忽然就說要結婚?

  “她沒答應的話,我能亂講?”柴仲森氣定神閑。

  “那……老爺要是打電話回來,我能說嗎?”

  “先別提。我晚上要慶祝,幫我送幾樣東西過來——”柴仲森吩咐阿J準備。

  機車在馬路上蛇行,祖穎單手抱著小弟,右手抓著手機,應付各路人馬的追問。

  “沒、沒這回事。”跟記者否認。下一通,跟好奇的作者解釋:“他亂講,結婚這事我幹?騙人?你放心啦,我沒離職的計劃,你給我乖乖寫稿。”

  再下一通,朋友來電關切。“我發誓,如果是真的,我薛祖穎三個字倒過來念!”說著太激動,用力揪住小弟,小弟吃痛嚷著。

  “真是煩!可惡!”講到嘴酸,祖穎乾脆在手機預錄一段話,應付大家的疑問。

  機車駛入巷內,停在一棟老宅前。祖穎跳下車,交代:“喂,等一下要幫我。”

  小弟停好車,祖穎在門前徘徊,原地跳躍著偷看裏邊情況。風刮得門前老樹沙沙響,她覺得壓力好大。

  “走吧!”小弟按門鈴,門開了,小弟進去,祖穎跟在後頭。祖穎前腳剛跨進門檻,裏邊就劈來一聲怒吼——“跪下!”

  咚!膝蓋一軟,祖穎跪地,摸著雙耳嗚咽。“爸,聽我解釋。”

  薛剛是退伍軍官,坐在沙發前,神情肅穆,怒氣騰騰。從口袋抽出張紙,交給薛小弟。“家勤,給我大聲念出來!”

  一見那張紙,祖穎臉色大變。“爸,那男人胡說八道,聽我說嘛!”

  薛剛指著兒子命令:“念!”

  丟臉喔,祖穎縮著肩低著頭,無地自容。

  弟弟揚著紙,大聲朗誦:“我、薛祖穎,每次戀愛,找錯物件,令老父傷心,弟弟難過,害了自己,殃及家人,甚至害得家裏房子被拍賣。故同意今後交往物件及婚姻大事由父親作主……”

  薛剛瞪著女兒,濃眉憤怒地揚著。“自己簽的切結書,為什麼沒做到?”

  要結婚了,連他這做父親的都被蒙在鼓裏!

  “我沒戀愛啦。”祖穎撅著嘴,很無辜。

  “嘻!”家勤搖頭歎氣,坐老父旁邊,蹺著腿,瞪著姊姊,好無奈地說:“姊,我拜託你了,你千萬千萬別再戀愛了好不好?我們也承受不起任何打擊了,以前那些教訓還不夠嗎?”

  薛祖穎自知理虧,不敢吭聲。要想起過去的愛戀,那可不是個慘字了得。每段感情都掏心掏肺,下場都是淒慘壯烈。

  十七歲,跟老師戀愛,愛得轟轟烈烈,結果老師被革職,祖穎被迫轉校,父親為這事從部隊回家,氣得心臟病發,弟弟飽受流言所苦。那次她年輕,不懂事。

  第二次呢?二十歲念大學,物件是美術系同學。祖穎迷戀對方才華,又轟轟烈烈愛一場。結果對方用情不專,同時和五位女孩交往,祖顆憤而提出分手,沒想到這位濫情男同學,竟跑到祖穎住處的頂樓要跳樓自殺。

  可憐的薛剛又從部隊殺回家,跟鄰居勸導心碎男。可憐的薛小弟,爬到高樓和談判專家一起跟祖穎的男友談心,最後還抱住那碎心男的大腿,求他別跳。

  祖穎在大樓下被記者團團圍住,第二天上報,碎心男沒跳樓,可是被送進精神病房。

  祖穎不明白,這世上有天理嗎?用情不專大搞劈腿的男人,竟然了她要跳樓?她該哭還是笑,該接受精神治療的是她吧,為什麼瘋的是他!

  這次風波好不容易平息了,沒多久,薛剛決定買下正在租著的老房子。

  他預借退休金,怕將來死後兒女要付龐大遺產稅,便以女兒的名義買下。

  人家說無三不成禮,他的寶貝女兒很有禮,第三次大戀愛,愛上未成名的音樂家。

  祖穎死心踏地對他有求必應,糊裏糊塗,在他想出唱片時,答應拿房契做抵押,跟銀行借貸,讓他成立工作室發唱片。祖穎認為他有才華,唱片一定賣,到時她可以分紅,全家爽歪歪。結果唱片滯銷,男友破產落跑,至今了無音訊。

  可憐的薛剛,房子被拍賣;可憐的薛小弟,無家可歸。薛祖穎在父親和弟弟的見證下,簽了永不戀愛切結書,開始相信自己眼睛瞎,看中的一定是爛男人。她承諾會把房子買回來,發憤圖強,拚命工作,再不敢動戀愛的念頭。

  天地良心啊,但這次,這次真是誤會啊!她沒有發情,她絕對沒有喔!

  薛剛訓誡女兒:“這個柴仲森肯定也不是好東西!”

  薛家勤附議:“一定是壞傢夥。”只要姊姊看上的都不是好人。

  祖穎同意:“真可惡。”

  “說我嗎?”薛剛眯起眼。

  “罵我嗎?”小弟皺眉頭。

  “我是罵那個姓柴的!”祖穎向父親、弟弟保證:“什麼結婚?他自導自演!我沒答應,別說沒答應,連交往都沒有!別說交往,嚴格來說我們只是很普通很普通的朋友。爸,我是編輯,認識幾個作家很正常啊。”祖穎望住小弟。“老弟,你看我,我長得不賴吧?有男人追很正常啊,這不能怪我吧?”

  “我們可以相信你嗎?”薛剛問。

  “姊姊,我不想再搬家了。”家勤語重心長。

  祖穎拍胸脯說:“這全是他胡說八道,你們不信的話,我立刻打電話跟他對質,我叫他跟你們解釋!”祖穎拿出手機,按下電話,電話一通就吼:“柴仲森……”

  “這個電話關機中,請稍後再試。”

  媽的,電話不通。祖穎放下手機,老父瞪她,小弟盯著她,她呵呵笑,冷汗直冒。

  “他的手機關了。”祖穎跳起來。“我立刻去跟他說清楚,叫他跟全國聽眾道歉,登報跟我道歉,他毀我名譽,我馬上跟他算帳,你們等著瞧,很快真相大自——”咻!

  祖穎跑了。

  真相真相,她要捍衛她的名聲,死柴仲森,好膽別跑!祖穎衝衝沖,跑去逮那個撒謊的混帳。

  正當祖穎要衝去找人算帳的時候,城市的另一頭,白大醫師的別墅裏;大醫師的愛妻車嘉麗,也是與祖穎私交不錯、戀周刊筆名蝴蝶吻的頭牌大作家,聽見編輯祖穎要結婚的消息,打電話恭喜祖穎。

  電話傳來祖穎預錄的聲音:“您好,這是薛祖穎的手機,如要洵問柴先生之事,請按1如要商談工作之事,請按2,如只是想聊天,沒要緊事,請留訊息,機主會在稍後回復您,若有不便之處,請原諒。”有效率有效率啊,車嘉麗按了1,話機傳來回復——“您好,我與柴先生沒婚約,有關柴先生訪談言論,本人保留法律追訴權。”

  “哇!”嘉麗跳起來,朝老公嚷:“天啊,祖穎說沒這事!你猜她跟那個柴先生是怎?回事?”喔喔,嘉麗的聲音很興奮,有好戲看了!

  暮色中,柴仲森返家。門外,有名青年,手裏拎著個包袱徘徊不去。

  “又是你。”柴仲森認出來人,他淡淡一笑,推開家門。

  “老師!”青年追著柴仲森。“求你收我為——”話驟停,青年被庭院景致駭住。

  奇花異草,滿院稀有的盆栽盆景,沐浴在夕光裏,教人恍如置身夢中。

  “好美……”青年放下包袱,目光貪婪地瀏覽一盆盆植栽,雙耳聽著人造溪流湍湍水聲,看著一個個技法出神入化的盆景,美不勝收啊,他讚歎連連,像著魔般流連在庭院裏。

  “要是瞧夠了,就回去吧。”柴仲森撇下他,兀自回房。將買來的蘭花擱妥,換了便服,步入廚房,從冰箱取出食材叨洗清理。稍後,踅返庭院,見青年還在。

  柴仲森懶洋洋地倚著門邊,問了句:“還沒看夠?”

  青年回身,照見柴仲森,露出迷惘的表情。有一秒,青年覺得像被一股磁力吸住,看著俊美無儔的柴仲森;心頭蕩漾,魂魄迷惘。柴仲森那雙黑眸,深而黝暗,似笑非笑的表情,教他魂不守舍。

  不明白啊,青年目光閃動。分明面對的是個男人,怎麼卻有種心動的感覺?尤其置身在這男人建構的家園,草木扶疏的院裏,在昏黃日暮時刻,夕光映著草木,樹影錯落在柴沖森臉龐肩膀。

  此際穿著暗藍色袍子的柴仲森,黑髮覆面,發長及肩,寬鬆的袍子袖袍,懶洋洋的表情,像詭夢,偷走青年的意志。

  青年眼色渙散,癡迷地望著柴仲森。“老師,請收我?徒,授我栽盆技法……”自從看過盆栽世界報導過柴仲森設計的盆栽花卉,仰慕的崇拜者便絡繹不絕地登門求見。

  柴仲森盯著他,懶懶地笑著。“有心學習,不需拜師學藝,熱情便是你最好的導師。”

  還是不成,唉。青年臉上閃過一抹失望,又問柴仲森:“聽說您有罕見的花材,可以讓我瞧瞧嗎?”

  “姬國光嗎?是不是見到姬國光,就肯回去了?”轉身進屋,他對青年道:“你進來。”領著青年到玄關處,古董櫃上,擺著一盆造型妖嬈的盆栽。

  古褐身,枝啞尖端垂著數顆碩大果實,果實紅豔如血,狀似蘋果。

  “這就是姬國光。”柴仲森說。

  青年訝然,這是多少同道中人的夢幻逸晶。“老師竟能將姬國光培植成功,還長出果實……”太厲害了!

  “我晚上有客人,你請回吧。”

  青年將帶來的包袱擱在地,打開來。“這個想拜託老師。”

  柴仲森看見包袱內的物品,認出盆栽內垂死的植物。“鬼箭羽?”

  青年跪倒在地,垂著雙肩,低頭啜泣,“這是家父贈我的盆栽,卻被我養死了,聽業界前輩說是您有雙巧手,能起死回生,請您救活這盆鬼箭羽,晚輩感激不盡!”

  柴仲森拿起鬼箭羽,拿高了,沈思著。“我試試,你過幾天後再來。”

  “謝謝、謝謝前輩!”青年熱烈道謝,又頻頻張望姬國光好幾眼,才訕訕離去。

  暮色沈,夜悄悄降臨。

  僕人阿J趕來,將少爺吩咐的東西帶來。幫著少爺佈置餐桌,桌面鋪上頂級綢絹,點亮了銀制的燭臺,蘭花擺上去,柴仲森將菜肴備妥,香擯躺在冰桶裏。菜色豐富,情調醉人,預告訪客在主人心中地位。

  阿J好奇地問:“是不是薛小姐要來?”

  “你可以回去了。”柴仲森環住阿J推他出門。

  “阿J想留下來服侍您。”

  “用不著。”柴仲森呵呵笑,是想留下看熱鬧吧,看完跟老頭打報告。

  他推阿J出門,但阿J不肯走。

  “老爺要是問起薛小姐的事……”

  “就說找一天帶薛小姐去拜訪他。”

  送走阿J柴仲森在院裏找了位置,擺放垂死的鬼箭羽。

  “可憐的小東西……”長指撫過枯黃的葉片,搖搖欲墜的葉子,似感應到撫者溫柔的心意,輕輕顫著。

  柴仲森抬首,眯起雙目,天邊,一輪明月懸掛。他等的人兒,快到了吧?

  祖穎付了車資,跳下計程車。立在宅院前,聽周邊老樹沙沙響,她煩躁地喘口氣,上前用力撳鈴。幾分鐘後,隔著門,她聽見緩緩行來的腳步聲,來者踏過落葉,落葉發出晞唏聲。

  門開了,柴仲森微笑著說:“歡迎。”

  “哼!”祖穎冷笑,拽緊手袋,啪地三聲,手袋打在他身上,怒聲咆哮:“為什麼亂講?幾時有婚約了?胡說什麼?你有病哪?把我害死了!”

  “哪一句?”柴仲森抓住手袋。

  “什、什麼哪一句?”祖穎欲抽回手袋,但他抓得緊,那雙深邃的眼盯得她心裏毛。

  他沈聲問:“哪一句亂說?”

  耶?裝無辜喔?“通通亂講!”

  “我說的都是實話。”

  啊咧!祖穎松了手,後退一步。“我幾時說要跟你結婚?”

  “你忘了?”他顯得比她困惑。

  “我答應過?”瞧他的摸樣,苦主困惑了。這怎麼回事哪?

  “上禮拜五。記得嗎?”柴仲森將手提袋掛回她的肩膀。

  “上禮拜五?什麼事?”薛祖穎楞住,完全沒印象。

  柴仲森昂頭望著明月,沈聲道:“那天晚上……”

  “那天晚上怎樣?”祖穎開始焦慮了。

  柴仲森撫著下巴思忖。“大約在深夜十一點多的時候。”

  “怎樣咩?”祖穎急了。

  “你跟我說了一句話。”

  “我說什麼了?”

  “你說,求求你……”他低頭,看著她,詭異地笑了笑。

  祖穎驚呼:“我求你?!”吼……現在是什麼情況?啊咧,她求他?有沒有搞錯?

  “唔。”柴仲森一副洋洋得意的模樣。

  祖穎抱頭想,快想。上禮拜五人在哪?對了,那天跟一個作者嘔氣,對了,那天喝酒,對了!她喝到爛醉……然後呢?

  “我求你什麼了啊?”祖穎?頭,一臉茫然。

  “哎,全忘了啊?”他笑了。

  “你快說!。

  柴仲森眉毛一揚,有些挑釁意味地,笑著緩道:“你說,求求你,娶我好不好?”

  “嘎?”祖穎倒抽口氣,頭昏目眩,面色發白,驚得發抖。“有……有這回事?”

  “是啊。”

  “那你說什麼?”

  “我問你四月怎樣?我說四月可以娶你,你說,還逼我發誓不後悔。”

  完、全,不、記、得!祖穎趨前,指著他鼻子。

  “瞎掰吧?”她狠狠瞪著他。

  柴仲森從容不迫地,用著十分有趣的眼光盯著她看。“你該不會連之後的事都忘了吧?”他磁性的聲音裏帶著磨人的野性。

  之後?祖穎內心崩潰,理智龜裂,竟然還有更霹靂的?“之後又怎樣了?”

  “之後可精彩了。”他嘴角掛著懶洋洋的笑容。

  鏗!手提袋被祖穎勒斷,金屬環扣墜地,散在腳邊。瞪著微笑的柴仲森,祖穎回想那晚的事——他們喝酒,她醉倒,他照顧她,後來……組織回憶,但後半場卻一片空白。

  柴仲森拾起手袋,拽住祖穎,拉她進屋。“來,我慢慢跟你說。”

  門掩上,晚風拂過樹梢,一輪月,亮著夜。

  “什麼味道?”一進屋,祖穎聞就到一股鮮甜的氣味。

  “我蒸了龍蝦。”柴仲森領她到餐桌前。“來,邊吃邊說。”幫她拉開椅子,但她沒坐。

  好餓!一下午都沒吃,這會兒饑腸,桌面鋪著印地安圖騰的絹巾,上頭擺各式菜肴。龍蝦在陶鍋裏,下方酒精燈灼燒著,香味四溢,祖穎差點投降,忘記來此目的。

  “先把話講清楚,那晚發生什麼事?”祖穎雙手抱胸,睨著柴仲森,擺出冷酷的樣子,但可惡的龍蝦害她分心,她咽了咽口水。

  柴仲森滿含笑意的眼睛,在她身上流連著,動手解著身上的袍子腰帶。

  “幹什麼?”祖穎駭嚷。

  他向前一步。“幫你溫習那晚的事。”說著緩緩地抽去系著袍子的腰帶。

  “不准脫衣服!”祖穎大聲喝止。

  柴仲森停住動作,走向她。他的目光使祖穎覺得自己像被扒光了衣服似的。“那麼,溫習別的。”他說。

  不妙,感覺到他眼中竄起的火苗,祖穎後退又後退。“難道……那天晚上我們……”“是,你記得了?”柴仲森盯著她,一步、兩步逼近,直至她的背抵著牆。他把手撐在牆上,困住她。

  “不可能。”祖穎斬釘截鐵道。

  他目光一凜,表情莫測高深。“你確定?”他身後的燈,將他的影打在她身上。他低望著她,長髮與暗藍色袍子,還有來自他身上的檀香味,令祖穎浮躁起來。

  “祖穎……”柴仲森低喚,唇輕刷著她的發,低頭要吻她。

  小手捂住他的嘴,大大的眼睛瞪著他。“別亂來。”一彎身,溜出他的臂間。她清清喉嚨,鎮定思緒,踱步思考。“我求你娶找?對不起,沒印象。你……呃……”

  祖穎窘道:“你暗示我們做了那件事……抱歉,也沒印象。那天你送我回家,第二天醒來,我身上還穿著衣服,假如真有什麼,怎麼可能還穿著衣服?怎麼可能一點印象也沒有?”

  祖穎警告:“柴仲森,別把我當三歲小孩耍。”

  柴仲森摸摸鼻子,繞到桌前,拿杯子,倒香擯。“所以,你認為這些都是我掰的?”遞香檳給她,她拒絕。他聳聳肩,啜一口,放下杯子。“那麼,讓我說得更詳細點。”

  “哦?”他噙著笑,宣佈:“在你右臀,有塊紅色胎記。”說完,愉悅地欣賞祖穎乍紅的臉。

  “怎麼可能?”祖穎捧住頭呻吟。

  “事實如此。”祖穎跌坐椅子,雙頰灼熱,手撐著額頭哀叫:“我們?我們?我的天……”

  “別這麼沮喪,那晚很快樂啊。”柴仲森看著祖穎慌亂的表情:心裏卻在偷笑。和祖穎周旋多年,這次一定成功。

  “完了、我完蛋了。”祖穎抱頭呻吟,如落網的蝴蝶。

  柴仲森坐下,笑望著她。“有這?慘嗎?”難得啊,看著這一向鎮定理智的女人,罕見地驚慌失措起來,他竟然有種贏的快感。過去,都是他在吃她的悶虧,這次,可擺了她一道了。痛快哪,勝利、勝利在望。柴仲森自信滿滿,相信這次定能說服祖穎,兩人交往,結束長久的曖昧期。

  祖穎懊惱地叨念;“一定是醉糊塗了,你怎?可以……我是說如果你是君子,怎麼能在那種情況下跟我……跟我……”

  “上床?”“對!”

  “我沒辦法?”“你沒辦法?你也喝醉了?嗄?”

  他以輕柔但嘲弄的聲音反問她:“我喜歡你,你要我娶你,我高興都來不及,那時你摟著我,我如何拒絕得了?”

  “可是我一點印象也沒有!”祖穎瞪他,雖然他氣定神閑,全無心虛的樣子,可是——她還是懷疑他撒謊。

  “好,不然我們再做一次。”他揶揄她,雙眸滿含著笑意。

  “做你個頭。”他呵呵笑。“慢慢想,也許你就會想起來。先吃飯吧。”他幫她添飯。

  祖穎邊吃邊想,半信半疑地說:“我現在腦袋亂槽糟,等厘清思緒,發現要是你騙我,你就完了,”她編過不少偵探小說,這裏邊肯定有鬼,她的大腦迅速啟動,開始抽絲剝繭,搜尋那晚的相關印象。

  “真相經得起考驗。”柴仲森懶洋洋道。他伸直了雙腿,手臂在胸前交叉,一副吃定她的模樣。

  注視著心愛的祖穎,他心裏琢磨著——這次啊,絕對要讓她無處逃。這幾年,他辦法試遍了,他敢肯定祖穎對他感覺不壞,要不然就不會常跟他耗在一起,可是每當他要求跟她交往,她就百般推賴,壁壘分明,強調他們只是朋友。

  見鬼的只是朋友!

  他陸陸續續被這女人重傷太多次了!她傷心就找他,想訴苦就打電話給他,甚至是狗屁倒?的鳥籠事也央求他出意見、來幫忙。有次,甚至為了祖穎,還跟記者謊稱自己追過她的作者車嘉麗!這個無情的女人,明著跟他當朋友,暗裏便宜占盡,卻不想負擔感情的責任。他被她虛晃太多次了,對她的渴望已經悶燒到快爆炸!

  為了讓彼此關係更進一步,柴仲森不得不下猛藥。他忍太久了,這次定要搞清楚祖穎的心意,弄明白她在拖磨什麼,要她給個交代,他們不能再這樣虛耗下去,光陰可貴啊!祖穎打量著柴仲森。“假如你說的都是實話,那好吧,現在我說的你聽好了……”

  像終於接受“酒後亂性”的事實,祖穎啜了口香檳,決定跟柴仲森攤牌了,正視他倆的感事件。他黑色的眼睛,在濃密的睫毛下,專注地凝視著她。“你說,我聽著。”

  勝利在望哪,祖穎快快棄械投降吧。他眼裏閃著笑意,等著佳人表明心意,祖穎清清喉嚨,作出結論:“那天我喝醉,胡言亂語,現在我跟你道歉,請忘了那晚的事。”

  柴仲森聽完,心如刀割。就這樣,氣氛頓時降到零下幾度。

  柴仲森憤怒地眯起眼,等她繼續往下說。但,沒了,她說完了祖穎啜口香檳,繼續吃龍蝦,一副就這麼說定的樣子。

  柴仲森看著祖穎大啖龍蝦,奸啊,好你個薛祖穎!他處心積慮打算將錯就錯拐來祖穎,結果,她三兩下就解套了。

  可惡!柴仲森面容一凜,咬牙道:“那晚的事我不可能忘記。”祖穎啊祖穎,你良心是被狗吃了嗎?心是鐵做的嗎?事己至此還能無動於衷?

  祖穎拼著龍蝦,吃得津津有味。“隨便你,我不能嫁你。你最好明天發佈消息,澄清是誤會,省得以後丟臉。”祖穎邊吃邊想對策,亡羊補牢猶未晚矣,只要他配合,沒事,沒事的,很快就會風平浪靜,船過水無痕。她也不是第一天出來混的,很多事該忘就忘,這就是她瀟灑的地方。發生關係又怎樣?逼他發誓娶她又怎樣?反正那時她喝醉了嘛!柴仲森眼中閃爍著堆積起來的怒火。“當時,我們講好要結婚,我還發了誓。”

  “你發誓,有誰知道?”祖穎抹抹嘴,呼……好好吃。

  “你。”“對嘍,我不當真,你別認真,當夢一場,忘了那晚。來,乾杯!”達成協定,舉杯慶祝。

  “你當我三歲小孩?”隨便哄哄?柴仲森一對黑眸仿佛在噴火。

  “別這樣,你條件那麼好,要什麼女人沒有?”祖穎乾笑。

  她真不在乎?那張精明英俊的臉孔,因受挫、生氣而脹紅了。

  “我只要你。”祖穎笑了,幫他斟香擯。“我不適合你啦!乖,幹了這杯,當什麼都沒發生,哦?”

  “有句話說酒後吐真言,你想嫁我,才會那麼說的。”這女人是怎?回事,都說他們發生關係了,她還可以這?雲淡風輕?他氣餒。難道是他誤會了,祖穎真對他一點感覺也沒有?

  “你再這樣,我們連朋友都做不成了,你希望這樣?”祖穎板起面孔。他皺眉,看著她。“給我個理由。”他不甘心!

  “什麼?”

  “拒絕我的理由。你剛剛也說,我條件好,那還少什麼?不能打動你?”“很簡單。”祖穎擱下杯子,看著他,坦白道:“我確實喜歡你。”“那還猶豫什麼?”不懂!

  祖穎湊近,盯著他瞧。“你一定有什?劣習,或是很糟糕的地方,絕不可能像你外表那麼完美。”

  “你懷疑我人格有問題?”

  “我懷疑自己的眼睛。”“不懂。”他劍眉一揚。

  祖穎歎氣,舉杯望著香檳。“跟你說也無妨,凡是我喜歡的,最後證明都是爛男人,不是人格有缺陷,就是性情偏差,要不背景有問題,思想脫勾,個性糟。”她氣餒,搖頭道:“我不想談感情,對愛情徹底失望,或者該說,是對自己的眼光失望。”神魂顛倒的感覺,太可怕,她習慣現在無情無愛、輕鬆自在的生活。

  “原來如此。”總算明白,長久以來她抗拒他,只肯當普通朋友,不是因?對他沒感覺,而是怕重蹈覆轍,愛錯人。

  這個好解決,他可是很有誠意的。柴仲森取走祖顆手裏的杯子,將它擱好,跟著握住她的手,注視她。

  “我人格沒缺陷,興趣廣泛,懂得怡情養性,不濫情,也沒壞習慣,我保證,我跟你過去交往的男人不一樣,絕不讓你失望。”這樣夠清楚了吧?“談戀愛,很辛苦哪。”祖穎搖頭,堅持己見。

  “跟我談,就不辛苦。”柴仲森也很堅定。

  “愛得太深,包袱很多啊。”祖穎還是搖頭。

  “跟我在一起,你只會覺得輕鬆。”柴仲森給她“加持”。

  祖穎第N次搖頭。“我一旦愛了,就很執著,一執著就太在乎,太在乎下場就會很慘。”

  柴仲森深情款款,給她“催眠”。“難道一個人孤單到老,比較好?”

  很好,一個是作者一個是編輯,辯才都無礙,一來一往,不分勝負。祖穎歎息:心在動搖,爸爸、弟弟的話,快要拋到腦後了。答應他嗎?
  不行!怎能忘了教訓。拒絕他嗎?可是,好心動喔!畢竟柴仲森迷人哪……

  那答應好了?不行,以前吃的苦都忘了嗎?還是拒絕吧,但是……“我……我……”好掙扎、好矛盾!結果她看著他,很迷惘,不能作主。有希望了!看得出佳人有軟化跡象,柴仲森更賣力說服,握緊她的雙手,虔誠地保證:“相信我,我會給你幸福,這次你的眼光沒錯。”

  “柴仲森,我……”祖穎目光閃爍。

  叮……該死的門鈴,在這關鍵時刻,他媽的響不停!
作者: s557660    時間: 2010-3-15 07:37 PM

第二章


  柴仲森歎氣,走向牆前的監視器。祖穎也跟過去瞧,這一瞧不得了。

  “搞什麼?”她驚呼道。

  屋外,有五部黑轎車,十幾名身著中山裝的男子,在他們中間,站著一名膚色黝黑、體格壯頒,戴墨鏡,看起來四十多歲,穿黑色西服的男士。

  “糟。”柴仲森低歎一聲。

  “糟什麼糟?”祖穎感覺不妙。上天明監,她還沒戀愛喔,沒有喔,衰事不該發生喔!

  柴仲森說:“你躲起來。”

  “嗄?”為什麼要躲?

  柴仲森揪住她,拉開穿衣鏡,裏邊是個藏物櫃,推祖穎進去。“別出聲,不管看見什麼,千萬別出來。”

  “等等,他們是誰?地下錢莊?黑社會?你欠錢?”

  柴仲森推上鏡子,沒回答她的問題。

  薛祖穎將鏡子推開一點,好偷看外邊動靜。她看見一群男人將柴仲森團團圍住,他們個個長得兇神惡煞,體型剽悍。年紀最長的黑壯男子應該是他們的頭頭,柴仲森對他態度恭敬,他坐到椅子上,柴仲森聽他說話,低頭應答,講的是澳洲英語。

  可惡,聽不懂。這時,柴仲森不知講了什麼激怒老大,老大拍桌站起,兄弟架住柴仲森,老大伸手進西服摸一陣,不知要拿什麼。

  槍?是槍吧?!柴仲森完了……

  當機立斷,隨機應變,聰敏勇敢的薛祖穎立刻掏出手機,背身蹲下,撥電話到警局,報案。

  她的手發抖,冷汗涔涔,對著手機悄聲道:“這裏有兇殺案,地址騖州街十八巷,有一棟歌特式建築,快過來——”等等,背後有殺氣。轉頭,啊咧,祖穎跌坐在地。

  穿衣鏡幾時拉開的?一群兄弟瞪著她,其中一個沖過來搶手機,祖穎對手機咆:“救命!”

  十分鐘後,警車殺來,閃著紅燈,嗚嗚嗚地大響。二十分鐘後,警察查明狀況,離開了。

  屋內,兄弟還在,老大還在,祖穎坐在老大對面,欲哭無淚,想問蒼天,為什麼情路坎坷?她就知道,她看上的一定有問題,看上她的也有問題,她上輩子一定得罪月下老人,情路才這麼多問題!

  原來眼前這位黑黑壯壯,臉上有疤的男人是柴仲森的父親,是澳洲黑社會老大,柴仲森是老大的么子。

  老大擠出笑容,和藹可親地跟兒子的女朋友講話。

  “*C濃一%井……”

  聽不懂,祖穎回敬個僵硬的笑容,柴仲森幫她翻譯:“我父親說,他很高興認識你。”

  “喔。”祖穎在他耳邊悄道:“告訴他,我也是,很高興認識他。”

  柴仲森翻譯給父親聽,老大聽完點頭,又說一串話。

  柴仲森翻譯;“他說,很高興聽見我們結婚的消息。”

  祖穎點頭,又附在柴仲森耳邊說:“告訴他,我沒打算嫁你,一切是誤會。”

  “不。”柴仲森拒絕翻譯。

  “照實說。”祖穎瞪他。

  “不,我們要結婚的。”柴仲森搖頭。

  “不就不!”祖穎取出手機。

  “幹麻?”

  “有個作者會說澳洲英語,我叫她幫我。”

  柴仲森搶下手機,歎氣,看父親一眼,再望著祖穎。“不是我不講,講了對你不好。”

  “讓他誤會更好嗎?快說!跟他說清楚。”

  “祖穎……”柴仲森一臉為難。

  “快、點。”祖穎雙手抱胸,立場堅決。

  “唉。”柴仲森跟父親說了。

  老大聽了,瞪住祖穎,凜容唔了一聲。

  “完了”柴仲森說。

  “完什麼完?”祖穎不解。她看老大拍拍手,兄弟遞上盒子,老大掀開盒蓋——哇靠,祖穎跳起來。有沒有搞錯?裏邊是把刀,不嫁就要殺她嗎?

  老大抓起刀,沖著祖穎說話,不時揮舞刀把,祖穎躲到仲森身後。

  “他說什麼?他幹麻?叫他放下刀子,我要報警喔!”

  柴仲森跟父親議論,父子爭吵。兄弟勸架,柴仲森想搶刀。老大高聲怒斥。媽呀,薛祖穎被眼前情況嚇呆,有一秒覺得這一切都是夢。

  普天之下有這麼荒謬的事嗎?一定是夢,神,快讓我醒來……她用力眨眼,但場景依舊鮮明。不、不是夢!忽然間,老大掙脫開來,抓著刀子沖過來。

  “哇啊……”祖穎尖叫,轉身跑給老大追。手腳俐落,咚咚咚爬上橡木制的大電視櫃,直攀到電視櫃頂。

  咚地一聲,老大跪在地上,哭著嚷嚷,揮著刀子,對著祖穎說了很多話。

  祖穎楞住,傻在電視櫃上。

  柴仲森蒙臉歎息,很羞愧,低聲翻譯:“我爸說,如果你不答應婚事,他要斷腕自殺。”

  祖穎聽了,驚嚇過度,抱住電視,只覺頭頂烏鴉飛過,問號滿天。

  但柴仲森的父親,很有誠意地跪在祖穎面前,拿著刀子,又鞠躬又拜託。

  柴仲森命令弟兄們扶父親起來,父親不肯,扭推掙扎,混亂中,祖穎的手機響了。

  鈴聲悅耳,悅耳得與現場情況形成強烈對比。

  Oh……my darling,oh……,Oh my darling……

  眾人停住動作,瞪著祖穎。祖穎揮揮手,尷尬地說:“對不起,接一下電話。”

  在這非常時刻,祖穎掏出手機,接聽。

  電話那頭是弟弟。“姊?爸問你事情處理得怎樣?我跟爸擔心得沒辦法睡。”

  “呃……沒事,就好了,差不多談清楚了。”祖穎關掉手機。

  繼續!

  老大繼續用澳洲英語替兒子求婚,柴仲森繼續勸老爸冷靜,兄弟們繼續注意刀子的動向,祖穎繼續看著眼前鬧劇。

  忽然,老大不求了,柴仲森不勸了,弟兄們不理刀子了,因為,祖穎放聲大哭,她太傷心了。

  為什麼?她為什麼不能擁有正常的愛情?感情運為什麼這麼差?瞧瞧她,竟縮在電視櫃上,拒絕澳洲老大的請托,拒絕跟他兒子結婚。更慘的是她什?時候跟柴仲森發生關係的?他記得她右臀的胎記,她卻不記得他們曾有肌膚之親。她是受害者前來興師問罪,結果對方變苦主,她變成加害人。

  她幾時要柴仲森發誓娶她?不記得啊,天……蒼天啊……

  薛祖穎哭得唏哩嘩啦,柴仲森抱她下來。

  “好了,別哭,我會處理,別哭了。”結果,祖穎巴在柴仲森懷裏,哭了很久。

  星期六,不上班,祖穎暫時不必面對同事們的追問,可是一大早電話就響個不停,記者爭相採訪祖穎,弟弟也來電,說要跟爸爸來找,祖穎溜到她的作者兼好友——車嘉麗家裏。

  “……事情經過就是這樣。”祖穎抱著嘉麗的愛貓咪眯,陳述這個鳥龍事件。

  白舶士在一旁煮咖啡,邊偷聽她們談話。嘉麗聽完,拿出記事本,振筆疾書。

  “耶?寫什麼?”祖穎問。

  “做筆記。”

  祖穎警覺地問;“做筆記幹??”

  “可以寫在專欄裏,這是個好題材。老大的兒子愛上一個編輯,拿著刀幫兒子求婚……”嘉麗嘻嘻笑。

  祖穎面色一沈,不爽地眯起眼。

  嘉麗見狀,嘿嘿笑著說:“我會化名。你不用擔心。”

  祖穎也陰陰笑。“我可以退稿,一點都不擔心。”

  噗!有人笑了。兩女不約而同瞪向白舶上,白耽上低頭攪咖啡。

  嘉麗哀歎:“最近缺乏靈感。”

  “你可以寫你跟白舶土的故事啊。”

  白舶土端來咖啡,砰地放在桌上,警告老婆:“不准再寫我!”想當初被嘉麗寫得像王八,記起這事就火大。

  祖穎笑著贊道:“那篇真精彩,反應超好。”

  “是啊。”嘉麗呵呵笑,只有白舶士額頭佈滿黑線條,泡好咖啡坐到一邊去,明是看他的探索頻道,實則繼續偷聽兩女精彩對話。
  沒辦法,情節太妙!

  車嘉麗在祖穎的警告下,合上筆記。

  她推測祖穎的情況:“以我聰明的頭腦——”噗……又有人笑了。嘉麗瞪老公一眼,繼續和祖穎說:“根據我的推論,前因後果歸納以後,結論只有四個字。”

  “嗯,請說。”祖穎撫著下巴,此刻很需要旁人意見。

  “胡說八道。”

  “柴仲森胡說八道?”

  “嗯,如果你要我說得更露骨,也四個字,就是——狗屁不通!”

  “柴仲森狗屁不通?”

  “是。如果你要我講得更深奧,還有四個字。”

  “還?還有?”不愧是作家,佩服佩服……

  “他——居心叵測!”嘉麗按住祖穎雙肩,盯著她眼睛。“不可能,絕不可能,絕不可能你們發生關係。”

  她也想過,可是一“但他知道我的胎記,又怎麼解釋?”

  “也許你喝醉,脫褲子。”

  “我那麼沒品?我像嗎?喝醉亂脫褲子?我酒品那麼差嗎?。

  “或者你那天穿裙子,不小心穿幫。”

  祖穎臉紅了。“那天我好象是穿牛仔褲,而且……胎記的位置很隱密,就算穿幫也不可能看見。”而且那個胎記很小。

  “你知道我為什麼說不可能嗎?”嘉麗回頭嚷白舶士:“老公,你是醫生,你說,爛醉時還能做那種事?做過那種事還會記不得?。

  這個死嘉麗,問這麼尷尬的。白舶士把臉轉向牆壁,僵著身體回答:“理論上不可能,實際上不清楚,”

  嘉麗嚷嚷:“什麼實際、什麼理論?那麼複雜。”

  白舶士吼嘉麗:“人本來就是很複雜的動物,你不要亂給意見,而且我又沒試過,不可以亂推論。”果然是行為謹慎、做事細心的白大醫師,絕不亂講話。

  “嗯,有道理。”嘉麗對祖穎說:“看在你平時那?照顧我,我豁出去了。”

  “這是我的問題,你隨便豁什麼豁?”祖穎不解。

  “我今晚喝到掛,然後叫舶士……”嘉麗挑挑眉。“隔天看我記不記得。”

  白舶士關電視,卷雜誌,K心愛的老婆。“不准,我們家禁酒!你講話給我小心一點,你幾歲了,用點大腦行不行?這種事能這樣解決嗎?虧你看那麼多書,頭腦還這麼簡單……”忽地,白舶士楞住了,怔怔看著沙發上的祖穎和嘉麗笑得東倒西歪。

  “我是開玩笑的啦!”嘉麗駭笑。

  “她是開玩笑的啦!”祖穎大笑,可憐的白舶士,忽然覺得自己像個傻瓜,只好尷尬地陪著笑,“是喔。”死嘉麗,扭頭回去,打開電視繼續看電視。但他不能專心,因為她們的對話越來越詭異。

  嘉麗繼續推論:“喏,做那件事要兩個人抱在一起,有可能不記得嗎?

  還有,衣服要脫吧?照你說的隔天穿得整整齊齊,不可能吧?又不是十八歲,別讓他唬了,你仔細想,就知道不可能嘛!唉呦……虧你還是編輯,還是編戀周刊,這麼淺顯的道理都不懂。

  “但萬一是在我不省人事的時候,他……”

  “他輕薄你嗎?拜託喔,雖然我跟柴先生不認識,可是看他寫的書,覺得他不像那麼卑鄙的人哪,我猜他是故意說得好象生米煮成熟飯,讓你點頭跟他交往,跟他結婚。你別中計!”

  “是嗎?”祖穎低頭,捧著咖啡,失神了。

  嘉麗問:“喂,被這?贊的男人熱烈追求,是不是很過癮?老實說:心裏很開心吧?”

  祖穎瞪著嘉麗。“哪有?我煩死了。”

  “是嗎?”嘉麗望著祖穎,嗤地笑開。

  祖穎臉頰一熱,坐立難安,拎了皮包告辭了。

  祖穎在街上晃蕩著,周末的臺北街頭,來來去去都是一對對熱戀中的男女。祖穎逛得腳酸了,走進咖啡廳,點了一客簡餐,取了雜誌翻看。鄰桌,坐著兩個女子,正熱烈分享彼此的感情生活,討論男友的戀愛態度。

  祖穎分神,聽著聽著,食不知味。買單走人,餐廳旁是一間婚紗店。薛祖穎也不知自己是怎麼搞的,待醒過來時,她已經在人家的櫥窗前發呆了很久,店員注意到她,走出來笑盈盈地攬她進去參觀。祖穎推拗不過女店員的熱情糾纏,被拉了進去。

  “我只是看看而己,沒有要結婚啊。”

  “看看也行,不一定要消費哪。”女店員笑眯眯地帶她去二樓參觀新娘禮服。這件禮服前天才剛從倫教空運過來,很美吧?“女店員指著模特兒身上的禮服介紹著。

  祖穎忍不住讚美:“設計大方,質料很好。”她摸了摸禮服緞面。

  “你穿這套一定很漂亮。”女店員拆下禮服,要祖穎試穿。

  “我沒有要結婚。”

  “有什?關係,總有一天要結的吧?試試嘛,不一定要結婚才能試啊!”

  祖穎拒絕,可是在店員的堅持下,她還是試了。

  穿上禮服,站在鏡前,祖穎拎著裙擺,望著鏡中的自己,想起年少時自己最大的夢想,不是事業有成,不是功成名就,當上什麼大人物。當時願望渺小,只是想著要當誰的新娘,生一堆胖小子,關照摯愛的人兒。

  曾幾何時,變成如今這樣——對婚姻和愛情不屑,踏上沒有愛的路途。

  女店員喋喋不休,讚歎祖穎的美:祖穎望著鏡子,卻有點兒想哭。就在這時,手機響了,祖穎打開皮包取出手機。“喂?”

  “我病了。”

  是柴仲森,沒頭沒腦來這?一句。

  “什麼?”

  他低啞地重復:“我病了。”

  “什?病?”怪了,昨天不是還好好的?

  “發燒。”

  “發燒?”

  “39度。”

  “39度?!”祖穎走進試衣間,邊講話邊拉開拉鏈換下禮服。她的口氣有些焦慮。“39度,很高,去看醫生——”還打電話幹麼?

  “你過來。”

  “耶?這什麼口氣?”

  “照顧我。”

  “什麼?!”有、有沒有搞錯?

  “我現在頭暈,”

  暈?暈什麼?祖穎急了。“快躺下,不對、打電話給朋友,叫人送你上醫院……”

  “你過來。”又這句。

  很驢!“不然我幫你叫救護車?”

  柴仲森聽了,淡道:“算了。”掛電話。

  祖穎馬上撥過去,響很久,柴仲森才接。她命令:“快去看醫生。”

  “我想睡覺。”

  “會不會想吐?”

  “我很冷。”

  “我有認識的醫生,請他們過去看你。”夠義氣了吧?

  “不要。”

  “我打電話叫救護車,”夠積極了吧?

  “不要。”

  “啊!我有個朋友住你家附近,叫他帶你上醫院。”仁至義盡了。

  他亂有個性地一句:“不要。”

  “那快吃退燒藥。家裏有藥吧?”最後的辦法。是,她是薛祖穎,她有的是辦法。

  “懶得吃。”無法無天的柴仲森,她再有辦法也沒轍。

  “你怎麼這麼驢?!”祖穎生氣了。

  柴仲森訕訕道:“不來就算了,用不著一副關心我的樣子,虛偽!”又掛電話了。

  祖穎眯眼,用力關上手機。不管他,都那麼大的人了,不懂照顧自己,病死活該。

  換回衣服,離開婚紗店,祖穎攔了計程車回家。坐在後座,心懸著——

  三十九度,不是開玩笑的,萬一腦袋燒壞,以後變白癡,還寫什麼書?燒到三十九度,不看醫生還跟她驢,任性幼稚,以為她會心軟嗎?會去照顧他嗎?

  別傻了,又不是吃飽撐著,別人的死活幹她屁事。

  祖穎氣呼呼想一不能怪我無情,我已經幫他想法子,是他不聽,他如果出事,不關我的事。

  十分鐘後,祖穎更氣了,不氣柴仲森,而是氣自己。她跟司機講了地址,前往柴仲森住處。

  當柴仲森來開門時,祖穎劈頭就罵:”你真愛給我找麻煩!”

  柴仲森挨罵,卻笑了。下一秒,倒在她身上。

  “柴仲森?”祖穎即時扶住他,攙著他躺回床上。

  柴仲森望著薛祖穎,病得慘兮兮,嘴角卻帶著笑意。他看祖穎從包包拿出東西放在桌上,聽她嘮叨著——“退燒藥,四小時吃一次。冰袋,裝冰塊敷額頭。覺得冷就撕開這個暖暖包,放棉被裏。這還有葡萄糖補充粉,一天兩包,沖溫水喝,可以補充體力。”

  說完,她看著柴仲森:“明白了?”柴仲森點頭,她又確定一次:“都清楚了?”

  柴仲森點頭。嗯,好。祖穎拎起包包告辭。手剛握上門把,後頭,柴仲森丟來一句——“我餓了。”

  祖穎仰頭,歎氣,轉身,板起面孔瞪他。“柴仲森,你——”

  “我想喝粥。”他賊賊笑。

  祖穎趨前,手插腰,彎身瞪他。“不要太過分了,餓了隨便嗑餅幹什麼的,家裏總有零食吧?”

  “唉。”柴仲森歎氣,翻身背對她。

  祖穎氣結,這像話嗎?用那麼哀怨的背影對著她,是怎樣?都已經幫他帶藥來,為什麼好象她很殘忍?

  “零食放哪?我幫你拿來。”

  “你走吧。”

  又……盯著那堵背影,祖穎搔搔頭發又拉拉衣袖,最後清清?嚨說:“頂多……頂多我幫你叫披薩,行吧?”

  背影頑固堅持。“我想吃粥。”他是亂有個性的柴仲森,就算病死,也要死得有個性!

  粥你媽啦!祖穎抓起旁邊的枕頭想打他,轉念又放下了。病人不經打,她忍住了。

  幸好平時常對付難纏作者,祖穎吃苦耐勞脾氣好。嘻,不跟病人計較,尤其不跟個機車的病人計較。

  當然,她可以掉頭就走,但是,想起柴仲森平日對她的好,祖穎歎氣,問道:“什?粥?”冤孽、冤孽啊。

  柴仲森立刻翻過來,看著她,咧著嘴笑。

  那得意的模樣教她想起狡猾的狼,祖穎臉臭臭地說:“快說。”

  “你會煮什麼粥?”

  “你要吃中式的皮蛋瘦肉粥,香菇瘦肉粥,還是西式的牛奶玉米明蝦粥?”

  他眼睛一亮。“香菇瘦肉粥,謝謝。”

  她眼色一凜。“不客氣。”柴仲森笑了,挺開心的嘛。祖穎警告:“上次你幫我應付車嘉麗的事,我當這次報答你,下不?例,聽見嗎?”

  “你不是一向都對作者很好?怎麼忽然計較起來?”他的笑意加深。

  “你又不是我的作者。”

  “如果我幫藍鯨寫專欄,你就會對我好嗎?”這也是個辦法喔,柴仲森立刻動起歪腦筋。

  祖顆馬上潑他冷水。“目前本周刊沒篇幅可以登您的大作,況且您的風格也與本社不合。”馬上用制式的退稿話堵他。

  “我隨時可以改變風格。”他是亂有個性的柴仲森,但?了祖穎,個性可以多點彈性。

  “戀周刊談的是風花雪月的愛情劄記,並跟著市場調整內容,讓你寫這種東西,是糟蹋你。”祖穎端起應酬式笑容,謝絕柴大作家賜稿。

  柴仲森歎息。“兩年多了,我陷於苦戀中,不能自拔。累積不少心得,都寫在日記裏,句句動人心弦,刻骨銘心,很適合戀周刊。”

  柴仲森百折不撓,越挫越勇,或者他只是臉皮夠厚?

  祖穎眯著眼,盯著他。基於職業道德,專業素養,她問:“OK,說說裏邊寫的是什??”也許真的可以用。

  “一個作者愛上編輯的故事。”柴仲森答。

  “退。”祖穎瞠目。“退退退,聽見沒?”

  “公私不分。”柴仲森嗤地冷笑。

  “掰掰。”祖穎拎起皮包就走。

  “喂,生氣了?”

  祖穎轉身瞪他。“話這?多,可見病得不重。”

  柴仲森撐起身子,推開枕頭,拿出一本無印良品的筆記。“要不要看?我的日記。”

  祖穎盯著那本日記,搖搖頭。“不要。”

  “你不好奇?不想知道我怎麼寫你的?”

  “不好奇,不想,不願意,這樣夠清楚嗎?”

  柴仲森收回日記,躺好,悶悶道:“幫我敷冰袋,我頭昏。”不公平,成把的女人倒貼,他要的偏得不到,掃興!

  祖穎望著柴仲森,心裏覺得酸酸的。不知是否傷了他自尊?

  然而她再不願投入感情的漩渦,萬一看了日記,被感動的話,下場不是她能承受的。

  過去正因為太容易動情,才吃足苦頭,牽累親人。而今好不容易振作,習慣獨身生活,這個柴仲森卻一直挑釁她。

  她刻意冷冰冰待他,這給她一種好分裂的感覺。如果早個十年五年,又會怎樣?想必早對他投降,什麼也願意。

  祖穎離開房間,輕掩上門。可惜她早不是當年的薛祖穎,那個天真的女孩已經離她好遠。

  來到廚房裝填冰塊,她心裏感到荒謬。莫非天生奴性太強,平時侍候那些刁鑽古怪的大作家還不夠,這會兒還來給柴仲森使喚?可惡的是,她又幹?要心軟?

  拿了冰袋,進房,坐在床邊,幫柴大病人敷額。小心地撥開他額前的發,將冰袋放上他的額頭。

  柴仲森合著眼說了句:“謝謝你。”

  祖穎沒立刻走開,她坐在床邊看顧他。

  柴仲森躺著,黑發散在臉側,長睫輕掩著,睡容沈靜俊美。這迷人的傢夥,即使在睡著的時候猶魅力不減,光是看著他,她的心就莫名騷動起來。

  他穿著睡服,貼身薄軟的衣料,隱約地刻畫出他的肌肉線條。尤其是那隨著呼吸微微起伏的胸膛,令她想入非非,不禁幻想埋在那裏的滋味。

  他有股特殊的魅力,不說話時,令人覺得冷漠,不易親近。說話時,眼色犀利,口氣帶股傲慢,有時會分不清他在開玩笑,還是在揶揄人。這男人在出版界是出名的怪脾氣,寫稿奇慢,偏偏一出書就賣到缺貨,奪獎無數。

  他個性中有股奇異的偏執和蠻勁,許是因?這樣,當身邊追求她的人一個個被她的軟釘子擊退時,他還堅持著陪在左右。

  捫心自問,她是感動的。

  現代人工作繁忙,誰有耐性跟你搞曖味?速食愛情到處都是,你不愛我,我也沒閒工夫浪費時間,誰還耐得住長久戀著一個人的苦?

  可是柴仲森竟這麼跟她耗了快三年,害她漸漸習慣有他陪。嘴裏嚷著只是朋友;心卻早己依賴著他,跟他吃喝玩樂,是那麼天經地義。她狡猾,不肯承認彼此的關係,滿以?就這?曖昧下去,也是種幸福。可是柴仲森這次會在電臺說出那樣的話,可見是逼急了,唉,這份感情該怎麼辦?真苦惱啊!

  祖穎默默坐了會兒,起身離開,到廚房淘米煮粥。

  淘洗白米時,手掌沁在水裏搓洗,想起過去熱戀時為男友煮飯的情形,不禁曦噓。

  煮香菇粥,進房想叫醒柴仲森,看他睡得沈,不忍吵醒他。

  這時,天色暗了,從窗外,隔著院子,可以看見前頭的路燈亮了起來。

  祖穎寫張便條,放在書桌。臨走前幫柴仲森替換冰袋,看他睡得像個無辜的孩子,她憐惜地笑了,想了想,去將便條揉掉了。

  她拎著櫃上的鑰匙,到附近的麵包店。她想著,柴仲森病了,不方便出門,決定幫他買一些麵包擱在家裏。正值下班時間,麵包店擠滿人,一架架剛出爐的麵包車推出來,人群便湧上去爭取。有位女士牽著小孩,搶挾麵包時,小孩被人群推撞,跌倒了。

  “小心!”祖穎及時抱住孩子,高跟鞋一滑,整個人往後摔跌在地,手裏還圈抱著小孩。

  “哎呀!不要緊吧?”媽媽嚇得忙跟祖穎道歉。

  小孩在祖穎懷裏咕咕笑起來,祖穎抱著這團軟東西,不禁也笑了。

  “抱……”小男孩轉身攀住祖穎的脖子。

  “好。”祖穎起身,順手將他抱起,男孩的媽媽也笑了,祖穎問小男孩:“你叫什麼名字啊?”小男孩伸手在祖穎臉上亂摸。

  “姨……姨……”口齒不清地嚷著。

  “他很重吧?”媽媽接過孩子。

  “不會啦。”祖穎笑著,拍拍身上的灰塵。

  “有沒有傷到哪里?”

  “沒有。”祖穎覺得男孩好可愛,摸摸他的頭,然後轉身去挑麵包了。

  望著一個個飽滿鬆軟的麵包,揣想著柴仲森喜歡的口味,心裏漲滿著溫暖,一股奇異的騷動在心坎翻湧。

  是什麼?這騷動的是什麼?她不敢細想。拎著剛出爐還熱著的麵包,走向柴仲森的住處。她懷疑著自己根本已愛上柴仲森。

  取出鑰匙,開門進屋,穿過院子,回到屋內。

  柴仲森已經醒了,坐在那一盞從天花板垂吊下來,有著美麗彩繪的美術燈下。穿著藍色睡袍,他就坐在餐桌前,正瞅著粥發呆。

  較一般男人陰柔的側影,散發著一種寂寞的氛圍,分明是坐在燈下,卻覺得他的人陷在黑暗裏。

  他本來陷在自己的思緒裏,一見到她,表情迷惘。

  祖穎扔下鑰匙,脫了外套走進來。“怎樣?好多沒?”她過去,將袋子掛在椅子邊緣。“我買了一些麵包。吃西藥不能空腹,這幾天要是懶得煮,就吃麵包吧。”祖穎將麵包一個個取出來,放在餐桌中央盛著一些蘋果的木盤子裏。

  柴仲森盯著她看,像還在夢裏。

  祖穎眨著慧黠的眼睛,瞄瞄他。“還沒醒啊?”摸摸他的額頭。“嗯,退燒了。”

  “還以為你走了。”他反握住她的手,望著她的眼神竟是哀傷的。

  祖穎怔住,望著那雙黑眸,它們黑暗深邃,像具有魔力的磁石,將她整個人吞進那兩潭黑暗的漩渦裏。這樣看著他的眼睛,竟有淪陷的感覺,只因那雙黑眸透著寂寞……

  祖穎忐忑了;心跳慢了一拍,差點就情不自禁要抱抱他,給他安慰。也不懂為什麼會忽然有這股衝動,強烈地想安慰他,仿佛那雙黑眸裏的寂寞和哀傷,是與她心意相通的。

  祖穎忍下衝動,輕輕抽回手,回避他的視線。

  “喝了粥,該要吃藥了,我也餓了。”祖穎坐下,也給自己添了一碗,她捧著碗吹著熱粥,心卻像滾著的沸水,靜不下,奇怪的是,明明與他隔著張長桌,他的存在感卻非常強烈,不用?頭,她的皮膚也能因感覺到他的視線,起了興奮的疙瘩,就好象連空氣都充斥他的費洛蒙,那是一種混著檀香,很東方的氣味,一種屬於柴仲森的情調。象沈重、刺繡華麗的厚毯,無邊無際將她遮蔽,秘密包裹,困在只屬於他的空間裏……

  祖穎將自己紛亂的情緒,歸咎于柴仲森太強烈的個人特質,還有之前關於他說的那些他們酒後亂性的窘事,以至於此刻跟他獨處,不再像以往那麼自在坦率。不過,這雖然只對她?生困擾,祖穎瞄他一眼,他正望著她喝粥,他的表情和動作從容不迫,很是愜意,甚至還不時對她挑釁地挑挑眉,嘴角帶著笑意。

  “要不要聽音樂?”大概是察覺到她的不自在,柴仲森走過去蹲在電視櫃前,挑了張CD播放,燈號閃爍,吐出藍色光暈,隨音樂節奏閃動。樂聲自音箱流洩,祖穎認出曲子。

  “是蕭邦的波蘭舞曲。”

  柴仲森讚賞地眼色一亮。問她:“好聽嗎?”

  “嗯。”祖穎捧著粥,微笑道:“藍天,綠樹,白雲,碧綠的草原,懶洋洋地和朋友們坐在草地野餐,吃蛋糕點心,做日光浴……”笑盈盈看著他,她說:“這首曲子,營造的就是這樣的氛圍,不開心時聽一聽,整個人就活起來。”

  “講得好。”柴仲森回來坐下。“蕭邦還有一首曲子,我很喜歡。”

  “是那首離別曲嗎?”

  “對、離別曲。”他有些訝異地看著她。

  這是我最喜歡的曲子!祖穎心裏驚歎,但沒說出口,低頭,微笑地啜了口粥。只因發現與他契合的小事件;心裏竟莫名地好開心。

  “那麼,你應該也熟悉貝多芬的曲子吧?有一首很動人,我有時會一個人坐在院裏的躺椅,啜著酒,靜靜聽,欣賞著夜色。”

  “月光鋼琴奏鳴曲,是吧?”

  看著祖穎澄亮的眼睛,聽著她慧黠的話語,柴仲森感覺有股暖流悄悄漫過心坎。

  “是,你說對了,就是月光鋼琴奏鳴曲。聽那首曲子,仿佛真能感覺到月光映上了臉龐……”他黯然地想,假使能永遠這樣望著她,跟她說著話,聽聽音樂,吃吃喝竭,該是多美好的事。尤其在夜晚,跟這樣的可人兒共處,多麼愉快。

  “你懂得真多。”柴仲森讚美,同時感到寂寞。太清楚,為什麼只對祖穎心動,為什麼不能移情他人。那種共鳴感,只有她有。覓到了這種感覺,同時心裏像讓人落了鎖,而只有她有鑰匙。

  這感觸就像有人打開寶庫,叫你看一眼裏邊的寶藏,卻在瞬間關上,取走鑰匙。是那瞬炫目的感動,記住了,所以心才會失落了。他看見祖穎,記住她曾給的驚奇,和許多個瞬間的共鳴。

  從此心就不再是自己的,記憶被殘酷地蓋上戳記,標示著開始迷失的地方,迷失在她的美麗裏,一瞥一笑裏。

  他陷得深,可恨的是她沒有。在這會意的浪漫時刻,她說——“你知道我為什麼知道這些嗎?因?我的前任男友是玩音樂的,那陣子我跟著聽了很多。”

  看吧,她要是夠仁慈,就不會在愛她的男人面前提這個。

  柴仲森凜容道:“你煮的粥很好吃,很有家常味。”刻意忽略她剛剛提的前任男友,努力制止自己去想她與前任男友的事。

  祖穎又說:“只要用心的去喜歡一個人,真的可以學到很多事,像這個粥就是跟一個老師學的,他是我的初戀情人,以前幫我補習功課,會熬粥給我吃。”

  “換個話題。”他從齒縫中擠出這?一句。該死,他得努力克制自己不去掐她脖子。

  “我同意。”她點頭,雲淡風輕地喝著粥。

  然而柴仲森已經陷入她的前任男友、初戀情人的夢魘裏,無法不胡思亂想、不胡亂猜測,不嫉妒憤怒氣惱跟瘋狂!

  終於,他忍不住,發脾氣了。“你真狠。”

  “是嗎?”祖穎垂著眼,吹涼粥。

  “明知我喜歡你,還提什麼前任男友、初戀情人。”他眼中叫著怒火。

  就在剛剛,他害她心慌意亂。而現在,像為了抵抗心裏對他燃起的感覺,祖穎惡意地說:“我還少講一位,是我念大學時認識的美術系同學,所以我對西洋畫史也很熟。我一旦喜歡個人,就會拚命瞭解關於對方的一切,我以為這能使得我們的感情更深入,可惜的是,我不知道太親昵的關係會令人覺得有包袱,也忘了人類的本質是喜新厭舊的,時間太長,熱情有限。”

  他撇下碗筷,無心用餐了。“很好,說得很仔細,仿佛我不會痛。”現在,他的眼眸結著厚厚的冰霜,他伸直長腿,雙手盤在胸前,看著她,像做好準備,對抗她給的種種刺激。

  祖穎抬眼瞄瞄他,像在衡量他的反應。

  柴仲森則是對她挑釁地挑眉問:“怎麼?還要說嗎?”那自負的表情,好象不管她說什麼都無所渭,這更激起她的脾氣,她說得更徹底——

“初戀的那位老師,曾說過不管壓力多大,都不妥協,就算丟了教職,也要跟我一起。他要我跟他對抗外界的風雨,要我發誓不會屈服旁人的壓力。可是後來他卻先放棄了……現在我仍忘不了他,很想問他為什麼把我撇下了?”祖穎激動的口氣,像是在發洩什麼積鬱已久的情緒。

  柴仲森的表情莫測高深,一雙黑眸若有所思地盯著她。“好,儘管說,說到你高興為止。”懶洋洋的口氣,甚至是帶著鼓勵的。

  還要聽?祖穎眯起眼睛。這傢夥不懂什麼叫傷心嗎?真以為自己很堅強嗎?祖穎坐直了,也學他雙手盤在胸前,挺胸道——

  “第二任男友,美術系學生,很會劈腿,同時跟很多人交往。但是當我要求分手,他竟發神經地吵著要跳樓,說什麼我是他今生的摯愛,到現在我也忘不了他,想問他為什麼這喜歡我卻還能同時跟別的女人交往?他對我是真心的嗎?當初嚷著要跳樓是真的傷心,還是只是無法接受我先提分手?

  “她鏗鏘有力地又說了一大串話,渴了,拿起杯子猛灌了一口茶,怪怪,講著講著竟火大了。

  他不阻止,還扇風點火地鼓勵著:“很好,五分鐘,說了五分鐘,還有嗎?”

  祖穎奇怪地睨著他,他是在逞強嗎?重傷得還不夠喔?還要聽?很好,以為她不敢講嗎?祖穎清清喉嚨,繼續打擊柴仲森——

  “第三任,這個精彩了,我愛得死去活來,九死一生。他搞音樂的,很有才氣,脾氣壞了點,但是真的有魅力。跟他戀愛浪漫極了,簡直像在演澳洲偶像劇。因為他真的有才華,所以當唱片界老闆都不想幫他出唱片,他希望我贊助時,我就偷偷拿家裏的房子抵押給銀行,幫他出唱片,後來……”

  祖穎頓了頓,又灌了好大口茶,接續道:“後來唱片銷量不佳,家裏房子被拍賣了,我被追債,他卻銷聲匿跡,逃得無影無蹤,我真想問他,當年他愛我?還是只想利用我?我真不明白他究竟有沒有愛過我?”

  “講完了?”

  講到這一任,她的口氣不只憤怒,還帶著恨意,身體也不禁微微地顫抖,像心底藏著座沈寂很久的火山,就要爆發。

  祖穎氣憤道:“那間房子我一定要買回來,我現在沒心思跟人談感情,我只想努力工作把房子買回來。”

  “所以只要把房子買回來,對得起家人了,你就願意跟人談戀愛了?”

  他對這個比較有興趣。房子好解決,憑他的經濟能力,買棟房子當作娶祖穎的聘金還負擔得起。

  但顯然,問題比他想得複雜多。祖穎望著他,有一瞬他看見那雙眼睛閃過一抹哀傷,可下一瞬,它卻變得冷漠而遙遠。

  祖穎固執地守著自己的心,誰懂得一次次平復情傷是怎樣疲累的工程,好象辛苦蓋房子,蓋好了,瞬間又被暴風摧毀,那暴風都是因愛成形的。這次她的心房是用鋼鐵蓋成,這次沒有門沒有窗,這次她守著看起來美麗的城堡,儘管荒蕪,卻很扎實。

  祖穎對他說:“你不懂嗎?真的不懂?你不是很聰明嗎?你應該懂啊。我的回憶太擁擠了,每段感情都太認真,都是抱定要一生一世那樣去談的……”

  “那又怎樣?未來很長,還可以擁有別的回憶。”

  “談戀愛很好,愛一個人很棒,只要夠認真便可以學到很多,視野也因此寬廣很多,對人的成長來說,的確是好事。但每一回都要消耗太多熱情了,那真的很累,我真的懶了,談感情就傷感情,當戀人太沈重了。”

  “這才是你的重點吧?繞了這?多彎,故意說這些過去的事,重點只是要我放棄吧?!”而他的重點,是希望她能發洩積鬱的情緒,所以並沒有阻止,忍耐著聽完她過往失敗的戀情,相信她發洩完會輕鬆許多。但,她是說完了;心情是輕鬆了,可是並沒打算要接納新戀情。

  “當朋友可以,戀愛免談。”她說:“我不相信愛情,友誼比較長久。”

  “換個想法,他們全都愛過你,當時都是真心的。”

  “是嗎?”祖穎冷笑。“我是傻瓜,看中的全是混帳。也許真有好男人,可惜我有限無珠,我不相信自己,歷史證明一切。”她把婚姻大事、人生伴侶的掌控權交出去了,不再自己作主,這正是她會跟父親簽下那張可笑切結書的原因。

  柴仲森歎息道:“真不公平,前人造孽,卻禍延到我。”

  祖穎駭笑,笑著笑著,看著柴仲森,眼睛起霧,聲音哽咽了。“以後不要再跟我談結婚的事了。”

  “只能當朋友?”

  “只能當朋友。”

  “如果只能和你當朋友,我要當最特殊的一位。”

  她微笑地承認:“你已經是。”
作者: s557660    時間: 2010-3-15 07:50 PM

第三章


  好了,柴仲森不再逼祖穎結婚,祖穎這會兒輕鬆了,兩人又回到日前那種比朋友好,但戀人未滿的關係,他們把話講開,然後愉快地用餐,天南地北地聊。最後從餐桌,轉移到沙發前的地毯上。靠著沙發,他們並肩坐著。

  “你爸爸呢?”祖穎問起柴仲森的父親。

  “被我趕回澳洲了。”講到父親,柴仲森臉上罕見地出現一種困窘的神情。“那天讓你看笑話了。”父親只要一知道他有喜歡的女孩,就會急於幫忙,小題大作,跟著越幫越忙。

  “當時我可不覺得是笑話,我被嚇死了。你爸跟你的關係很反常喔,我從不知道你原來是澳洲人。”

  “父親很溺愛我,只要是我想要的,一讓他知道就完了。他千方百計也要設法拿給我,往往把事情弄得更糟。”

  “像我們家啊,我爸可是超有地位的,我啊,從沒看過誰的爸爸像你父親這樣的。”

  “嗯。”

  “他真是黑社會老大?”好奇咧。

  “是組織裏的領導。”

  “要過槍林彈雨的生活?”很正常地猜想。

  柴仲森看她一眼。“現在黑道哪那麼血腥?都轉做娛樂事業,管理上企業化,只是還習慣帶一幫小弟,看起來威風罷了。”

  “說說你父親吧,為了幫兒子求婚,鬧著要斷腕自殺,我很想理解他的心態。”祖穎的職業病之一,就是好奇,任何一種詭異的關係她都有興趣理解。她必須多方位地吸取各種不同的看法和資訊,好應付旗下作者種種怪異的言論和行為。作者們通常都有其怪于常人的地方,祖穎甚至覺得將來不幹編輯了,可以出一本怪人奇錄,而裏邊肯定少不了柴仲森的父親。

  “問這個幹麻?你關心我?”他嘴角浮起淡淡的笑容。

  “又來了,別又在那邊瞎高興,只是問問而已。”祖穎掀掀眼皮,看著他。“多知道點事,好提供作者題材啊!”

  “你的腦袋只有工作。”他的目光沒有離開她,嘴角一直掛著慵懶的笑容。

  “對,我是工作狂,不像你,一年只寫一本書就可以天天遊山玩水。”

  “你想聽我就告訴你吧,我是我爸的么子。”

  “哦?所以他最疼你?”

  “我哥是父親的左右手。”

  “他也混黑道?”

  “嘖,別用混這個字眼啊。”他糾正。

  祖穎點點頭,馬上換個說法:“是是是,重來——我說,他也加入了你們家的事業?”

  “我跟哥哥不親,他大我滿多歲的。別看我父親好象只有四十幾歲,他打肉毒桿菌,其實已經快六十歲了。”

  “嗄?”祖穎笑了。“你爸這麼時髦啊?”

  他身體往後靠躺,雙手抱胸,足踝交叉著,輕描淡寫地說:“我哥在一次幫派械鬥時,重傷身亡。”

  祖穎怔了怔,意識到自己問了個不該問的問題。她難道期望聽見個有趣的黑道家族?真傻,問這幹麻?祖穎低頭抿抿嘴。覺得開口安慰太多餘,於是她轉移話題,不想勾起他的傷心事。

  “之前你說到離別曲,唉,我那張CD被借走了,真可惜。”

  “祖穎”他側首,看著她,聲音平靜,溫暖而親昵。”

  他以輕柔但嘲弄的聲音問:“不要忽然岔開話題,不是想瞭解我的家嗎?”

  真是!祖穎看他一眼,他的眼睛正興味十足地看著她。她笑了,怎麼有這種人?她是體貼他,“我知道了,好,哥哥身亡,那你媽呢?”

  “我媽是澳洲很有名的藝人,藝術方面的造詣很好,父親很疼愛她。”

  他頓了頓,繼續道——“但後來她被父親敵對的幫派擊殺。當時家父還不是組織裏的老大,堂口爭地盤,出了很多事。”柴仲森說著往事,尋常的口氣,覺察不到一絲哀傷。“事情過去很久,那時我還很小,沒什麼記憶。

  此後,我成了父親唯一的骨肉,他怕哪天連我都失去了,於是透過各種關係,疏通很多管道,把我弄來臺灣,換了身分,成了這裏的人。”

  “我懂了,他覺得愧疚,又不能常陪你,所以溺愛你。”

  “我對母親的記憶很模糊,只有在深夜,聽著月光,啜著酒,才會想到她。”

  祖穎歎息。“聽你這麼一說,我也想起了我媽。她不像你母親有什?藝術天分,更不懂音樂。她是很傳統的那種女人,不過她身體不好,很早就去世了。那時我才念國中,很不懂事,常跟我媽吵架,一直到她去世了,才懷念被她叨念的日子……”

  他們忽地都沈默了,只剩音樂回蕩在屋裏。

  然後祖穎提議:“我們來聽月光?”

  “好主意。”柴仲森去換了CD,回來坐著,他們聽著,懶得說話了,在月光優美的旋律中,懷念各自的母親。

  大概是吃了西藥的關係,柴仲森聽著聽著,昏昏欲睡了,到後來,頭靠著祖穎的肩膀,放心地沈入夢鄉。

  祖穎離開時,先將他輕輕放倒,進房抱了棉被出來,幫他蓋好了,這才關燈離去。

  離開柴仲森住處,穿過小巷,到前方馬路攔計程車。夜黑著,夜蟲嗚叫著,月色朦朧地伴著她,她耳朵裏,那首月光恍若還在回蕩著。

  這會兒祖穎想起的不是母親,而是方才柴仲森靠著她安睡時,那副沈靜的面容。那時,她的肩膀感受到他的重量,心裏有種很溫暖的感覺。她感到滿足,身心安頓,仿佛人生再無所求,她已在他的左右,立地紮根。

  而如果,她是花,剛剛那才,便已開過。當他的氣息,暖地拂過臉頰,她心震蕩,再無話可說。她心開敞著,更是無處躲,沒得遮掩。

  祖穎歎息,微笑了,拂了拂發梢。

  愛不愛他?

  她有不承認的權利,卻沒抗拒的本領,心早就投誠,在他鍥而不捨的溫柔裏。

  柴仲森與薛祖穎的結婚風波,在柴仲森主動跟媒體發消息,解釋他是因為被外界追問是不是同志,才故意惡作劇發假新聞,拿朋友當擋箭牌跟主持人開玩笑。

  風波平息,祖穎當不用再躲記者了,手機被塞爆的留言終於清空。出版社仰慕柴仲森的同事們,從羨慕嫉妒祖穎,變成同情可憐祖穎。

  大家追問——“天啊,原來拿你當擋箭牌。”

  “那柴仲森是不是GAY?”

  “祖穎,你跟柴仲森那麼好,他有沒有跟哪個男人交往?有吧,不然幹麻發假消息?掩人耳目嘛,”

  祖穎啼笑皆非,忙著幫柴仲森消毒。“他不是GAY,他只是脾氣怪,不好相處,喜歡單身嘛。”

  薛小弟和薛伯伯,見了柴仲森的澄清,終於是松了口氣,可以安心度日了。沒有,祖穎沒戀愛!

  日子恢復平靜,祖穎又開始周旋于稿件和作者間,閑時,買了巷口有名的晶晶茶鋪她最鍾愛的冰奶茶,坐在座位,大口大口吸啜,濃郁香甜的奶茶滑過喉嚨,她便會陶醉地贊一聲:“給我晶晶,其餘免談啊!”還是奶茶贊,還是這樣單純的快樂,最棒。

  晶晶茶鋪特地從澳洲聘請師傅來台指導,用特殊比例,祖傳秘方,添加進口乳料,佐以細心烘焙的茶葉,用師傅的愛心、耐心、決心,細心,四心齊發,黯然發酵,以戀愛般的心情,調製出綿綿密密的口感,讓喝過晶晶奶茶者,無不?之瘋狂,愛上了癮。

  以上,是招牌簡介。

  以下,是關於一個男人,為了愛喝晶晶奶茶的女人而幹的傻事。幹傻事有損他的面子,當然啦,派得力助手去就好。

  一大早,晶晶茶鋪前圍了一幫兄弟。

  阿J交代:“這是晶晶茶鋪兩年一次的活動,你們不要讓我失望。”而他是不能讓主子失望!

  阿J吩咐弟兄們:“我們的目標不是頭獎吸塵器,我們的目標是二獎,三百張奶茶禮券,記住了嗎?”

  晶晶茶鋪十點整開始營業,鐵門一拉上去,店員一就位,所有兄弟沖上去,不讓閒雜人士有買茶機會,他們拚命地買茶抽獎,接力地買茶抽獎,義無反顧地買茶抽獎,一心一意地買茶抽獎,努力不懈地買茶抽獎,眾志成城地買茶抽獎,終於——“我抽到了!”有弟兄驚呼:“我抽到頭獎,吸塵器!”

  “笨,剛剛說的你沒聽見嗎?要的是二獎!”阿J破口大?,於是這位白目弟兄抱著吸塵器,被大家踹到一邊。

  跟著,又繼續買茶抽獎,很無奈地買茶抽獎,很虛弱地買茶抽獎,很疲倦地買茶抽獎,很芭樂地買茶抽獎。

  茶已經多到喝不完,分送給排在後面一直買不到茶的客人。獎抽不完,神奇的二獎偏偏沒出現,眼看抽獎箱裏的彩球越來越少,弟兄們的情緒越來越浮躁,阿J的表情越來越困惑,老闆的神情越來越不安。

  後來,晶晶茶鋪的老闆過來請阿J進去裏邊談,當阿J出來時,口袋塞滿三百張禮券,他一聲令下,兄弟們跟他走了。

  留下一群看熱鬧的群眾,他們盯著老闆竊竊私語。有鬼喔……

  老闆抹汗,笑得很心虛地說:“今年的活動提早結束,對不起,我請大家喝奶茶。”

  “抽到了、抽到了……”阿J拿著禮券衝衝沖地到主子那兒,跟主子邀功。

  柴仲森接下禮券,在手掌上掂了掂,拿起外套穿上就走。好,找祖穎去!

  阿J跟他邀功,他則是想跟佳人邀功。

  阿J楞在門前,瞪著遠去的高挑背影,不爽地雙手盤胸眯起眼。

  “嗟,好歹也先誇一下我嘛,見色忘僕!”阿J罵,忽然主子踅返,跨進院裏,阿J臉色微變,不會吧?

  剛剛罵得很小聲啊……

  “你幹麻?”柴仲森停在阿J面前,細長的眼睛?著他。一臉心虛的樣子。

  “沒……沒有啊。”

  “有沒有開車來?”

  “當然。”開的是主子去年送他的豪華賓士車喔。

  柴仲森拍拍他的肩膀,跟著揪住他就往外走。“我的車被擋住了,你載我去。”

  “哦,少爺,現在才兩點,薛小姐還沒下班吧?我是說,我們要不要等一下再過去?”很累捏,剛剛才從那邊回來說。

  “不用。”柴仲森拉開車門將阿J推進去,繞過車頭,跨入車內,唰地系好安全帶,取出墨鏡戴上。

  “出發吧。”幾天沒見她,心癢癢,一刻都不想等。

  “可是她在上班怎麼見你?”阿J發動車子。

  “她一聽我來了,就會立刻來見我。”

  柴仲森說得篤定,阿J聽了卻想笑,事實可不是這樣,印象中每次都是主子去纏人家。

  阿J瞄瞄柴仲森,戴上墨鏡的主子,那高挺的鼻梁和緊抿的嘴,襯著剪裁合身的黑色西服,看起來英俊非凡,亂酷的,可是那樣子卻更令人不敢親近。

  奇怪的是,每次跟少爺出去應酬或訪談,別人見到他不是緊張就是講話結巴,他們都被少爺的氣勢給鎮住。

  阿J甚至在雜誌上看過記者形容柴仲森,那記者說跟柴仲森吃飯時,即使隔著桌子,也能感受到柴仲森強烈的個人特質,他渾身散發著危險的訊息和力量,即使不說話,也能輕易地令人驚慌失措。

  尤其是當記者的目光和他交會,那雙銳利的眼色,足以令記者寒毛直豎,想問的八卦硬是吞回肚裏。最後那位元記者形容——柴仲森有著使人喪失勇氣的穿透性目光,面對他,像面對鏡子,很容易照見自己的不足和窘迫,於是覺得尷尬緊張……

  阿J想不透,但那個薛小姐怎麼老是少根筋,不把主子當回事呢?而主子又幹麻三番兩次去讓薛小姐糟蹋?甚至還為了薛小姐,在藝文版說什麼他那天的訪談是開玩笑,捉弄電臺主持人的,結果害自己的名聲受損,報章還刊載主持人斥責柴仲森的言論,罵柴仲森玩弄媒體。

  “唉!”想到他威風凜凜的主子竟被個女人欺負,阿J就忍不住?主子歎氣連連。

  “少爺——”阿J決定好好幫少爺。“我想,也許你該換個方式追薛小姐,我教你好不好?”

  鳥事結束,加上有晶晶奶茶喝,祖穎心情愉快,一邊修稿一邊哼起鄧麗君的歌,她咬著吸管,晃著頭,哼起來——…GOOD-BYELOVE……我的愛人再見,GOOD-BYEMYLOVE,相見不知哪一天……”

  嗯,這句要修,咬下筆蓋,吐掉,在稿子上又刪又劃,很好,贊!繼續晃著頭歌唱——“我會永遠永遠愛你在心裏……希望你不要把我忘記……”

  靠,這句在寫什麼?

  靠,看不懂,刪!祖穎拾筆唰唰唰槓掉,很好,流暢多了。扔了筆吸口奶茶,繼續歡唱,還唱得很大聲。

  “我永遠懷念你溫柔的情……懷念你熱紅的心……懷念你甜蜜的吻……懷念你那醉人的歌聲……”

  鏗!“唉呦……”祖穎捂頭嚷痛。

  前面編輯扔來橡皮擦,右邊編輯砸來一本書,左邊編輯最狠,站起來腳踏椅子,手握鋼杯,蓄勢待發地瞄著她。

  啊咧……祖穎嘿嘿笑。“各位,各位,上班時間,開心點嘛,唱唱歌可以鬆懈緊繃的心情。”

  大家一個吸氣,開始車輪吼——:“笨蛋,我的作者拖稿我快瘋了,你在那邊給我唱什?GOOD-BYEMYLOVE?”

  “媽的,我在審一本人間悲劇,你在那邊給我唱什麼懷念甜蜜的吻?”

  “還什麼熱紅的心?你是欠扁是不是?”拿鋼杯的編輯有躁郁症前科喔。

  祖穎看看大家,搖頭歎氣,為大家掬一把同情之淚。

  截稿在即,這些個平時如花似玉,妖嬌迷人的同事們,這會兒個個像史前怪獸,披頭散髮,衣衫不整,還有穿著拖鞋的,還有披睡袍的,那個更誇張,連內衣都不穿了,隨便套T恤、睡褲就來工作。

  只只都像鬼,沒化煙熏妝就有煙熏妝的效果,眼下黑烏烏(因為收到不良稿件,看到快脫窗),眼球佈滿血絲(作者稿子一改再改,同段文章看上百遍造成的),還有皮膚乾燥嘴唇龜裂(這是因為罵作者罵到龜裂)。很好,祖穎手插腰以資深編輯的身分,開導大家——“各位各位,截稿在即,大家壓力很大,我發現各位有嚴重的憂鬱症傾向,我介紹我的心理醫師,你們快去看,集體治療搞不好會打折。”祖穎發名片,果然被揍了。

  大家繼續罵——“很好笑嗎?”

  “你笑我們嗎?”

  “資深編輯了不起嗎?”

  “X!做稿子都沒時間了,還看醫生咧!”

  祖穎好無辜地縮在座位上。“可以叫醫生外診嘛。”反正這裏有病的一大堆。

  “嗟……”

  大家罵完祖穎,精神好一點了,回去座位繼續拚。

  這裏彌漫著截稿的低氣壓,祖穎不敢唱歌了,吸著奶茶乖乖校稿。

  這時,公司裏的廣播出現了總機小姐甜美的聲音。“編輯薛祖穎,訪客柴仲森外找……祖穎外找,訪客柴仲森……”

  轟……

  編輯部大騷動,編輯們丟下稿子,手忙腳亂,忙著撲粉搽口紅,脫衣又換衣,蹲下撈高跟鞋,搶梳子梳頭發,陷入混亂。

  當這些個史前怪獸正忙於變身時,祖穎吸著奶茶按下電話鍵,甜美地跟總機交代:“我正在忙喔,你告訴柴仲森我不在座位上,有事叫他留言。”

  一群史前怪獸怔住了,“它”們瞪著祖穎,眼裏閃著期待,想看柴大作家說……

  祖穎悠哉悠哉地吸著奶茶,無視大家渴望的眼神,繼續校潤稿件。突然,她的電話爆出總監的聲音……

  “薛祖穎,你給我過來!”吼……火氣大喔。

  祖穎肅然起敬,按下通話鍵:“總監,有事嗎?”不妙,快想,是不是出了什麼紕漏?

  總監抓狂地叫:“柴大作家找你,你什麼不在座位上?嗄?你要我們這樣跟一位偉大的作家說嗎?嗄?我們藍鯨這麼不上道嗎?嗄?”

  “我……我……我正在……”

  “是不是在喝奶茶?給我放下,立刻過來!”吼……

  果然是聰明睿智的總監大大,人雖不在編輯部,卻也知曉編輯事。祖穎臭?柴仲森,這才依依不捨地放下奶茶,出去會客。

  會客室裏,總監跟柴仲森聊天,主編笑盈盈地泡茶。

  “唉呦,你找的人來了。”主編對著柴仲森說,外加諂媚的笑容。

  “她下午沒事,你們慢慢聊。”總監對柴仲森說,附贈個頑皮的眨眼動作。

  “哪有,我很忙……”祖穎嘀咕。但在總監及主編警告的眼神下,她聰敏地換上熱情的笑容,問柴仲森:“怎麼有空來啊?”其嗓音甜美得足以令男人骨頭酥軟,熱血沸騰。

  柴仲森看著祖穎,興味盎然地挑起一眉。他聽出來這甜軟的噪音裏藏著殺氣。每當祖穎用這公關式的嗓音跟他說話,就代表她心裏的不爽正在飆高。

  柴仲森對祖穎說:“我有事經過這裏,就順道來看看你。”

  祖穎笑得更燦爛。“哦?真是我的榮幸啊……”吃飽太閑是不是?祖穎雙手接替主編的工作,幫著泡茶,可惡,下午有一批稿子要校對說,這下子要耗到什麼時候?

  總監問:“柴先生最近都在忙什?啊?”

  柴仲森注意著祖穎,叮囑道:“祖穎,我的茶不要太濃”沒理會總監,可憐的總監被晾在一旁,有點窘。

  “聽說柴先生在構思下一本小說。”祖穎趕快幫總監找臺階下。

  “對,不過還沒開稿。”柴仲森幫總監的問題標上完美的句點。

  “祖穎,這是什麼茶?我不想喝發酵過的,有沒有綠茶?”

  “我馬上幫你換。”祖穎眼角青筋浮現,真想將茶壺砸過去。

  主編問:“對了,柴先生有沒有興趣幫我們寫幾篇小說,刊在戀周刊?”

  “這個……”主編的問題正中柴仲森下懷。

  驚見柴仲森眼睛一亮,祖穎立刻搶白:“他哪有空?柴先生對自己的作品很重視,總是專心地應付正在……”

  “我構思過一篇小說,寫編輯的戀愛故事。”柴仲森回道。

  鈴……鈴……鈴……鈴……祖穎腦袋警鈴大響。

  “給我們!”總監、主編跳起來拍手叫好。

  “我們立刻幫你挪版面。”

  “可是這期已經滿了”祖穎制止。

  “那把那個誰誰誰的抽掉。”不愧是總監,做事果斷。

  “可是那個誰誰誰會生氣。”

  “那就抽掉某某某的,反正他的讀者很少。”不愧是主編,很狡猾喔。

  “可是這對某某某不公平……”

  “就這麼說定了!”總監、主編高興地擊掌,祖穎冷在一旁,心裏罵著髒話。

  總監拍拍柴仲森肩膀。“稿費我們請祖穎跟你談。”

  主編拍拍祖穎肩膀。“好好跟柴先生討論,看需要什麼協助都照辦。”

  總監、主編心連心,手牽手,一起離開會議室,順手帶上門。

  很好!開戰!

  鏗!祖顆擲了茶壺,沖過去,一手插腰一手指著柴仲森罵:“你胡扯什麼?嗄?什麼編輯的故事?不是跟你講不能用,你還說?”

  “我是為了做面子給你。”柴仲森雙手盤在胸前,懶懶地往後靠著沙發,伸直長腿,笑望著祖穎。

  “孽緣、孽緣。”祖穎揉著太陽穴咳聲歎氣,手機忽響,按起來聽。
  薛小弟在那頭傳達父親的話——“姊,爸要你下個禮拜天回來。”


  “幹麼?”

  “要穿漂亮點。”

  “幹麼啊?”

  “要相親。”

  “你開玩笑。”

  “我從不開玩笑。”

  “爸瞎鬧什麼?”

  “爸從不瞎鬧。”

  “我那天有事。”“你不去是不是?好,五分鐘後,自己跟爸說,後果自負。”

  “我去、我去。”祖穎關上手機,柴仲森還坐在那裏,對著她笑,那雙飽含笑意的眼睛,令她心亂如麻,同時又很火大。

  真討厭他自負的模樣,好象就算拒絕一千次一萬次,他也會跟她耗到底。

  到最後祖穎開始懷疑,除去自己對愛的不信任,不接受柴仲森的原因,有沒有可能變成是種幼稚的較勁?好象答應跟他交往,自己就輸了。

  現在呢,一波剛平,另一波又起,父親大概被之前電臺結婚風波嚇到,決定作主安排祖穎的婚事。

  煩哪!祖穎走到牆前,雙手撐著牆,低著頭,很沮喪,心裏哀歎“我知道我上輩子做很多壞事,這輩子才會福報少,災厄多。上帝佛祖,原諒我,不要再整我了,嗚嗚嗚嗚嗚嗚……相親?竟淪落到要去相親?!?”

  “祖穎,怎麼了?”柴仲森過去關切。

  “我現在很煩。”祖穎滑稽地額頭抵牆,像只壁虎那樣,巴著牆歎氣。

  “誰打電話給你?”

  “要你管!”瞄他一眼,目光兇狠地說:“我現在心情惡劣,識相的話就快回去。”

  這時候……柴仲森怔住了,想起阿J教他的,於是他做了一件事。阿J說祖穎可能是那種吃軟不吃硬的女人,所以教柴仲森怎麼跟女人撒嬌,好激起祖穎的母性愛,在昏頭昏腦不跟他戀愛!

  柴仲森覺得不妨一試,所以——他、執起祖穎的手,他、將臉貼在她臂上,他、像孩子那樣,對著她笑。

  “別這樣,再陪我一會兒……”他努力模仿剛剛阿J在車上示範的表情,但由於柴仲森的相貌屬於英俊冷酷型,以至於這有點孩子氣的撒嬌動作,在祖穎眼中造成一種非常詭異的效果。

  轟……祖穎膛目瞪著柴仲森。

  不要怪祖穎,為什麼手癢想扁人。看著他,她的雞母皮一直掉。由於太震撼,以至於瞠大眼,說不出話。

  眼前這位可是外邊那人人稱讚,英俊瀟灑,冷僻孤傲的柴大作家?祖穎用力眨眼,是地,這個正彎身,將臉貼著她手臂,對她微笑的,確實是那位英俊絕倫,氣宇不凡,連拿兩次文學獎的柴大作家。

  柴仲森瞄著她,祖穎也瞄著他。看著祖穎驚愕的表情,他的額角淌下一滴汗。

  祖穎手癢難耐,終於忍不住,掄舉捶他。“幹什麼?噁心死了!”

  這一拳打醒柴仲森,他臉驟紅,放開手,站直咳幾聲,瞬間恢復英俊冷酷的表情。“你忙,我回去了。”他從口袋掏出一疊禮券塞到祖穎懷裏。“拿去。”

  轉身開門就走。

  外邊一群變身成大美女的編輯們一擁而上,追著柴仲森說話,可是柴仲森走得又急又快,瞬間將編輯們甩得老遠。

  祖穎看柴仲森走遠,嘖嘖嘖地嘀咕:“真是,跟誰學的?莫名其妙、幼稚……”低頭看禮券,忽揪住禮券駭叫:“晶晶?”臉摩挲著禮券。“晶晶、晶晶啊……”好多的奶茶呀!

  柴仲森一上車就毆打阿J“混帳,成事不足,敗事有佘!”

  “沒成功嗎?”阿J關切。
  柴仲森轉頭望車窗,氣得不想說話。


  阿J邊開車邊問:“她不感動?”“你閉嘴。”柴仲森頭痛。完了,剛剛一定很像白癡,在祖穎面前形象全毀,不該相信阿J的話,丟臉。

  “我頭暈。”柴仲森很沮喪。“血壓低嗎?”

  “低。”“要不要吃東西?”

  “那招是誰教你的?”柴仲森坐直了,?著阿J真開始算帳。

  “阿海啊,他說他馬子很吃這套。”

  柴仲森勒住阿J脖子,咬牙警告:“下次再給我亂出意見試試看”

  “少、少爺,我在開車……”手機響了,救了阿J。柴仲森取出手機,看見號碼——是祖穎!嗯哼,清清喉嚨,故作鎮定地問:“什麼事?”他口氣冷淡,刻意掩飾尷尬。

  “問你到家沒?”祖穎笑嘻嘻地。

  “正在路上。”“喔。你怎麼會有那麼多晶晶禮券啊?”

  “抽獎送的。”“哦……”沒話講了。

  柴仲森冷冰冰地問:“還有事?”他現在努力擺酷,力挽狂瀾,抹殺方才不堪的舉動。祖穎遲疑了一會兒,問:“等下要去見一個作者,想先去晶晶喝奶茶,你要來嗎?”

  他心中狂喜,卻裝無所謂地說:“這樣啊……好吧,下午剛好沒事。”“那十分鐘後,晶晶見。”祖穎掛電話。

  柴仲森命令阿J。回轉,快,晶晶茶鋪!”十分鐘,很趕喔。

  賓士車急速回轉。唧……砰……後面一輛卡車撞上賓士。

  很好,車禍。

  卡車跳下兩名彪形大漢,朝賓士車走過來。

  “你處理。”柴仲森開門走了,到路邊攔計程車。

  阿J縮在座位上,瞪著彪形大漢。“不要亂來喔,我有靠山。”

  “……”彪形大漢二話不說,將阿J拖出車子。

  阿J歇斯底里大叫:“多少錢?我給你!”嗚……無情的少爺,見色忘僕!

  那邊馬路上場面驚險,這邊巷子裏的晶晶茶鋪,陽光暖著街,微風拂樹梢,長街上行人悠閒地晃過。

  茶鋪外呢,祖穎和仲森坐在露天茶座,人手一杯奶茶,看著彼此,笑啜著甜滋滋的冰奶茶。

  “這麼好喝啊?”柴仲森笑望著伊人,她一臉甜蜜的樣子。

  “好好喝,”祖穎眉開眼笑。

  望著祖穎的笑靨,他的心融得一場糊塗。真可愛,她真的好可愛……
作者: s557660    時間: 2010-3-15 08:06 PM

第四章


  這世上有很多作者,能成名的就那幾個。祖穎一直覺得,寫作是邪門的營生,努力不一定成功,成功也未必能靠寫作過一生。還有的,一下子爆紅,卻後繼無力。

  她經歷過無數作者,發現作者們泰半都有毛病,神經脆弱,個性敏感,使得作者比一般人更容易受傷,要是遇著已經成名,但求好心切要求完美的作者,那編輯就不只是坐在出版社等稿,還要適度地扮演一下老師角色,安撫作者情緒。

  不過,這個薑綠繡也太誇張。

  她曾是藍鯨偵探系列第一把交椅,一本書可以再版三次以上,這樣一位備受注目的作者,諷刺的竟因太受注目,而要求完美,結果太怕惡評,已經三年沒出書。

  每三個月祖穎都會登門造訪,催促檔期。每次下場,都是撤掉檔期。

  今天她又來找薑大作家了。這個秀秀氣氣,體重不足四十公斤,皮膚白晰,五官細緻的女子,讓她在門外等了足足五分鐘,才肯開門。

  祖穎堆起笑容,職業化地熱情招呼:“嗨,大作家,小的來看你了。”

  拎著禮品,走進屋內。喝!祖穎楞在玄關處。

  屋子空蕩蕩,只放幾張凳子,地上散著雜誌書報,牆角放著作家使用的書桌。因為窗戶緊閉,空氣有黴味。地上堆積厚厚灰塵,祖穎鼻子過敏,開始打起噴嚏。

  “你的東西呢?哈啾!”

  “送人了,反正都是身外之物。”姜作家說著,回到桌前坐下。

  “喔,綠繡啊,那個……哈啾……稿子……差不多了吧?”這個月十五號要交“沒看見嗎?正在寫”大作家伏案振筆疾書。

  “那……你要不要先交一部分給我?”

  “你來得正好。”(有貨了!祖穎喜上眉梢。)“是嗎?可以交到第幾章?我先帶回去審。”

  薑大作家回頭看她,冷笑道:“你們這些勢利的人,眼裏只有稿子。”

  呃……又來了,大作家的憤世嫉俗又開始了,祖穎尷尬地說:“怎麼這麼說?”

  “我剛好很渴,幫我弄杯茶,還有——”薑綠繡說:“我剛跟我男朋友分手,沒人幫我打掃家裏,我要寫稿又沒空,環境這麼髒,那你說,怎麼辦?”

  祖穎額角黑閃閃,能怎麼辦?小編輯只好挽起袖子。“那……我幫你打掃喔。”

  “嗯,我想喝點東西。”

  “想喝什麼?”

  大作家筆抵著下巴思索。“紅茶好呢?不,烏龍茶好了,啊,普洱茶吧,嗯,普洱”說完低頭繼續寫。“快去泡。”

  祖穎咚咚咚跑進廚房,下一秒,尖叫沖出來。“阿……”在大作家旁跳來跳去。

  “幹麼?”大作家擲筆瞪她。

  “蟑……蟑螂。”天啊……流理台超噁心的,髒的碗盤都長起水耕植物了。

  “你到底要不要幫我泡茶?”

  “我怕蟑螂。”

  “拿不到稿子跟蟑螂,哪個比較可怕?”

  拿不到稿子!

  祖穎垂頭喪氣,走進廚房。下一秒,又尖叫地奔出來,圍著大作家跳。

  “老鼠……老鼠!好大……”

  薑綠繡第二次扔下筆。“半小時內要是喝不到普洱,今天不寫了。”她扇著風涼涼道:“唉,本來今天還想趕三章給你的。”

  “等我一下。普洱是吧?”祖穎離開屋子,到外面打電話。

  阿J很得意,開著屁股被撞凹的賓士,載主子回家。

  “怎麼樣,還是挺有效的吧?立刻約你喝茶了。”

  柴仲森望著窗外,心情很好。“唉,要是她願意嫁我,那就太好了。”

  “少爺,我真不明白,為什麼那麼喜歡薛小姐?我覺得她很普通啊。”

  阿J不解。

  “跟她在一起,有一種溫暖的感覺。”柴仲森想到祖穎幫他熬粥,就覺得心裏很甜。

  “少爺,你是不是有戀母情結?”阿J瞄主子一眼。

  “嗤……”柴仲森冷笑。

  “我覺得你一定有。”阿J堅持他的看法,很正常啊,少爺從小失去母親,又被送離父親懷抱,內心深處一定很渴望母愛,所以……

  電話又響,柴仲森看見來電顯示——“祖穎?”怪了,阿J那招這麼有效?

  祖穎問:“你還在晶晶嗎?”

  “沒有,正要回家。”

  “喔,那算了,掰。”

  “等等,什麼事?”

  “本來想拜託你幫我買普洱茶,我的作者想喝,既然已經離開就算了。”

  “沒關係,我剛走。”

  剛走?已經走了很久了好不好?阿J看主子面不改色地撒謊。

  “好,等一下幫你送過去。”

  柴仲森關上電話,命令阿J:“回轉,快!”

  “不要太過分,高速公路怎?回轉!”阿了緊握方向盤,氣得發抖。

  “為什麼哭?”在薑綠繡家門外,柴仲森打量著祖穎。她雙手戴塑膠手套,眼睛鼻子紅通通。

  “我沒哭……”從他手中接過茶,她說:“我是過敏……哈啾!謝謝……你可以回去,哈啾……我要忙了。”

  “忙什麼?”他攔住祖穎。

  她附在他耳邊說:“我要幫作者打掃屋子。”

  柴仲森點頭,明白:“那個作者手斷掉。”

  祖穎笑出來,這傢夥刻薄起來真是第一名。“你別管,掰掰。”她推他離開。

  “既然這樣,我陪你掃。”他摟住她,硬要跟她進屋。

  “你瘋啦?”祖穎擋住門口。瞧瞧,他一身名貴西服,竟要跟她一起打掃?這位先生平時還有僕人伺候哪,祖穎搖頭,笑著要將他推出去。

  “別開玩笑,我自己來就行了。讓你幫忙掃,我不好意思。”這一幫下去,人情債欠大了。

  “你過敏,怎麼打掃?”柴仲森杵在門口,任憑她怎麼推也推不動。男人果然不一樣,他的胸膛硬得似鋼鐵。

  祖穎說:“唉,那是因為現在灰塵很多,等一下清乾淨就好了。”

  他挑起一眉,有點不高興了。“祖穎,有人像你這樣當編輯嗎?你是作者的夥伴,不是作者的下女,我想你應該反省一下做事方式,讓作者們適可而止……”每次看她讓作者使喚得團團轉,他就氣。

  “可是環境很髒,作者沒辦法寫稿,我今天一定要拿到三章稿件,快來不及了……”為了拿到優秀的稿子,甘於做牛做馬。注意,前提是稿子要優秀!

  柴仲森歎口氣,一副她無藥可救的樣子,取出手機按了一組號碼。

  “喂?阿J上來幫忙一下。”他關上手機,看著祖穎。“好了,還有什麼事?我幫你。”

  “沒……沒事。”祖穎呆住,他剛剛叫誰?他的僕人?

  “好,”他抓住她的手,抽掉手套。“看你做這些事我就氣,你要是肯拿對作者的熱情一半來對我就好了。”

  她哈哈笑。“我覺得你上輩子一定欠我錢。”她是甘心為作者做牛做馬,他則是甘願為她做牛做馬。

  他溫柔地注視她,笑道:“對,所以這輩子來還債,拿你沒轍。”扔掉手套,他又去解她身上的圍裙,當他的雙手繞到她腰後拆帶子時,她的臉泛紅,感覺到他的熱氣,曖昧且十分悅人。

  他靠在她耳邊,略帶挑逗意味,低啞地問:“什麼時候你才願意為自己著想?做那麼多書又如何?是不是該多關心自己?”

  她低頭笑了笑,她知道,他真的關心她。

  這時候啊,雖然天上沒月亮,四周也無花,耳邊當然也沒海浪聲,他們更不是在海邊追逐哪,但她心頭可是麻酥酥地,浪漫……她嗅到浪漫的氣息,覺得好溫暖。

  當祖穎陶醉在這浪漫的氛圍中,薑綠繡從裏邊吼出來——“祖穎,我的普洱呢!”

  阿J系著圍裙掃地拖地,搞定後,在薑綠繡的命令下,挽起袖子,幫薑綠繡“抓龍”。

  跟薛小姐談戀愛。他挺窩囊地問大作家:“這樣的力道行嗎?”

  大作家心情好,唰唰唰地寫稿。“右邊一點,嗯……下面一點……再下面一點。”

  另一邊,柴仲森陪著祖顆,祖穎正在審閱大作家剛交的稿件,把握時間工作,一刻也不浪費。

  柴仲森托著臉,靠著椅子,交疊著一雙長腿,閒適地欣賞心愛的女人工作,這樣陪著祖穎,比一個人在家好。

  祖穎捧著稿件閱讀。“唉,真有才華,寫得真好。為了這種稿子就算要當傭人,我也甘願。”

  “我可以寫得比她好。”他哼一聲。

  “噓……小聲點。”祖穎悄聲警告他。

  “祖穎,嫁我吧,你就不用這麼辛苦工作。”

  她嗤地笑了。“你又來了。”好象沈迷遊戲的孩子,無時無刻來一下,試著破關。

  柴仲森雙手盤腦後,懶洋洋問:“你打算這輩子都不結婚?”

  懶得跟他羅唆,祖穎心不在焉地聽著,瞅著稿件。“會,時候到了就會結。”她肯結婚?!他高興了。“請問,大概是什麼時候?”

  “喔,看我爸。”

  看她爸?這話奇怪了。柴種森又間:“為什麼要看你爸?”

  “喔,因為我答應他。”

  “答應什麼?”他有不祥的預感,果然——“答應過我爸,他叫我嫁誰我就嫁誰。”

  他臉一沈。“我想我聽錯了,你意思是說,你爸要你結婚時,你才要結婚?”

  “你誤會我的意思喔。”祖穎忙著審稿,頭腦可沒糊塗。“不要亂改我的意思,我剛剛不是說得很消楚?我爸要我嫁誰我就嫁誰,我答應他的,還寫過切結書。”

  他大喝一聲:“你開什麼玩笑!”

  “不要吵!”薑綠繡吼。

  “小聲點。”祖穎又噓柴仲森了。

  由於太荒謬,他咬牙很慎重地再問一次:“你爸要你嫁誰你就嫁?”他強迫自己按捺住脾氣,臉色變得十分陰鬱難看。

  “我已經答應他了,沒辦法。”祖穎頭更低了,不敢看他的眼睛。

  “你是說如果你爸要你嫁路人甲,你就嫁路人甲;要你跟路人乙,你就跟路人乙?”他的語氣充滿憤怒。

  “嗯……這裏好象不是很順……”她故意轉移話題,佯裝很認真審稿的樣子。祖穎咬下筆蓋,在稿件標注。

  她還能專心審稿?他從齒縫中擠出一句:“祖穎,我不能接受。”他發現他上輩子不只欠她錢,可能還跟她有仇,她才會這麼無所渭一再挑戰他的抗壓性。

  “當然,他又不是你爸,你接受幹麼?”她模糊焦點,裝忙地在稿件畫線做記號,把頭垂得更低,幾乎要貼在稿件上了。不用抬頭,也能感覺到從對面瞪來的兩道怒焰。

  他沈默了會兒,像是在努力消化她的話,然後惡意地說了一句:“你右臀有塊胎記。”

  “噓……噓!”祖穎臉紅,卷了稿子作狀要打他。

  “我們已經上過床,你不准嫁別人。”他雙眸眯成危險的兩直線。

  “Shit!你讓我專心審稿好不好?”祖穎皺眉。

  “你敢嫁路人甲或路人乙,我就綁架你。”

  見他的表情嚴酷而憤怒,祖穎怔了怔,有點被他反常的兇猛嚇到,於是陪笑地說:“胡說什麼?再這樣我要生氣喔。”

  他猛地站起,祖穎驚得稿件掉地上。他走過來,她往後縮在椅子上。

  “你幹什麼?冷靜!冷靜!”

  他抓住她的手臂,將她從椅子拉起,盯著她,咬牙怒斥:“如果你沒瘋,就該聽聽你剛才的話多可笑!你是這樣沒主見,任人擺布的嗎?”

  祖穎反駁:“婚姻這事我不需要主見,我以前就是太有主見才倒大楣的!”

  他吼回去:“這是兩碼子事,你他媽的清醒點!”

  “不要吵!”薑綠繡對他倆咆哮。

  “聽見沒?不要吵!”祖穎吼柴仲森。

  他揪著她的手,看著她。聲音很輕卻冷得令人打顫。“你說你喜歡我,但不想戀愛,我接受。你說只當朋友,不想承擔感情的包袱,我同意。但你說,要讓父親安排婚事就太過分了,你當我是什麼?這幾年我們算甚麼?你怎能對我這麼狠?你的心是鐵做的?我對你的付出是假的嗎?”

  面對他的盛怒,她理虧心虛,最後只能倔強地嗆他一句:“是你自找的。”

  對,是他自找的,從一開始就是這樣,他沒理由怨她,是他自己要陷下去,他憑什麼責備她?

  柴仲森聽了,表情從憤怒轉瞬變得冷漠,他直視她,以往總是帶著笑意的眼神,那種很溫暖的眼神,現在同一雙眼,瞪著她,卻是恨恨的,令她寒毛直豎。

  在那陰鬱的目光中,她甚至輕輕顫抖起來,仿佛只要他此刻手裏有刀,他會毫不猶豫砍向她。

  柴仲森當然不會那樣做,他只是心灰意冷。

  “你說得對,是我自找的。”他苦笑,眼色暗了。

  他這一說,幾乎同時,祖穎淚盈於睫,恨得想咬掉自己惡毒的舌頭。

  “我說你們兩位——”薑綠繡不知何時過來了,雙手盤在胸前瞪著他倆。

  “一個是偏執狂,一個是感情智障,乾脆點,幫你們跟我專用的精神醫師掛號,怎樣?”

  “少爺,有些事不能強求……”

  阿J駕車在公路賓士,他的主子在後座傷心欲絕。

  望著窗外飛逝的風景,跟自己傷心的表情重疊。柴仲森苦笑著,搖搖頭,心狠狠地痛起來。

  “我不敢相信……”她說的什麼話?可以跟別人結婚,和他卻只能當朋友?這是哪門子邏輯?

  柴仲森挫敗地咬著牙,不敢相信,自己讓這女人傷得這麼重,這麼難堪!

  他輸,輸得徹底。她沒錯,他確實自找苦吃,怨不得誰。

  阿J瞄瞄他,為主子口叫屈,“少爺,不是有很多人好喜歡你?那薛小姐算什麼?她拽什麼拽?你有沒有聽過一句,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單戀一枝花?”

  柴仲森歎息道:“這朵花不一樣。”

  “唉!”阿J又吟道:“春花秋月何時了啊,此恨綿綿無絕期……”

  “閉嘴。”柴仲森抓了面紙盒K他。

  而抱著剛出爐的薑綠繡的稿件,祖穎在街道賓士,趕最後一班捷運,一名不長眼的小夥子撞倒她。

  “shit”祖穎摔在地上,稿件散了一地。她拾起來,奔進捷運站,趕上了——趕上最後一班捷運走掉!

  祖穎杵在候車處喘氣,很疲憊,離開車站,呆在站前,盯著黑的柏油路,等紅綠燈變換號志。

  ?頭望月,她想起和柴仲森一起聽“月光”的那個晚上……

  “嘻!你回去吧。”柴仲森歎氣。

  阿J楞在客廳中央,望著落地窗前單人沙發座裏的少爺,他懶懶靠著沙發,望著院裏花草發呆,他的身影與簷下一盞燈,融成一片寂寞的暗影。

  他的少爺外表冷漠,但阿J知道,自小被送出家門的少爺,仍藏著個害怕寂寞的靈魂。他的少爺不愁衣食,生活優渥,令他能盡情拓展觸角,他才華洋溢,興趣廣泛,偏偏少爺身上的孤寂感從不曾褪去。

  偶爾望見這樣寂寞的少爺,阿J就會忍不住跟著難過。

  不懂啊,他的少爺是這?傑出的男人,那個薛小姐為什麼不愛他?

  “少爺……如果我是女人,我一定喜歡你。”

  柴仲森回望著阿J,目光閃動,微笑了。“謝謝,我好多了。”

  阿J驀地臉紅,少爺真帥,連他這個男人看了都會心跳怦怦哩。

  “你回去,我想一個人。”

  “我留下來陪你。”阿J不放心。

  “回去吧。”柴仲森溫和地拒絕。

  阿J走後,柴仲森靜靜坐了很久,想著祖穎。

  他仿佛聽見月光曲,寂寞的月光曲,像把溫柔的梳子,刷過他心房。腦海裏,可人兒的一瞥一笑,教寂寞發酵,紮根。

  看得見,渴求不到。觸手可及,又未能真的擁有。這種勾引,令寂寞更具體。

  這時他難免怨起祖穎的無情。

  她可以在瞬間令他熱情澎湃,快樂無比。也有能力剎那間崩潰他的情緒,教他嘗到什麼叫心灰意冷。

  這次他累了,倦了,想放棄。

  祖穎說的對,熱情有限,而時間太長。贏不到心上人的愛,寂寞令時間太長太長,熱情消耗著,直到心整個空了。

  他莫非變成一株盆裏植物?他愛她,便困在這美麗的盆裏。

  用著對她的熱情,滋養自己的枝葉,直到發現賴以為生的養料,原來都來自自己,他是自給自足地生長,沒她來相互依賴,她亦無相對的回應,她沒欣賞他的模樣,她沒讚賞他的韌性和堅強。

  她自始至終只是個冷冷的花盆,不問他的生死,不理他的榮枯,冷眼地看他由熱情到頹喪。

  她說,是你自找的。

  這句,撕裂他的心。

  他現在荒蕪了,再無養料滋養自己,再無鬥志來取悅她。柴仲森太傷心,發現他再找不到理由賴在這美麗的盆子裏,發著夢,自得其樂。他再沒法自欺欺人……這份感情,她不屑的。

  祖穎啊,通往你的心的路徑,何以這麼長?

  沒有地圖,無法按圖索驥。他越愛越茫然,人越來越糊塗,法寶用盡,不見起色。

  在這月光清亮的晚上,仲森恨起那些個傷過祖穎的男人。祖穎對愛失望,所以對他無情。柴仲森不知該怎?辦,真的好沮喪。

  星期一,豔陽高照,薛小弟心上燃著一把火,愛情的火。望著會議室裏的老闆李蓉蓉,薛小弟神魂顛倒,目光激動,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辣辣辣!三十二歲的女老闆,身材超正,個性超正。緊身襯衫,緊身A字迷你裙,深黑絲襪,裹著修長的腿,薛小弟哈到不行,只差沒流口水。

  “……所以我會添購十輛重型機車,我看你出動狀況良好,會配一輛給你。薛家勤?薛家勤?薛、家、勤……”

  卷夾扔過來,正中薛家勤的頭。

  “痛!”薛家勤望著女主管。“真凶。”

  “我講話,你在發什麼呆?”李蓉蓉目光炯炯。

  “誰叫你那麼漂亮。”

  “唉呀,嘖嘖噴,不想活了是不是?”李蓉蓉過來掐住家勤耳朵,將他拎起來。“我警告你,給我規矩點,我比你大幾歲?說!”

  “七歲。”薛家勤邊嚷痛,邊瞄著老闆豐滿的胸脯。

  “所以你算起來是我弟弟嘍?”蓉蓉掐得更用力。

  “是,姊姊。”哇塞,襯衫第二個鈕扣沒扣,鼻血預備中。

  “我還是你的誰?說!”

  “老……老闆。”蕾絲胸罩喔,性感啊。

  “你領誰的薪水?”

  “你的。”

  “所以該不該尊敬發薪水給你的人?”

  “YES!”

  “那你眼睛看哪?”蓉蓉一個巴掌呼來,薛家勤臉頰出現恐怖的“五指山”。他站得直挺,不嚷痛,發揮年輕人吃苦耐打的精神,不卑不亢回應老闆大人的教訓。

  “對不起,老闆。”

  “管好你的眼睛!”

  “誰叫你穿那麼辣!”很好,聽見老闆喀喀喀壓指關節的聲音,立刻改口:“遵命,我會注意自己的眼睛。”

  “哼!”李蓉蓉回位子坐下,低頭翻閱卷夾:“聽阿悅說你姊姊在出版社工作,我怎麼從來不知道你有個姊姊?”

  “因為你從來不問。”薛小弟揉著“五指山”,嘻,被美人打,死也甘願。

  “好了,你可以出去了,”

  “老闆,你不是正要關心我?”

  李蓉蓉瞪著文件,額角黑閃閃,咬牙叨齒地說:“我剛剛不是已經用‘手’關心你了,還不夠親切?希望穿馬靴的‘腳’也順便關心你嗎?”

  “呵呵呵……”薛小弟虛弱地笑,還捨不得離開。難得老闆召見,真不想走,天曉得,他暗戀老闆很久了。

  “還杵著幹麻?”

  “中午了,老闆不吃飯嗎?”

  “等一下要吃。”

  “你喜歡吃什麼,我請你。”很好,薛小弟又聽見喀喀喀壓指關節的聲音了。

  “我比你大幾歲?說!”

  又是這題!“七歲。”他不厭其煩地答。

  “我是你的誰?說!”

  “老闆。”很愛強調這個喔。

  “你約比你大七歲又是你老闆的女人吃飯?”

  “不行嗎?”薛家勤雙手插口袋,痞痞地睨著李蓉蓉。

  “不行!”啊咂……卷夾飛來,第二次K中家勤的臉。

  家勤撥撥頭髮,臉頰腫了,還面不改色地?著老闆大人。“我知道正義北路有家排骨飯很好吃。”

  李蓉蓉眯起眼睛。“薛家勤,聽說你爸是軍人,軍人怎?會有像你這樣的小孩?這麼不正經!”

  “嗟,那有什?,我姊更厲害。”

  “什麼意思?”

  “不提她了,你要不要跟我去吃排骨飯,雖然是路邊攤,但是味道超正,”

  李蓉蓉瞪他。“我在問你姊姊,你給我回答。她地怎樣?也像你這麼厚臉皮?”

  薛家勤摸摸鼻子。“這個嘛,我姊是個戀愛狂。”

  “戀愛狂?什麼叫戀愛狂?”這可引起老闆大人的興趣了。

  “想聽就跟我去吃排骨飯,”薛小弟睨著她。

  “哼、哼。”李蓉蓉覺得很可笑。“我不坐機車的。”想約她?不自量力的傢夥。

  薛小弟一定是“無敵鐵金剛”的後代,很經打,竟然對老闆說:“喔,這樣啊,那你的車鑰匙給我。”

  “你的意思是說,你要開我的賓士,載我去路邊攤吃排骨飯?”李蓉蓉挑起一眉。

  “不然咧?除了賓士你還有別的車喔?法拉利嗎?最好是,我很想知道開跑車是什麼滋味。”

  李蓉蓉青筋暴露,她吼:“別以麼說這些令人印象深刻的話,就會讓我心動!”

  “要讓一個女人心動,除了講話厲害,能力也很重要。”

  “講話這麼厲害,跟誰學的?”李蓉蓉瞪著他。

  “跟我姊學的,她幹編輯,很會講話。”薛小弟抬手看表。“不哈拉了,我要去吃排骨飯了。”轉身就走。

  李蓉蓉錯愕,咆哮:“給我回來!”

  “喔。”薛小弟踅返,站在老闆面前。

  李蓉蓉歇斯底里咆叫:“我是老闆,我叫你走你才可以走,懂不懂禮貌?”

  “你很愛發脾氣喔……”

  啪!

  很好,“五指山”重現江湖,只隔了幾分鐘。

  “是不是不怕痛?”李蓉蓉問。

  “好痛。”薛家勤低頭癟著嘴,眼眶紅了。“老闆,我愛你。”

  轟!打雷嗎?沒有。

  但為什麼李蓉蓉有被劈中的感覺?她怔住,紅了眼,忽地趴在桌上哭泣。

  “我說我愛你,你幹麼哭?你不愛我又沒關係,哭什麼?”薛家勤慌了。

  “我……我不知道……”好久沒人說愛她,女強人驀地被臭小子揪住心。

  “好啦,不要哭,我帶你去吃排骨飯。”

  一上賓士車,不羅唆,薛小弟馬上揪住大老闆,按住她的頭,熱吻先。

  李蓉蓉駭得揮動雙手,嗯嗯啊啊掙扎。掙扎什麼?掙扎著調整坐姿。

  薛小弟真不是蓋的,吻腫了女老闆的小嘴,進攻女老闆的頸子。在暗色玻璃的掩護下,放倒座椅。

  不羅唆,扯開女老闆的高級襯衫,先做再說。

  事出突然,女老闆被吻得頭昏目眩,只覺得一切是這麼熱、這麼瘋狂、這麼刺激,她一下子失去理智,屈服在薛小弟的體熱下。

  只見得地下停車場,有一輛黑色賓士車劇烈搖晃,上下震動,其壯烈之程度,足以令過路者驚駭,瞠目,圍觀,揣測。

  薛小弟真不是蓋的,車震持續了足足四十五分又二十七秒,才逐漸平息。

  戰況慘烈,大老闆的襯衫扣子掉了兩顆,絲襪扯出裂縫,脖子出現草莓園,事後她頭昏目眩,埋在薛家勤胸前喘息。

  薛小弟按下車窗,摟著大老闆抽事後煙。“餓了沒?”

  李蓉蓉頭髮散亂,不敢相信地搖搖頭。“天啊……”

  “怎樣?”

  “我大你幾歲?”

  “又問這個,不膩啊?七歲。而且你還是我的老闆,還發我薪水,怎樣?”

  李蓉蓉坐好了,用手扒梳頭發。“算了,走吧,排骨飯就排骨飯。”

  “你的絲襪破了,乾脆脫掉吧!”薛小弟橫過身來。

  “幹麻?”李蓉蓉驚訝地看薛家勤俯身幫她褪去絲襪,將襪子卷好,收在他的牛仔褲口袋裏。然後又湊身過來幫她將襯衫拉整齊,跟著親親她的臉。

  “乖,坐好了。”幫她系上安全帶,他驚訝地問:“幹麼又哭?”

  “我……我也不知道,就想哭嘛。”李蓉蓉嗚咽。

  “真愛哭。”薛小弟笑了,發動車子,咻地飆出停車場。

  衝衝沖,賓士車沖向阿國排骨飯。

  “聽完你姊姊的戀愛史,我不禁想要——”李蓉蓉豎起大拇指。

  “她真勇!”。不過她目前是休兵狀態,她最好安分點,再來一次,我怕我會殺了她。”

  “這樣說對她不公平,她有戀愛的自由。”李蓉蓉哈哈笑。

  “她牽累我們才不公平,怎樣?”薛小弟問她:“排骨好吃嗎?”

  “好好吃。”李蓉蓉嘴角油油,吃得眯眯笑。

  薛小弟衝著她笑。“我還知道一間很有名的五燈獎豬腳飯,超好吃!你表現好一點,改天帶你去——”鏗!被捶了。

  “你在得意什??欠揍!”李蓉蓉罵。

  薛小弟嘿嘿笑,李蓉蓉又問:“你姊在哪間出版社?”

  “藍鯨。”

  “藍鯨?!”蓉蓉驚呼。“出戀周刊的藍鯨?”

  “對啊,幹??”

  “我常看,那個作家蝴蝶吻,是我的偶像。”李蓉蓉好激動。

  “你瘋了喔?那個蝴蝶吻神經兮兮的,你當她偶像?拜託喔。”

  “你見過她?!”李蓉蓉尖叫。

  “啕……”薛小弟很不以?然。“她是我姊的作者兼死黨,我熟得不得了。”他和筆名蝴蝶吻的車嘉麗是死敵,跟那個臭三八不對盤,每次遇見都吵架,他最受不了車嘉麗那張刁鑽的嘴,最倒彈她的專欄。薛小弟覺得自己的嘴巴夠賤了,罵起人來嚇嚇叫,可是有個人比他厲害,嘴巴比他賤,就是車嘉麗那個臭三八,吃癟幾次,他恨她入骨。但此刻他最愛的女人竟然說——“幫我要簽名。”

  “那要不要她的唇印?”鏗!很好,又被捶了。不過他死性不改,繼續發浪:“好啦好啦,那萬一我幫你要到簽名,你要怎麼報答我?”李蓉蓉撅起嘴,睨著薛小弟,性感地說:“如果你要到蝴蝶吻的簽名,我就穿吊帶襪跟你玩。”

  不羅唆,薛小弟扔了便當,拉她起來,付錢就走。不浪費時間,即刻準備動身要簽名。
作者: s557660    時間: 2010-3-15 08:19 PM

第五章


  “所以這個簽名是幫你的馬子要的?”薛祖穎問小弟,他們約在出版社附近的咖啡廳談話。而車嘉麗接到祖穎通知,正攜帶自備的簽名用具趕來中。

  “對。”薛小弟一身牛仔勁裝,痞痞地蹺著腿,噴著煙。

  “你什麼時候有馬子了?”

  “馬子要出現的時候,是主人無法預料的。”

  “在說什麼?文法不通,重講。”祖穎眼色一暗,職業病又犯了。

  “我還想當作家說,剛剛那句很有詩意啊!”薛小弟聽見祖穎嗤地冷笑一聲——瞭解,很乖地重講:“她一直都在,只是一直到昨天,才成為我的馬子。”薛小弟很自然地將李蓉蓉納入麾下,當自己女朋友了。

  “爸知道嗎?”祖穎不知道為什麼有點擔心,這是弟弟第一次承認有女朋友。“不知道。”小弟懶散的回答。

  “喔?”祖穎轉頭看小弟。

  “那你跪吧。”嘉麗插了一句。

  “跪什麼跪?”薛小弟破口大罵:“臭三八,叫你簽個名而已,敢叫我跪?你以為你是誰啊?”

  “不簽了。”嘉麗端起咖啡喝,叉了蛋糕吃。

  薛小弟面露青筋,祖穎看一向對她凶巴巴的小弟難得吃癟,竟轉頭忍不住掩嘴偷笑。怎麼辦?好有過癮的感覺。當然,她很瞭解嘉麗,嘉麗只是開玩笑的。

  “你快簽。”薛小弟凶巴巴地瞪著嘉麗。

  “我不要。”嘉麗品嘗著蛋糕,跟祖穎聊天。“這家的蛋糕還不錯。”

  “真的嗎?”祖穎跟嘉麗聊起來。

  “你吃吃看,入口即化喔。”嘉麗切了一小塊,又給祖穎。

  “嗯嗯嗯,好吃。對了,我們等一下去逛書局好不好?”

  “好啊,你幫我挑幾本書,最近有什麼好看的?”

  “嗯,我想想喔……”

  “你們當我死了嗎?”薛小弟震怒,兩位姊姊駭笑。

  “好啦,幫你簽啦……”嘉麗打開包包,拿出硯臺和墨條。“小弟弟,幫姊姊磨墨。”薛小弟很虛弱。“只是要你簽個名,何需動用文房四寶?”

  注意,為了表示他有修養、有內涵,他用了“何需”跟著“文房四寶”這兩個詞,不過——祖穎噗地笑了。“你就幫她磨嘛,她習慣用毛筆簽名嘛。”

  嘉麗握著毛筆問薛小弟,眸光冰冷地問一句:“不磨是不是?”

  嗚呼哀哉!可憐的薛小弟開始磨墨。在人家的美式咖啡廳磨著硯臺,她車嘉麗不覺得怪,他薛小弟竟臉紅了。丟臉啊……但是,為了看見大老闆穿吊帶襪的樣子,他忍!

  墨磨好了,嘉麗問薛小弟:“這只‘家禽’,請問你的馬子從事什麼工作?”

  “不要以為我聽不出來你在罵我。”什麼這只家禽!

  祖穎和嘉麗哈哈大笑。

  “簽名就簽名,問那麼多幹麻?”薛小弟很嘔。

  嘉麗笑眯眯,很溫柔地跟小弟弟開示:“要知道她什麼個性、做什麼的,才知道要題什麼字啊!”

  瞭解。薛小弟說:“她長得很美,好象劉嘉玲那麼美。她從事快遞業……”

  “是你同事啊?”祖穎問。

  “是我老闆。”

  “喔。”嘉麗促筆要寫,忽然跟祖穎對望一眼,跟著兩位姊姊跳起來,瞪著痞痞的薛小弟。

  “你老闆?”祖穎驚叫。

  “幹麻?老闆不能當我馬子喔?我對女朋友的條件很寬的。”

  “她不就比你大?”嘉麗驚呼。

  薛小弟冷冷地看著兩位姊姊,一副她們少見多怪的樣子。“比我大七歲,怎樣?大七歲不能當我馬子喔?我沒這個禁忌。”
  兩位姊姊絕倒,甘拜下風。

  簽妥後,薛小弟棒著牛皮筆記本,奔去找他心愛的大老闆玩遊戲了。

  車嘉麗愉快地享用薛小弟請的義大利面。“嗯嗯嗯,沒想到義大利面也不錯,還是因為我不挑食?”她吃得嘖嘖有聲,讚不絕口。

  祖穎托著臉,很憂鬱。“怎麼辦?那個女人不可能跟我弟認真,老闆,大他七歲,一定是玩玩的,怎麼辦?我弟被騙了……”祖穎竟感性地紅了眼睛。

  “我只有這個心愛的小弟,你不要看他講話很壞,個性很痞,他其實很多愁善感,我怕他將來失戀會自殺,怎麼辦?”

  嘉麗握著叉子,?著祖穎。“你可以更誇張一點,那個是你弟,什麼多愁善感,不要讓我吐好不好?該煩惱被玩掉的是他老闆吧?人家比他老七歲,不年輕了,風險比他高好不好?你不知道嗎?年紀越大,越怕受傷害。”

  ……挺有理的喔,那煩惱別的——“就算他們倆來真的,我爸也不可能同意啊,我爸很傳統的,女生大他那麼多,我爸會抓狂的。他們的愛不會有結果……你在幹麼?”祖穎瞪著嘉麗,看嘉麗翻開筆記本做筆記。

  “嗯嗯嗯,繼續講,我需要題材。”

  “給我收起來!”祖穎發火。“專心聽我講。”

  “好嘛。”嘉麗合上筆記本,收進皮包,然後從皮包拿出答錄機,按下開關。“好,你講,我專心聽。”

  這一瞬,祖穎忽然同情起嘉麗的老公,專門診牙的白大醫師。跟這個女人住,沒寬闊的心胸,絕對提早中風。

  祖穎撫額,虛弱道:“答錄機也給我收起來。”

  “嗄?錄音也不行喔。”嘉麗收回答錄機。“好啦好啦,不能做筆記、不能錄音,缺乏題材,這期開天窗,你負責。”

  威脅編輯喔!“敢開天窗,扣你稿費。”祖穎威脅回去。

  “嘿嘿嘿。”嘉麗乾笑。“祖穎,你不要庸人自擾,懂咩?自己的愛情先搞定,再去關心你弟弟。”

  “我沒什麼愛情問題。”

  “柴仲森呢?那個可憐的先生去哪了?被拒絕N次的柴大作家呢?放棄了喔?”

  祖穎伸出指頭數:“一、二、三、四、五、六……嗯,破紀錄了,六天沒煩我,”

  “奇怪喔,你們怎麼了?他死心了?”嗟,還以為他能破關說。

  祖穎將那天發生的事轉述給嘉麗聽,嘉麗聽得津津有味,雙手蠢蠢欲動,真想做筆記。

  “這麼說柴大作家這次重傷了。”

  “是吧。”祖穎聳聳肩。

  “你不會打電話給他喔?”

  “不要,讓他早日清醒也好,省得再浪費時間。”服務生幫祖穎加咖啡。

  嘉麗又問:“他消失這麼多天,你不擔心?”

  “擔心什麼?他沒事啦。”那麼大的人了。

  “他會不會躲起來偷哭?”

  “我哪那麼大魅力,拜託。”

  “你不想他?”

  “想他幹麻?我事情很多忙不完,吃太撐啦?”

  “夜深人靜的時候不會寂寞?”

  “忙得連睡覺時間都沒有,還寂寞咧。”

  “祖穎,那是鹽罐,你加錯了。”

  “喔。”祖穎招來服務生。“幫我重換一杯咖啡。”

  “我要回去了。”嘉麗伸個懶腰。

  “不要啦,時間還早。”祖穎拉住她。

  “是還早,但我沒興趣聽人口是心非。”嘉麗瞅著她。

  “誰口是心非?”祖穎眼色一凜,生氣了喔。

  “你口是心非。”嘉麗拿出鏡子,照著祖穎。

  祖穎怔住,瞪著鏡子,鏡子將她的憔悴照得無所遁形。

  嘉麗不愧是寫稿的,即刻口譯鏡子的話。“看吧,黑眼圈,眼睛佈滿血絲。面色隆白,瘦得下巴好尖……嘖嘖嘖,沒活力。是不是失眠?是不是想柴仲森?是不是寂寞空虛?”

  “我看見了!”祖穎對著鏡子嚷:“我額頭有顆粉刺……嘉麗,拿高點,過來一點。”立刻動手擠。

  嘉麗額角黑閃閃。“你無藥可救了你,女人沒愛情啊,就像花沒香氣。”

  “這句不錯,可以寫。”祖穎邊擠粉刺邊說。

  “打電話給柴仲森吧!祖穎,敞開你的心扉吧,勇敢地戀愛吧。”

  “這樣說就太矯情肉麻了。”

  “是喔,那我改……”嘉麗緩抓著鏡子,想了想。“那換成這樣說——

  順其自然吧,你的心會告訴你,淮讓你快樂。”

  “時候不早,解散。”祖穎收拾桌面,拎起皮包。“再見。”

  嘉麗目送祖穎離開。“唉,可憐的柴仲森,苦戀啊……”要等祖穎主動,下輩子吧!

  柴家院裏,辦起外燴,從五星級飯店聘來的師傅,穿制服,戴高帽子,在院子中央臨時架起的火爐前,烹調食物。

  橄欖油滋滋潤著牛排,音響放送著英文舞曲,一群身高腿長臉蛋一流的妙齡女子,操著澳洲語,跟廚師和服務生比劃著想要的菜色,一邊和同行的男人們打情罵俏。

  他們全是跟著柴仲森的父親——柴大山,一起來臺灣的。

  難得柴家熱鬧,氣氛歡快,每個人都在吃喝笑鬧,唯獨屋檐下,坐在躺椅上的男人,眉頭微蹙,悶沈著一張臉,神情冷厲,心情鬱鬱寡歡。

  柴仲森手握高腳杯,鮮紅色液體在杯裏晃蕩。他身著藍袍,前襟開敞,裸露結實、泛著健康光澤的胸膛。這令他冷酷的外表添了股原始的野性美,更輕易地吸引住與會女子們的視線。

  女子們明著跟旁人笑鬧,暗地卻不時將眼神看向柴仲森,一雙雙瞳眸無不都閃著貪婪的光,像饑渴的獸遇著可口的獵物。

  不過,主人家——柴大山沒下暗示,她們不敢輕舉妄動地撲向脾性未明的獵物。她們只得按捺著躁動的欲望,強裝若無其事地款擺纖腰,施展迷人身段,和不時嬌笑放電。

  此刻,柴仲森凜著臉容,雙目進射著銳氣,像無聲地在暗示其他人他身下蘊藏著的壞脾氣。女人們儘管愛慕他,卻也識相地站得遠遠,深怕觸怒到他,從他的表情實在難揣摩出他此刻的心情,他嚴酷的神態,像頭難馴的豹,無聲地釋放著“誰敢靠近就試試看”的恐怖訊息。

  沒人敢去惹他,除了兩個男人。他的父親柴大山,以及他的忠僕阿J,柴大山,黑社會老大,澳洲娛樂界頭頭,正蹲在兒子旁,操著澳洲語嘮叨:“兒子啊,快樂點嘛,兒子啊,笑一個吧,來,笑一個給爸爸看……”

  柴仲森瞥父親一眼,嗤地冷笑。

  柴大山額角淌下汗,表情尷尬,轉頭罵阿J:“混帳!少爺這德行多久了?”

  “……一個多禮拜。”阿J抹著冷汗。

  柴大山爆出長串不堪入耳的粗話,大意是罵薛祖穎不知好歹,不要他的兒子,乾脆綁一綁丟去喂鯊魚……

  冷不防地,愛子投來一道冰冷的視線,即刻封住柴大山的嘴。

  柴大山跟阿J一起揩汗,然後輕聲細語地問兒子,怎樣才能讓他高興起來?怎麼才可以忘掉薛祖穎?

  唉!真該拿孝行獎了,瞧他多孝順兒子。一得知兒子失戀,即刻來臺灣安慰愛子,可惜效果不彰,他將澳洲娛樂界一流的模特兒們帶來伺候愛子,想讓兒子高興。沒想到與阿J精心策劃的療傷派對,只換宋柴仲森冷冰冰的回應。

  沒關係,他跟兒子本來就有代溝,柴大山對旁邊美女們使個眼色。

  機會來了!美女們會意,爭先恐後奔來,硬要和柴仲森擠在同張椅子,纏著柴仲森。

  “柴哥哥……你好酷喔,笑一個嘛,開心點嘛。”美女甲摟住柴仲森手臂,開始坐台。

  美女乙見狀,不甘示弱,抱住柴仲森大腿磨蹭。“柴哥,我叫小玲,我覺得你的盆栽好美,改天教小玲怎麼養盆栽好不好?”

  美女丙見狀下猛藥,往上一跳,跨坐在柴仲森腿上,抱住柴仲森,屁股搖啊搖。“喔……肌肉好結實喔,你平時有健身喔,哈哈哈……阿紫都沒見過比你更俊的男人了,阿紫好愛好愛…好喜歡喔……”

  看吧,薛祖穎算什麼?

  眼見兒子被美女們包圍,柴大山露出得意的笑。哼,這不識相的薛祖穎,以為自己多了不起?他隨便找找,也能找一堆比她美千百倍的女人給兒子。

  當柴大山正得意時,阿J卻蹲到地上,偷偷爬遠。阿J感覺到了,主子目光一凜,薄唇抿成危險的一直線,他的主子快發飆了。這幾個不知死活的丫頭,笨哪,他主子有潔癖哩,最討厭讓不熟的人亂摸說。

  果然!在鶯鶯燕燕嗲聲不止之際,柴仲森開口了。

  他下巴一抬,眉毛一揚,看著父親,淡漠的臉上浮現一絲笑容。

  “我想您真的是不瞭解自己的兒子。”他微笑,但那冰冷的眼神,卻瞪到柴大山頭皮發麻,血液快結冰。

  這意思是……柴大山即刻啟動大腦裏的記憶庫,搜尋起來——兒子這個表情是高興?不不不,眼神很冷喔!那是生氣?可是在笑……

  可憐的柴大山,果然親子關係惡劣,竟連兒子的喜怒哀樂部分辨不出,還不自量力地想安慰兒子。

  柴仲森瞄了瞄身上的女人,對父親說:“如果,不立刻叫她們滾,我不知道會做出什麼事。”

  什麼事?柴大山看兒子握緊酒杯,像似準備砸在某個人頭上。他知道了,兒子在生氣!柴大山趕緊關切愛子。“兒、兒子……你不喜歡?這幾個不夠漂亮?”

  可憐的柴大山結巴了。

  意識到柴仲森因憤怒而繃緊身體,美女們怔住了,這會兒全閉上嘴,不敢亂動。

  柴仲森?向她們,他看看左邊抱著他手的女人,目光再往下瞄瞄抱著他大腿的女人,最後目光定在眼前,坐在他腰上的女人。

  很好,他的臉色更陰沈了,他雙目一凜,眾女呼吸一窒,被他嚴厲的表情駭住。

  “各位,我覺得很噁心。”他只是誠實地?述他的感覺,卻輕易令三名女子羞得無地自容,頓時跳起來手牽手跑走,丟臉哪!留下了柴大山,尷尬地僵在原地。

  “爸……爸爸只是想讓你高興……”他覺得很難堪,自己又做錯了嗎?

  “我現在更沮喪了。”柴仲森厭惡地彈彈衣袍,像方才那些女人弄髒了他似的。

  他露出嫌惡的表情,對空氣中留下的濃濃香水味感到不爽。他喜歡淡雅的花香味,好象某人常用的香水,那個某人的品味高級多了,不是這些野女人比得上的。那個某人只稍對他睨個眼神,或嘴角勾起,淘氣地笑笑,就能輕易地令他胸口灼熱,脈搏加速,瞬間興奮。

  然而這些花癡女,又摸又抱了大半天,只惹得他反胃、噁心,糟!又想起某人了,唉,掃興。已決定忘了她,偏又想起。

  柴大山更掃興,他垂頭喪氣。果然,他又做錯了,每次想討好兒子,修補親子關係,結果總越搞越糟,白忙一場。兒子果然是柴大山人生中最大的考驗,至今還不能破關哪!愛妻啊……他該如何是好?大山想到亡妻,好難過。

  看著院裏喧嘩的人們,柴仲森厭煩地一句:“真吵!”

  柴大山立刻召來部下,終止派對,解散!

  不消一刻,東西撤光,人被轟到屋外去。部下們聽阿J指示,乖乖候在屋外,不敢吵鬧。

  庭院恢復寧靜,草木扶疏,沐浴在月光裏,飛蛾在盞盞立燈旁飛竄,柴仲森覺得自己的心,也迷了方向,在原處打轉,蠢得繞不出某人的磁場。胸口疼著,傷心無法收拾。他很狼狽,甚至懶得隱藏他的狼狽。所以才害阿J擔心得急電父親,弄來這?個可笑的派對。

  柴大山坐下,在愛子身旁顯得無助。“兒子,爸知道你難過,爸要怎?幫你?”柴仲森冷淡地啜了口紅酒。“你不用為我做這些,你是我的父親,不用刻意討好我。”這樣的親子關係很變態,很彆扭。

  “但是……”大山內疚地搔搔頭,歎氣。“爸對不起你。”很想彌補兒子,很想?兒子做點事,難得這平日自信滿滿、優秀傑出的愛子遇上挫折,難得柴大山有表現其能耐的機會,偏偏卻是他沒法插手的鳥事。

  兒子失戀,這怎麼幫?他絞盡腦汁地想。“爸可以幫你找成打的女人,你告訴我,你喜歡什麼個性的,爸馬上幫你安排相親。你要腿長的就有腿長的,你要豐滿型就有豐滿型,你要是喜歡未成年……”

  柴仲森瞪他一眼,柴大山馬上改口:“只有未成年不行,咳咳,爸已經洗心革面,在警政廳的督導下,維護整個澳洲藝界的善良風俗。除了未成年的不行,其他的爸都能幫你找來。你說說看,不然你要是真那麼喜歡薛小姐,放心,爸也能找到跟她很像的,只要你跟我描述一下她的個性,爸回澳洲馬上幫你找!”

  “爸。”柴仲森看著父親。

  “嗨。”

  “你是不是瘋了?”

  “……”柴大山頓住,又開始猛淌汗。

  “如果可以找個人代替,我還需要這麼沮喪?”柴仲森笑了笑,那笑裏的苦楚太明顯,害柴大山好心痛。

  “嗨、嗨。”柴大山拿著小手帕卯起來揩汗。兒子層次高,他很努力還追不上兒子的思路。

  “爸。”

  “嗨!”

  “你還會想起媽媽嗎?”

  “這個……”小手帕往眼角移動,不流汗,倒有流淚的嫌疑。

  看見父親搔著頭,亂彆扭的模樣,柴仲森歎了口氣,緩緩說道:“我對祖穎的感情,就像你對母親的感情,這樣明白了嗎?”

  柴大山吸口氣,拍拍兒子的肩膀,抬頭望月亮。這個虎背熊腰的男人,鼻音很重地說:“兒子啊,我很想再跟你媽看一次月亮哪……”摟住愛子的肩膀,他感慨地說:“你跟你媽很像,很有藝術天分,很懂生活情趣,還很聰明……爸爸……爸爸只是個粗魯的野蠻人,從不懂你們,我只知道……愛你們……”柴大山低頭,摸摸鼻子。“只要能讓你快樂,爸什麼都願意做,真的。”

  柴仲森拍拍父親的背,他沒說話,因為這刻,他跟父親一樣,很思念母親。漲滿胸腔的悲傷,要緊緊鎖好,一開口,淚就擋不住了。


  “讓我們給祖穎鼓鼓掌!”

  啪啪啪啪啪……藍鯨會議室,眾編輯用力拍手,這其中還包括坐在會議桌中央那威風凜凜,穿深色套裝的總監,以及在右邊穿著時髦的主編。桌上躺著的,是剛校印完成的,熱騰騰的稿件,作者乃拖稿N次的名作家——姜綠繡小姐。

  “這本書一定會轟動!”看過此書的張編輯讚不絕口。

  祖穎如剛被加冕,周遭閃著光輝,在眾人讚美聲中,她表情很冷淡,口氣很平常地說:“姜小姐為了寫這本書,閉關很久,冷落了男友,她失戀了,所以……”

  祖穎轉而跟美編說:“我希望能找目前當紅的‘黑捷克’繪製封面,還有,我要求做重點式宣傳,一定要讓它沖上排行榜第一名。”

  “行。”總監立刻對公關部下指示:“這本書是這個月的主力宣傳。”

  會議結束,大家恭喜祖穎完成任務,又一次拗到姜小姐的稿子。可是,這沒能令祖穎高興起來。

  祖穎拿著晶晶茶鋪的兌換券,去換了奶茶,坐在茶鋪外,欣賞午後街景。

  日光豔豔,心卻冷颼颼。

  女人沒愛情,就像花沒香氣。
  嘉麗說的話,閃過耳邊。祖穎嗟一聲
,沒香氣那就多噴點香水,她在心裏嘀咕,取出手機,檢查留言——沒有,他沒打電話給她。透過手機收發郵件,收到的全是公事往來的信件,沒有,沒他的問候,以前他還會寄一些無聊笑話給她看的……

  祖穎用力吸啜奶茶,望著對面空位,不得不承認,好吧,是有想他。還承認,好吧,是有點難過。可是她立刻安慰自己,這沒什?,如果柴仲森決定放棄她,要不了多久,她可以習慣沒他這人存在過,她一定可以。

  “我的鬼箭羽……”

  柴家大院,有位青年哀嚎中。

  那邊,青年仰慕的盆栽名人柴仲森,正臥在簷下藤制躺椅上,穿著黑色袍子,臉上蓋著本攤開的書,黑的長髮,頎長身形,臥姿慵懶。在日光裏,教人有種詭異感,像錯置年代的古人來到這裏。

  “老師、前輩,你不是要幫我養活它?”青年捧著比之前送來時更垂頭喪氣的鬼箭羽,就快哭了。

  “嗤……”書下,薄唇輕蔑地笑了笑。

  青年愣住。沒聽錯吧?在他哀嚎之際,這麼傷心之時,前輩竟還笑他?

  很無情喔。

  “這是家父留給我的遺物啊……”青年沮喪地跪地,傷心地哭起來了。

  這時候,院裏蟲聲唧唧,花香與樹的氣味飄散。現在,加上青年低低嗚咽聲,令這裏的氣氛更顯陰鬱了。

  在青年傷心的哭泣聲中,柴仲森還是無動於衷地垂著手,還是懶臥著,仿佛這些與他無關。終於在青年哭了足足五分鐘後,柴仲森撇下臉上書本,望著跪在地上的青年。

  “你還真能哭啊?”他笑了。緩緩地以肘撐起上身,敞開的前襟裸露出一片結實精瘦的胸膛。

  “前輩……”,青年又臉紅了。好帥的男人喔!

  柴仲森拂開落下臉龐的長髮,望著青年坐起來。“過來。”

  青年立刻起身捧著盆栽過去,然後傻呼呼地蹲在柴仲森面前。

  “你叫什麼名字?”柴仲森問。

  “劉憫,悲天憫人的憫。

  柴仲森望著他,問了個奇怪的問題:“你……有沒有愛過人?”

  “嗄?”怎麼忽然問起這個?

  “回答我。”

  “沒……沒有。”

  柴仲森低垂著眼眸,幽幽歎道:“將來,如果有喜歡的女孩,一定要對她好,不要讓她傷心。”

  “呃……”前輩怪怪的喔。

  柴仲森從他手中接過鬼箭羽,注視著垂垂欲死的盆栽。“我愛的女人因為傷過心,害我追得很辛苦。”好想她,還是好想。

  “有人會拒絕前輩嗎?”不可能吧?

  柴仲森微笑,將盆栽放在旁邊桌上。“我現在教你怎麼修剪鬼箭羽,還有養它的秘訣。待會兒幫你移盆,這個盆已經沒有養分可以供它生存。土壤比例也不對,四季更替,植物需要不同的養分和土質。”他低聲指導著。

  “謝謝前輩的指導。”劉憫感激地抹抹淚。

  接下來,劉憫瞠目結舌地看著前輩靜靜將鬼箭羽栘盆,剪枝,配土,調肥料。看著一個長髮男子靜靜做這些事,時間仿佛都在他指尖停駐。他那麼專注、耐心,以致觀者劉憫看得渾然忘我。

  柴仲森將鬼箭羽處理好後,寫了張栽種的秘訣交給劉憫。然後站起來,俯視坐在地上的劉憫。“照我的指示養它,它可以活得比你的命還長。”

  “謝謝,謝謝前輩。”劉憫放心了,對柴種森拜了又拜。

  “有件事要拜託你。”柴仲森進屋,將那盆栽界的夢幻逸品“姬國光”

  捧出來,交給劉憫,還遞給他一張紙條。“幫我送到這裏。”

  “薛祖穎?”劉憫瞧著紙條。“她也是做盆栽的?”

  柴仲森眼裏閃著笑意。“不、她不懂盆栽,不過她很聰明,也許會知道這是什麼植物。”

  “前輩,她不懂盆栽,姬國光很容易養死的。”劉憫不解。

  “就是要讓她養死,快去。”柴仲森莫測高深地笑著。
作者: s557660    時間: 2010-3-15 08:32 PM

第六章


  編輯們圍在祖穎的座位旁,瞪著剛送來的奇怪植物。

  “這什麼東東?”張編輯問。

  “怎麼小小枝頭卻掛著像蘋果的東西?”李編輯一臉疑惑。

  “奇怪了,沒見過這麼怪的盆栽。”主編噴嘖稱奇。

  “怪怪,這到底是什麼?祖穎,你知道嗎?”總監摸著下巴問祖穎。

  “媽的,送這什麼怪東西。”詭異喔,祖穎正卯起來翻閱植物類書籍。

  “好象沒什麼水分欸……。李編輯拿起水杯準備澆水。

  “給我住手!”祖穎頭也沒抬,一手抓住李編輯的手。“搞不清這什麼東西前,不要亂澆。”

  “這不知道可不可以吃呢?”張編輯要摸果實。

  “給我住手!”祖穎抓住張編輯的手。“不准亂摸,這怪東西搞不好有毒。”

  毒?這一說,大家嚇得倒退一步。

  “不可能吧?柴仲森捨得毒你喔。”主編涼涼道。

  “這很難說……”由愛生恨,沒聽過喔。“我去搞定這株怪物。”祖穎抱起盆栽,跟大家揮揮手,打算走了。

  “你給我回來。”總監揪住祖穎。“上班時間你在瀟灑什??”

  祖穎嘿嘿笑著說:“沒見過這麼怪的植物,大家不想知道它的來歷嗎?”

  大家面面相覷,並沒有積極的表情。

  主編冷冰冰地問:“你抱出去,就能知道它的來歷?”

  沮穎撩撩頭髮,賊兮兮地說:“開玩笑,我是誰啊,盆栽大師我也認識幾個。”

  “是,你交遊廣闊。”總監笑了。“去吧去吧。”反正祖穎做事認真,偶一為之,不必計較太多啦。

  祖穎得令,立刻奔去追查手中怪物。

  三小時後,從養盆栽朋友家裏出來,得到答案。

  這是姬國光,盆栽界的夢幻逸品,最可怕是——它很難養。會養的,中港臺找不到幾個。要不是祖穎堅持,那位盆栽朋友差點就要綁架姬國光,把它留下。祖穎硬是聽了足足三小時,讚美這個養活姬國光的人有多神、多厲害等等。

  好了,現在姬國光落在她這個盆栽白癡手裏了——準備死吧!

  祖穎抱著姬國光搭車返家,望著姬國光,她微笑了。旋即,又難過地暗了眸色。轉頭望向窗外風景,她沈思著——沒柴仲森的照顧,姬國光能活幾天?他故意送來這個脆弱的植物,打著什麼主意……唉,她是知道的。

  回到家後,祖穎將姬國光放在床邊書桌上。

  睡覺時,月光篩進窗子裏,祖穎臥在床上,借著月光,打量著姬國光。

  靜靜地,姬國光像似會說話,她仿佛聽見它說:“柴仲森想你,想要你找他。”

  “沒柴仲森,你能活幾天?”祖穎瞅著姬國光思量著,好似又聽姬國光說——“不想我死,就快快帶我去找他。”

  “柴仲森好嗎?他最近怎麼樣?”默默望著姬國光,想著柴仲森。

  她湊身,伸手,指尖碰了一下果實。

  “你可以吃嗎?你什麼味道?”祖穎笑盈盈地問,又怔了怔,窩回被裏。

  柴仲森,真被你打敗!

  三天後,祖穎動身將姬國光送回它的主人家。沒辦法啊,才三天,果實黯淡了,枝伢垂垂黃矣。在它死翹翹前,快快送回柴仲森手裏。
  夜裏,捧著姬國光走在路上,月光如水,地上影子搖曳,感覺實在挺怪的。

  祖穎按響柴家門鈴,不知怎地,心跳加速,臉頰臊熱,緊張起來。是否因為他們好幾天沒見了?

  門打開,柴仲森見到她。黑眸一凜,一股心疼,還有一絲絲矛盾的喜悅,他甚至感到安慰。他饒富興味地對她挑了挑眉,那雙銳眼仿佛已將她的心看穿。

  “你瘦好多。”

  “最近很忙。”她回避那兩道灼熱的視線。

  “眼睛那麼腫是怎?回事?”

  “校稿傷眼力,你不知道?”

  “黑眼圈很嚴重,睡不好?”

  祖穎凜容,瞪他一眼。他嘴邊掛著笑意,神情有點得意,從他的表情,祖穎意識到自己的狼狽。

  是,她看起來很慘。是,她吃不下睡不好。是,她很想把這慘狀都賴在工作的頭上,可是心裏太清楚,憔悴都因為眼前這可惡的男人。這會兒他可是開心了?驕傲了?

  “拿去!”將姬國光塞給他,祖穎轉身就走。

  柴仲森掃住她的手臂,輕易便將她扯回,那力道害她跌入他的懷抱。

  “幫個忙。”他說。

  “怎麼?”

  “拿著。”柴仲森又將姬國光塞回她懷裏,祖穎只得傻呼呼接住了。

  “幹麻?”她生氣了。

  柴仲森猛地將她攬進懷裏,抱實了。她忙著抱穩姬國光,怕摔了它,而柴仲森則將她抱得好緊,緊得她快沒法呼吸了。隔著衣服,她感覺到他強悍有力的心跳。

  他附在她耳邊說:“我好想你。”低沈的嗓音裏,有深深的哀傷,害她心坎一陣酸。

  他滿足地嗅著熟悉的香水味,鼻尖摩挲著伊人柔軟的發,幽幽地歎了口氣,懊惱地說:“你真讓我生氣……可我試過了,我沒辦法……我愛你。”

  他投降了,這句話,就是他的白旗。

  “你好傻。”祖穎低頭,眼睛起霧,哽咽了。

  “你知道這盆植物多稀奇吧?”他的臉貼著她的發,溫柔的嗓音響在她耳邊,熱的氣息暖著她的耳朵。

  “是,它叫姬國光。”

  “你要拿好。”

  “咦?”

  然後,他捧住她的臉,吻了她,幾乎在同時,擊潰她的心。

  祖穎沒抵抗,事實上,也沒有手可以推開他。待反應過來,那熱的嘴己封住她的唇。他抑住她的下巴,舌頭放肆地深入她的嘴,霸道地掠奪她的氣息……她怔住,胃繃緊,像有團火在體內深處燒起來。

  月盈盈,祖穎抱緊姬國光,膝蓋發軟。柴仲森抓著她的肩膀,支撐著她的身體,熱情地吻著她。

  久違的情欲,在這刻蘇醒。姬國光的香氣,袍子布散發的氣味,還有來自他身體的溫暖,令祖穎昏昏然。

  柴仲森貪婪地吻著伊人柔軟的唇,她嘗起來是這?的美好。連日的思念,將情欲催得更炙,對她的情意非但沒少,反而更激烈!他甚至清楚聽見,自己激動的心跳,身體也因?她而燙著。

  他怎麼能離開她?他的女神,他快樂的指標。她害得他難受,可是這會兒抱到她,又全都忘了。她傷害他、挫敗他,他卻是這樣不爭氣,這會兒竟高興得要命?

  他一再覆住她的唇,吻得她喘不過氣,這才不舍地放開她,滿足地看著她。因親吻的緣故,她的眼色蒙朧了,臉頰紅豔,唇瓣也因親吻顯得豐潤,閃著光澤,非常、非常性感。

  “我、我頭暈……”祖穎喘著氣說。

  柴仲森的眼瞳變得深而幽遠,他接過姬國光,單手拽著花盆,拉住她的右手,將她推到門前,左手扣住她右腕,強悍地將之抵在門上。
  祖穎呆在門前,心慌意亂,不知所措。他的表情很陌生,黝黑的雙眸盯著她,目光是不禮貌的,帶侵犯意味的。

  他湊身過來,熱氣襲著她,她便怯怯地,軟靠著門扉,心直往下墜,墮入了無底深淵。

  他靠過來,熱的嘴又再次摩挲她的唇,她閉上眼,身體輕顫,深處搔癢著,毛管興奮著,她感覺自己在融化,甜蜜地融化……

  他又吻了她,那熱的、鋼鐵般強硬的身軀抵著她,他開始另一次纏膩貪婪的親吻。

  她沒反抗,也沒抱住他,只是傻傻地、羞怯地陶醉在他的親吻裏,舌頭怯怯與他纏綿;試著回應他的吻。

  這個大膽的舉措,就是她的“白旗”。

  姬國光回到原來的位置,客廳中央,移動式的泡茶器具,正噴著蒸氣。

  柴仲森與祖穎隔著澳洲桌,對坐著品茗。

  刻意忽略方才失控的舉措,祖穎有點懊惱,心亂如麻,卻仍強自鎮定地捧著茶杯與他聊天。

  “以前以為你搞這些個花花草草只是興趣,沒想到能養出姬國光,原來還挺專業的……”

  “我做任何事都很認真的,一下決心,就不輕易動搖。”他意有所指地瞅著她。

  她不傻,聽出弦外之音。

  現在她還能厚臉皮地說他們只是朋友嗎?上次是喝醉了才犯錯,這次呢?

  剛剛她甚至很享受地跟他熱吻。

  我怎麼搞的?祖穎回避他的視線,心神不寧。“難怪你一出書,銷量就很好。”尷尬得很,她連忙找話題。

  “我買到薑綠繡的小說了,我承認她寫得好,不過我更欣賞你編輯的能力。”

  “這本書姜小姐花很多精神,當然要把她的心血好好地做,嗯哼……”

  清清喉嚨,很好,沒話講了,尷尬。都怪那該死的吻,害得她很不自在。

  一口幹了茶,拎了皮包打算告辭。

  “很晚了,我……”她發現皮包另一端被他揪住。

  “再坐一會兒。”

  “呃……”祖穎坐下,但立刻後悔,因為柴仲森又開始亂說話了。

  顯然他這次鐵了心,要把他們的問題攤開來,開天窗說亮話,

  直擊問題核心——“上次你說,你爸叫你嫁誰,你就嫁誰……”所以問題是她爸。

  祖穎臉一沈,打斷他的話:“我們又要吵架了嗎?”嗶嗶嗶嗶……心中警鈴大響。

  …這次我不發脾氣,我保證只是想瞭解為什麼。“他懶洋洋地說。

  “我幹麻跟你聊我的婚姻大事?”嗶嗶嗶嗶……祖穎開始防禦。以為把她吻得昏頭昏腦,情況就會顛倒?她警戒,開始武裝。

  柴仲森注意到了,她又開始劍拔弩張,反應過度。唉,命苦,遇到個一說愛就齜牙咧嘴的女人。他學聰明了,不能激怒她,她一卯起來,比他還狠。

  才剛吃足苦頭,他絕不笨得重蹈覆轍。

  他故意漫不經心地說:“因為你說我是你最好的朋友,所以我關心你的婚姻大事,這很合理吧?”

  “有嗎?我說過這種話?”少蒙我!

  “等我一下。”柴仲森回房,將日記取來,翻開某天某夜,指著其中一行,念起來“我跟她說如果只能和你當朋友,我要當最特殊的一位。她說,你已經是。”柴仲森放下日記,?著祖穎。“你說的。”

  祖穎瞠目結舌,是否作者都有愛做筆記的毛病,把人家的話都記在紙上?

  恐怖!

  祖穎坐直,清清喉嚨。“好,你愛聽就說給你聽。這個星期天,我要去曜華飯店相親,我爸安排的。早上跟一位公務員相親,下午跟個工程師相親。”

  這時嗶地好大聲,熱水滾了,茶壺一直嗶個不停。祖穎指著茶壺:“喂,水滾了!”蒸氣騰騰,嗶聲大作,柴仲森卻木無表情。

  他沒聽錯吧?她要相親?慘!他要快想對策,對,不要慌,想對策。可是他還沒想到對策,倒先想到祖穎披婚紗嫁給某甲某乙的畫面,新郎不是他!

  這一想,不得了,心揪緊,很慌哪!

  “水滾了喔!”祖穎再次提醒,見他還是呆坐著,像失了神。算了算了,她挽起袖子,接下泡茶的工作。“是你自己要聽的,聽完又這樣,”犯賤咩。

  祖穎洗茶杯,換茶葉,泡三壺新茶,幫他添一杯。“喏,喝茶。”

  柴仲森沈默了會兒,鎮定下來。問她:“你會喜歡公務員或工程師嗎?”

  “不知道,重點是我爸喜歡。”

  “你有可能相親後就結婚?”

  “機率不大,說實在的我也不想相親,只是給我爸一個交代,我沒打算結婚的。”

  她只是去敷衍,不可能馬上嫁人的!他這樣安慰著自己,但還是因這消息而心驚膽戰。

  他舉杯,輕啜了口茶,放下杯子,看著她。“如果你結婚,我一定會受不了”

  祖穎好笑地問:“幹麻?要自殺啊?”她開玩笑,但他那雙黑眸一瞬也不瞬地瞅著她,害她毛起來了。“喂,我警告你,我最瞧不起那種動不動就鬧自殺的人喔。”

  柴仲森垂眸,苦笑地說:“這幾天沒見到你,我作了個夢。”

  “什麼夢?”

  “夢見你穿了件好漂亮的禮服,跟我結婚。你跟神父說,你會照顧我一輩子。”

  “你作夢。”祖穎哈哈笑。

  “你對我講話真直接,可是我看你跟別人說話時還挺婉轉的。”他也笑了,笑容裏藏著無限包容。

  祖穎怔了怔,托著臉思索,“好象是喔……”

  柴仲森動手扯了扯她的發。“祖穎,就算不結婚也沒關係,只要偶爾和你這樣坐著喝茶聊天,我就很幸福了。”

  他眼裏的溫柔,吸引住她全部的注意。這樣看著他,帶給她某種喜悅,他說的話語令她心悸。她低頭,握著茶杯,笑了笑。

  “你真是個怪人。”看起來冷酷,卻常令她覺得好溫暖。

  “你也是怪人。”他嘴角拄著懶洋洋的笑。

  “我?”

  “是。”

  “我哪里怪?”祖穎抗議。

  他朝她微笑,眼中閃著溫暖,慢條斯理地說:“你看起來精明幹練,其實少根筋。一副聰敏的樣子,其實很無厘頭。乍見以為你成熟獨立,相處後發覺骨子裏愛照顧人。你很有母性光輝,聖母瑪利亞……”

  “聖母瑪利亞?”祖穎疑惑地瞅了他一眼,然後他們一起仰頭駭笑。

  他湊身過來,愛寵地摸摸她的臉,黑眸閃著笑意。

  “誰要是娶到你,就太幸福了。”

  當晚,祖穎沒喝酒,卻醉醺醺離開,被柴仲森電得三魂丟了七魄。

  “你們在戀愛吧?”張編輯問祖穎。

  “沒有。”祖穎搖頭,跟著猛打噴嚏。

  “花是誰送的?”李編輯指著祖穎桌上的粉紅玫瑰問。

  “柴……柴、哈啾……”對花粉過敏哩。

  張編輯跟李編輯對望一眼,點頭齊聲道:“柴仲森送的。”

  兩位編輯對著祖穎搖頭,嘖嘖嘖個不停,他們沒戀愛才怪。

  李編輯罵:“狡辯!”

  張編輯冷哼:“虛偽!”

  祖穎閃著淚光,揉著鼻子解釋:“我們只是好朋友。”

  兩位編輯仰頭,嗟了好大一聲,擺明不信。

  “好美的玫瑰花喔。”主編過來捧起花欣賞,祖穎噴嚏連連,主編看著祖穎,“一直打噴嚏,對花粉過敏吧?”

  “好象是……哈啾……”祖穎又打了個好大的噴嚏。

  “唉,那這花給我好了。”主編捧了花就走。

  “住手。”祖穎伸腳攔她,目光透著殺氣。“放下花,哈瞅!”想偷她的花,粉大膽喔!

  主編和編輯們看著祖穎,主編問:“你跟姓柴的是不是在戀愛?他最近常來接你下班。”

  “沒有,真的沒有。”祖穎用力搖頭。

  上編斜眼看著祖穎。“假惺惺!”

  “哈哈哈哈哈哈哈……”祖穎昂頭駭笑,淘氣地打一下主編的屁屁,甜滋滋地說:“主編講話好有趣,很有幽默感喔。”
  幾位編輯瞪著祖穎,手癢癢,很想給她“巴”下去!

  總監過來,放張帖子在祖穎桌上。“晚上要在KK辦晚會,慶祝姜綠繡新書第一名。”

  “薑綠繡不會去啦。”祖穎將帖子還給總監。“她討厭參加聚會,”薑綠繡有憂鬱症,不出門的。

  總監將帖子推回去。“我知道她不會來,是我們出版社私下慶祝,慰勞同仁的辛勞。”

  “我知道了,不用發帖子給我吧?幹麻這麼多禮?”祖穎笑呵呵,又將帖子遞出去。

  總監瞪著她,跟?編輯一樣,都很想“巴”祖穎。這個薛祖穎最近是在快樂什麼?

  亂三八的,動不動就在那邊哈哈笑,欠扁。

  總監冷冰冰地說:“誰說帖子是給你?帖子是給柴仲森的。”

  “咦?我們聯誼找他幹麻?”

  “我們想要他來!”主編、總監、編輯們全瞪著祖穎齊聲嚷。

  祖穎怔住,啊咧……這些單身女子,這麼哈帥哥嗎?

  “他不一定會到喔。”祖穎收下帖子,等一下再找個隱密處撕掉。

  “我會親自再打電話邀請他,要是讓我知道你沒把帖子交出,去,你就死定了!”總監撂下話走了。

  晚上在俱樂部,眾編輯使出勾人法寶。當然噴香水,一定要化妝,頭髮去造型,晚餐絕不吃,裙子開高衩,領口要很低,一個個戴著魔術胸罩,足蹬高跟鞋,勒緊腰帶,用力深呼吸,保持完美體態,恭迎柴大作家到來,準備用高伏特的性感電壓電死他……終於,柴仲森出現。

  眾編輯正要電他,結果他一來,那身衣著、那獨特魅力,瞬間將編輯們電死!這些個長袖善舞的女編輯們,這會兒不是口吃、就是目呆,望著柴作家,霎時害羞靦腆起來。

  哦哦哦……她們瞪直眼睛欣賞帥哥,真不是蓋的,這傢夥太會穿衣服了。

  她們很哈地望著柴仲森,心跳怦怦怦。

  柴仲森穿著簡潔優雅的法蘭絨西裝,裏邊搭著真絲黑襯衫,襯衫少扣三顆,敞開大片胸膛,胸肌若隱若現,看得女編輯們熱血沸騰,快噴鼻血,恨不得偎上那片胸膛,來個暖呼呼的激情纏綿……

  他出現,然後步履穩健地走進來,舉手投足充滿著優雅和自信,嘴角掛著懶洋洋的笑意,一雙深邃黝黑的眼睛已經鎖定目標物。

  編輯們春情大發地沖上去招呼柴仲森,但一個個被他技巧地左閃右避忽略掉。不消五分鐘,他走到目標物處——目標薛祖穎,正在跟李編輯調雞尾酒。

  “我來幫你。”柴仲森動手幫忙。

  祖穎故意不看他,低聲警告:“給我站遠點。”大家已經在懷疑她跟柴仲森戀愛了,這傢夥還跟這麼近。

  柴仲森故意附在她耳邊說:“我好想吻你。”

  “想喝酒啊?哈哈哈哈哈,馬上幫你調一杯喔……”祖穎踩他的腳。

  “柴作家,好久沒看到你的作品了,進度怎樣啊?可不可以透露一點?”

  張編輯過來獻殷勤,她蹦蹦跳跳裝可愛,上身的緊身服營造出波濤洶湧的效果。

  祖穎覺得眼睛痛,按按眼皮,低頭專注在玻璃缸裏的雞尾酒上。

  “給我一杯,多放兩顆櫻桃。”柴仲森對祖穎說,自動忽略張編輯。

  “人家在問你書。”祖穎咬牙提醒他。

  “我的伏特加要多一點。”柴仲森右手摟她肩膀,左手握住她正攪拌著雞尾酒的手,跟她一起攪和酒液。

  “我自己用就好。”祖穎咬牙。

  “沒關係,我幫你。”他對著她的耳朵噴氣。

  張編輯與李編輯瞪著他們,口徑一致地問——“你們是不是在戀愛?”

  “是不是在交往啊?”

  “呵呵呵,胡說什麼?”祖穎塞給柴仲森一杯酒,將他推到一邊涼快。

  她攬住兩位編輯,溜去聽同事唱歌。

  柴仲森真厲害,在吧台邊杵一下,幾位編輯連同助理小妹,很快將他包圍。

  “柴作家最近都在幹什麼啊?”

  “沒什麼。”柴仲森敷衍,眼睛追著祖穎。

  “這陣子送來出版社的姬國光是怎麼養的?”

  “隨便養的。”他看著祖穎,在心裏贊著——真漂亮,祖穎穿什麼都漂亮。

  “這件西裝很特別,是跟澳洲設汁師訂做的嗎?”

  柴仲森閃人,追緝祖穎去,留下一群仰慕他的女人。

  這時,聚光燈忽地打在柴仲森身上,臺上喝醉的總監大人,抓著麥克風吼:“現在讓我們歡迎柴作家上臺唱歌……”

  YES!群眾歡呼鼓掌。

  噗……祖穎笑了,有沒有聽錯?找柴仲森唱歌?他聽貝多芬啦、蕭邦啦,他能唱什麼歌?

  柴仲森被拱上臺,祖穎跟著一票編輯沖著他笑。祖穎笑得最開心,她甚至對臺上的柴仲森挑釁地挑挑眉,像在說“誰叫你來,這下糗了吧”!

  “柴先生想唱什麼歌?”總監遞來麥克風,還打了個酒嗝。

  “我不會唱。”柴仲森推開麥克風。

  我就知道!祖穎偷笑。

  總監再次遞出麥克風。“隨便什麼歌都好,大家熱鬧熱鬧,不要客氣啊。”

  “誰跟你客氣?”柴仲森看著總監。

  很好,這下冷了吧?現場陷入一陣詭異的氣氛,尷尬了。

  總監被糗了還呵呵笑,醉了嘛。

  祖穎跟編輯們冷汗涔涔,她們開始猜拳,為了藍鯨的面子,猜拳輸的人要去把總監拉下來。

  “一首就好了啦……”總監拍了一下柴仲森肩膀,繼續番!

  很盧喔,柴仲森拍開麥克風。“我不會唱歌。”

  “好、好嘛,好啦”總監傻呼呼地一直塞麥克風。

  “我不會。”“怎?可能?不要客氣啦,哈哈哈。”

  “我說了不行。”

  “給點面子嘛,我是總監欸,大家都在看我……”總監呵呵笑,果然人醉了膽子大,面子算啥!就是要拗到柴仲森罵人就對了。

  “不。”柴仲森第N次推開麥克風。

  “好。”“不行,我不會,唉,不然……”

  不然什麼?編輯們凝神聽柴仲森說話。

  柴仲森接下麥克風,轉頭問樂隊:“不然……伍佰那首‘愛情限時批’會不會?”一群編輯跌倒,那首男女合唱的台語歌?樂隊指揮楞住了,總監發酒瘋用力鼓掌。

  “好耶……好耶……”總監一個人在那邊好耶好耶,好不好笑?丟不丟臉?真是太太天真可愛了點。在地上跌成一團的編輯們這會兒全爬起來,拍著身上灰塵討論——“我不敢相信!”

  “柴仲森要唱台語歌?”“愛情限時批?”

  “那不就要跳恰恰?”“男女合唱的欸,誰跟他唱?”

  音樂奏起,謎底揭曉,柴仲森握著麥克風,望著台下,故意對麥克風嚷:“祖穎?祖穎!祖穎……”

  Shit!我就知道!薛祖穎匍匐在地,正往門口爬去,主編踩住她,朝臺上吼:“祖穎在這裏!”

  柴仲森咧嘴笑著說:“快來跟我合唱。”

  “好耶……”總監大人歡呼。啊哩咧,好膽啊,陷害我!祖穎欲哭無淚,被揪上臺,站在柴仲森身旁。

  “鼓掌!鼓掌!大家鼓掌!”總監呦呵呦呵地亂叫,大家淌汗乖乖鼓掌。現在是怎樣?這個總監要是繼續High下去,很可能會開始幫柴作家伴舞。

  就算工作壓力大也不能這樣吧?編輯們尷尬地看總監發瘋。

  樂聲大作,燈光急閃,眾人嘩叫,對著臺上吹口哨。

  總監將麥克風交給祖穎,祖穎瞪著柴仲森,他狡猾地對她挑挑眉,祖穎又氣又想笑。柴仲森比了個請的手勢,祖穎握住麥克風,硬著頭皮唱了,幸好這首她會。

  祖穎睨著柴仲森,唱著:“要安怎對你說出心內話?想了歸暝,恰想嘛歹勢,看到你我就完全未說話,只好頭犁犁……”

  “大家跳舞,快,一起跳……”果然!總監跟著節奏開始乩跳舞,台下編輯們只好含淚一起跳。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

  柴仲森牽住祖穎的手,祖穎要抽手,可是他握得很緊。

  他接唱:“要安怎對你說出心內話,說我每日恰想嘛你一個,心情親像春天的風在吹,只好寫著一張愛情的限時批”(注:台語歌音譯)“贊啦……”總監喊,她可以再“台”一點沒關係!

  祖穎跟柴仲森望著對方合唱:“啊……信紙才會完全來表達我的意愛。”“你的溫柔……”

  “你的風采……”他摟住她的腰。

  “給我墜落你無邊的情海……”兩人合唱。

  “我也要唱……”總監溜啊溜過來,不知何時A來一支麥克風。“來!大家一起唱,呦呵……”總監命令台下編輯們:“跳舞!快跳!”大家哭了,不得不捧場地開始搖頭扭腰裝興奮,跟著總監一起呦呵呦呵地耍幼稚。不管怎樣,總監確實炒熱氣氛,厲害!舞也跳得厲害,厲害到自己頭昏目眩地趴在地上想嘔吐了。

  這時大家豁出去了,一起亂唱愛情限時批,樂隊也飆得盡興,跟著搖頭晃腦。祖穎玩出興致了,她跟柴仲森亂跳恰恰。兩人又跳又唱,逗得大家笑哈哈。

  大家看著他們倆很寶地亂跳恰恰,擠眉弄眼,勾勾搭搭的,笑得合不攏嘴。柴仲森滑稽的台語發音,對著祖穎唱歌,祖穎笑得肚子痛了,她也唱得五音不全。Ending的時候,柴仲森抱起祖穎,將她往上一抬,嚇得祖穎驚叫,但他穩穩接住她。

  眾人大叫安可,托祖穎的福,藍鯨員工有幸見到柴仲森搞笑的一面,他一直拽著祖穎鬧,把大家逗得笑彎腰。

  經過這晚柴薛協力大搞笑,沒人信他們沒戀愛。這兩人唱歌這麼有默契,跳哈哈搭配得天衣無縫,搞笑又那麼流暢,根本是天造地設。

  只要看見柴仲森望著祖穎的笑容,誰都明白——這男人已為祖穎瘋狂!
作者: s557660    時間: 2010-3-15 08:49 PM

第七章


  柴仲森想開了,也許這世上有很多種愛情,屬於臺面上的風光型,或屬於臺面下的實際型。很多戀人臺面上卿卿我我,私下卻相敬如冰。有些戀人表面上平平淡淡,私下卻愛得死去活來,沒你不行。

  既然祖穎不承認他們是戀人,那就不承認,反正就把她當自己的女人那樣愛護就對了,他不信祖穎會隨便一個相親,就跟阿貓阿狗結婚。她自己不也說了,相親只是給她老爸一個交代嘛。

  公務員會比他柴仲森風趣嗎?工程師會比他柴仲森懂得情趣嗎?

  所以星期天早上,祖穎去相親,柴仲森在家裏玩盆栽。

  院子裏工作用的原木長桌,擺了十幾盆小盆栽,各式器具。柴仲森系著灰色圍裙,將長髮束成馬尾,開始修剪盆栽枝葉。

  “阿J現在幾點?”他從真柏開始修剪。

  在旁打掃的阿J扔了掃把進去看鍾,很快地出來回答:“九點。”

  “唔。”柴仲森在枝材處纏起鋼絲整姿。一陣子後,又問阿J:幾點了?”

  阿J正在澆水,扔了水管沖進屋看鍾,出來嚷:“十點十五分。”

  那麼,相親剛開始十五分。柴仲森點點頭,換了個盆,幫合歡樹接枝。

  時間靜靜過去,柴仲森發覺日光偏栘了幾時,又問阿J:“那現在呢?”

  “現在大概是下午三點吧。”阿J正在吃便當。

  “才三點啊?”柴仲森歎氣,怎麼覺得時間已經過了很久。

  “少爺,你約了人嗎?”怎麼一直問幾點?

  柴仲森搖搖頭,拾起一截斷枝,瞧了又瞧,拿不定主意要將它接往哪里去。打量一會兒,柴仲森放下斷枝,看阿J狼吞虎咽的吃便當。

  “便當好吃嗎?”

  阿J放下便當。“叉燒飯,我有多買一份,少爺要吃嗎?”

  “我想吃粥。”

  “耶?”

  “算了。”柴仲森托著臉,長指敲著桌面,看著草地上輕舞的一隻白蝶。

  不對!他否決掉先前的想法。他不要接受臺面下,他要搞到臺面上。他不只要對祖穎發情,他還要對她爸發功。問題是她爸對吧?他就想個辦法贏得薛爸爸的心。

  什麼辦法呢?柴仲森思量起來。回想著祖穎說過的話,然後他吩咐阿J“阿J我要你去幫我辦一件事。”

  “什麼事?”

  “你在戶政事務所有沒有認識的人?”

  “張律師啊,張律師的爸爸在戶政事務所當科長。”

  “好,去幫我查…”柴仲森拿了張紙,寫了資料交給阿J“欸?咦?嗄?”

  阿J瞪著紙,納悶了。“少爺,你查這幹?啊?”

  柴仲森微笑。“你不用管,查就是了。”

  飯店大廳旁的開放式咖啡廳,相親進行中,女方手機突兀地響起來。

  “對不起,我接一下電話。”祖穎跟工程師道歉,又對身旁的父親示意,取出手機,低頭講電話。

  “喂?”

  “相完沒?”是柴仲森。

  “呃……”祖穎尷尬地對父親笑了笑,背過身去,悄聲地問:“幹麻打來?”

  “相完沒?”

  “還沒啦。”

  “感覺怎樣?”

  “我現在不方便講話。”祖穎關手機,嘿嘿笑地指著手機道歉。“工作上的事。”

  薛剛眯起眼,瞅著女兒。祖穎吐吐舌,繼續和工程師乾瞪眼。

  “薛小姐……我、我覺得你……你粉美……”工程師緊張得舌頭打結。

  “謝謝。”這位張工程師,長得是相貌堂堂,只是眼睛凸了點,額頭很光亮,好吧,有禿頭。在老父的監督下,祖穎虛偽地裝殷勤。

  “張先生平時有什麼嗜好?”

  “我……我喜歡……我喜歡爬山。”

  “爬山好啊。”祖穎鼓鼓掌。老父滿意地笑了。

  “薛小姐,你也喜歡爬山嗎?”工程師問。

  “耶?我最懶了,爬山我……我喜歡。”老父掐她大腿,祖穎強忍痛楚說出違心話。孰料工程師大喜,馬上提出邀請,“那……等一下我們去爬七星山。”

  “可是我今天穿高跟鞋。”

  “還好旁邊就有鞋店。”薛剛道。

  “那我等一下幫薛小姐買雙布鞋。”工程師眉開眼笑。

  “穿套裝爬山好象不大好。”祖穎丟出變化球。

  “幸好附近就有服裝店。”薛剛接殺。

  “我昨天很晚睡,恐怕沒體力爬。”祖穎裝可憐。

  “如果你太累,可以叫張先生背你。”薛剛說完,張先生哈哈笑了。

  “伯父真幽默。”

  祖穎瞪著凸眼男,想象自己跨在他的背,然後被他背上七星山,一路遙望他的地中海髮型……上帝,為什麼那畫面一點都不浪漫?

  “不如改天再約。”祖穎虛弱地笑。

  薛剛瞪女兒,祖穎低頭,正好手機又響,她馬上接起。

  “祖穎,我來了。”柴仲森說。

  “什、什麼?”祖穎傻眼。

  “我排第三號。”

  “欸?什麼三號?”

  “準備跟你相親的第三號”柴仲森說得很自然,仿佛真有這回事。害祖穎一時楞住,三秒才回神。

  “誰說的?”祖穎跳起來。“你不准來!”但是太遲了。

  “伯父好。”柴仲森現身桌旁,從容地關上手機,放進西裝口袋。

  薛剛怔住,祖穎驚駭,工程師不明白。

  工程師問柴仲森:“先生,你是?”

  “你好,我也是要來相親的。”柴仲森問祖穎:“輪到我了嗎?”

  祖穎關上手機,抵著額,開始頭痛。

  薛剛轉頭瞪女兒,眼裏儘是疑問。

  柴仲森長手一抓,輕易地將張工程師拎到一旁座位。

  柴仲森向薛剛伸出手。“伯父,我姓柴,柴仲森。很高興認識您。”

  薛剛冷眼看著他,很不賞臉地將雙手橫抱胸前。“打哪來的?給我滾!”

  薛剛脾氣不好喔。

  “爸,別氣,我來解決。”祖穎馬上幫父親倒水,然後拎了皮包,指著柴仲森命令:“你、給我過來,我們到一邊講話。”

  薛剛罵祖穎:“你坐下!你——”他指著柴仲森。“給我出去。”

  “伯父。”柴仲森沒出去,他坐下來,在薛剛的怒目下,怡然地說:“我想跟您的女兒交往,請您成全我們。”周旋好幾年,不如直搗問題核心。

  大不了被罵,大不了挨轟,頂多被揍幾下或踹幾腳,反正他柴仲森打小被嚇到大,什麼都不怕。既然祖穎怕她爸,他就直接來跟她爸嗆。

  效果不錯,薛剛罕見地楞住,一剎那腦袋空白,來不及消化柴仲森的話。

  狠角色喔……薛剛用力眨眼,不得不承認,這傢夥這麼一坐,頓時令旁邊的工程師黯然失色。

  柴仲森太迷人、太英俊、穿著太時尚,還留著時髦的長頭髮,很紳士、很優雅地對他笑,整個人太耀眼了。

  這下子,對照旁邊的禿頭凸眼工程師,這個……馬的,怎麼看怎麼怪,一邊是天堂,一邊是地獄。慘不忍睹啊,張工程師。這會兒怎麼相親哪?這傢夥來搗蛋的喔!

  工程師納悶地問:“怎麼回事?”“抱歉,我立刻處理。”薛剛朝服務生招招手。“將這個男人帶走。”

  “爸,別這樣。”祖穎對柴仲森嚷:“還不走?”

  不但不走,還繼續鬧。“伯父,我們對彼此都有好感,正在交往——”

  “柴仲森?!”祖穎驚叫。吾命休矣……

  “這是我的存摺和不動?。”柴仲森打開公事包,呈上財力證明。“我有能力照頭祖穎,請您放心,我會讓她幸福。”

  “什麼?!”工程師搶了存摺跟不動產證明研究,看完低頭,目眶含淚。

  “我輸了。”

  薛剛問女兒:“你們在交往?”

  “爸,我們……我們……”唉,死期不遠。

  “他就是上次在電臺胡扯的那個柴仲森?”薛剛臉色陰鬱。

  “這個……我們其實……其實……”祖穎屁股離開座位,被父親盯得想往桌底鑽。

  可怕,好可怕……

  “你不是說你們只是普通朋友?!”薛剛青筋暴露。

  祖穎看著老爸。“這個……爸……你聽我解釋,其實……”

  “普通朋友會追來這裏拿存摺給我看?!”薛剛對女兒咆哮,跟著拍桌怒騰騰地吼柴仲森:“你喜歡我女兒?你們在交往?哼,你一定不是好東西,只要我女兒看上的都不是好東西!”

  “爸,柴仲森不錯。”祖穎絞著雙手手指,小聲嘀咕。

  砰!薛剛重槌桌子,狠狠嚇了祖穎一跳。

  工程師起身立正。“我想……你們溝通完,再跟我聯繫。”自尊受損,拿了手提包就走。

  “很好,很好,搞砸了……”薛剛咬牙切齒,質問柴仲森:“臭小子,你跟找女兒認識多久?”

  “三年有了。”

  “你幹什麼的?”

  “寫書的。”祖穎幫柴仲森回答。“爸,他是連續兩屆文學獎得主喔。”

  “馬的!”薛剛抓了水杯猛灌一口。“寫稿的收入不固定,府上做什麼?”

  “借貸公司。”

  “借貸公司?哪里的借貸公司?”

  “家父在澳洲、加拿大、香港等地,經營借貸生意,”

  “等等——”薛剛心中警鈴大響。“為什麼在澳洲?”

  “家父是澳洲人。”誠實是最好的上策,為了避免以後穿幫,柴仲森老實回答。

  薛剛熱血沸騰,緊握水杯咬牙繼續問:“所謂的借貸公司是指高利貸嗎?”

  “我不否認家父曾與這門生意有點關係,不過他現在經營娛樂事業……”

  “祖穎、祖穎!”薛剛咆女兒,咦……人呢?他掀起桌布,桌底下空蕩蕩。抬頭搜尋,目標正朝大門狂奔中。

  “給我過來!”薛剛暴吼。

  嗚嗚嗚……我歹命,祖穎不管了,讓他們倆去,她逃命先,可是卻在走道撞上了一個人,那個人拉住她。

  “姊?”

  “弟弟?”

  “姊,你怎麼在這裏?”

  “弟弟,你在飯店幹??”

  “這位就是薛祖穎嗎?”李蓉蓉握住祖穎的手,笑眯眯地招呼:“你好啊。”

  祖穎有預感,今天是世界末日,果然——“家勤?!”薛剛吼來。

  薛小弟抱住李蓉蓉,緊張地說:“我聽見個很熟悉的聲音。”

  “你爸殺過來了。”祖穎皮皮抖。

  薛剛跑來,薛家勤右手拉著李蓉蓉,左手拽住親愛的姊姊。“我們逃吧……”

  說完,三人朝門口奔跑。

  “臭小子,你給我過來,不准跑!還跑?不准跑,聽見沒?!”薛剛大叫。

  開什麼玩笑,不跑會死人溜。家勤拖著兩個女人,發揮媲美百米跑的高速精神,奔喔奔,轉眼奔得不見蹤影。

  薛剛追出飯店,幾分鐘後,悻悻然返回,恍惚地回到座位坐下。人都跑光了,只剩柴仲森。柴仲森扯扯領帶,揭揭風,很斯文地乖坐在位子,竭力裝出誠懇的樣子,打量著進攻的目標,薛老先生。

  “這兩個沒出息的東西!”薛老先生正在氣頭上,有些疲憊地捧住頭哀歎:“我不敢相信……”他現在很混亂,薛家勤跟個像阿姨的女人來飯店幹??他喃喃地介紹:“剛剛那是她弟。”

  “是。”柴仲森幫薛剛倒茶,老人一副大受打擊的模樣。

  薛剛恍惚地揣測著:“我沒看錯吧?他跟個可以當他阿姨的女人來飯店,來飯店幹麻?談事情?不,不是談事情……”思忖中聽見柴仲森笑了,薛剛瞪住他問:“笑什麼?”

  “他一見伯父就跑,當然不是來談事情。”好吧,祖穎逃了,那麼他來善後好了。

  “他們來開房間?”薛剛問。

  “不然呢?”柴仲森挑起一眉。

  “我兒子怎麼可能跟大他那麼多的女人那……那個……”薛剛清清喉嚨,臉紅了。

  “現在很流行姊弟戀。”柴仲森見怪不怪,這會兒薛伯父該知道他跟祖穎多正常了吧?

  “不可能。”薛剛頭痛。

  “伯父,我知道有間餐廳不錯,我們去吃晚餐,怎麼樣?”

  “你是不是有病?對了,你有精神病,喜歡我女兒的都有病。”薛剛看著柴仲森。

  柴仲森笑了,這個薛剛和祖穎有像喔,真可愛!“伯父,吃完晚餐我們去喝酒,怎樣?對了,去澳洲披薩店喝酒,你吃不吃鯨魚片?我請你。”

  “臭小子,你看不出來我很討厭你嗎?還敢約我喝酒?你臉皮怎麼那麼厚?”薛剛欲哭無淚。

  柴仲森臉不紅氣不喘地說:“你女兒訓練的。”

  有點膽識喔,薛剛瞅著他。“好吧,你爸爸放高利貸,你媽呢?”

  “我媽去世了,她在香港曾是當紅女藝人。”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薛剛捧頭吼:“喜歡我女兒的都不正常。”

  可悲啊,現在連家勤都不正常。天啊,他怎麼那麼命苦?薛剛陷入極度沮喪中。

  然而柴仲森的熱情剛剛燃起,他的鬥志正旺盛中。只要搞定這個薛剛,他要娶祖穎就容易了。

  “伯父,你有什麼嗜好?”知己知彼,百戰百勝。

  “問這幹麼?”薛剛有氣無力。

  “我想跟你培養感情。”

  “嗟!你省省吧,我女兒不可能嫁給澳洲人。”薛剛冷笑。

  “我會下中國棋,伯父呢?”

  “你是說象棋?”

  “象棋我會。”

  “圍棋呢?”

  “圍棋我也會。”

  “西洋棋?”

  “西洋棋也行。”

  “臭小子,你誆我吧?馬的,怎麼可能你什麼棋都會?”薛剛怒斥:“我最討厭不老實的人。”

  “伯父,你愛玩棋的話,我帶你去。”柴仲森笑了笑,取出皮夾,唰唰唰拿出好幾張卡。“我是這間的貴賓,跟這間的棋友會會長……”

  薛剛瞪著柴仲森說不出話來。

  在李蓉蓉的法拉利跑車裏,薛家勤抱著蓉蓉哭。

  我爸一定會把我打成殘廢,你要救我,把你家的鑰匙給我……

  鏗!被K了。“你姊在,亂講什麼?”李蓉蓉推開薛家勤,回頭對祖穎笑。“呵呵呵……我們只是普通朋友。”裝淑女中。

  祖穎虛弱地乾笑幾聲,坐在後座,望著他們,“你們忙,沒關係,就當我不在。”

  “姊,爸會殺了我。”薛家勤對姊姊哀嚎。

  “沒關係,我們葬在一起好了。”她也會被殺。

  “你們的爸爸有這麼恐怖嗎?”李蓉蓉不解,家勤和祖穎一齊哀。

  “他不恐怖,他是獨裁。”家勤圈住蓉蓉的手臂“靠天”一下。“我爸是退休軍官,我們家實施軍事化管理。”

  聽見這麼慘的事,李蓉蓉竟然大笑。她拍著薛小弟的臉,忘情地愛寵道:“真看不出來喔……”忽然,意識到有外人在,立刻低頭裝作在彈套裝上的灰塵。“我們只是朋友。”欲蓋彌彰地加上一句。

  祖穎好笑道:“是,只是朋友。”說完怔住,也低下頭。自己跟柴仲森在別人眼中也是這樣的嗎?祖穎不禁想著。

  鎮日對著外人好奇的眼光,她都唱高調地嚷說只是朋友。在旁人眼中,看起來是否也像這般荒謬?事實是什麼?事實是他們的互動和某些默契,早已逾越朋友的那條界線。事實是她眼裏早已盈滿柴仲森的臉容,對其他男人沒了興趣。事實是,她的心早躍躍欲試渴望戀愛,身體卻不敢付諸行動。

  車嘉麗罵她口是心非,再正確沒有。早先對著相親的物件,身心懶又困倦,像在看本乏味又錯誤百出的無聊書。柴仲森一來,將一場荒謬的相親打斷,她怕父親責罵跟著小弟逃了,那他呢?他跟父親會不會吵架、甚至打架?

  父親是個很固執的人,祖穎不擔心父親被柴仲森欺負,她知道柴仲森的脾氣,他不至於會得罪父親,頂多兩人談不攏,各自離去。

  比較令祖穎擔心的是,從軍的父親很可能看不慣柴仲森,發脾氣揍了他。

  祖穎取出手機,打電話給柴仲森,電話響了很久,柴仲森才接——“喂?”

  他的聲音含糊,背景有嘩嘩的水聲。

  “是我。”

  “嘿。”柴仲森低笑。

  “你跟我爸還在?”聽見他輕鬆的口氣,祖穎稍稍放心了。

  “嗯,要不要叫他聽電話?”

  “不用、不用……”祖穎驚叫,柴仲森呵呵笑。祖穎罵道:“都是你惹出來的,你好好善後,不可以跟我爸頂嘴。”祖穎凶巴巴地交代。

  “是。”

  “你們在幹麻?”祖穎感到奇怪。

  “你爸在做臉。”

  “什、什麼?”祖穎驚呼:“我爸在做臉?”

  “因為我在剪頭髮,他很無聊,我就叫他去做臉,順便按摩。”

  “什麼?你剪頭髮?”祖穎第二次驚叫,引來前座的薛家勤和李蓉蓉側目。

  祖穎對手機嚷:“你幹麻剪頭髮?”

  柴仲森嘻了一聲。“你爸說,他討厭男人留長髮。祖穎,我為你落發,你要負責。”他故意裝可憐,可是口氣裏有藏不住的笑意。

  “所以你馬上去剪頭髮?”

  “因為你爸不喜歡啊。”

  “你告訴我,你剪了什麼髮型?”

  “不清楚,你爸跟髮型師溝通的。”

  祖穎怔住,抓著手機,下一秒,她爆笑,笑得眼淚快飆出來了。

  “我真被你打敗了,好,很好,你勇敢,你太勇敢了。”祖穎笑得肚子痛。

  柴仲森問:“要過來看我的新髮型嗎?”

  “不要,現在過去,我爸一定會問我一堆問題。剪完發,打算跟我爸幹麻?”

  “他老人家想幹麻,我就帶他去幹?。你放心,我有辦法讓他高興。”

  “你瘋了?瘋了嗎?嗄?”祖穎不知該氣還是笑。“你們倆怎麼會搞在一起?”

  “還不都因為你。”

  “……”祖穎一下子不知該說什?,可心裏很暖,暖得眼淚要飆出來。

  “不說了,我要去沖水了。”柴仲森關電話,祖穎也關上手機。

  “怎樣?那邊情況怎麼樣?”薛家勤瞪著老姊。

  “你不會信的。”祖穎笑盈盈,伸個懶腰。

  “打起來了?”家勤驚呼。

  “是玩起來了,爸說他不喜歡男生留長髮,柴仲森馬上跟爸爸去理髮。”

  “開什麼玩笑?”

  “是真的。”祖穎笑呵呵。“聽說爸還跟髮型師溝通要給他理什麼髮型。”

  “你那個柴先生啊,現在可能是個大光頭了。”家勤一臉好笑地說,說完和李蓉蓉大笑。

  “我覺得你爸挺可愛的啊!”李蓉蓉笑眯眯。

  家勤問祖穎:“姊,柴仲森不怕爸?”

  “他不怕,他臉皮厚。”祖穎翻個白眼,搖頭笑了。他畢竟是出身在黑道世家的,果然膽子比別人大。

  “你們在交往嗎?”家勤問祖穎。

  祖穎摸摸鼻子,轉頭望著車窗外,微笑了。“算是吧。”第一次承認兩人的關係。

  “所以你又戀愛了?”家勤攀著車座問姊姊。

  祖穎瞄著家勤跟李蓉蓉。“對,我跟他戀愛,怎樣?你們呢?嗄?”

  家勤對著李蓉蓉笑,李蓉蓉睨著薛小弟,彼此的眼神都很來電。

  薛小弟摟住李蓉蓉,跟祖穎介紹:“姊,這是我的女朋友。”

  李蓉蓉害臊地低下頭,撥撥頭髮說了句:“暫時。”

  “什麼暫時?就是女朋友。”

  “你好,我叫李蓉蓉,很喜歡看你們的戀周刊。”李蓉蓉主動跟祖穎握手。

  “你跟我弟來真的?”

  “當然是真的。”薛小弟搶答,被祖穎瞪。

  李蓉蓉搔搔頭發,猶豫地問祖穎:“你覺得我們看起來很怪嗎?”她很矛盾。“畢竟我們差很多歲……”

  “跟你說年齡不是問題,”薛家勤教訓女友:“跟你交往的是我,我說沒問題就沒問題。”

  “可是你爸不可能接受。”李蓉蓉比較實際。

  “所以剛才叫你給我你家鑰匙啊,我隨時準備逃家。”薛小弟比較認真。

  逃家?講得真瀟灑!薛祖穎噗哧笑了。

  李蓉蓉反駁:“對你來說當然都沒問題,跟我一起有吃有住,逃家也沒關係,如果我不是那麼有錢,你還會愛我嗎?”

  祖穎駭住了,薛小弟冷冰冰地瞪著女友。

  “我看我們之間的問題不是年齡,是收入吧?”薛家勤推開車門,走了。

  李蓉蓉楞住,軟靠在座位上。

  祖穎問:“你不追嗎?”

  “穿高跟鞋怎?追得上他?”李蓉蓉淚盈於睫,牽起一抹苦笑。

  “真好笑,我愛上你弟弟,這陣子是我這輩子最快樂的時候了,他隨便講什麼,都能逗得我哈哈笑,可是……”李蓉蓉抹淚。“這樣好嗎?你弟弟只是一時興起吧?”

  祖穎看得出李蓉蓉喜歡家勤,那臉上忐忑的表情,怕愛了受傷的猶豫,她覺得很熟悉。

  “我弟啊,從沒這麼認真過。”

  “真的?”李蓉蓉怔望著祖穎。

  “上次為了幫你要簽名,他差點跟作者下跪,被作者刁很久。那個作者脾氣很怪,你應該看看他被整的模樣,我弟真的很喜歡你。”

  祖穎又說:“如果你多瞭解我弟,就知道他不是個勢利的人。我記得以前他說過有別的公司欣賞他的沖勁,要挖他跳槽,他不肯,還被我笑呢!”

  李蓉蓉眼眶紅了,鼻子也紅通通。

  祖穎笑道:“我覺得你們很登對啊,而且戀愛真的好快樂,那種幸福感是什麼成就都比不上的。”這句有說給自己聽的嫌疑喔。

  祖穎看李蓉蓉扳開車門,拔下高跟鞋,抓在手裏,嚷著小弟的名字,不顧身上名貴套裝,不理旁人眼睛,她奔啊奔,奔去追小弟了。

  祖穎看小弟不回頭,卻故意走得慢,那龜速很快教李蓉蓉追上了,然後他們拉拉扯扯在街上爭執,一個扮冷酷,一個頻頻陪笑,很快又手拉手,在街上擁抱。

  “真猛啊,小弟。”祖穎低笑,濕了眼睛。手機響了,祖穎接起,對方口氣陰鬱。

  “祖穎,我被理成平頭了。”那個剛剛還很自信的柴仲森,自以為能輕易搞定薛老伯的柴大作家,這會兒口氣聽起來焦慮喔。

  “平頭很可愛啊!”祖穎哈哈笑。

  “我完了。”柴仲森很沮喪。“我們暫時不要見面。”

  “哈哈哈哈哈哈……要等頭髮留長嗎?”祖穎抓著手機笑得飆淚。看樣子,有個男人需要她安慰了。

  “你說、你說我怎麼放心讓她自己決定跟誰交往?你給我說說,我這做父親的,我的辛酸哪,我就這個女兒啊,啊……”薛剛嚎叫中,宛如一頭剛剛出山的野獸。

  柴仲森扛著粗壯的薛剛,在路上疾走。乖乖,壯頒的薛剛體重快八十,扛起來很吃力,幸好自己平時有健身。而且喝醉的薛剛番得像猩猩,柴仲森扛著他,走向停車場,一路上薛剛的咆叫惹來路人的注目。

  “伯父,你不要動。”柴仲森臉很臭,他的頭上只剩薄薄一層黑髮,設計師為了安慰他,還讚美他輪廓好,理了平頭很像貝克漢。

  “看起來時髦喔。”設計師這樣說。

  時髦個屁!柴仲森從相貌斯文的男作家,瞬間降級成黑道老大。加上現在橫眉豎目的惱怒樣,看起來很有殺氣,兩旁路人自動閃邊,不敢跟他並行。

  只要再穿上袍子拿個長刀,他可以去演古代殺手了。

  薛剛繼續吠:“感情能當飯吃嗎?嗄?臭丫頭當年就是不聽我的話,愛得死去活來,結果呢?被利用了都不知道,家裏的房子都被搞掉了。她怎麼這麼笨啊?這麼笨我怎麼放心啊?”

  柴仲森歎氣,耳朵被吼得嗡嗡響。他好意帶薛剛去飲酒,沒想到薛剛鬱卒已久,一喝欲罷不能,喝醉的番樣跟祖穎有得拚,果然是父女啊!

  柴仲森將薛剛拽下地下停車場,將他塞進車裏。

  薛剛趴在擋風玻璃前,開始嚎哭。“我可憐的女兒,感情怎麼這麼不順啊?長得也不錯啊,為什麼老是遇到爛男人?”

  由於柴仲森心情也不好,懶得安慰薛剛了,他發動汽車,駛出停車場。

  “先生,時間超過了,要補三百元。”停車場的少年雇員按下橫桿,擋住汽車。

  柴仲森按下車窗,看著小弟弟,“你說什麼?”

  喝!少年後退好幾步。黑道?殺手?!望著留平頭凶凶的柴仲森,少年冷汗涔涔。“你……你們的車……超過時間……”

  “他媽的我斃了那些臭男人,他媽的砍死他們!”薛剛咆哮,少年瞠目,緊張地對柴仲森笑。

  “沒……沒關係……你們走吧。”少年按起擋車桿,柴仲森卻沒開走的意思,直瞪著小弟弟看,嚇得小弟弟面色發白,嘴唇泛青。“大……大哥哥……不夠的錢我補就好了,沒關係……”

  柴仲森打開車門,走向小弟弟。

  “不要打我!”小弟弟嚇得躲到桌下。

  柴仲森蹲下來看著他,木無表情地問:“你是不是覺得我的頭髮很好笑?”

  耶?少年楞住,猛揮手。“贊,你這個髮型像貝克漢姆,我欣賞,我改天也去理這個髮型。”

  “說實話。”

  少年開始哭。“不要玩我啊,大哥,你到底想怎樣?剛剛攔下你的車是我的錯,不要氣啊!”

  “出來說話。”

  “不要啊……”少年抓住桌腳,柴仲森硬是把他給拖出來。

  “你頭上的帽子不錯。”柴仲森忽地有了主意。

  “耶!”少年跌坐在地。見柴仲森伸手取皮夾,少年放聲尖叫:“不要拔槍啊!”

  “嗟……”柴仲森掏出皮夾,放了兩張千元大鈔。“兩千元跟你買帽子。”

  遮羞啊!

  “嗄?”

  “謝謝。”柴仲森截走少年頂上的帽子,戴在自己頭上。

  “咦?”

  “交個朋友吧。”柴仲森跟他握握手,起身回車內,駕車離去,留下一臉錯愕的少年郎。
作者: s557660    時間: 2010-3-15 09:05 PM

第八章


  將薛剛抬上床,安頓好後,時間已是深夜十二點。

  暈黃燈光,狹隘的客廳裏,復古的榻榻米地板上,柴仲森戴著藍白格子的鴨舌帽,盤腿坐著,雙手抱胸,殺氣騰騰。

  “不要笑。”他警告。

  “脫帽子讓我看看。”跪坐在對面,掩嘴的薛祖穎,嘻嘻地忍不住笑意。

  “不。”

  “我不會笑你,”

  “你已經在笑了。”他不爽地挑起一眉。

  “給我看嘛,看一眼就好。”

  “不。”

  “你看……有只豬!”祖穎右手指窗,左手掀帽。

  柴仲森拍住她的手,動也不動。“我只是剃了發,不是變智障,OK?”

  來這招!

  “頭髮變短,怎麼人也變拽了?”祖穎?著他。“讓人家看一下會怎樣?小氣。”

  “好,讓我看你屁股的胎記,我就讓你看我的新髮型。”柴仲森陰鬱地看著她。

  “唉呦唉呦,你真色欸”祖穎嘖嘖嘖地嚷。

  “我只是想讓你瞭解我的感受。”唉,事情怎?變這樣?難解啊。他是抱定主意,不管薛剛怎?罵怎?打,他都能為了跟祖穎相守而忍耐,但是叫設計師給他理成平頭,就太過分了。

  祖穎湊過來,眨著眼,笑盈盈地跟他說:“唉,不要幼稚了,難道你要二十四小時戴鴨舌帽?乖,脫下來,我不會笑你,真的。”

  “誰都可以看,就你不准。”在心愛的女人前,形象很重要的。

  祖穎臉色一沈。“為什麼?我生氣了。”祖穎也學他擺酷,雙腿盤坐,雙手抱胸。

  “不讓我看,跟你絕交!”講得鏗鏘有力,擲地有聲。

  柴仲森咧嘴笑,白牙閃著光。“我看見你的內褲了。”

  祖穎低頭,驚呼著按住窄裙。“Shit!”這一盤腿春光大洩啊,丟臉喔,嗚嗚。

  “就說你少根筋吧。”他低笑。

  “這樣吧,你讓我看,我答應你一個條件。”

  有意思喔,柴仲森動搖了,唇角浮起一抹促狹的笑容。“那啵一下怎樣?”

  “親親是不是?好,親就親。”反正老爸睡死了,看不見。祖穎爬過去,在柴仲森臉龐親一口。

  “祖穎,是嘴。”他眸光熾熱地看著她笑。

  “親你的嘴?”

  “對。”

  “你很色喔。”

  “你要不要親?”他眼中閃著興味的光。

  “真是,怎?跟個孩子似的,你多大啦?這麼幼稚,可不可恥啊?好好好——”祖穎過來,斜臉,撅起嘴,要親了,可是忽然打住。

  “你看著我,我怎麼親得下去?”

  “不然要我怎樣?”他強忍著笑意。

  “眼睛閉起來啊,笨蛋。”

  “我想看你親我。”

  “嗟……閉上眼睛。”

  “不。”他的聲音飽含笑意。“我一閉眼,你就會偷襲我的帽子,你以為我不知道?”他不會上當的。

  “我像是那種卑鄙小人嗎?”

  “……”柴仲森挑眉看著她笑。

  很好,沈默解釋一切。祖穎歎氣,圈住他的脖子。“我親了,你一定要脫帽子。”

  條件講清楚先,柴仲森點頭。祖穎撅嘴,湊過去,可是對住他的視線,噗地笑了。

  柴仲森低笑咳嗽。“我以為這是件很浪漫的事。”

  “好啦好啦!”祖穎火速地在他嘴上親一下。“行了吧?帽子給我脫掉,真機車。”

  柴仲森清清喉嚨。“好,我脫了,你不能笑。”

  “我以這期周刊的銷量保證,我不笑。”

  “我要打電話給總監,告訴她你拿周刊銷量亂保證。”

  祖穎呵呵笑。“好啦好啦!”她舉著手說:“我以我的人格保證,我不笑。”

  “我脫了。”

  “嗯。”

  “真脫了。”

  “快。”

  “我不脫了。”

  “為什麼?!”

  他冷哼:“拿手機對著我,想拍照對不對?”

  祖穎虛弱地笑,放下手機。“好,不拍,快脫。”

  “那我脫了。”

  “快!”

  “不能笑啊。”

  “我有預感,再這樣演下去,我們會被打。”

  “被誰打?這裏又沒別人。”

  “你確定?”祖穎雙手環胸睨著他。

  兩人面對面坐著,隱約感覺到有很多雙眼睛在偷窺,仿佛有無數人對他倆的親親戲很期待。

  祖穎好言相勸:“柴仲森,面對現實吧,在我面前不用矜持,快讓我看看你的新髮型,我不笑。”

  “唉,好吧。”柴仲森掀掉帽子。

  祖穎怔住,這……這會不會太短了?真……真是……太令她震撼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有人笑得很大聲,但不是祖穎。

  薛小弟一路笑進來,笑得撲跪在地,拍著地板,還不能停止。

  “我的媽啊……哈哈哈哈哈哈,這什麼樣子?天啊,哈哈哈哈哈哈……你以為你是貝克漢喔?”

  柴仲森面無表情,或是已經糗到呆住。

  鏗!有人K了薛小弟。是祖穎。“不准笑,給我住嘴!”祖穎右肘夾住小弟脖子罵:“不准笑,聽見沒?有什麼好笑?有什麼好笑!”

  “對……對不起。”薛小弟躺平,快斷氣。

  祖穎鬆開他,望著柴仲森。她雙手按住他的肩膀,直視他的眼睛,他正鬱悶地瞪著她。然後,祖穎很正經地安慰他:“你很帥。”

  “哈哈哈哈哈哈哈……。

  薛小弟又忍不住抽搐地在地上翻滾,祖穎瞪他一眼,叫他閉嘴。她繼續望著柴仲森,從柴仲森手裏取走鴨舌帽,戴在自己頭上。

  他們對坐著,望著彼此。祖穎戴著鴨舌帽,目光閃動,驀地,她笑了。

  “柴仲森,我愛你。”然後,祖穎哭了。欸……她說什麼?柴仲森楞住,怔怔地看祖穎蒙住臉啜泣。

  “姊,你幹麻哭?”薛小弟坐起來,祖穎馬上把他踹不去。

  “笨蛋,你懂什麼?”她指著柴仲森,命令小弟:“叫姊夫!”柴仲森眼睛一亮。

  “祖穎?”她說什麼?意思是……

  “欸?”姊瘋了喔?薛小弟趴在地,很納悶。“你們偷偷結婚了喔?”

  祖穎罵小弟:“這有什麼好笑?你能為李蓉蓉這樣嗎?”祖穎抱住柴仲森,哭得很大聲。“我好感動!。

  最後打動祖穎的,竟是因為柴仲森剃了個可笑的髮型。詭異啊……柴仲森坐在地,不知該感到高興還是悲哀。就因為這原因?就這麼簡單?

  在另一頭的房間裏,薛剛呈大字形,呼呼大睡,渾不知他命令設計師剃出的髮型,間接決定了女兒的感情。假設他醒來得知這事,怕是要對天抗議——“命運啊,我真是不懂你啊!”

  柴仲森愉快地回家去,他胸腔盈滿著愛,就在剛剛,那間老屋裏,古老的榻榻米地板上,祖穎答應跟他交往。柴仲森撇下鴨舌帽,快樂令他忘了可笑的髮型,愛情令他在大街上昂首闊步。

  太值得了,他甚至感激起幫他剃發的造型師。

  頭髮會再長,髮型可以換,但祖穎只一個,祖穎愛他比什麼都重要。柴仲森此刻覺得飄飄然,像踏在雲上,還有點茫茫然,像喝醉。不敢相信,追她追那麼久,就在剛剛美夢成真,多不可思議啊!他恍惚地走在深夜的街道上,路燈亮著他的身影,他微笑地不斷回想剛剛祖穎說的話,一次次復習,不嫌煩。

  她說:“我愛你。”

  她說:“我們交往吧?”

  她說:“要是交往順利,結婚吧。”

  她說:“我其實很喜歡你。”

  她說:“就算你頭髮禿了,變胖變腫,我想我還是喜歡你,因為你真的好好。”

  然後祖穎問他晚上吃什麼,然後祖穎關切他跟她爸爸都聊些什麼,然後她問他晚上有沒有吃飽?他說有點餓,她就泡了一碗面給他吃。薛小弟也嚷餓,可是泡面只剩一包,祖穎把小弟推開,搶了泡面只泡給他吃。

  那泡面的滋味啊,因為是祖穎泡的,特別香啊!

  柴仲森回家後,很興奮,睡不著,已經半夜兩點,他在床上輾轉反復,睡不著啊,怕明天醒來一切是夢,於是下床,打電話給阿J“喂?”阿J被吵醒,聲音有濃濃的困意。

  “是我。”

  “少爺?”

  “我成功了。”

  “耶?”

  “她答應跟我交往了,她愛我。”

  “咦?薛小姐?”

  “是,你知道今天發生什麼事嗎?我現在睡不著……”半夜兩點,阿J被逼著聽柴仲森發情,得意地重復當日經過,聽到耳朵痛,聽到睡著了,柴仲森還在講——“她說就算我變胖變腫,她還是會喜歡我,你懂嗎?我想,她其實已經愛了我很久……阿J?阿J?”

  回應他的是阿J的鼾聲。可惡,竟然睡著了。

  柴仲森掛了電話,躺在床上,那個心喔,還是興奮地怦怦跳,靜不下。

  不行不行,這麼值得紀念的日子,怎麼可以不寫下來?

  柴仲森掀開枕頭,取出日記,拿了鋼筆,將祖穎的每一句話記錄下來,這樣就不怕忘記,可以隨時拿來看,一直高興到老。

  這個晚上,有人也睡不著。薛家姊弟倆,在客廳思量,分享彼此心事。

  “我看得出來你又在感動了,你一感動起來,我就覺得很頭痛。”說話的是薛小弟。“而且我覺得你一感動,男人就會嚇得跑光光,你看你,你的毛病又犯了。”

  “有嗎?”

  “你在幹麻?”

  “織毛衣啊。”祖穎邊說話邊編織。

  “離冬天還很久。”薛小弟提醒。

  “一天織一點,到冬天他就可以穿了啊!”在愛的魔力下,祖穎如入無人之地,渾身宛如閃著一圈粉紅光,充滿感性與愛心。

  薛家勤冷哼:“剛剛才決定交往,離現在不過四小時,你已經開始打毛衣給他穿,你會不會太熱情?”

  “會嗎?”

  祖穎捧著毛線團,靦腆地笑。“如果是你,你能不感動嗎?”那麼英俊的男人,為她理平頭。

  “感動歸感動,要瞭解一個人得長期相處,懂嗎?不要盲目衝動,投入得太快,所謂日久見人心,姊,你要冷靜。”

  “你在幹麼?”換祖穎問小弟。

  “你看不懂?”

  “幹麻折衣服?”

  “喔,我要收拾一些衣服走。”薛小弟拖出行李箱,將折好的衣服放進去。

  “你要去哪?”

  “去跟李蓉蓉同居。”

  祖穎揪住小弟耳朵。“剛剛對我說的話,我原封不動還給你!”

  薛小弟嘿嘿笑。“趁老爸不在,我要落跑,等他醒來我恐怕走不了。”

  “就會說我?你愛起來比我更誇張,你給我差不多一點,冷靜,坐下。”拿出姊姊的威嚴,指著地板要小弟乖乖坐好。

  薛小弟從來就不怕姊姊,所以他沒乖乖坐下,倒是打包的動作更快了。

  “姊,蓉蓉是個好女孩,我不能辜負她,我要負責。”

  祖穎楞住,哈哈大笑。“你在說那個李蓉蓉嗎?”像在說什麼十八歲少女咧,人家比他大好不好?

  “我要去照顧她,她很笨,作息不正常,又常熬夜,不會煮飯做菜,我要去照料她的生活,分攤她的工作。”

  祖穎笑岔了氣,指著地。“坐下坐下,你先坐下。”

  薛小弟盤腿坐下。“你最好不要阻止我,不然我跟你斷絕姊弟關係!”

  “你不是勸我不要投入太快?。

  “我沒有投入太快,我暗戀蓉蓉很久了,我愛她。”

  “好,爽快。”祖穎拍拍弟弟的肩。“問題是,同居不是辦法吧?”

  “是,所以我打算下個星期跟蓉蓉求婚。姊,你覺得這怎樣?”

  薛小弟從口袋掏出個絲絨盒子,打開,鑽戒閃著光。

  “真的還假的?”祖穎取來鑽戒瞧,薛小弟表情很驕傲。

  “當然是真的,我存了兩年的錢,全敗在這上頭了。姊,她會不會嫌太小?我本來想刷卡買更大的,但是我不想負債,這樣不好。”

  “看不出來你這?浪漫……”祖穎瞅著鑽戒笑眯眯。

  “姊,你不要看蓉蓉當老闆,一副很精的樣子,她其實很呆,需要人照顧,她少根筋,常讓我很擔心……”薛小弟義正辭嚴地說著。

  祖穎看著小弟認真的表情,覺得這話挺熟悉。她搖頭失笑:“男人、男人哪。”是不是一愛上誰,就覺得那人非要靠他照應?祖穎將鑽戒放回盒子裏。“放心,戒指很漂亮,她會喜歡的。”

  “要結婚時,我會通知你。”

  “你不跟爸商量?”

  “先讓他冷靜幾天,我會用電話跟他商量,免得他一氣,又想揍我。”

  “你都想清楚了?真的要跟她結婚?結婚是一輩子的事,不能兒戲,結了就不好離了,你知道事情的嚴重性嗎?”祖穎先將最壞的說給小弟聽。

  “她大你好幾歲,會老得此你快喔,將來她身體不好,你要照顧她,還有你們的興趣嗜好都合嗎?長久相處,行嗎?”

  “你很羅唆喔。”薛小弟起身,拖下行李告辭。“姊,你今天不要回家,留著等爸醒來再走。”

  “是,丟給我善後,是吧?”

  “姊,我會報答你的。”

  “哼哼哼!”祖穎冷笑。“我本來還想先走的。”看來只好硬著頭皮等老爸發飆了。

  “姊,你先幫我跟爸說一聲,讓他有心理準備。”

  “好啦。”

  薛小弟拖著行李走向門口。“拼嘍。”

  “你怎麼過去?”

  “蓉蓉在外面等我。

  “咦?”原來兩人都計劃好了啊。“掰掰。”祖穎跟小弟揮揮手。

  薛小弟回頭問:“你一個人沒問題吧?”

  “本來很有問題,但是因為你的問題比我大,所以呢,我想老爸不會太罵我,他會先罵你”

  “喔。”有道理。“不用太感激我。”

  “滾吧,羅唆。”

  小弟揮揮手走了,一副為愛往前沖的瀟灑樣。

  祖穎關門,到父親房間,幫呼呼大睡的父親蓋被。然後將家裏收拾乾淨,又替父親熬了一鍋排骨粥,搞定後,天已經濛濛亮,再過兩個小時該出門上班了。

  她整晚沒睡,但是呢,心情很好。她去沖個澡,振作精神,並開始計劃,中午打電話叫柴仲森跟她吃飯,晚上問柴仲森要不要看電影,啊,萬一他找她去他家,要不要答應?糟了,該不該先回家一趟,換新的性感小褲褲?祖穎想到自己臉紅透。

  祖穎寫了字條,簡單地交代一下弟弟的行蹤,叫父親先不要擔心,這才拎了包包出門。

  真是美好的一天喔,身上還帶著肥皂香,祖穎步伐輕快,剛走到街口,一輛賓士車堵住去路,車窗按下,祖穎看清來人,驚呼出聲。

  “柴仲森?你怎麼來了?。

  “來接你上班,打去你家沒人接,猜你是還在這,快進來。”

  感動哪,祖穎開門坐進去,柴仲森將車子駛向出版社。

  “你有黑眼圈喔!。柴仲森笑她,祖穎瞪他一眼。

  “你以為只有我有嗎?”

  這兩個傻瓜徹夜未眠哪!

  “昨晚說的話你記得吧?”柴仲森提醒她。

  祖穎笑盈盈地說:“記得記得啦,你先停車,我買份報紙。”

  車子在便利商店停下,祖穎下車進商店,繞了一圈,買了三明治當早餐,到報架抽了一份報紙,天天看報注意藝文版的動向,也是她的固定工作之一。

  祖穎回到車內,拉開咖啡罐讓柴仲森喝。打開報紙,開始瀏覽。

  “你沒睡吧?乾脆請假一天。”柴仲森擔心祖穎。

  祖穎忽地揪住報紙,罵道:“Shit!”

  “幹麻?”柴仲森看她盯著一則新聞,表情嚴肅,便將車子駛向路旁停住,“我看看。”

  “姜綠繡的新書被影射抄襲。”祖穎扔了報紙。“陳士同,我要找這個寫評的算帳!”祖穎取出電話,開始聯繫各路人馬。“他最好給我拿出證據,Shit!Shit!讓薑綠繡看見就糟了。”

  美好的一天,讓這個陳士同毀了。

  在祖穎灌了三大杯超濃的咖啡後,藍鯨的法律顧問——沈律師趕到,與祖穎和主編開會。

  看過書評後,沈律師說:“寫評者用了可能、也許等字眼來影射薑綠繡的小說中,冰塊這個橋段是模仿美國偵探小說作者梅紗克蒂的書……這是規避法律責任的字眼,我不主張提出控告。”

  “祖穎,不可能告得成啦,這種事常有,這些人狡猾得很……”主編揉著太陽穴。

  “喔,加上‘也許、可能’,就可以亂寫嗎?這還有沒有公道啊?”祖穎發飆。

  沈律師說:“通常遇上這種事,也只能自認倒楣。”

  主編歎氣。“我也是這麼跟她講的,可是她堅持要問你。”

  祖穎氣嚷:“我去過薑綠繡家裏很多趟,她因為怕受影響,根本不看偵探小說,這是巧合!這對她不公平。”

  “還有個辦法——”沈律師建議:“你可以打電話到報社抗議,請他們轉告寫評者,發一篇道歉啟事,或是幫姜小姐刊一篇自清的報導”

  “我不同意。”主編想得比較遠。“沒有把握的事鬧大了,後患無窮。祖穎,你先安撫薑綠繡的情緒。”

  “她不接我的電話,一定是看過書評了,覺得很嘔吧。”

  散會後,祖穎透過認識的媒體人,打聽到陳士同的電話,她打電話過去,下一刻,編輯部成戰場,只聽得祖穎震天響的怒罵聲,罵得左右編輯都怔住了。

  “我是姜小姐的編輯,請問你今天刊載的文章內容,是基於什麼樣的證據,影射姜小姐抄襲?”

  “姜小姐某橋段與梅紗的小說相似。”陳士同也不是省油的燈。

  “你指的是冰塊這個橋段嗎?”

  “我只是說可能,我並沒有使用肯定的語氣。”

  “既然不肯定,表示你沒有十足的把握是吧?既然沒十足的把握,要影射別人抄襲,刊到報紙上,為何不先跟出版社求證?作者的名譽在你眼中這麼廉價嗎?”

  陳士同低笑著,他還是第一次遇到這麼機車的編輯。“有這麼嚴重嗎?如果寫任何一篇評論都要先問過作者的編輯,那麼我保證編輯們會被煩死。”

  “如果知道作者會被這樣糟蹋,我相信編輯們情願被煩死。”

  “你想怎樣?”

  “三天內刊登道歉啟事。”

  “不會吧?!”陳士同又笑了。“既然有本事出書,就要有雅量接受公評,這是消費者的權利。”

  “你還有良心嗎?你問心無愧嗎?你花幾百塊買的書,是作者花兩年的時間寫出來的心血,你幾句話,就將人家苦心經營的橋段說成抄襲,不覺得自己過分?”

  他還是無所謂地說一句:“我覺得你無理取鬧。”

  “很好,我讓你見識什麼叫無理取鬧!”祖穎掛電話,張編輯過來安撫。

  “祖穎,箅了啦。”

  李編輯也過來勸:“這種事沒得解啦。”

  祖穎拉開抽屜,搜出糖吃,順手將滿桌的報紙、文件掃進提袋裏。

  “我一定要陳上同道歉。”提袋甩上肩,祖穎要去堵陳士同,可是有個人先一步擋在門口。

  “你跟我進來。”總監將祖穎拉進辦公室。

  “我剛剛接到報社主編的電話,她代陳士同向我們道歉了,你不要去鬧事。”

  “然後呢?要不要發個文章還姜綠繡清白?”

  總監看著祖穎。“你從事這行幾年了?應該知道做編輯的,人脈有多重要,犯不著為了個作者搞壞關係,況且人家已經主動道歉了。”

  “我不能接受。”

  “這種事以前又不是沒發生過,我跟律師也談過了,除非告他譭謗,但勝訴的機率很低,有必要嗎?”總監覺得祖穎小題大作。

  “這次不一樣。”祖穎扔了提袋坐下。

  “哪不一樣?”

  “這個作者不一樣,她是完美主義者,你不瞭解,我很擔心……”

  “你說薑綠繡啊?我剛剛已經請快遞送花給她,表達出版社的立場,你再勸勸她看開點,請她去飯店吃個飯,或是由出版社招待她出國去散心,你覺得怎樣?”總監思量著。“就說她的書銷量好,出版社想犒賞她的辛勞。”

  “我知道了,”祖穎拎了袋子離開。

  “祖穎?”總監追出來。“我說的你有沒有聽進去?”

  “有啦。”祖穎氣呼呼回座位。“沒天理,真是太沒天理了。”祖穎嚼著糖,氣憤難消。

  “總監怎麼說?”編輯們過來問。

  “叫我不要搞壞關係。”

  “總監是為你好,犯不著為一個作者得罪報社吧?”編輯們試著開解祖穎,沒有人希望事情鬧大。

  薑綠繡拿了剪刀,將陳士同的文章剪下。

  陽光灑落桌面,映著報章的鉛字,一字字,怵目驚心。她邊看邊發抖,電話不住地響,祖穎不斷留話——“喂?姜小姐?我是祖穎,我知道你很冤,你在家嗎?我們可以談談嗎?請你回電話給我,我很擔心。”

  三個小時後——“姜小姐?我祖穎啦,我在你家門口,你方便開個門讓我進去嗎?”

  薑綠繡回望門口一眼,不理會。

  祖穎繼續打電話。“姜小姐?我祖穎啦,我買了蛋糕,放在你家門口,你在家吧?幫我開個門吧,我很擔心……”

  薑綠繡趴在桌上,將那篇文章撕碎。隨即拉開抽屜,將寫稿搜集的資料也拿出來剪個粉碎。跟著就什麼都不想做了,她離開座位,躺在沙發上,懶懶地看著窗外搖曳的日影……
作者: s557660    時間: 2010-3-15 09:23 PM

第九章


  下午五點,柴仲森一起床,就打電話找祖穎。

  “你在哪?”

  “還在煩書評的事?”

  “真教人沮喪。”祖穎無精打采的。

  “吃飯沒?我們去牡丹樓吃,你不是最愛吃那裏的叉燒飯?”

  “喔。”

  “那裏的珍珠奶茶也不錯。”

  “嗯。”

  “我過去接你,你在哪?”

  接到祖穎後,柴仲森帶她到牡丹樓吃飯。

  用餐中,他驚訝地瞪著祖穎,她臉上恍惚的神情令他不禁微笑。祖穎正在表演特技,她手裏拿著筷子,頭不停點著,雙眼都眯起來了……唉,她打瞌睡。

  “祖穎?祖穎?!”柴仲森好笑地喚著她。

  “喔。”祖穎醒來,睜著迷蒙的大眼睛問;“幾點了?”

  “幾點?你正在吃飯。”他掐掐她的臉。“快吃。”

  棒起碗,叉燒飯沒吃幾口,她又開始恍神,頭一點兩點三四點地點下去,都快點進碗裏了。

  柴仲森喚她:“祖穎?祖穎?”

  “喔。”醒了,她揉揉眼睛。“對不起。”

  “對不起?”他笑了,幫她盛湯。“喝湯吧,喝點熱的,精神會好一點。”

  “對,喝湯。”祖穎托著臉,舀湯喝。真沒意思……“不要再想了。”

  “辛辛苦苦做了書,人家隨便就扣上抄襲的大帽子。”

  看著她沮喪的模樣,柴仲森很心疼。他坐過去,用非常溫柔的手按摩她的肩,試著消除她的疲勞。

  “你太累了,吃完飯,好好休息,其他的事明天再說。”

  “可惡,還沒辦法告他!”祖穎望住柴仲森。“我很氣,不過我很累,累得沒法氣了……”她懶懶地撐住臉,嗓音沙啞,有著濃濃的睡意。

  他莞爾地說:“是,也沒力氣稱讚我的新髮型了。”

  祖穎笑了。“不是說了?很帥啊。”

  他撥開她微亂的發絲、深切而憐惜地看著她。“祖穎,薑綠繡的事你要想開,不要太在意。”

  “我很想去揍陳士同。”祖穎懶洋洋地瞄著他。

  “祖穎,你想睡的模樣真性感。”他努力轉移她的憤怒。

  “那這樣呢?”祖穎捧起碗,咬了一大口叉燒飯。

  “這也性感。”他忍不住微笑。

  “我現在精神渙散。”祖穎舔掉嘴角的飯粒。

  “看得出來。”

  “我實在吃不下,我們走吧!”祖穎穿上外套。

  柴仲森牽住她的手,去櫃檯結帳,走出餐廳,祖穎忽然往下倒,柴仲森即時攬住她“祖穎?”他沒聽見她的回答,倒是聽見鼾聲。

  她睡著了?!

  祖穎靠著他手臂,閉著眼,昏睡了。

  很好,昨天扛薛伯伯,今天扛他女兒。柴仲森失笑,橫抱起祖穎不顧旁人好奇的眼光,將祖穎一路抱到車上,帶回家。

  阿J正在打掃主子的家,清理庭院時,見主子抱著薛小姐進來。

  “她怎麼了?”

  “把門關上。”柴仲森一路將祖穎抱進屋裏,放到床上,幫她蓋被子,跟著就站在床邊欣賞她的睡容。她睡得很無辜,他笑得很高興。

  阿J溜進來,問:“她生病了?”

  “噓!”他示意阿J噤聲,愛寵地看著祖穎悄聲說:“她睡著了。”

  主僕走出房間,柴仲森輕掩上門,阿J看在眼裏,覺得好笑。

  “少爺,我現在知道你怕什麼了,你就怕薛小姐。”

  柴仲森瞪阿J一眼,他拉拉袖口,清清喉嚨。“好了,你可以回去了。”

  “但是院子還沒掃完。”

  “我自己來。”

  “垃圾還沒打包。”

  “我會弄。”

  “你是少爺,怎麼可以讓你倒垃圾?”

  柴仲森瞪他,冷冷地說:“再不滾,就把你當垃圾扔掉。”

  “喔。”少爺想跟薛小姐獨處。阿J一邊款東西,一邊嘀咕:“早知道啦,見色忘僕。”

  “在念什麼?”柴仲森好笑地青他一眼。

  阿J嘻嘻笑告辭了,門一掩上,柴仲森立刻動作——他拉開抽屜,將多年收集的各國蠟燭搬到餐桌,點燃。在到酒櫃前,挑了最名貴的香檳,進廚房敲了幾個碎冰塊,一齊擱在銀色冰桶裏。

  打開冷凍庫,取出頂級的霜降牛肉,放在流理台解凍,準備煎牛排。等等!柴仲森挽起袖子,在流理台前,沈思起來。

  只吃牛排太膩了,水果,嗯,做水果盤。刀拿來,紅的蘋果、綠的芭樂、喑紅櫻桃、豔的草莓、黃色柳丁,迅速切好了排在盤裏,美得像畫,活色生香,光看著就是種勾引。

  柴仲森滿意了。等等!又想起來了,祖穎吃飯時愛喝晶晶奶茶,他取出手機,Call阿J“幫我買兩杯晶晶奶茶過來。”

  掛上電話,踅回客廳,柴仲森站在餐桌前瞅了一會兒,決定重新換張桌巾。他點了印度檀香味的熏香燈,這才進浴室,刮鬍子,洗了澡,換上休閒服,放了輕音樂,坐在客廳沙發,優雅地抽起雪茄。

  聽著音樂,想著伊人醒來,與他共進晚餐,柴仲森的笑容不自覺加深。

  阿J拎著奶茶走進來。

  “奶茶放哪?”喝!阿J楞在玄關,瞪著屋內。他才閃了多久?

  有沒有三小時?這屋內是燈光昏黃,香氣彌漫,桌上蠟燭閃耀,香檳、水果盤,擺設得真浪漫哪!還有那個沙發前,主子慵懶地吞雲吐霧,樂聲飄揚,氣氛真是不得了。

  主子回頭,朝阿J微笑。“你來啦?”

  阿J眯起眼。“你太誇張了,少爺。”太明顯喔,擺明今晚想跟薛小姐幹?。柴仲森凜容,指著廚房吩咐;“奶茶放冰箱。”

  “喔。”阿J走進廚房,嘀咕著走出來。“薛小姐還沒醒啊?”

  “快了。”柴仲森抬頭望時鐘,已經睡了五個多小時。

  “你們打算整晚喝酒不睡嗎?”

  “問那麼多幹??”

  “少爺,太積極會嚇跑女生。”阿J好心提醒。

  “胡說什麼?我坐在沙發抽雪茄,哪里看來積極了?”

  又點蠟燭又放熏香燈,搞得這麼浪漫還不積極?阿J嘿嘿笑著走了。

  因為阿J的話,柴仲森決定取來本書,偽裝成看書的樣子,掩飾心裏的想法。

  其實心裏想的都是美麗的祖穎,他想著,待她醒來已經很晚,肚子一定餓了,然後煎牛排給她吃,再留她過夜,然後聽音樂飲香檳,跟著兩人開始情不自禁,然後就會在床上發生一點事情,最後滿足地抱在一起睡到天明。

  該死!柴仲森合上書本,好笑地敲敲腦袋,?自己許多色情的想法感到罪過。但他情不自禁,對祖穎想入非非,一想到她正睡在自己的床上,他的身體就起了反應。

  而時間分秒流逝著,十二點,雪茄抽完。淩晨一點,冰桶流汗,冰塊融成水了。兩點,水果盤的水果褪色了。三點,柴仲森走進臥房,決定喚醒佳人。

  他站在床邊,瞅著祖穎,她睡得很熟。柴仲森蹲下,托著臉,望著祖穎,她輕輕打鼾。

  唉!氣餒。他知道他的床很舒服,是國外進口的床墊,但……柴仲森歎氣。

  他渴望佳人醒來,與他度過浪漫的夜。他已經佈置好餐桌,準備與她共進晚餐,他喜歡與她徹夜長談,再跟她纏綿到天亮。

  他是個健康的男人,面對心愛的女人,他的欲望蠢蠢欲動,但……

  床上,祖穎翻了個身。

  醒了?!他湊身打量她一沒,沒醒。她抱著枕,埋在床褥間,睡得好極了,像只無尾熊抱著尤加利。

  “祖穎?”他雙手撐在床,俯望她。伸手輕輕搔著她的臉,她的臉好嫩。

  祖穎皺眉,拍開他的手。

  他莞爾,捨不得吵她。唉,他也躺下了,感到沮喪,又覺得好笑,愚蠢,白忙一場,她只想睡覺。

  柴仲森聞著祖穎的香水味,聽著她的呼息,他的眼皮漸漸沈重了,臉靠著祖穎的肩,他也困了。

  時鐘滴答滴,客廳裏熏香燈吐著香氣,盤裏水果變色黃了。廚旁流理臺上,頂級的霜降牛肉美味正在流失中。

  可是臥房床上,柴仲森跟薛祖穎,在窗前稀微的月光裏,睡得很沈,而窗外,院裏的植物,生氣勃勃地朝天空伸展,靜靜地生長茁壯。

  城市另一端,薛剛瞅著一張相片,氣得發抖。這個不孝子,剛剛竟在電話裏跟他頂嘴。

  叫他回來,他就說他要結婚。叫他冷靜,他就在那邊長篇大論說什麼是真愛。罵他瘋了,他竟然罵老父固執。兩父子一言不合,互掛對方電話。

  “唉!”薛剛揉揉眼,抬頭瞅著牆上愛妻的遺照。“兒女大了,都不聽我的。”

  相片裏,愛妻微笑著,仿佛在告訴他,算了吧,年紀一大把,還為兒女操心。

  薛剛躺下,瞅著手裏的相片。

  相片裏,祖穎跟家勤手牽手站在陽臺邊。祖穎留著妻子剪的西瓜頭髮型,大大眼睛,一臉聰明樣。家勤理平頭,憨憨地,站姊姊身旁,矬矬地笑,還咬著冰棒。背景是那年夏天午後的陽光,拍照人是他的牽手,已故的亡妻。

  “嘻!”薛剛將相片按在胸口,都是他最親愛的人。薛剛喃喃自語:“老伴,我看那個柴仲森要拐走咱的女兒了,家勤被個大他好幾歲的女人騙走,這兩個都要離開我了,我怎麼辦?”

  薛剛難過地睡著了,窗簾揚著月光。他思念的妻子來到夢裏,她微笑著,歲月並沒有在她臉上添了痕跡。她坐在床邊,俯過來,手輕輕撫著他佈滿皺紋的老臉。

  薛剛望著愛妻,她的笑容真溫暖。

  “老婆,我想你。”在夢裏,他哭得像個小孩。

  清晨五點,祖穎驚醒,彈坐起來,有只手臂橫在腰上。她轉頭,看柴仲森睡在身旁,而窗外,天藍著。

  祖穎伸個懶腰,小心地移開他的手臂,躡手躡腳下床,走出房間,時鐘顯示著五點,天呀!她昏睡了這麼久,連怎麼來他家的都沒印象。
  祖穎看見餐桌上,燃盡的蠟燭,不涼的香檳,兩隻高腳杯,乾乾淨淨的沒使用過。

  盤子裏,擺放整齊的水果都黃了。祖穎納悶了半晌,走進廚房,發現流理臺上退了冰的霜降牛肉。

  這下子她意會了,有個人準備這些,醞釀浪漫的晚餐約會。然後,那個人想必等不到她醒來,沮喪地連衣服也沒換,就這麼睡著了。祖穎撐著流理台,忍不住笑起來,她可以想象柴仲森鬱卒的表情。

  祖穎進浴室,洗了澡,出來後,找了橡皮筋將頭髮紮起,精神奕奕地將餐桌上黃了的水果倒掉,拎了冰桶進廚房,抽起香檳,將水倒掉。拿流理台退冰了的牛肉,取出砧板,拿菜刀,唰唰唰地很快將牛肉切片。

  她打開冰箱,看見兩杯晶晶奶茶,她笑了,心裏一陣暖。搜出洋蔥番茄,開始料理。

  六點,祖穎將牛肉湯倒進陶缽裏。

  七點,天亮了,屋外麻雀在歌唱,柴仲森還沒醒,祖穎該上班了。她走進房間,望著床上酣睡的男人,他睡得像小孩。

  祖穎俯身,在他臉龐輕輕印上一個吻,又幫他蓋好被子,這才拎起皮包出門。穿過院子,石道旁小白花搖曳,像在對她笑。柴仲森親手栽植的花草奇樹,散發著清新的氣味。

  祖穎抽掉門栓,站在柴仲森家門外,雙手環胸,怔了一會兒。

  她搔搔頭發,拉拉襯衫,她踢踢門檻,又抓抓手臂。這幾年她從沒遲到,從不請假!她月月拿全勤獎,全副精神放在工作上。這幾年總是鬧鐘一響就起床,起床立刻趕公車,奔向出版社報到。這幾年她總是睡不好、吃不好,都為了工作……她一直很有鬥志,這麼拚覺得很值得。

  但是,昨天薑綠繡的事令她很受打擊,而昨夜在柴仲森家裏,她卻睡得出奇地好。

  此刻在這日光燦燦的清晨,涼風習習,她心裏忽冒出疑問——“我真正要的生活是什麼?”

  汲汲營營追求,求的又是什麼?所謂的成就,有時卻如此不堪一擊,這般脆弱。然後,破天荒地,頭一回,她決定請假。

  祖穎將塞在信箱裏的報紙拔出來,夾在腋下,返回屋裏。

  她又蹲下,摘了三株小白花,進屋後找了玻璃杯插好,放在餐桌上。

  然後她挽起袖子,又系上圍裙,這次她用充裕的時間,煎了法式蛋餅,打了鮮奶油,淋上去。拿了蘋果、小黃瓜、高麗菜做沙拉,她先泡過鹽水,這樣不論擱多久,顏色都不會褪。

  八點半,餐桌佈置完畢。

  祖穎滿意地笑了,靠著餐桌,她摸摸小白花。為心愛的男人做料理,這一直是她最喜歡的啊!

  機穎撥電話到出版社,報備一聲,然後坐在餐桌前,攤開報紙,等柴仲森醒來。

  柴仲森醒來,床畔伊人無蹤,他怔怔地坐起來,牆上掛鐘顯示九點。祖穎去上班了?柴仲森又躺下了,心中失望,昨天計劃要與伊人度過浪漫的夜晚,結果她睡得太沈,等她醒來,卻換他睡著了。

  忽然他聽見外邊傳來紙張翻閱的聲音。有人?柴仲森下床,推開門,正好祖穎抬頭

  “早啊!”祖穎笑了。

  看著她,柴仲森驚訝得說不出話,他後退一步,注視著她。

  此刻,陽光亮著客廳,餐桌上擱著一杯小花,一盤盤美食,空氣浸著奶油香,而最教他驚訝的,是坐在桌前的薛祖穎。她面前攤著報紙,坐在那裏,天經地義的,仿佛是他的伴侶。

  他難以形容心中的感動,他高興到覺得自己將永遠記住此刻,沐浴在晨光裏她柔美的模樣。

  “你沒去上班?”他的嘴角浮起淡淡的笑容。

  “我請假,想跟你吃早餐。”她能明顯地感受到他的愉悅,即使隔著一小段距離。

  祖穎掀開陶缽的蓋子,起了一冽蒸氣。“喏,我用你的牛肉煮了番茄牛肉湯。”接著,指著一盤盤餐食介紹:“法式蛋餅、三明治、生菜沙拉、還有咖啡,你洗完臉快來吃。”

  他交疊雙臂,背靠著房門,發出歎息。“我今天是走了什麼好運?”

  吃早餐時,他們聊起薛小弟的感情。“所以我弟弟離家出走了。”

  “其實你爸沒那麼可怕,他只是寂寞。”他熱絡地看著她。“真難得,工作狂也請假?”

  祖穎睨著他笑。“是誰昨晚弄了那麼多吃的,我不留下來幫著吃行嗎?”

  “你昨晚睡得好熟,我不忍心叫醒你。”他問:“怎樣?我的床睡起來很舒服吧?你要是喜歡,天天歡迎你來睡。”

  “謝謝喔,我家的床也不賴。”她揚起秀眉,嘴角隱含笑意,然後她歎道:“我今天忽然有種感覺,覺得工作真沒意思。”薑綠繡的事,令她很沮喪。

  “這叫做職業倦怠症。”發現她唇邊沾了奶油,他不動聲色地,頭切著蛋餅。“祖穎。”

  “嗯?”

  “今天想做些什麼?”

  “唔……很少這個時候放假,不知道。”祖穎咬著叉子。“不如你給點意見吧?”

  “沒問題。”柴仲森撇下刀叉,走向她,按住她雙肩。“那麼先從這裏開始,”他低頭,舔去她唇邊的奶油,然後貼在她耳邊輕言細語,引起她一陣愉快的顫抖。

  “做了這麼美味的早餐,理應得到獎賞……”他溫柔的口氣仿佛愛撫。

  祖穎眨了眨眼,她聞到刮胡水的氣味,淡淡的麝香味。他吻她的鼻尖,輕咬她的上唇,兩人鼻尖觸在一起,看著彼此。

  “昨晚躺在你身旁,我滿腦子想著一件事,你要不要聽?”柴仲森眸光閃著可疑的火花。

  “嘿!”祖穎身子一低,溜開了。溜得遠遠,指著他笑著說:“你乖乖吃早餐。”那熾熱的眼神囂張地暗示著他的想法,害祖穎心慌意亂。“我已經吃飽了。”

  他繞過桌子要逮她,祖穎溜到另一邊。

  “你還沒喝湯喔。”她像個老師,故作嚴肅的口氣。

  “過來。”他雙手撐在桌面,盯著她笑,聲音平靜,溫暖而親昵。

  他一身雪白的休閒服,貼身的上衫刻畫出他的肌肉線條。

  她望著他,他是這麼英氣勃發,充滿自信與優雅,他正對她溫柔地笑著,可是他眼裏的閃光卻令她不敢輕舉妄動。

  “你過來,我不會對你怎樣。”可是他的表情像是打算對她怎樣。

  “你想幹麼?”她笑盈盈地問。

  “只是想抱抱你。”

  “只是抱?”她對他挑起一眉。

  “你說呢?”他微笑地盯著她問:“除了抱,還想要什麼?”

  她被他慵懶口氣,和那雙肆無忌憚的眼神,惹得忐忑不安,臉頰緋紅。

  她低頭,緊張地撥撥頭髮。“唔,我覺得……我們的對話越來越曖味了喔。”

  柴仲森狀似無聊地撫了撫桌面,低垂著眼,嘴角勾著一抹笑,表情像在思量什麼。

  祖穎看他用指尖,描著桌面紋路,聽見他低沈性感地說——“難得你有時間,不如……”?頭,他提議道:“我們來玩遊戲?”

  “遊戲?”祖穎納悶。“你是說下棋?還是?”

  “官兵捉強盜的遊戲。”

  “什麼?官兵捉什麼?”他眼裏的狡光令她感到不妙,搖頭說:“聽都沒聽過。”

  她有預感,肯定不是什麼正經遊戲。

  “你不知道啊……”柴仲森懶洋洋地研究起自己的掌紋,漫不經心地說:“你不知道官兵捉強盜?這遊戲就是官兵捉到強盜後,便可以對強盜為所欲為……”

  “喔,瞭解了。”她饒富興味地盤起雙手,橫抱胸前,甜滋滋地笑問:“那誰當強盜誰當官兵呢?”

  “你當強盜,我當官兵。”

  “我就知道!”她頭一仰,哈哈大笑。

  她的笑容令他目眩神迷。她朦朧的眼睛、玫瑰色紅唇、玲瓏有致的身軀,令他蠢蠢欲動,腦袋升起很多罪過的想法。想帶她去暗處做愛,和她在床上纏綿一世,抱著她柔美的嬌軀,浪費千萬分鐘,慢慢清楚她的底細,探索她的敏感地帶,愛撫她的每一寸,像個勤勞的耕人,在她身上耘出自己的領域。

  他想到各種愛她的方式,以及她在他身下嬌喘的模樣,或是她雙手抓在他背脊的刺痛感,而他深入她,沈入她柔軟的身體……

  她對著他笑。“你給我安分點!”她的表情暗示著她知道他在想什麼,瞧他那炯炯的帶侵略性的目光,仿佛他已經用那雙眼睛,愛過她的身體。

  但她的警告威脅不了他,他慷慨地說:“嘿,你有十秒的時間可以逃。”

  她搖頭笑,抗議:“請問,為什麼當強盜的是我?”

  他理所當然地答:“因為你偷走很多屬於我的東西。”

  “有嗎?”她故意用力眨眨眼,令他明白他的話多沒道理。她不知道因眨眼而揭動睫毛的動作,也令得他想入非非。

  “有,你偷了我的心、我的時間……”他熱絡地注視著她,想象那細密纖柔的睫毛觸在皮膚的感覺,想象她在他身下融化,想象自己用各種手段,令她甜膩而潮濕,她快樂地放棄抵抗,乖乖由他擺佈……

  祖穎眯起眼睛,問:“柴先生,我好心做一大桌菜喂飽你,你現在竟然跟我討起債來,你有沒有良心?”好,要扯大家一起扯。

  “一客早餐,不足以彌補我的損失。”他的視線集中在她的嘴上,想著要怎?品嘗那甜美豐潤的雙唇。

  “捉到強盜你想怎樣?”

  “喔,”他眉一挑,黑色的眼睛放肆地在她身上瀏覽,瞧得她心慌意亂。

  “對付頑劣的強盜,當然要嚴厲懲罰。”

  “懲罰?你不要鬧了。”她駭笑,不當回事。

  他目光一凜,提醒她:“你有十秒。”談話結束,他動手脫上衣,扔在地上,

  祖穎瞠目,看見一副古銅色的強壯體魄。“喂喂喂,別鬧喔!”她慌得脹紅了臉。“一、二、二、三……”柴仲森緩緩地解下左手腕的表。“四、五……”

  還真給她數咧!祖穎拔腿就奔,瘋了、他瘋了!

  “八、九、十——”他笑望那往門口奔的膽小鬼。故意惡狠狠地說:“跑快點,官兵來了!”

  她的手剛觸上門把,身後一股熱氣襲來,跟著一雙有力的手臂,從她身後圈抱住她的腰,將她抱回。

  祖穎駭笑,捶打著腰上的手。“柴仲森,我生氣了!你幼不幼稚?”

  “抓到你了。”將她扳過來。

  他們面對面,他將她托抱在腰上。她的雙手只好撐在他的肩膀上,身體貼近的地方,能清楚感受到他的欲望。

  “你鬧夠了沒?”祖穎掐他耳朵。“放我下來。”

  他熱絡地看著她,口氣慵懶地問她:“現在……你想從哪里開始?”

  她聽到他聲音裏的愛撫,心怦怦怦地撞在胸坎上,背脊興奮地酥麻,令她意識到自己其實期待……期待他的碰觸,甚至是,興奮地被他抓住。

  祖穎眼色迷惘,臉頰緋紅地俯望他。親密地感覺著,抵在她下腹,那突兀的、硬熱的、他身體的某部分。

  她圈住他的頸子,在他臉龐親了親。“柴仲森……”她神情迷惘地低喚著他的名字。

  他眼色一暗,將她放低,湊過來,他的嘴與她的唇,親昵摩挲。

  “我不放你走了,今天……你是我的。”他低啞地、霸道地說。熱的呼息,噴在她臉頰頸彎,令她全身毛管僨起,興奮得不能思考……

  他抱她回房,將她抱上床。

  然後她怔坐在床上,知道將要發生什麼事了。這念頭令她身體燙,呼吸好亂。她還猶豫著,該不該?真的要?她忐忑地思量著,怔怔地看他走到窗前,唰地將窗簾拉上。

  她驚呼:“你幹麼?”

  柴仲森走向房門口,壓下門把上的鎖。那“喀”的一聲,害地更緊張了。

  “喂?”她眼底流露出驚慌。

  他輕描淡寫地解釋:“阿J有鑰匙,我不希望被打擾。”他從容地走到書桌前,抓起電話,將電話線抽掉。

  “你夠了喔。”搞得像真要將她軟禁似的,要不是他們熟,真要誤會他是變態。

  他將電話線扔在地上,懶洋洋地說:“你沒看過電影嗎?當男女主角打得火熱時,就會有電話、門鈴、不速之客打斷他們……”他看著祖穎,勾起嘴角,問:“你緊張?”

  “有……有嗎?”

  “那幹麻抱著枕頭?”

  “呵……”祖穎將枕頭牢抱在胸前。他說他們曾做過,但那次她醉得不省人事,一點印象也沒有。這次看著他赤裸著的、精瘦結實的上身,想到他們要做的事,她口幹舌燥,豈止緊張,簡直快歇斯底里了。

  終於,他們走到這步,要一起做愛……祖穎咽了咽口水,和這個英俊的男人?讓他的身體壓在自己身上?讓那雙大大手掌覆在皮膚?祖穎呼吸困難了……

  剛剛,她清楚感受到,他抵著她下腹的硬物有多可觀,那……那會不會弄痛她?她呼吸紊亂,頭昏腦脹,不知道自己是興奮多些,還是恐懼多些?

  偏偏,他慢條斯理地籌備作案現場,又關窗、又關窗簾,他鎖門,還拔電話線,現在……

  祖穎目瞪口呆,老天,他不知道害臊的嗎?還是對自己的身材太有自信?

  她看見柴仲森正低著頭,緩慢地抽去腰間的皮帶,將皮帶丟到床上。

  喂,祖穎眯起眼睛,這皮帶擺放的位置很怪喔……

  他動作優雅,緩慢地褪去長褲。

  祖穎眼睛睜得更大了,她心臟咚咚咚,懷疑自己快腦中風。他比她想象的還……還……雄偉?不,碩大?不,巨大?不不不,天啊喔天啊,祖穎蒙住眼睛。

  她生平第一次找不到精准的詞句描繪,她懷疑自己已經開始神智不清了。

  她一定是,不然怎麼會乖乖地坐在這裏等著跟他亂來?

  柴仲森好笑地欣賞她手足無措的尷尬模樣,惡意地強雕:“你知道的,我喜歡聽音樂,所以房子特別注重隔音設備,等一下你要是很快樂,不用壓抑……”砰!祖穎扔來枕頭。他朗聲笑了,彎身拾起枕頭,放在床上。

  他走向她,在床邊坐下,他的重量令床住下塌,祖穎緊張地抓緊床單。

  他健美的體魄,一塊塊結實精瘦的肌肉,展示著這副身體蘊藏的力量,害她眼睛不知該放在哪,心臟就快蹦出胸腔。她羞怯地輕咬下唇,不看他。

  他靠近,湊身來吻她。“我想要你……”他俯過來,雙手往下握住她的雙足,使力一拽。

  她驚呼著,往後躺下。

  “柴仲森?”她不確定,她還想考慮,但他沒給她後悔的機會,她心悸地看他橫過身來,扣住她的手腕,身軀壓到她身上,那鋼鐵般強硬的身體,沈沈地貼著她,然後他執行他的懲罰,懲罰這偷走他心的女人。

  這甜蜜的懲罰,激情而瘋狂,這熱情之火,將兩人帶往極樂的殿堂,困在這小天地,憑本能放縱原始的欲望。

  他們相互愛撫對方的身體,感受對方皮膚的溫度,探索彼此身體每一處……

  直到再不能忍受,抱著對方從高處墜落,滿足地擁抱著,平息心跳……
作者: s557660    時間: 2010-3-15 09:47 PM

第十章


  激情後,他們懶懶地躺在床上,有一句沒一句地瞎聊著。

  柴仲森撫著祖穎的發梢,祖穎枕在他的手臂,讓他圈抱著。她懶洋洋地蜷在他的臂彎裏,戳戳他的胸膛。“你老實說……”

  “說什麼?”

  “上次我喝醉,我們沒做,對不對?”經過方才激烈的性愛,她不信喝醉時他們曾做過,如果有,她不可能沒印象。

  “嘿……”他抓起她的手,咬了咬她柔白的指尖。“連指頭都性感……”

  “不要轉移話題。”

  “祖穎……”柴仲森作勢要啃她的脖子,祖穎乾脆按住他的臉。

  “不說實話,我要生氣了,我們都這樣了,沒必要瞞我吧?”

  他翻身,將她壓在身下,笑望著她。“那天你真的喝醉了,我也真的看見你的胎記。”

  “到底那晚發生什麼事?”這是個謎,她要搞清楚。

  “你跟我喝酒,你醉了,我就送你回家啊。”他一臉誠懇的樣子。

  “然後呢?”她挑起秀眉,覺得有下文。

  “然後你醉了,一直笑,好可愛。”他的食指親密地描著她彎彎的眉。

  “再來呢?”她追根究柢。這次絕不讓他唬弄過去,要問個清清楚楚。

  “你說很熱,要洗澡。”

  “哦?”很好,到此為止,還算合理。祖穎繼續逼問:“跟著呢?”

  “我幫你在浴缸放了水,然後你當我的面開始脫衣服。”

  “嗄?”祖穎推開他,坐起來。“我會這樣?”

  “還要聽嗎?”柴仲森側躺,手撐著臉,懶洋洋地笑望她。

  “好、我脫衣服,然後呢?”丟臉喔。

  “我知道你喝醉了,不知道自己在幹麻,所以很紳士地提醒你。”

  她瞄著他,看見他的眼睛閃爍著笑意。“你是說……你有阻止我脫衣服?嘿,那麼為什麼還會看見我的胎記?”很矛盾喔!

  “你很豪爽地扒掉上衣,又開始脫褲子,我立刻問你,要不要我出去?”

  “耶?”

  柴仲森好笑道:“那時你坐在浴缸邊緣,忙著跟你的牛仔褲打仗。”

  “我?我幹麻跟牛仔褲打仗?”

  “你喝醉了脫不下來啊,我又很紳士地問你,要不要幫忙?”

  祖穎看著他。“有這回事?”

  “你還是不理我,努力脫褲子。”

  “喔……”祖穎指著他鼻子罵:“我懂了,所以你幫找脫,你這個色狼!”她踢他的腿,他呵呵笑,將她攬入懷裏。

  “我沒有,真的,我還挺有禮貌的,我只是站在旁邊看。後來發生了一件很不得了的事,差點把我笑死!”

  祖穎開始回想那晚的情況,開始懷疑該不該讓柴仲森繼續說下去,那晚她好象出了很多糗。

  柴仲森看著她。“還要聽嗎?”

  她按捺不住好奇地說:“好,你說,發生了什麼不得了的事?”不就脫褲子嘛!

  “你手忙腳亂,褲子扯到腳踝就脫不下來,結果用力過猛,屁股一滑,往後栽到浴缸裏……”

  祖穎瞠目結舌,想象著那個白癡畫面。

  柴仲森很懷念地回憶著:“我趕快把你從水裏撈起來,褲子濕了,絞住你的雙腳,你還吃了幾口水,一直罵Shit、Shit、Shit!你說我能怎麼辦?撇下你不管嗎?只好把你放在地上,幫你脫褲子嘍……當然不只褲子,將你脫光光,好心地把你放進浴缸,幫你洗頭啦、擦澡啦,把你當女王那樣伺候著。最後怕你著涼,找還很好心地挑了衣服幫你穿好,把你抱去床上睡。”

  “我以後不敢亂喝酒了……”祖穎臉頰臊熱,覺得很窘。

  他微笑著,拍拍她的臉。“你那天心情不好。”

  “因為有個作者沒交稿,人又跑了,我快氣死了。等等!”祖穎蹬住他,又想起來了。“好,你好意幫我,但為什麼後來變成我要求跟你結婚?嗄?這是你亂掰的吧?”

  “這也是你說的。”

  “不可能!”祖穎拽著棉被,跳起來,站在床上,瞪著他。“我都喝酐了,連褲子都脫不好,怎麼可能還跟你求婚?”這就太扯了。

  柴仲森雙手盤在腦後,笑著說:“我把你放進浴缸泡澡,泡沫很多,你就笑了,我真可憐,蹲在浴缸旁伺候你,幫你洗頭,你一直笑呢。”

  “這跟我問的無關喔。”

  柴仲森笑得很賊。“然後我就問你啦,我說,祖穎我們結婚好不好?你說,好。我又說,我發誓要的只有你,娶的人只會是你,我要你不准反悔,你又……”

  “我又笑著說好,對不對?”

  “對。”

  “Shit!那是因為我醉了,不知道你在問什麼!”祖穎作狀要踩他。

  “你狡猾,這是詐欺!”柴仲森握住她的腳踝。“不好嗎?我覺得我們很適合……”

  祖穎蹲下,瞧著他。“柴仲森,說真的,你覺得我們能在一起一輩子嗎?”

  “可以的。”他拉她下來,摟在懷裏親吻。“你別怕,可以的,我保證。”

  等等……有電話響了!

  兩人一齊望向門口——祖穎的手機響著。

  柴仲森歎氣。“我就說吧……”親密的時候總有殺風景的鈴聲干擾。

  “不要接,”

  他圈緊伊人。

  “不行,搞不好是公事,搞不好有作者找我!”工作狂本性難移,拽著棉被跑去接電話了。

  “喂?”

  “祖穎,快、快打開電視!”是總監。

  “幹麻?”

  “薑綠繡自殺了……”

  柴仲森載祖穎到出版社,一路上,祖穎異常沈默,她咬著手背,眼裏的悽惶令他擔心。

  新聞已經發佈消息,薑綠繡服大量鎮定劑,在今早五點十五分過世,享年三十三歲。

  這位長期撰寫懸疑小說的作者,竟用了最平常的手段,草草結束自己的生命。薑綠繡是個棄嬰,在教會設的孤兒院長大,許是因為這身世,間接造成她孤僻、缺乏安全感的個性。諷刺的是,也正因為這孤獨的宿命,令她敏感、多疑,觸發寫作的才華。除了寫稿,她沒做過其他工作,寫書是她生命的全部。

  薑綠繡的書迷得知薑綠繡自殺的消息,趕到報社,嚷著要陳士同負責。

  陳士同也立刻召開記者會,表達遺憾。但這能挽回什麼?陳士同還找來薑綠繡多年來看診的精神醫師,證明姜綠繡早有厭世的念頭,好為自己開脫。

  “薑綠繡沒其他的親人,我要幫她料理後事。”祖穎腦袋飛快地轉著。

  “她信基督教,等一下我要聯繫教會……對了,要找個不錯的教室幫她辦告別式……臺北有哪幾間不錯的?”祖穎喃喃地說著。

  “祖穎,我會幫你。”柴仲森揉揉她的頸子,她繃得很緊。

  “我昨天……如果堅持進她家就好了,就不會發生這種事……”

  “這不是你的責任……”

  祖穎怔怔地望著擋風玻璃,玻璃後的世界一如往常,陽光、柏油路、人和車,熱鬧喧嘩著。

  她想到當自己跟柴仲森纏綿時,薑綠繡一個人在家,服下鎮定劑,她孤單地、靜靜地離開人世。想到這,她面色發白,寒毛直豎,薑綠繡就這樣倉促地決定了,決定放棄這世界……祖穎眼睛蒙朧了,揣想著——從薑綠繡眼中望出的世界,和她的世界應該不一樣吧?

  “如果我更敏感點,夠關心的話,我會知道,我可以阻止的……”祖穎苦澀道。從薑綠繡開始懶得出門,懶得打掃,逐日消瘦,就該察覺到她的異狀了……

  “祖穎,你只是她的編輯,你做的已經夠多了。”柴仲森試著安撫她的情緒。

  “為什麼會這樣?”祖穎蒙住臉,顫抖著,卻哭不出來,一切發生得太突然了。

  “你聽我說,你回出版社處理後續問題,我去幫你聯繫教會,打聽基督教的告別儀式,好嗎?”

  祖穎點頭。

  “傍晚我去接你下班。”他的聲音很溫柔,令她慌亂的心緩緩地鎮定下來。

  他又說:“聽話,不要自責,不要亂想,我會幫你,好嗎?”

  祖穎流下淚,她又點了點頭,像個乖巧的孩子,她現在不想堅強了,她好累好累,覺得好沮喪。

  “難得你這麼乖。”他說。

  她笑了,跟著痛哭起來。柴仲森將車子駛向路旁停住,解開她的安全帶,將她攬進懷裏,大大的手掌一下下摩挲著她的背脊。

  “祖穎,不哭……”嗓音如斯溫柔。

  祖穎埋在他的胸膛哭泣,想著——假如薑綠繡身旁也有像柴仲森這樣溫暖的人,她會不會改變決定?會否會覺得這世界仍算可愛?

  也是在這時,祖穎發現,自己是個幸運兒,身邊有個男人,這樣寵她。

  出版社氣氛低迷,一個牛皮紙袋躺在祖穎的桌面,那是薑綠繡請快遞送來的。裏邊有封信,注明薑綠繡想要的葬禮儀式,還有張支票,是請托祖穎代辦後事的費用。望著姜綠繡娟秀的字體,想到這是最後一次看到她的字,祖穎淚流滿腮。

  祖穎:謝謝你,我看過新書了,知道你很用心,封面很美。我認為是我出道後,最滿意的作品。但諷刺的是,在幾年前,便有內容雷同的著作問世。

  也許太陽下本就無新鮮事,我想得到的橋段,別人也想得到吧,實在掃興。

  祖穎,為了寫作,我忽略太多事了,幾乎只活在自己的世界裏,也難怪,男友一個個跑掉。我習慣於寂寞了,但跟我作伴的人就可憐了,怕跟著我會很孤獨。

  祖穎,我以前總以為寫出個什麼曠世鉅作,就算成功。

  但怎樣才算滿意?一個人的才華有限,近幾年怕失敗,被完美追著跑,尤要立足在水平上,人就患得患失,一點批評都覺得難堪,像針紮在心上。

  我受不了這戰戰兢兢的感覺。我實在倦了,我也不想敏感,但就是沒辦法不理、不受傷。

  祖穎,我想遠行,想永遠地休息了,你可不要追著我討稿子啊,以後可是沒有了喔。我再也不用苦惱了,再不用寫稿了,以後我沒新故事了,誰還能批評我?

  最後這幾年,我的朋友只剩你了,所以後事拜託你。

  祖穎,其實每次你來,我都很開心,看你活蹦亂跳,很有活力,好象都不會累。不像我,我對什麼都懶了,灰心著。

  說實在的,我很羨慕你。

  你有柴先生關注的目光,而我,有的只是個虛名。

  附上一首詩,我的告別式,只要詩,不要冗長的廢話。還有啊,可別給我來那套瞻仰遺容的爛事,死了還要給大家瞧,我受不了。

  綠繡親筆


  祖穎歎息,收好信。

  薑綠繡說錯了,她也會累的,譬如這時,發生這種事,她倦了。

  薑綠繡的告別式,選在一個晴朗的周末,會場用盛開的百合花佈置。

  親臨現場的,多是出版界名人,還有姜小姐的書迷。祖穎主持告別式,柴仲森找來阿J和他的朋友們在場幫忙。

  空氣彌漫著淡淡的花香,祖穎穿著黑色套裝,襟前別著百合花,她站在臺上,簡短地向與會者致詞,並簡介薑綠繡的著作。

  然後,對著麥克風,她目眶殷紅,哽咽道:“……遵照姜小姐的遺願,我在此,為她念首詩,向她道別。這是波蘭女詩人辛波絲卡寫的‘廣告’。”

  柴仲森將記著詩的卡片,遞給祖穎。祖穎紅著眼,一字字朗誦,她難過的表情,令他揪心,他站在她身旁,講臺後,他緊握著她的手,給她支援。

  祖穎一字字清晰地說:“我是一顆鎮靜劑,我居家有效,我上班管用,我考試,我出庭,我小心修補破裂的陶器——你所要做的只是服用我,在舌下溶解我。你所要做的只是吞下我,用水將我洗盡。”

  忽然群眾低呼,一隻白鴿從窗口飛進來,停在講臺邊。祖穎怔住,淚奪眶而出。白鴿咕咕地啄了啄講臺,停住不走,像等著祖穎念詩。
  台下眾人竊竊私語,感到不可思議。

  是你嗎?綠繡?祖穎拭去眼角的淚,繼續朗誦——“我知道如何對付不幸,如何熬過噩訊,挫不義的鋒芒,補上帚的缺席,幫忙你挑選未亡人的喪服。你還在等什麼——對化學的熱情要有信心。”

  祖穎頓了頓,深吸口氣,又說:“你還只是一位年輕的女子,你真的該設法平靜下來。誰說,一定得勇敢地面對人生?把你的深淵交給我——我將用柔軟的字眼標明它,你將會感激,能夠四肢落地。把你的靈魂賣給我。沒有其他的買主會出現。沒有其他的惡魔存在。”

  在祖穎輕軟略帶沙啞的嗓音裏,台下眾人低著頭,或哽咽,或啜泣。白鵠咕咕地聽祖穎將詩念完,祖穎收好詩卡,凝視著白鴿,伸手摸它,它卻啄了一下她的指尖,像討厭被碰觸,它振翅,飛走了。

  柴仲森摟住祖穎,接替剩下的工作。他對賓客們陳述葬禮進行的方式,謝絕瞻仰遺容的手續,然後神父接過麥克風,帶領大家吟唱詩歌,在莊嚴肅穆的氣氛裏,結束葬禮。

  薑綠繡的葬禮妥善地完成後,祖穎正式向出版社遞出辭呈。

  “你要去哪?有別的出版社挖你嗎?”總監很驚訝。

  “做得好好的,幹麻辭職?”主編詫異。

  “我累了。”祖穎婉拒出版社的慰留。“我想好好休息一陣子。”

  最後祖穎在老闆的堅持下,辦理留職停薪,開始放大假。

  她的假期全讓柴仲森安排,她不用動腦,全心當個跟班。

  柴仲森將兩人的行李打包好,帶祖穎去坐火車。

  “要去哪?”

  “去流浪。”

  他們跳上火車,非假日時間,火車裏空蕩蕩,柴仲森拉著她穿過一節節車廂。

  “流浪?真的嗎?”

  “真的啊。”他回頭,對她笑了笑。

  “流浪到哪?”祖穎納悶。

  “有目的地就不叫流浪了。”他牽著她的手。

  祖穎停步,指著走道旁的座位。“我們的位子在這裏!”

  “不,我不坐。”

  “是這裏沒錯啊!”祖穎核對票根,但柴仲森卻拉著她繼續往另一節車廂走。“柴仲森?柴仲森?”祖穎莫名地被他一路往車尾拖,他們在晃動的火車上,鑽過一節節車廂,一直到最後的一節車廂。

  “到底了,柴仲森!”已經是車長室了。穿制服的車長瞄他們一眼,低頭繼續核對他手裏的紀錄表。

  祖穎悄聲問柴仲森:“你到底想幹麻?這裏沒座位啊。”

  祖穎環顧這間小小的末端車廂,只有兩排靠窗的橫式長型座位,和一些突兀的銀色方箱,裏邊應該是操控火車的按鈕,車長座位有一張小桌,上邊有火車的監控儀錶板。

  這裏陰暗、潮濕,有汽油味。

  但柴仲森推開最底的一扇門,冷空氣一下子撲進來,拂起她的發,陽光灑進來,外頭一大片綠色風景,彎彎曲曲的鐵軌急速延伸著……

  祖穎被這個畫面震懾住,好奇妙的風景!看著藍天白雲,兩旁山野風景,火車吐出一截截鐵軌,風呼呼地吹,送來青草的香味。

  “來,”他拉祖穎出來,關上門,離開車長室,和她握著車末的鐵欄桿,與她並肩站著欣賞風景。

  因為沒有窗的阻擋,疾風直接拍打著他們。

  “感覺怎樣?”他轉頭,笑問她。

  她深吸口氣,開心了。“好舒服!你怎麼知道有這麼棒的地方?”祖穎趴在欄桿上頭,看著他。

  “這是特別座,站在這看火車吞噬鐵軌,看綿延不絕的風景,有種與世隔絕、很寧靜的感受,以前寫不出稿子,我都來這裏站很久,吹吹風,讓腦袋放空,好好休息。”

  他摟住她的腰。“這才叫休息,什麼都不想,只看美麗的風景。”

  祖穎將頭輕輕靠著他的肩膀,望著田野,滿足地歎息。“跟你在一起,真快樂。”

  “現在有沒有覺得,之前一直拒絕我是你的損失?”

  祖穎哈哈笑。

  柴仲森將身後的背包拿下,打開背包,拿出一朵紅玫瑰。“我現在正式跟你求婚。”

  祖穎眼睛一亮,接下玫瑰。聞了聞,打噴嚏。“哈啾……”

  “該不會對花粉過敏吧?”他感到不妙。

  柴仲森看她將花按在胸前,很可愛地對他笑著。“柴仲森,我答應你。”

  “我應該非常高興……”他幽默道:“不過可能追你的過程太辛苦了,現在你答應,我竟然不敢太高興,你不會反悔吧?”

  她哈哈笑,又打了個噴嚏。然後她?著他,眼裏淚光閃爍。她踮起腳尖,在他耳邊說:“就算會被我爸修理,我也不後悔。”

  這時火車鑽入地下道,白晝驟黑,不見五指的地下道裏邊,像另一個世界,祖穎嘖嘖稱奇,看鐵道裏偶有零星的紅色燈火閃過,兩邊還有一小個一小個工作室,還有幾個模糊的穿制服的影子,那是鐵路局的工作人員。

  黑影幢幢,點點零星的光影裏,柴仲森吻了薛祖穎,他們擁抱著,像藏在一個秘密的天地裏,被一股強烈的幸福感包圍著。

  晴朗的午後,柴仲森和薛祖穎邀來薛剛,他們三人在柴家院裏,一人一盆柏樹盆栽,忙著造盆景。

  “我不可能讓你娶祖穎,你是澳洲人,澳洲人裏面有美國鬼子英國鬼子,當年殺了我們很多同胞!”

  薛剛一邊說,一邊拿把剪刀,咻咻咻地修剪樹枝。這個好玩,他玩出興趣了。

  “爸,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好不好?”祖穎也拿著把銼刀,削樹皮準備接枝。

  “不能這樣。”柴仲森糾正薛剛的動作。“鋼線要從這邊繞,才能矯得漂亮!”他示範給薛剛看。

  薛剛照著柴仲森教的重繞鋼絲,但繼續罵柴仲森:“國仇家恨我不會忘記……從這邊嗎?我想讓它往這邊長……”

  “那麼——”柴仲森握住薛剛的手,教他處理。“你要先將它往這邊拐過去。”

  “爸,你隨便一句話,柴仲森就把頭髮理了,你就答應我們的婚事嘛。”

  “我要再觀察觀察。”

  祖穎跟柴仲森交換個眼色,她搖頭歎氣,一副拿她爸沒轍的樣子。

  祖穎跟父親說:“爸,今天你留下來吃飯,柴仲森要做飯給你吃。”

  “喔。”薛剛心裏得意,表面上還是裝作沒什麼。“我吃飯很挑的,你會煮什麼?我先聽看看菜色怎樣。”跩得很咧!

  柴仲森很有耐心地忍耐著薛剛的刁難,他好聲好氣地說:“都是些家常菜,麻婆豆腐、螞蟻上樹、滑蛋蝦仁、鐵板豆腐……”

  “還有蛋糕。”柴仲森說道。

  “蛋糕?我又不吃蛋糕。”薛剛繼續機車,他抱定主意要一直刁難這小子,看看他多有誠意。

  “可是一定要有蛋糕啊!”祖穎跟父親說。

  “因為今天是伯父的生日。”柴仲森接話。

  “是今天嗎?”薛剛楞住。

  傍晚,薛小弟跟李蓉蓉也來了。

  “爸,蓉蓉買了一套西裝給你。”薛小弟將西裝拎給父親。“你試穿看看。”

  薛剛看著他們倆,嘀咕著:“真不像話…”

  “爸,今天你生日,不可以發脾氣。”祖穎打圓場,推父親進去換西裝,朝李蓉蓉眨眨眼,一家人圍坐在餐桌前,用豐盛的晚餐,幫薛剛唱生日快樂歌,薛剛許了願,吹熄蠟燭。

  “爸,你許什麼願?”祖穎問。

  “我不說。”薛剛切蛋糕。他希望一對兒女都幸福。

  “爸,我有件事要跟你說。”薛小弟急著表明來意。

  “我知道、我知道,你不用說,又要我答應你跟李小姐的婚事對不對?”

  薛剛煩躁地拒絕。“不行,兩人年紀差那麼多,等你們交往超過半年再說。”

  戀愛是衝動的,都全部昏頭了。

  “那怎麼辦?”薛小弟離開座位,躲在姊姊身後。“爸,你要抱孫子了。”

  啊咂!刀子飛出去,打在柴仲森身上,幸好是塑膠刀。

  “你說什麼?”薛剛跳起來瞪著兒子。“給我出來!”

  “伯父,我也有話說。”柴仲森趕快轉移話題。

  很好,薛小弟立刻躲到柴仲森後頭,這只好象比較能保護他。

  薛剛瞪著柴仲森。“你,我知道你要說什麼,,你跟祖穎要結婚,不准!聽見沒?薛家勤,你躲在人家後面幹麼?給我出來!”這件比較大條,先處理。

  “伯父,不是的,我是要說別的。”柴仲森將一個牛皮紙袋遞給薛剛。

  “生日快樂!”

  “這是什麼?”

  “禮物。”

  “禮物?”薛剛拆了袋子,取出一疊文件。

  祖穎跟薛小弟和李蓉蓉全好奇地過來了,圍在薛剛身旁。

  李蓉蓉說:“這是房契啊……”

  薛小弟瞠大眼。“靠,大手筆喔。”

  祖穎也看清了。“等等,這是……”

  “我的房子!”薛剛揪住房契驚呼。是的,N年前被女兒搞掉的房子,又回到他手上了。餐桌上,杯盤狼藉。

  門外屋檐下,階梯上坐著兩個人,肩靠著肩欣賞夜景,旁邊還點著蚊香,驅跑殺風景的蚊子。

  “你猜我弟會怎樣?皮會不會被扒下來?”祖穎笑問柴仲森。

  弟弟開著李蓉蓉的跑車送爸爸回家,他們今晚有得談了。“孩子都有了,你爸會答應,”柴仲森摟著祖穎。

  “乾脆啊,婚禮跟我們一起辦好不好?”

  “你什麼時候去買了那間房子?”

  “唉,過程還挺曲折的,不過總算是讓我買到了。”

  “你真有心。”祖穎靠著他的肩膀。

  “剛辦完葬禮,就籌備婚禮,這樣好嗎,”

  “有什麼關係。”柴仲森撫著她的發。

  “結婚以後,我要做什麼呢?沒工作了……”

  “專心照顧我啊。”

  祖穎笑了,她又問:“那婚禮要在哪舉行?”

  “你喜歡飯店還是教堂?”

  “我們要不要拍婚紗照?”

  “要。”

  “你爸那邊要請幾個人?”

  “明天我們擬名單。”

  “要不要做餅?”

  “當然。”

  “我爸喜歡傳統的婚禮。”祖穎強調。

  “我爸可能會要求我們按澳洲的方式舉行婚禮。”

  “慘了……”唉,前途堪慮啊!

  “如果他們談不攏,我們就去公證。”

  薛剛坐在客廳,拿著把扇子扇風,研究柴仲森給的房契。他蹙著眉頭,不知是高興還是……

  “你猜猜,我爸現在心情怎樣?”薛小弟右臉瘀青,問坐在身旁哭腫眼睛的女人。

  “我看不出來。”李蓉蓉眼淚又掉下來,打從他們離開柴家,回到這裏,然後他們父子為她爭執吵架,跟著薛父一巴掌打在她心愛的薛小弟臉上,她的眼淚就沒停過。

  自己巴薛小弟是一回事,但看到別人巴他又是另一回事了。而且薛伯父巴得很大力,薛小弟臉上的五指山不只紅,還很腫。

  “欸,你不要哭了。”

  “可是我好心疼。”李蓉蓉幫薛小弟搽萬金油。

  “現在幾點?”薛小弟小聲問。

  蓉抽抽噎噎地說:“已經淩晨一點了。”

  “一點?華納威秀那邊的店開到三點,我們去那裏慶祝好了。”

  “咦?”她傻住,一頭霧水。“慶祝什??”眼前看不到任何值得慶祝的事。

  薛小弟瞄她一眼,微笑地說:“傻瓜,慶祝我爸同意我們的婚事啊。”

  “有嗎?”

  “有啊。”

  李蓉蓉拽眉沈思。“剛剛沒聽見他有答應啊……”剛剛薛剛只是暴跳如雷地責罵薛小弟讓她懷孕。

  “你以為我臉上這一巴掌是白挨的啊?我跟你說,我爸已經答應了。你都懷孕了,我爸這人最負責了,他不可能丟下你不管,對不對,爸?”家勤忽然問起前方老人,他知道老爸耳朵最厲害,他在一邊看房契,一邊偷聽他們講話。

  “對。”薛剛扇著風,頭也沒抬地說:“我不可能丟下李蓉蓉不管,我頂多叫自己的兒子滾蛋。李小姐是無辜的,我會照顧她。”

  “照顧她就等於是照顧我,不如直接照顧我吧?”薛小弟呵呵笑。

  “你還想被揍是不是?”薛剛問。

  李蓉蓉低頭笑,這對父子很妙喔!

  薛小弟問老爸:“爸,你一直看房契,是不是很爽?”

  薛剛歎息。“看著這房契,想起很多以前的事……”轟轟烈烈的過往啊,為了這個寶貝女兒,他擔心受怕,煩惱得頭髮白了好多根。

  “爸,你不覺得很妙嗎?以前姊的男朋友騙走她的房子,現在她的男朋友買回房子,這不就是佛說的因果……”薛小弟立刻住嘴,因為老爸又瞪他了。“我說錯了喔?”

  薛剛將房契放回牛皮紙袋,然後他問李蓉蓉,態度此以前親切溫柔。

  “你的事業做得不錯,人又漂亮,很有氣質,跟我兒子結婚,委屈你了。”“伯父……”李蓉蓉又想哭了。“別這麼說,家勤對我很好。”他答應了?這樣算答應了吧?

  “讓你委屆了,我薛剛教子無方。”

  “伯父……”“說實在,憑你的條件,跟我們薛家結親,是我們高攀你了。”剛剛才知道,李蓉蓉是某企業家的獨生女。

  “爸,不用這麼謙虛吧?”家勤好笑,薛剛青他一眼。

  “感情是無價的,不能用金錢街量。”李蓉蓉害羞地跟薛剛說:“我以前給自己設限太多,太小心謹慎,結果過得像行屍走肉,一點都不快樂……”

  “直到遇上我!”薛家勤臭屁地自己接話,李蓉蓉握住他的手。

  “只要家勤肯跟我在一起,我就開心了。”兩個人濃情蜜意。

  薛剛清清喉嚨,擺出長輩的態度。“李小胡,至於聘金……”

  李蓉蓉趕緊揮揮手。“這不用,其實——”

  “什麼不用?”薛剛脹紅臉。“我們薛家雖不是頂有錢,但該要的禮數還是會做!”李蓉蓉尷尬。“這樣啊……”

  “爸,我有一筆基金贖回來,湊一湊應該夠辦婚禮了。”

  薛剛臉更紅了,這不孝子,講話都不害臊,他這爸爸倒覺得丟臉。

  “咳、咳!”薛剛又清喉嚨了。“李小姐,我們的聘金——”薛剛將手裏的房契遞給李蓉蓉。“我們找代書處理,這房子就當作是薛家的聘金好了。”“欸,這……這不好吧?”家勤驚訝,這是姊的男人送的欸!

  “這、這怎麼行?”李蓉蓉尷尬。

  “反正這是他姊搞丟的房子,現在竟然有人送回來,你就大方收下,別嫌寒酸哪!。

  拜託喔,寒酸?現在在講的是一棟市區的房子欸,薛家勤跟李蓉蓉一起瞪薛剛,薛家勤很欽佩地望著老父。果然是他爸,腦筋很靈活,充分運用了借花獻佛這一招。“這、這個……”李蓉蓉還在這呀那的,但薛小弟拿了房契塞給她。

  “不用客氣,我爸不給聘金,是沒臉參加我們的婚禮的。”

  “薛家勤,你要不要過來跟爸爸坐。”薛剛微笑著,眼角憤怒地抖動著。“呵呵呵呵……”薛家勤摟住李蓉蓉,轉移話題。“爸,那姊的婚事你同意了吧?”

  “我還要再觀察觀察柴仲森這個人。”

  “還觀察什麼,人家已經表現得夠有誠意了。”

  “你姊的眼光說不准的。”往事不堪回首,歷歷在目。

  “爸說得有理,不過我的眼光應該就准多了,我覺得柴仲森理了平頭後順眼多了。”薛小弟問蓉蓉:“那你覺得呢?”

  “我覺得柴先生很有心,個性很穩重,人長得很體面,家裏環境很清幽,感覺上很優雅、很有潛力、很——”

  “夠了。”薛家勤咬牙制止,醋勁大發。他知道這個柴仲森很優秀,不用說得這麼仔細吧?

  “我還是不同意,他是澳洲人。”薛剛搖搖頭。

  “爸,你這樣說很落伍喔,過去的恩怨不要算在我們年輕人頭上!”

  “你們懂什麼!”薛剛吼家勤。

  薛家勤眯起眼,為了姊的快樂,他雙手盤在胸前,決定幫下去,薛小弟怎麼幫姊姊?哼,他可厲害了,他一出手,就令薛剛對柴仲森的觀察期瞬間縮短,他說——“爸,我剛剛在柴仲森的家上廁所,我發現了姊姊常用的沐浴乳、姊姊常噴的香水、姊姊的梳子、姊姊的浴巾、姊姊的浴袍,姊姊的……”

  “這個臭丫頭!”薛剛咬牙切齒,五官因憤怒而扭曲,可憐的薛祖穎要是知道小弟這樣幫她,一定會很感激地加入蓋五指山的行列。

  薛小弟說:“很明顯的他們已經在同居。你知道的,就跟我們一樣。”“家勤!”需要講得這麼露骨嗎?李蓉蓉害羞地別過臉去,掐家勤的腿。

  家勤還有更露骨的。“爸,要是結果跟蓉蓉一樣……”

  “好了、好了,你不要再說了……”越說越難聽,擺明暗示著祖穎也可能未婚懷孕。他的兒女怎麼搞的?他明明很嚴格地教他們,可是他們怎麼長大就忘記了,都亂亂來?

  “唉!”薛剛歎氣。

  “好,爽快!”薛家勤豪爽地手一揮,頭髮一撥。“就這麼決定了。”

  “決定什麼?”李蓉蓉聽不出來,剛剛有決定什麼嗎?這家子講話都這麼跳躍喔?“爸,那我明天就告訴姊這個好消息。”

  什麼好消息?李蓉蓉更困惑了,她跟這家子有代溝喔。她看向薛剛,老人好像聽得懂,正低頭思索著。

  “我還是很擔心,那傢夥太帥了,太帥的男人不可靠,很容易變心”

  果然,他開始猶豫了、動搖了,只是還有一點疑慮,和很多的不放心。

  “好,說得有理。”薛家勤手一揮,下巴一?。“爸,這個我也很擔心,你知道我們都吃過不少苦頭,所以我私下調查過了。我找了很可靠的證人,提供很多情報跟線索,用以佐證柴仲森對姊的感情。這個證人來自藝文界,可以說是非常熟悉文化界人士的背景,她對柴仲森的瞭解比我們都深入。加上她又是個很機車的人,由她來審核柴仲森的人格,最有參考價值。”

  “這個人是誰?”薛剛好奇了。

  “有這麼一號人物啊?”李蓉蓉也好奇。

  “你們不信啊?開玩笑,姊談戀愛我也很怕欸,所以我老早調查過柴仲森了,他追姊姊追了三年,追得非常辛苦,過程很曲折,都可以寫一本悲情小說了!那個人告訴我很多事,我聽完還亂感動一把的。”

  “他是誰?”薛剛更好奇了。

  “對啊!是誰?”李蓉蓉好想知道。

  薛家勤瞄著蓉蓉。“你的偶像。”

  偶像?李蓉蓉恍然大悟。“那個‘蝴蝶吻’?”

  “什麼蝴蝶?”薛剛納悶。

  薛家勤跟老父解釋:“她叫車嘉麗,怎樣,光聽名字就覺得很機車吧?”有個車啊……擺明機車!

  薛剛說:“我想見她。”

  “好、沒問題。她一向欣賞我,只要我開口,她馬上來。”有這回事嗎?

  薛小弟很厚臉皮地亂講中。

  “我也要見她。”李蓉蓉握住薛家勤的手。“我想跟偶像見面。”

  “好,沒問題!她不只會跟你見面,還會來參加婚禮。”車嘉麗不在,薛小弟一個人講得很爽快。不過爽歸爽,只爽得了一時,事後為了請動車嘉麗,當然又忍了很多不足為外人道的窩囊事。

  不過,一個是摯親,一個是摯愛。他硬著頭皮,說什麼也要將車嘉麗請來說話。大丈夫能屈能伸,他忍!

  唉……薛家勤感歎:“愛情啊,你的力量實在太大了!”
作者: s557660    時間: 2010-3-15 10:00 PM

尾聲


  這天——婚紗店裏,柴仲森隱忍著笑,坐在沙發上,看著正在試穿婚紗的女子。

  鏡子裏,穿婚紗的女人左照右照,擠眉弄眼,擺出各款撩人姿勢。她很陶醉,旁邊的人卻覺得好笑。

  她看著鏡子,表情很滿意,嘖嘖嘖地說:“這件不錯,版型好,設計特別,尤其是這個鏤花的領口,我最喜歡這個花紋……”

  “小姐——”一直蹲在她身旁的女人,受不了地扯扯紗擺抗議:“要結婚的是我欸!”

  地上,祖穎仰望車嘉麗,車嘉麗拽著裙擺俯視她。

  “我知道啊,我溫習一下當新娘的感覺啊,順便先幫你試穿婚紗。”

  “可是我們的上圍差那麼多。”祖穎嘀咕。

  “你說什麼?!”嘉麗眯起眼,K了一下祖穎。“是誰說服你爸讓你結婚的?”

  “那你穿吧,全部的婚紗都拿去穿……”祖穎有氣無力地說:“你穿累了再告訴我,我撿你挑剩下的。”

  老天!柴仲森仰頭大笑,笑得下顎都疼了。

  兩個女人邊玩邊吵架,在婚紗店耗了一下午,他這新郎官不覺得無聊,倒被她們倆逗得直發笑。果然物以類聚,這兩個看似精明的女人,其實都童心未泯。

  柴仲森很有耐性地陪著她們耗,可是當祖穎挑好婚紗,穿給他看時,他可笑不出來了。

  “怎麼樣?”祖穎摸著身上的禮服。“這可以嗎?”她看著柴仲森,他一副莫測高深的表情,沈默地盯著她。“怎麼?幹麼不說話?不好啊?”

  “你轉個圈。”

  “喔。”祖穎轉了一圈。“看清楚了嗎?”

  他朝她招招手,祖穎拎著裙擺走過去。他示意她靠得更近,祖穎將臉靠過去。他貼在她耳邊說:“我忽然想起來……”

  “想起什麼?”

  “我作的那個夢”

  祖穎笑了,慧黠地朝他眨眨眼。“是那個我跟神父說要照顧你一輩子的夢?”

  “嗯”他點頭。

  “那我當時是怎麼回你的?”她裝傻。

  他眼裏閃著幽默的光。“你說——我作夢。”

  “那你現在可得意了,美夢成真了。”

  他笑了,將她拉近,吻了一下她的臉。“去挑喜餅吧。”

  “喔,等等。”祖穎環顧四周,呼喚:“嘉麗?嘉麗?!要去挑餅了。”

  “祖穎……”更衣室裏,傳出嘉麗的呼喊。

  祖穎過去,站在更衣室外,問她:“還不出來?我們要走了,已經穿那麼多套了,還不過癮啊?”

  “你進來啦……快點!”嘉麗尷尬地說。

  “真是!”祖穎開門進去。“你、你幹麻?”她看嘉麗坐在地,身上脫了一半的婚紗纏在腰上,正用力地褪著禮服。“快,幫我脫,好象胖了,禮服卡在屁股……”

  噗!祖穎蹲下,動手幫忙。“活該。”

  婚禮在教堂舉行,兩對新人站在臺上接受祝福。

  這已是市區最大的教堂了,可是……

  望著台下,黑鴉鴉一片,擠滿了人,而外面,賓客的汽車將馬路塞住了。

  右邊賓客操國台語,左邊賓客操澳英語。右邊賓客裏,一群退伍軍官們,挑釁地故意在西裝啦,臉頰啦、手臂啦、頭上啦,或穿或戴或繡或貼的,無所不用其極地搞上國旗標誌,很有向男方家族挑釁的意味。

  左邊賓客一個個身形高大,長相剽悍,氣質陰沈,行為很兄弟,他們在柴大山的警告下,對右方賓客不時看來的挑釁眼神,和聽起來不友善的口氣,采回避策略,敢怒不敢言。

  一切都為了柴仲森啊,老大的愛子。

  婚禮開始,兩對新人陸續出現在神父面前。他們聆聽神父的指示,交換戒指,交換誓詞,交換甜蜜的親吻。

  柴大山看愛子神情愉快地摟著好不容易追來的薛祖穎,這段日子為了幫兒子提親,他可說是受盡薛剛的刁難,看盡薛剛的臉色,可是他全忍了,硬是把兒子的婚事談定。

  終於有表現父愛的時候,他秉持著絕不能搞砸的決心,憑著毅力克服重重難關,答應薛剛各種機車的要求,配合薛剛各種無理的條件,終於才進行到婚禮這一關。

  昨晚,兒子為了感謝他的辛勞,還帶他去泡溫泉。

  “爸,謝謝你,”因為和祖穎的婚事,他們父子的互動多了起來,兩人關係親密多了,變得很有話聊。

  柴大山熱淚盈眶,跟賓客們鼓掌歡呼,祝福臺上兩對新人。

  典禮一結束,大隊人馬趕往附近的五星級飯店慶祝。

  新人們和兩方長輩們圍坐著用餐,那邊,藍鯨的員工們搶了麥克風笑鬧著,再旁邊點的那桌賓客開始劃起酒拳,總監招來車嘉麗上臺跟她一起唱歌。

  只有這一桌,氣氛很詭異。

  “來,吃飯啊。”祖穎努力熱絡氣氛,幫大家挾菜倒酒。

  “小心你的衣服,”柴仲森幫祖穎提高她的袖擺,免得沾到醬料。

  “這個好吃,喏。”薛小弟幫愛妻剝蝦殼。

  “還要不要湯?”李蓉蓉幫薛家勤舀湯。她的親人在國外,下個月還要跟薛小弟趕到加拿大補辦喜酒。

  在座只有兩個人,始終如一,同樣表情。一個很窩囊地一直陪笑,一個很莊嚴地一直扮酷。

  陪笑的是為了愛子什麼也願意的柴大山,莊嚴的是不得不成全一對兒女的薛剛,兩人語言不通,沒有交集。

  “來、乾杯!”祖穎歡呼。

  薛剛忽然問柴大山:“你對八國聯軍有什麼看法?”

  噗……薛小弟嘴裏的酒全噴出來。

  柴大山聽不懂,挑起一眉,望向兒子。

  柴仲森微笑地口譯薛剛的話:“爸,他稱讚你的西裝很好看。”柴仲森自動修潤,薛祖穎讚賞地豎起拇指。

  柴大山點點頭,好禮的,起身去握住薛剛的手,用澳洲英語回道:“謝謝、謝謝,你的也不錯。”

  祖穎附在柴仲森耳邊說:“在這裏吃,壓力很大。”

  “好了。”柴仲森挽住愛妻的手,站起身跟長輩說:“我跟祖穎去那邊招呼一下朋友……”說完閃了。

  新人溜了一對,薛剛又問柴大山:“你對八國聯軍火燒圓明園有什麼看法?”

  柴大山納悶地看著薛剛,兒子跑了,沒人幫他翻譯,他困惑地研究薛剛的表情,心想——他現在是在誇我的髮型嗎?

  薛家勤舉手發言:“爸,蓉蓉害喜,不舒服,我帶她去裏邊休息一下。”

  薛小弟學得快,摟住愛妻,而愛妻也配合地裝出要嘔吐的樣子,很快地也閃了……

  很好,新人跑光了,現在只剩下兩位老人家,尷尬了喔。

  薛剛起身朝旁邊他的老同事們招招手,幾個老伯伯跑過來,坐下,將酒瓶擺上來。

  他們瞪著柴大山,眼裏燃著熊熊的愛國之光。

  薛剛朝柴大山露出可怕的笑容。“來,來喝酒。”

  報復八國聯軍火燒圓明園的戰爭瞬間引爆,一群老軍官磨刀霍霍,打算好好撫平過去的傷痛……

  在大廳後的休息室,祖穎跟柴仲森窩在裏邊。祖穎坐在柴仲森腿上,讓他圈抱在懷裏。

  祖穎在他身上扭來扭去,試著將背後的拉鏈拉下來一點。“好難受!”

  柴仲森扣住她直往後頭勾的小手,幫她將拉鏈一路拉到底。

  “喂,拉一點點就好。”

  “沒關係,這裏只有我。”他滿意地欣賞那片柔白的肌膚。

  “沒想到婚紗禮服穿起來這?不舒服……”美麗果然要付出代價,祖穎對著臉扇風。“這個妝害我很不舒服,你覺得化妝後真的有差嗎?”

  “嗯,我瞧瞧啊……”他捧起她的臉,裝認真地瞧了又瞧。“唔……睫毛變長了,眼睛更大了,嘴呢……這個嘴……”

  “嘴怎樣?”

  “嘴唇的顏色很漂亮。”他低頭,覆上她的嘴,雙手不老實地在她身上愛撫起來。

  “祖穎,我們不要出去了。”他握住她的頸項,好加深這個親吻。

  “不行……”她移開臉喘著氣。“你老實點,外面……外面有人……”

  “別管他們了。”他拉起她雙手,摟住她的頸子,接著開始啃齧她的耳垂。

  “你……等等……”他的嘴覆住她,火熱濕潤而且需索,她開始頭昏昏、心茫茫,試圖拉回理智,然而他卻吻得更加恣意而貪婪。

  他甚至將祖穎按倒,在她的頸子和裸露在外的肩膀上留下激情的吻痕。

  雄勁的體格壓在她的身上,親密地愛撫,技巧地鬆開她的禮服。

  祖穎感到緊張,怕有人跑進來,可是這種做壞事的犯罪感,卻帶給她新奇的感受。

  在這小天地裏,他們撇下賓客,偷偷親熱。

  長久的曖昧期結束了,今後他們就是夫妻。一想到這,柴仲森心坎滿溢著幸福感。

  柴仲森沒跟祖穎說,當時,在婚紗店,她穿起新娘服的那?,他內心裏多麼激動。

  這個怕愛的傻瓜,教他吃了多少苦頭,此刻摟著親愛的祖穎,他好滿足!

  “我愛你。”他在祖穎耳邊悄聲地說。

  祖穎圈住他的頸子,眼底漾著笑意。“我也是,我愛你。”

  這句話,曾經她以為,她再不會這麼說了,直到遇上了柴仲森。

  她在他耳邊喃喃地又重復了一次:“聽好了——我愛你,我很愛你……”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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