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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血紅 -【萬界天尊】《全文完》 [打印本頁]

作者: k8813849    時間: 2017-4-19 02:29 AM     標題: 血紅 -【萬界天尊】《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劍離 於 2018-8-19 08:12 PM 編輯

【書名】:萬界天尊

【作者】:血紅

【內容簡介】:

  天為何物?
  高高在上,威嚴莫測,是法則,是戒律,是無情,是冷酷。
  天意,何也?
  俯瞰眾生,操持風雲,褫奪賞罰,隨性而為。故,天意不可測,蒼天不可近。順之應之,未必得其利;逆之叛之,福禍卻難定。
  天,禁錮萬物如深井,紅塵眾生如爛泥。
  有這麼一隻很單純、很堅定的井底之蛙,謹慎守護著心頭那一點小小的微弱的光,帶著一定要咬一塊天鵝肉的微薄信念,一步步從紅塵爛泥中掙扎而出,一步步走出深不見底的汙穢深井。
  他張開大嘴向心中的天鵝咬上去的時候,不小心將這一方蒼天也一口吞下!
  楚天說,欠錢的,要還錢;欠命的,要償命。  
  這就是楚天認定的最簡單、最堅定的道理。
  這道理,比天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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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k8813849    時間: 2017-4-19 02:30 AM

楔子 青銅神木

  纖雲弄巧,拉著一輪銀盆慢慢滑過青空。

  如水的月光灑在崇山峻嶺上,山頭濃濃的水氣被月光染成了青藍色,猶如流水一樣順著山坡傾瀉而下,所有山嶺都蒙上了一層淡淡的光彩。

  茫茫水汽順著陡峭的山勢奔湧,山間一個直徑千裡的碩大盆地就被青藍色的水汽填滿。

  雲蒸霞蔚、流光變幻,山風卷動,水汽就卷起了一個個碩大的漩渦,更有一縷縷急速旋轉的水汽直衝高空,好似要和天空纖細均勻的流雲連成一體。
  月華水汽遙相輝映,碩大的銀盆高懸中天時,只聽‘嗤嗤’響聲不斷,盆地上空無數細小的赤紅色電芒憑空跳蕩出來,空氣扭曲,顯出了一株高達萬丈的青銅神木。

  通體以青銅澆鑄而成,色澤斑駁、滿帶風霜之色,一條條蛟龍般虯結有力的樹枝極力向著四面八方伸展開去,樹枝上並無一片樹葉,每一條細小枝椏的盡頭,都杵著一盞古舊斑斕的青銅燈盞。

  大小不一的燈盞紋絲不動,燈盞中豆大的燈火放出一圈一圈青色的幽光,任憑山風吹拂,燈火同樣紋絲不動。青色的燈火冷沁沁的,映得盆地四周的山嶺盡變成了一片鐵青色。

  無數細小的赤紅色電芒擊打在青銅神木上,濺起了無數小小的赤紅色光點,越發襯托得這株突然浮現的青銅神木無比的妖異、萬分的邪異。

  數以萬計的人影圍著青銅神木浴血廝殺,無論男女老幼、胖瘦俊醜,無不瞪大眼睛、張開嘴巴,一邊亡命殺戮,一邊貪婪而麻木的盯著青銅神木。

  盆地中平地積起三尺深的血水,茫茫血霧蒸騰而起,高空月輪冰冷無情的俯瞰這一片血海,青藍色的月光倒映血霧,血光、月光混為一體,越發顯得冷酷無情。

  青銅神木靜靜矗立在盆地正中,戰死之人的血漿潑灑在神木上,血漿快速滲入神木,樹枝上無數燈盞中的燈火似乎越發明亮了些許。
作者: k8813849    時間: 2017-4-19 02:32 AM

本帖最後由 k8813849 於 2017-4-19 04:03 AM 編輯

第一章 楚氏半乢州

大晉西南邊荒,十萬莽荒之側,乢(gai)州新立不足百年,獨占十萬大山地利。

玄武岩混合鐵汁壘成的乢州城牆通體漆黑,一彎銀鉤灑下淡淡清輝,乢州城在月色下猶如一頭黑色巨獸,靜靜的匍匐在山嶺之中。

“天干物燥,小心火燭!”

值夜的更夫有氣無力的聲音在乢州城的大街小巷中回蕩,幾只流浪的貓狗在街頭巷尾對峙,狗吠聲、貓叫聲,更有路邊院牆的檐瓦被逃竄的貓兒踩落,掉落地面摔得粉碎的脆響。

幾條黑影從街頭巷角拐了出來,站在路邊向空蕩蕩並無人影的道路兩側張望了一陣,悄無聲息的取出一根又一根青銅鑄成的短杖,用力的插在街頭。

三尺多長的短杖亮起,一條條奇異的紋路猶如活物在短杖上流動,短杖上噴出淡淡的青色光芒,迅速融入了朦朧的月色,一個直徑數裡的結界將乢州城東的一座巨大宅邸籠罩在內。

這個結界不僅封鎖了空中,更滲入地下,化為一個碩大的圓球,將地下也徹底封鎖。

巨宅內燈火通明,四處緊要所在,無數勁裝打扮的家丁護衛屏住呼吸,雙手下垂,謹然肅立。十幾隊身披軟甲,腰間佩劍的護衛牽著一頭頭體型壯碩、小牛犢子大小的虎頭獒,順著院牆往來游走。

無數衣飾華麗的丫鬟、侍女猶如穿花蝴蝶一般,圍繞著巨宅正中的一進院落小步奔走,俏麗的臉蛋繃得緊緊的,無形透著一股子讓人窒息的緊張氣息。

宅邸的主人,乢州楚氏,又號稱‘半乢州’。

九代之前,楚氏高祖只是走街過巷的街頭小販,不知哪裡來的大造化,家當猶如滾雪球一般越滾越大,後來更參與了大晉開辟乢州的開荒大計,一舉奠定了乢州第一豪門的基礎。

今日楚氏獨占乢州鹽、鐵、生藥、皮毛、木材、桑蠶等營生,門下鹽工、礦工、藥工、木工、獵戶、織工數以十萬計,一州之人皆雲‘乢州風流十分,楚氏獨占半州’。

正中的那進院落中,數十名勁裝悍婦垂手肅立,站在院子游廊下不敢出聲。

院子裡,一名身材高大,身穿紫色錦緞員外袍,袍子上繡滿了萬字不到頭喜慶花紋,看去五十歲許的虯髯男子緊張得渾身直哆嗦,眼睛直勾勾的盯著院子正房緊閉的房門。

偶爾房門開合一下,幾個僕婦、侍女快步的進出,虯髯男子身邊的空氣中就突然響起尖銳的‘嗤嗤’聲,好似有一名高明的劍客正在急速揮劍一般。

另一名身穿青色秀士長衫,生得面容俊朗的青年男子則是背著雙手,猶如走馬燈一樣繞著院子亂竄。這男子步伐看似不快,身影卻拉成了一條長長的青色影子,只聽滿院子‘嗖嗖’風聲,尋常人根本看不清這青年的身影。

突然間,虯髯大漢狠狠一跺腳,指著快步亂走的青年男子厲聲喝道:“混賬東西,說了多少次了,每逢大事有靜氣,靜,靜,靜,精氣,靜心,靜神!”


話音未落,正房的房門突然打開,一個健壯婆子衝了出來,大聲叫喚道:“快,快,燒好的熱水,快,快,棉布巾!叫大夫仔細備著,唉喲!”

‘咕咚’一聲,虯髯大漢雙腿一軟跪在了地上,他舉起雙手,看著天空低聲的咕噥道:“唉喲,列祖列宗保佑,我楚氏九代單傳,九代單傳啊!一定要老小平安,一定要是個大胖孫兒!”

青年男子‘唰’的一下停在了虯髯大漢身邊,雙手按在大漢肩膀上干笑道:“爹,每逢大事有靜氣啊!”

虯髯大漢一躍而起,一巴掌拍在了青年男子的肩膀上:“混賬東西,這不是大事,這是天大的事啊!我楚氏九代單傳!列祖列宗咧,這次可一定不能出簍子咧!”

就聽急促的腳步聲傳來,一名身穿青色長衫的清臒老人急匆匆的走進院子,湊到了虯髯大漢和青年男子身邊,急促的低聲說道:“老爺,少爺,江大人來了。”

“哪個江大人?”青年男子還沒吭聲,虯髯大漢已經目光一瞪,惡狠狠的朝那清臒老人橫了一眼。

“江馗江大人!”清臒老人脖子一縮,干笑道:“老奴知曉這幾日……”

虯髯大漢蠻橫的打斷了清臒老人的話:“知道這幾日家裡有大事,還來通告什麼?回他一句,老子沒空,恕不見客!如有不服,只管向上面告老子啊!”

話剛說完,院子門口一聲長笑傳來:“楚野老爺子,本官不遠千裡漏夜拜訪,老爺子怎能閉門拒客?這可不合規矩,本官可是帶著公事來的。”

隨著笑聲,一名身穿朱紅錦緞長袍,方正的國字臉微微泛紫,一對大眼炯炯有神,整個人生得道貌岸然一派正氣凜然的中年大漢大踏步走進了院子。

虯髯大漢頓時震怒,指著紫面大漢怒道:“江馗,老子下令關閉所有門戶,你怎生進來的?”

紫面大漢江馗微微一笑,指了指地面笑道:“當然是從下面進來的!”

虯髯大漢楚野老臉一僵,冷哼道:“老子家裡有事,這幾日管你公事不公事,老子沒這份心思,你過三日再來!”

江馗眉頭微微一皺,他大步到了楚野面前,壓低了聲音沉聲問道:“也不用等三日之後,本官這次過來,只是問你一句話,五日前你送上去的那份信函中說的事情可是真的?”

楚野眉頭一挑,沉聲道:“什麼事情?”

江馗抬起目光,冷聲道:“莽荒遺民!”

一旁的青年男子湊了過來,他皺眉問道:“江大人,這事是千真萬確的,他們的使者就在城外山中,隨時可以見面!”

江馗頓時皺起了眉頭,他看著青年男子若有所思的說道:“楚風大人所說可是真的?他們的使者就在城外山中?唔,這件事情,還得斟酌斟酌,兩位大人,請看!”

江馗雙手一翻,兩手握拳放在了楚野和楚風父子面前……
作者: k8813849    時間: 2017-4-19 02:32 AM

本帖最後由 k8813849 於 2017-4-19 04:05 AM 編輯

第一章 楚氏半乢州(2)

    楚野、楚風同時愣了一下,皺眉看向了江馗的拳頭:「什麼東西?」

    江馗笑著鬆開雙拳,露出了手心兩個小小的三寸長的紙人。粗糙黃紙製成的紙人上,用黑紅色的污穢墨跡,勾勒了幾個扭曲的猶如蚯蚓的紋路。

    楚野、楚風聳然動容,嘶聲怒罵中身邊『嗤嗤』劍鳴聲暴起,兩人齊聲長嘯,雙臂如劍狠狠刺向江馗胸膛要害。

    楚氏巨宅四周,遠近的高樓頂上,近百條黑霧繚繞的瘦削人影悄然出現。他們趴在高高的屋脊上,動作敏捷的拔出了一支支造型奇異的武器。

    長有八尺,通體漆黑,流線型的怪異武器上一截一截綠色的幽光亮起,當亮起的綠色幽光貫穿了整條武器的時候,這些瘦削人影手指輕輕一勾扳機,就見他們身體微微一顫,一道道拳頭粗細的綠光激射而出。

    楚氏宅邸中,近百名身穿軟甲、四處遊走的護衛突然頭顱爆開,大片鮮血混著腦漿灑得滿地都是。

    不等其他的護衛回過神來,一道道綠光穿梭虛空,瞬間籠罩了整個楚氏大宅,一隊隊護衛頭顱爆開、或者胸膛爆裂,沒有一個護衛能發出一聲呼喊,盡被這些遠處的敵人狙殺。

    數百頭兇猛成性的虎頭獒張開嘴正要大聲咆哮,它們的影子裡突然有無數枯瘦的利爪無聲無息的探出,一把抓住了虎頭獒們的脖頸,將它們硬生生拖進了自己的影子裡。

    那些垂手肅立四周緊要處的家丁、護衛身體同時僵硬,他們的影子裡一條條極細的煙霧急速飛出,快若閃電的鑽進了他們的七竅之中,這些家丁、護衛的面龐上一條條黑色陰影不斷出現,他們的瞳孔中驟然亮起了一團綠色的鬼火。

    『卡卡』聲中,楚氏宅邸四周的院牆上有刺目的電光閃爍,一道道從地面一直延伸到院牆頂部的血色符印從牆壁中浮現,猶如一層輕紗籠罩在院牆上。

    一支支虯結有力、皮包骨頭的漆黑大手緩緩的從院牆中探了出來,用力的撕扯著這些血色符文。

    楚氏宅邸的各處高樓、庭院中,那些重要的樓閣館舍內,無數刺目的紅色流光順著地面蜿蜒而出,一幅幅巨大的符印相互呼應,化為一個巨大的結界將整個宅邸籠罩在內。

    那些從院牆中鑽出來的大手被光芒突然暴漲數倍的紅色符印打得焦糊一片,院牆內不斷有低沉的咆哮、怒吼聲傳來,好似有好多恐怖的凶物正藏在院牆中。

    楚氏宅邸地下,縱橫交錯的密道聯通了許多大大小小的密室、大廳。

    成群的精悍漢子在密室中或者盤坐調息,或者擊打鐵沙袋、木人樁,或者舞槍弄棒,或者乾脆在一排排整齊的床榻上倒頭大睡。

    在無數密道的正中位置,四十九根水缸粗細的青銅柱子上無數血色符印若隱若現,這些青銅柱子正是楚氏宅邸防禦大陣的核心。

    一處大廳中,近百名頂盔束甲、全副武裝的精銳戰士或坐或立,正和幾個熟悉的精悍漢子笑語盈盈的說著話。

    「江大人有什麼急事不成?這麼著急的連夜幹活來?」

    「可不是?這些天,乢州風平浪靜,可沒什麼大事。」

    「難不成是知道我們楚氏小主人要出生了,巴巴的趕過來送禮的不成?」

    幾個精悍漢子就笑了,這些全副武裝的精銳甲士也一起笑了起來。笑聲中,一聲『啾啾』鬼聲遠遠傳來,這些精銳甲士同時拔刀暴起,幾個精悍漢子措手不及,手邊又沒有兵器,被這些精銳甲士一通亂刀就剁成了肉醬。

    「殺!」一聲大吼,近百甲士一個衝擊,所過之處,兩百多名或者在休息、或者在修煉的精悍漢子被砍得人頭滾滾,猶如直入無人之境,近百甲士瞬間就衝到了大陣核心所在的大廳中。

    領頭的甲士掏出一顆拳頭大小的金屬彈丸,用力砸在了一根青銅柱子上。

    一聲巨響火光四溢,滾滾高溫席捲四方,四十九根青銅柱子被炸斷了十幾根,剩下的青銅柱子上血色光芒一陣閃爍,大片符印同時崩解。

    地面上,楚氏宅邸的院牆中,數千具面容猙獰皮包骨頭的異物從院牆中掙扎出來,他們撕裂了氣焰驟降的血色符印,帶起一道道長長的黑色煙霧衝進了楚氏宅邸。

    這些異物『啾啾』怪笑著,看到楚氏的丫鬟侍女、家丁護衛就團身一撲,皮包骨頭的異物沒入這些楚氏下人的身體,無數丫鬟侍女、家丁護衛一跟頭栽倒在地,順勢在地上幾個翻滾就一躍而起。

    這些楚氏下人同時咧嘴『啾啾』怪笑,眸子裡點點綠光閃耀,反手拔出兵器,就向楚氏宅邸深處殺去。

    一道道綠光無聲無息的在空中穿梭,四周高樓上的枯瘦身影手持奇形兵器接連點擊,楚氏宅邸中不時有精銳護衛組織了大批人手向四周反撲,卻都被這些人無情狙殺。

    楚氏大宅正中,大院中鮮血滿地。

    數十名勁裝悍婦慘死當場,她們身邊也倒下了三倍餘己的勁裝大漢。

    楚野、楚風父子兩身形僵硬的堵在了正房門前,雙目充血死死盯著江馗:「江馗,何至於此?」

    父子兩的頭頂上分別懸浮著一隻紙人,黃紙製成的紙人週身籠罩著濃濃的黑霧,陰寒之氣不斷侵入父子兩的身體,讓他們想要動彈一下都無比困難。

    江馗左臂齊肩斷裂,胸膛上更是被破開了八個透明的傷口。

    大口大口的吐著血,江馗看著楚野、楚風父子慘笑道:「我本以為,已經足夠高估你們,卻沒想到,你們父子兩依舊是被低估了太多!不過也是,你們楚氏獨佔半州資源,以半州之力供你父子兩人揮霍,你們也該有這樣的實力!」

    楚野滿臉大鬍子一根根筆直豎起,他厲聲吼道:「何至於此?」

    江馗吐了一口血,嘶聲吼道:「還有什麼好說的?你楚氏九代單傳,今日就該斷子絕孫!」

    四周院牆轟然坍塌,數十名渾身是血的勁裝大漢混在無數皮包骨頭的異物中緩緩向楚野父子逼來。

    楚野倒抽了一口涼氣。

    楚風咬著牙,嘶聲說道:「那些遺民的傳說,是真的!」

    江馗『咯咯』一笑,拔出一柄雀翅刀,一馬當先殺向了楚野。

    院落,瞬間被刀光劍氣和血霧籠罩。

    過了許久,院子裡一聲嬰孩啼哭響起。
作者: k8813849    時間: 2017-4-19 02:33 AM

第二章 白蟒江的魚檔頭(1)

    乢州城南,桀驁不馴的白蟒江噴吐著白沫,捲起無數個大大小小的漩渦,桀驁睥睨的從十萬莽荒大山中蹦跳著、衝撞著,聲嘶力竭的嘶吼著,猶如瘋子一樣穿山而過。

    千里白蟒江,鵝毛沉入水,唯獨在丐州城南三十里,白蟒江匯入大龍江的江口處,這條殘暴桀驁的大江好似耗盡了所有的力氣,在這裡變得風平浪靜、一灣百多里的碧水靜謐而優美。

    天還沒亮,白蟒江口上就已經帆影點點,江邊三座魚莊的漁夫起了個大早,劃著自家的或者租來的漁船出了江,大網小網,大鉤小鉤的忙活起來。

    天濛濛亮的時候,三座魚莊中間位置的江面上就擠擠挨挨的,擠滿了滿載而歸的漁船。

    無數漁夫蹲在船頭,捧著大海碗,大口大口喝著自家婆娘剛剛熬好的魚湯,粗聲大氣的和熟人打著招呼。遠處江面上,欸乃聲中,點點帆影快速靠了過來,更多的漁人返航了。

    無數的漁船擠在一起,卻沒有一條漁船靠岸。

    岸邊的魚市碼頭上,丐州城內達官貴人府邸裡的管事、各處酒樓飯莊的採辦,盡穿了綾羅綢緞華美衣衫,裝模作樣的坐在茶館中喝著粗茶,無聊的打發著時間。

    魚市邊緣的一處三進大宅子裡,渾身大汗淋漓的楚天穿著一條牛鼻褲頭,大口大口的喘著氣,一步一步踏著奇異的步伐,左掌姿勢怪異的在身側起伏,右手握著一柄兩尺半長,通體古色斑斕、沉重異常的青銅八面劍,一劍一劍極其緩慢的刺出。

    每一劍刺出,楚天都好似搾汁機中的甘蔗,渾身猛地冒出一大片汗水。

    點點滴滴的汗水順著古銅色的皮膚不斷滑落,滴滴答答的滴在地上,黃沙鋪成的練武場上留下了清晰可見的一圈汗漬,又在晨風中迅速的乾透。

    「三千五百九十九……三千六百!」緩慢無比的刺出一劍,楚天身體僵硬了一瞬間,他猛地張開嘴,一道白氣猶如箭矢噴出七八丈遠,在晨風吹拂中硬生生凝滯了三個呼吸,這才緩緩消散。

    胸膛中隱隱有一聲虎吼傳來,楚天身周空氣猛地一蕩,他腳下的黃沙『呼』的一下向四周盪開了七八丈遠,在地上形成了一個直徑十幾丈的清晰圓形。

    手掌一翻,青銅八面劍緊緊扣在了右臂的一個牛皮護臂上,楚天走到了練武場角落裡的方井旁,打了一桶水,狠狠的從頭衝下。

    用力的搖晃著腦袋,楚天咬著牙,努力想要遺忘腦海中殘留的,昨晚夢中的恐怖畫面:淋漓的血,殘破的身軀,一抹凌厲的刀光當頭落下,還有那面皮發紫、方正的面孔滿是正氣的獨臂大漢朝著他不斷獰笑。

    「快十八年了,這都什麼鬼?」

    練武場的側門開啟,幾個粗胳膊粗大腿,生得滿臉橫肉的大漢穿著青布勁裝,袒露著胸膛,大咧咧的露出了胸口一撮黑毛,拎著掃帚和長柄笊籬走了進來。他們向楚天欠了欠身,一言不發的整理起練武場,將滿是腳印、汗漬的黃沙打掃得平坦如砥。

    楚天擦乾身上的水漬,抓起方井旁掛著的一套青布長衫穿在身上,在髮髻上紮了一朵兒粉繡球花,齜牙咧嘴的藉著井水反光看了看自己的倒影。

    雙眉如劍,面孔方正,微黑的面皮上幾條長短不一的傷疤掩去了最後一絲稚氣。

    楚天頗為自戀的朝著倒影笑了:「蠻俊俏!奈何面皮不夠白,難怪每次去聽琴總要花銀子。」

    兩條橫肉大漢抬過來一口大鍋,滿滿一鍋白蟒江特產小銀條魚熬的魚湯濃香撲鼻,湯鍋邊緣還掛著十幾個苞米麵餅子,半截餅子吸滿了魚湯,又被鐵鍋烤得焦脆了,香甜的味道撲面而來,剛剛完成早課的楚天猛地抽了抽鼻子,直接坐在方井的井欄上,甩開牙幫子大吃起來。

    風捲殘雲般吃了一通,大半鍋濃湯和五斤有餘的苞米麵餅子都下了肚,楚天這才抬起頭來問那兩條漢子:「阿狗和阿雀哩?昨晚上沒聽到他們回來的動靜?」

    兩條漢子向楚天欠了欠身,這才答道:「狗哥昨晚捎話回來,他在山裡找到了一窩大青狼,正想法子收服他們,估計三五天內不得回來。」

    為難的看了楚天一眼,一個大漢帶著一絲羨慕,帶著一絲無奈,聲音驟然降了三個調門的說道:「雀哥他,昨晚上田寡婦給他留門了不是?」

    楚天呆了呆,髮髻上的粉繡球花晃了晃,突然仰天歎了一口氣。

    低下頭,『稀里嘩啦』的將一鍋子魚湯打掃得涓滴不剩,拍了拍肚皮,楚天站起身來,隨手從練武場的兵器架子上抽出了一根鐵木製成的齊眉棍,扛在肩膀上大踏步走了出去。

    十七八條胳膊上能跑馬,拳頭上能立人,個個膀大腰圓身高八尺開外、九尺左右,滿臉都是橫肉,面皮上滿是傷疤,一看就不是好人的壯漢拎著同樣的鐵木齊眉棍,雄赳赳、氣昂昂的跟在楚天身後,大踏步的走出了院子,順著青石鋪成的大道向魚市碼頭走去。

    沿途好些人見了楚天一行人,遠遠的就忙不迭的鞠躬行禮,大聲的稱呼『楚檔頭』不迭。

    楚天一路笑語盈盈的向路人還禮,不時的向他們打著招呼。

    「啊喲,老羅頭,兩條胳膊這兩天不痛了?怎麼就補上漁網了?得了,我那兒還有一瓶虎骨泡的追風酒,待會兒自己去我那裡拿去啊!」

    「嘿,錢嬸子,曬魚乾咧?咋沒看到我家那大妹子呢?對了哈,丐州城裡油坊做事的那小趙夥計,人品一等一的厚道結實,不賭不嫖,最是顧家不過的,明兒我給你們兩家說和說和?」

    「狗-入-的鍾大狗,你他-娘-的還敢回來?前兩天你娘在家裡差點餓死哩!別跑,給我抓住這廝,上次我說過,你再去丐州城賭,我打斷你的腿!」

    一個生得獐頭鼠目的中年男子剛剛從街角小道裡轉了出來,猛不丁的看到楚天,嚇得渾身一激靈轉身就跑。他跑得急了,腳下一滑,『啪』的一下摔在地上摔了個半死。

    不等這鍾大狗站起身來,楚天身後的壯漢中已經有兩人到了他面前,熊掌一樣的大腳丫子狠狠的跺在了他背上。鍾大狗聲嘶力竭的尖叫起來,兩手在地上連抓亂爬的放聲鬼叫。
作者: k8813849    時間: 2017-4-19 02:34 AM

第二章 白蟒江的魚檔頭(2)

    「救命啊,救命,饒命啊,饒命!羅老爹,錢大妹子,救命咧,我不敢咧,不敢咧,下次再也不賭了咧!老娘啊,老娘啊,下次再也不敢去賭咧,快出來救命,救命啊!」

    楚天『哈哈』笑著搶了幾步到了鍾大狗面前,手中齊眉棍輕輕一點,恰恰點在了鍾大狗的小腿上。

    就聽『卡』的一聲響,鍾大狗的小腿被整整齊齊震成了兩截,斷口勻稱並無碎骨,雖然劇痛,但是稍稍包紮妥當,癒合後並無大礙。

    鍾大狗痛得『嗷嗷』慘嚎,楚天和一眾大漢放聲大笑。

    一眾路人紛紛圍了上來,看著痛哭流涕的鍾大狗連連搖頭歎息。

    「大狗啊,你該痛死哩,不是楚檔頭,你老娘早沒哩,你還叫你老娘救命!」

    「大狗啊,別賭哩,好生找份活計養活你老娘,再找個媳婦不好?」

    楚天向四周路人抱拳行了一禮,也不做聲,從袖子裡掏摸了一會兒,摸出了拇指大小的一塊兒碎銀子丟在了鍾大狗的身邊:「鍾大狗,這是你湯藥費。等你腿好了,去魚市上,我給你謀個活計。你再去丐州城賭,這次是一條腿,下次就是三條腿哩!」

    鍾大狗身體一哆嗦,兩手下意識的摀住了下體,兩行熱淚滾滾而出,猶如死了親娘一樣尖聲尖氣的放聲嚎哭。

    楚天不再搭理這廝,分開人群大步向魚市走去。

    日上兩竿的時候,魚市碼頭旁的茶館裡,各家各戶的管事、各家酒樓飯莊的採辦已經被粗劣的茶水灌得肚皮溜圓,正雙手抱著肚皮亂摸呢,突然幾個魚牙子忙不迭的笑了起來。

    「楚檔頭來了,來了,開市了,開市了哈!」

    「諸位管事、老闆,楚檔頭來了,開市了!」

    「頂好的白蟒江魚鮮啊,活生生的魚鮮,魚也有,蝦也有,鱉也有,蟹也有!」

    「讓開路,讓開路啊,別擋著楚檔頭的路!」

    十幾個魚牙子從人群中擠了出來,無比慇勤的湊到了楚天面前,為他分開了人群,順著大道走到了魚市碼頭上。楚天向四周看了看,點了點頭,也不吭聲,隨手將自己的那根鐵木齊眉棍往碼頭上一插,一條隨行的大漢急忙在棍頭上綁了一條紅色布帶。

    江風吹過,七八尺長的紅帶子隨風飛舞,見到這一抹艷紅,江面無數的漁船上那些漁夫齊聲吶喊一聲,紛紛搖動船槳。

    一條條漁船絡繹靠岸,停靠在了魚市的碼頭上,魚牙子們站在岸邊大聲叫嚷,漁夫們嬉笑著將自家船上的珍貴、珍稀的水產絡繹報上名來,就有那些達官貴人府邸上的管事、酒樓飯莊的採辦大聲呼喝著,紛紛競價採購各色最新鮮的江鮮水產。

    碼頭上一座茶樓的夥計慇勤的搬了一套桌椅過來,楚天四平八穩的坐在靠椅上,端起細瓷茶壺,一邊品嚐茶樓老闆格外巴結的香茶瓜片,一邊冷眼看著喧嘩的魚市。

    四條大漢一字兒排開站在楚天身後,吹鼻子瞪眼的看著四周來來往往的人流。

    其他的大漢拎著齊眉棍,在綿延數里的魚市上往來行走,若是有人起了爭執,這些大漢就是一嗓子大吼,管你是豪門大戶的管事,還是身家豐厚的採辦,被這些大漢一吼,他們的調門往往降了好幾個調,聲音也變得格外的輕柔溫軟。

    過了大半個時辰,就不斷的有魚牙子捧著賬本巴巴的趕過來,向楚天匯報今天大鱖魚出去了多少斤、大鰱子出去了多少斤、大蝦出去了多少只、大蟹又消掉了多少筐。

    楚天聽著這些魚牙子的匯報,他也不做筆錄,一筆一筆的賬本數字他只要聽一耳朵,就死死記在了心裡再不會忘記。自從他三年前佔了白蟒江口,做了這三家魚莊的魚檔頭,他一筆賬目都沒出錯過。

    忙碌了一個多時辰,一筐筐新鮮的魚蝦龜蟹被搬上了運貨的馬車,心滿意足的管事和採辦們笑呵呵的帶著採購的魚鮮返回丐州城。

    有和楚天熟悉的採辦還不忘特意過來,向楚天問候一聲。

    楚天也不做大,每當有人過來問候,他也是站起身來和顏悅色的和對方相互問候,約好了改日去丐州城內喝酒。所有人都是笑語盈盈,言笑間滿是悅色。

    『吭哼』,一聲輕咳傳來,一個身穿淺綠色綢緞長衫,袖口繡了幾隻蝙蝠的矮胖老人笑著向楚天拱了拱手:「楚檔頭?少見,少見!」

    楚天上下打量了老人一眼,同樣笑著拱了拱手:「老人家見諒,卻是眼生,您卻不像是買魚的。」

    矮胖老人『哈哈』一笑,輕輕的摸了摸下頜上的三寸銀鬚,慢悠悠的說道:「今日來,卻是來買魚的。聽聞,只要楚檔頭開口,這白蟒江中的魚鮮,只要是世上有的,就沒有得不到的?」

    楚天溫和的笑了笑,他掃了一眼矮胖老人身後跟著的兩個青衣小帽的小廝,微笑道:「謬讚,謬讚,卻也不是楚天大話,若是這白蟒江中有的魚鮮,您老開口,三五日內自然給您送來。」

    矮胖老人滿意的點了點頭,他在袖子裡掏摸了一會兒,『啪啪啪』甩出了三根蒜條金放在了楚天身邊的茶桌上。每條蒜條金長有三寸左右,每條總有十兩上下。

    丐州乃邊荒之州,故而金貴,一兩黃金總能兌換二十兩銀子,這三條蒜條金可是一大筆錢。

    四周魚牙子整齊劃一的倒抽了一口冷氣,齊齊『哎唷』了一聲。這筆錢,可不好賺,這白蟒江中珍稀的魚類固然不少,能有幾個是值得用黃金付賬的?

    楚天眉頭一挑,含笑問道:「三十兩黃金做訂錢?老人家想要什麼?」

    矮胖老人笑呵呵的看著楚天,溫聲細語的說道:「咱家少爺新近拜入丐山書院,琢磨著邀請諸位同窗開一『龍門宴』,取那鯉魚躍龍門的吉利兆頭。」

    雙手比劃了一個數字,矮胖老人笑道:「十條一丈長的金鱗大鯉魚,三天內備妥了送去丐山書院即可。三十兩黃金的確只是訂金,魚價幾何,楚檔頭只管開口就是。」

    楚天瞇起了眼睛,他笑問道:「敢問,您老少爺是?」

    矮胖老人挺起了胸膛,淡然笑道:「咱家少爺,正是丐州楚氏表少爺凌岳是也。」

    四週一片死寂,『楚氏』二字足以震懾在場的所有魚牙子。

    楚天卻微微一笑,坐在了大靠椅上,輕描淡寫的一揮手:「好走,不送!」
作者: k8813849    時間: 2017-4-19 02:35 AM

第三章 魚檔頭的規矩(1)

     魚市碼頭上靜悄悄的,沒人吭聲。

     魚牙子們一個個伸手捂著嘴,一臉鬼祟的相互使著眼色。

     站在人群外圍,已經出掉了今日所有漁獲的漁人們更是齜牙咧嘴的做著鬼臉,帶著小百姓特有的精明**猾,偷偷的笑著,瞇眼看著矮胖老人。

     自從三年前楚天掀翻了原來的魚檔頭,取而代之佔了白蟒江口,這白蟒江的漁人就再也沒出手過哪怕一片鯉魚鱗。丐州城的達官貴人們,已經有三年時間沒嘗到鯉魚的滋味啦!

     白蟒江的大鯉魚,那可是好東西。可這三年來,多少丐州城的客人拎著白花花的銀子、黃澄澄的金子,托關係、找路子,找了多少魚牙子和漁人,可就是弄不到一條大鯉魚!

     這矮胖老人一開口就要十條一丈長的金鱗大鯉魚,嘿!

     「送客,這筆買賣,咱不做!」四平八穩的坐在靠椅上,楚天端起茶盞喝了一口,風輕雲淡的表情頗有點丐州城內的官老爺們端茶送客的派頭。

     站在楚天身後的四名大漢整齊劃一的向前踏了一步,手中齊眉棍重重的點在了地上。鐵木製成的齊眉棍撞擊地上鋪著的石板,發出了沉悶的聲響。

     矮胖老人斜了一眼四條大漢,不緊不慢的背起雙手,笑呵呵的搖了搖頭:「小老兒凌福,是凌氏的二管家,專門負責給凌氏的少爺、小姐們做事。凌岳少爺正是我凌氏這一代最有出息的人物,他要十條一丈長的金鱗大鯉魚,就定然是要的。」

     冷冷一笑,凌福冷聲道:「若是沒有,凌岳少爺就要不開心,他不開心了,咱家老爺、夫人,還有太老爺、太夫人,他們都不會開心。我凌福,自然也就沒辦法開心下去。」

     「我凌福不是什麼尊貴人兒,但是呢,若是我凌福不開心了,就有人會沒辦法繼續開心!」

     抖抖雙手,凌福從袖子裡又摸出了一條蒜條金,『啪』的一下拍在了姬昊身邊的茶桌上。

     『啪、啪、啪』,凌福挨個取出了七條蒜條金,逐次重重的拍上了茶桌,整整齊齊十條蒜條金一排兒擺在那裡,純度極高的金條在陽光下就好像十條火炭一樣散發出炫目的光芒。

     四周的魚牙子們縮頭縮腦的不敢吭聲,漁人們紛紛屏住了呼吸,唯恐粗氣驚擾了楚天和凌福。

     整整十條蒜條金,一百兩黃金哪!

     在丐州,這可是一筆真正的巨款,楚天從上任魚檔頭那兒接手的,那棟三進的宅子,怕是都用不了一條蒜條金。

     丐州乃邊荒之地,故而黃金極貴,這麼一條蒜條金截下一小段來,就足夠在丐州城內找到十條八條市井之中的好漢,幫你做一些見不得人的陰私勾當。

     比如說砍掉某人的肢體,拍碎某人的腦袋,將某人塞進麻袋裡丟進白蟒江。十條蒜條金,足夠讓百八十條好漢腰桿發軟,點頭哈腰的叫你一聲『爺』!

     楚天歪著頭,髮髻上的粉繡球花一搖一擺的,瞇著眼看著十根蒜條金。

     「凌福,二管家,你這是用金子壓我?」

     凌福圓乎乎的臉蛋上滿是笑容,他溫和的笑道:「不,我是用凌家來壓你!楚檔頭,你只是區區一個賣魚的行頭,豬狗一般的東西。我凌家,卻是丐州楚氏最親最近的親族,我家老爺,正是丐州城的軍司馬。」

     丐州軍司馬,乃丐州軍務輔官,可調動丐州州兵,雖然品次不高,卻是正兒八經的實權人物。

     尤其對楚天這種市井上廝混的各行各業的檔頭而言,一個軍司馬的威懾力,甚至超過了太守。

     四周的魚牙子和漁人們的臉色都不好看,一個個憂心忡忡的看著楚天。

     凌家,招惹不起啊。

     凌家身後的楚氏,更是招惹不得。

     楚天若是真個惱怒了他們,凌福口中的老爺隨意調一隊州兵,就能平了白蟒江的魚市,剿滅楚天這個魚檔頭和他麾下的所有勢力。

     這些魚牙子和漁人們心裡都有一本賬,和三年前的上任魚檔頭相比,楚天簡直是萬家生佛般的人物,他接管了白蟒江魚市後,無論是魚牙子還是漁人的活計都好了許多,日子一天比一天好過!

     若是楚天出了什麼差錯,換成三年前的那等魚檔頭,大家又只能吃糠咽菜、喝西北風了。

     一個皮膚黧黑,生得鐵塔般的漁人突然從人群中走了出來,他甕聲甕氣的說道:「檔頭,白蟒江有上好的大鯉魚哩。就在上游虎齒崖下面的渦流那兒,一窩一窩的大鯉魚最是肥美不過。」

     用力拍打著胸膛,鐵塔般的漁人漢子憨厚的笑道:「俺帶一票兄弟去,最多一天一夜,定能捉摸足夠的大鯉子回來。金鱗的少見,但是這白蟒江中卻也盡有。」

     「吁,吁,一邊去。大黑子,有這力氣去虎齒崖玩命,不如回家抱老婆去!」楚天指著黑塔大漢『吁』了兩聲,又向凌福看了過去:「二管家,你可知道……」

     「整整三年,白蟒江魚市沒有出過一條鯉魚!」凌福笑得很燦爛:「咱不管這裡面有什麼玄虛,但是這次我家凌岳少爺要十條一丈長的金鱗大鯉魚,三天後的正午之前,你楚檔頭親自帶人送去丐山書院門前。若是誤了咱家少爺的興致,呵,呵,呵!」

     冷笑三聲,凌福背著手,昂著頭,帶著兩個面容清秀的小廝分開人群就走。

     一邊走,凌福一邊絮絮叨叨的咒罵著:「豬狗一般的下賤人物,真把自己當個東西了?」

     「啊呀呀呀,這丐州城就沒爺們了?白蟒江的大鯉魚,有名的漁獲,三年不出一條鯉子,丐州城這麼多老爺、公子,就沒一個打破這廝的腦袋?」

     「刁民,真個是刁民,得好好的整治整治。乖乖送上少爺要的大鯉魚才好,不然定然打破你的腦袋,打斷你的兩條狗腿。嚇,區區一賣魚的,啊呸!」
作者: k8813849    時間: 2017-4-19 02:36 AM

第三章 魚檔頭的規矩(2)

     就在碼頭的大道上,一架子檀木製成的大馬車靜靜的候在那兒。拉車的是四頭通體雪白的角馬,遍體白毛猶如雲朵一樣打著卷兒,筋骨有力、吐氣如雷,頭頂獨角有兩尺長短,銀光熠熠煞是醒目。

     就這四頭角馬,分明是日行三千里的神駿,每匹價值都在千金以上,凌福不過是凌氏的二管家,居然用如此神駿拉車,可見凌氏的奢華。

     五六個上半身披著軟甲,腰間佩劍,馬鞍子旁掛著獵弓、箭壺的大漢騎在馬上,見到凌福走了過去,齊齊在馬上向凌福欠身一禮。兩個青衣小帽的小廝攙扶著凌福上了馬車,趕車的車伕一聲輕喝,四頭角馬邁開腳步,在五六個大漢的簇擁下一溜煙的向丐州城奔去。

     「好華彩,真個富貴!」楚天看著遠去的車隊,『嘿嘿』一笑,隨手將十條蒜條金撿了起來。

     「散了,散了,回家玩自家婆娘,打自家娃娃去。」雙眼一瞪,楚天向四周的漁人喝道:「有點出息呵,不要學阿雀,整日裡爬寡婦家的牆,真個丟人現眼。」

     四周的魚牙子和漁人就齊齊的笑了起來,一個個擠鼻子弄眼的,臉上的笑容中充滿了各種說不出道不明的古怪意味。

     抽出插在地上的齊眉棍,扛在肩膀上,任憑棍頭上的紅布條隨著河風搖搖擺擺。楚天扛著棍子,順著石板路一搖一擺的向自家院子行去。

     十幾條壯漢逐次彙聚了過來,甩著膀子、扛著棒子,猶如一群橫行的螃蟹跟在了楚天身後。

     沿途漁船上不時有漁人竄了上來,拎著大大小小的魚簍子送到楚天面前。楚天隨意往魚簍子裡掃一眼,有時候點點頭,有時候搖搖頭,等他走出魚市的時候,身後的大漢手上就滿是柳條兒串起來的新鮮江鮮。

     幾條鱖魚蹦跳得厲害,十來只大蟹拚命的吹著泡泡,兩隻磨盤大小的老鱉竭盡全力的伸長了脖子,在轉過一個河灣的時候,楚天向江面指了指,拎著老鱉的大漢就來到江邊,將兩隻老鱉送進了水裡。

     兩隻老鱉驚魂未定的浮在水面上,撥打著江水,伸長了脖頸呆呆愣愣的看著楚天。

     楚天蹲在河邊,從袖子裡掏出了一塊巴掌大小的鱗片,用力的在兩隻老鱉腦袋上敲了敲:「多大哩?多大哩?起碼三百年的氣候了,怎麼還蠢到被漁人撩起哩?」

     「滾,滾遠點,去上游三百里外,那邊好做窩、棲身哩。哎,那些年輕不懂事的被抓了送去湯鍋裡,你們可是有年紀的老貨了,怎麼還上這種當哩?」

     兩條老鱉搖頭晃腦的看著楚天手中的鱗片,目光突兀的多了一絲靈性。

     「去吧,去吧,記得,上游三百里的百蟒灘最是凶險,漁人不敢去,你們最好做窩。不過記得,每年來下游下幾個鱉蛋,漁人也要養家餬口,我也要多吃點裙邊補補氣血不是?」

     伸出手指在兩個老鱉的腦袋上彈了彈,楚天站起身,扛著棍子一搖一擺的順著馬路走去。

     兩隻老鱉相互看了看,伸長了脖子蹭了蹭,迅速潛入水下,一溜煙的向上游急速游去。

     『咚』的一聲,楚天將齊眉棍丟在了大堂門口的兵器架子上,扯開衣襟露出胸膛,抓起大堂正中方桌上的茶壺,『咕咚咚』就是半壺涼茶灌了下去。

     一個生得白白淨淨、清清秀秀,身量比起楚天還高了半寸,身材卻柔柔弱弱猶如柳條兒的少年蹲在大堂裡一張長凳上,左手拎著一袋松子,嘴裡不斷吐出松子殼來。

     見到楚天,少年『嘿』的笑了一聲:「天哥,有人砸場子哩?」

     『當朗朗』,楚天將十根蒜條金丟在了大桌上,大步走到了大堂正中牆壁上掛著的龍王畫像前。從畫像下的供桌上抽了三根線香,點燃後向畫像鞠了三個躬,將線香插在了香爐中,這才大馬金刀的坐在了供桌前、大堂正中的交椅上。

     下巴向大桌上挑了挑,楚天雙手放在交椅扶手上,手指輕輕的在扶手上連連敲打。

     「喏,用十根金子來砸場子。凌氏呵,豪氣,真他-娘-的闊氣!」楚天瞇著眼,嘴角微微挑起,帶著一絲莫名的笑意輕聲說道:「阿雀,你說,這十條金鱗大鯉魚,我們是送去呢,還是不送呢?」

     阿雀嘴裡不斷吐出松子殼,吐得大堂裡滿地都是。

     微微搖晃著身體,阿雀慢悠悠的問楚天:「送去了,我們有什麼好處?不送去,我們有什麼壞處?」

     楚天靠在大椅上,瞪大了眼睛看著屋頂。

     「送去了,不過是凌氏的這些金子。不送去,說不得,就要和凌氏交惡。」楚天慢悠悠的說道:「哎,你說,咱們本本分分的做買賣,安安心心的做良民,怎麼就這麼難呢?」

     「嚇!良民!嚇死俺了!」阿雀『噗嗤』一聲笑了起來,指了指楚天,又指了指自己,他丟下手中的松子,抱著肚子放聲大笑,卻忘了自己蹲在長凳上,結果大頭朝下的從凳子上一頭栽了下去。

     眼看阿雀的腦袋距離地面只有不到半寸,阿雀的身體猶如風中柳絮一樣,輕飄飄渾然不著力的飄了起來,很輕盈的在空中急速旋轉了十幾圈,沒有半點兒風聲的雙足著地穩穩落在了地上。

     「那,還是送去?」阿雀眨巴著眼睛看著楚天:「可是白蟒江不許撈鯉子,這是咱們定下的規矩,這三年來所有人都認了咱們的規矩。若是壞了規矩,這可是打了咱們的臉啊!」

     楚天抓了抓臉上細細的一條傷疤,疤痕微微有點泛紅,讓他的眼珠都帶上了一層淡淡的紅色。

     「所以哩,得做好萬全的準備才是。若是真個逼我壞了自己的規矩,也得撈回足夠的好處,讓所有人都見到,要我壞自家定的規矩,這成本還是蠻高的。」

     輕輕嘆了一口氣,楚天向阿雀揮了揮手:「把阿狗找回來吧,叫兄弟們準備妥當,這幾天當心些,別吃了悶棍、白白吃虧。」

     阿雀頓時興奮起來,他輕輕一跳就蹦到了屋頂最大的樑柱上,居高臨下的看著楚天笑問道:「那,要備好傢伙麼?要不要……」

     阿雀眸子裡閃爍著莫名的精光。

     「準備妥當吧。也備上。這些年,咱們兄弟能活到今天,不就是靠著謹慎小心、大膽行事嘛。」楚天笑著站起身來,將十根蒜條金揣進了腰包。

     「我去城裡一趟,都準備妥當了。」
作者: k8813849    時間: 2017-4-19 02:36 AM

第四章 清流小築的紅姑(1)

     黃土壘的基礎,撒上厚厚一層砂石,用碾子滾得結實了,三丈多寬的官道很是敞亮好走。

     區區三十里路程,阿狗馴養的老黃狼腳力很好,一路撒著歡玩兒一樣,不到一刻鐘功夫,就馱著楚天趕到了丐州城。

     高聳的城門口外,幾個身穿黑衣的巡捕混在一隊州兵裡面,看似懶洋洋的在發呆,一對兒比賊還要狠辣的眼睛,卻不斷的在進城出城的人流中梭巡著。

     體型比大牯牛還要大一圈的老黃狼吐著長舌頭,『咕咚』一聲跳出十幾丈遠,重重的落在了城門口,幾個巡捕驟然一驚繃直了身體,鋒利的目光迅速掃過楚天的面龐。

     一個滿臉精悍的中年巡捕分開兩個州兵,笑呵呵的走了過來,搶著給楚天抱拳行禮。

     「楚檔頭,又進城哩?哎,老黃,老黃,你可乖巧一些,上次你走在街上,張口吞了李寡婦家打鳴的公雞……」

     楚天笑著從袖子裡掏了半塊銀子丟了出去:「請兄弟們喝茶。無妨,無妨,吞了寡婦家的大公雞,有阿雀在,天下寡婦聯手也不能把老黃怎的。嗯,城裡有事?」

     中年巡捕麻利的一抬手,半塊銀子正好順著他的袖口鑽了進去。

     笑呵呵的晃了晃袖管,中年巡捕拍了拍氣喘吁吁的老黃狼的腦袋,踮起腳湊到了楚天面前:「嘖,沒甚大事,例行的緝捕盜匪。楚氏的一個船隊運了二十萬匹絲緞,被鎮三州的那群大爺強收了五成過路稅,楚氏的桑蠶管事正在州府發飆不是?」

     「五成?按例不是二成麼?」楚天驚愕的瞪大了眼睛。

     「嚇,可不是麼?按例都是二成的過路錢,可是楚氏新任的桑蠶管事拿大,端著楚氏的架子訓斥那群大爺,硬生生鬧大了、見了紅,這還有好的?」中年巡捕縮了縮脖子乾笑道:「要咱們兄弟緝捕盜匪,就看能抓幾個倒霉的小賊頂缸否。」

     攤開雙手,中年巡捕『嗤嗤』偷笑道:「至於那群鎮三山的大爺,楚檔頭是自家兄弟,自然曉得,哪裡是咱們能對付的?」

     楚天揮了揮手,『嘻嘻』笑了幾聲,舔了舔嘴角:「十萬匹絲緞,乖乖,這得賣多少魚蝦哩?」

     老黃狼收起了性子,邁著小碎步,馱著楚天進了丐州城。

     隱隱的,楚天還能聽到後面幾個巡捕和州兵偷偷的竊語:「嚇,可不是這個道理麼?大秤分金,小秤分銀,大碗吃肉,大碗喝酒,這年頭,官不如賊呀!這身官皮穿著,也就得個面子光鮮,能有多少好處?」

     楚天啞然失笑,輕輕搖頭。

     走過長達二十丈的城門洞子,是一個足足有兩百畝大小的甕城。

     平日裡無戰事,甕城裡就是一個自發形成的市集,好些小商小販的在這裡擺了攤子,叫賣一些雞毛蒜皮的東西。楚天騎著老黃狼,慢悠悠的走過甕城,又和駐守內城門的州兵頭目寒暄了幾句,例行的請他們喝茶,這才正兒八經的進入了丐州城。

     不用楚天指路,老黃狼熟門熟路的順著丐州城的街巷一路穿梭,前方一片滑膩膩的脂粉味飄了過來,清爽的青石板大街兩旁,兩列精緻的小樓錯落有致,臨街的大門全都緊閉著。

     大白天的,這條街上卻也沒什麼人,唯有街頭街尾的茶檔上,坐著幾個嬉皮笑臉的閑漢,一個個鬼鬼祟祟的東張西望著。見到楚天過來了,幾個閑漢想要湊上來打招呼,卻又不敢的模樣,遠遠的向這邊含笑點頭不迭。

     楚天向他們微微頷首示意,老黃狼已經吐著長舌頭,一路口水滴答的走到了大街盡頭,碩大的狼爪朝著一戶院子的清漆小門用力的推了推。

     這老黃狼筋骨強橫、蠻力極大,狼爪在院門上一陣推搡,就聽院門『哢哢』一陣響,差點連門框都被推了下來。門楣上掛著的『清流小築』四個自的牌匾更是『嘎』的一聲響,幾縷灰塵從牌匾後墜落。

     門內頓時響起了尖銳的呼喝聲:「哪個爛心肝的混蛋哪,光天化日的來囉嗦人?門要壞了,門要壞了,停手,停手,混蛋哪!」

     『桄榔』一聲大門敞開,一個看起來四十歲開外,紅衣綠裙、手腕上套著七八個翡翠鐲子,脖子上掛著兩三斤黃金鏈子,滿頭珠翠可以亮瞎人眼的婦人雙手插在水桶腰上,惡狠狠的向楚天瞪了過來。

     「楚天楚檔頭!」婦人塗得艷紅的雙唇極力的張開,大片口水順勢噴了出來,嚇得老黃狼猛地向後一竄,這才避開了她嘴裡的口水:「咱們清流小築可是正經地方,你大白天的……」

     「嚇,非要我三更半夜來不成?」楚天朝那婦人鼓了鼓眼睛,從袖子掏出了一根蒜條金晃了晃。

     「大白天的來喝喝茶,聽聽曲兒,自然也是可以的!」婦人凶巴巴的面龐驟然堆起了滿臉的笑容,她強行扭動粗壯的水桶腰,猶如一頭肥胖的企鵝一躍而起,麻利無比的將楚天手中的蒜條金一手搶了下來。

     右眼瞪得溜圓,左眼緊緊閉起,婦人將蒜條金塞進牙幫子裡狠狠一咬,頓時眉開眼笑的輕聲叫道:「十足赤金,嘻,楚檔頭髮財了哈?進來,進來,一群短命的娘皮子啊,還不趕緊打扮打扮,楚檔頭來了!」

     『嘻嘻』一笑,婦人扭動著圓溜溜的腰身大聲叫嚷起來:「乖女兒們,你們整日裡最惦記的楚檔頭來了!不要睡了,睡什麼睡?等你們死了有得是睡的功夫!來幾個活人啊,楚檔頭來了!」

     婦人惡狠狠的揮動著那根蒜條金,兩個眼珠子瞪得圓溜溜的,惡狠狠的盯著空蕩蕩無人的精巧庭院。

     「秀媽媽只管忙去,呵,我只是來找紅姑聊幾句。麻煩媽媽送壺茶過來就是!」楚天拍了拍老黃狼的脖頸,老黃狼輕輕一竄進了院子,粗壯有力的尾巴一甩將兩扇院門緊緊關上,後爪一抬,還把門栓子給掛上了。

     也不用人招呼,老黃狼順著院子裡的遊廊,極其熟稔的向後院走去。

     秀媽媽笑成了一朵花兒一般,急忙向楚天應了一聲,將蒜條金塞進袖子裡,樂顛顛的一路小蹦著去了。

     繞過前面的大院子,順著一條鵝卵石鋪成的甬道行了十幾丈,後面一字兒排開了好幾間精巧的院落。

     老黃狼來到了右手側的第一間院子門口,就沉甸甸的趴在了門外空地上,長尾巴胡亂的掃著地面。楚天拍了拍它腦袋,整了整衣衫,輕輕的推開院門走了進去。
作者: k8813849    時間: 2017-4-19 02:37 AM

第四章 清流小築的紅姑(2)

     佔地不大的院子裡用幾塊玲瓏的江石堆起了一座小山,繞著小山開鑿了九曲八彎的小溪,湍急的溪水撞擊著轉彎處特意架設的瓷瓶,不斷發出『叮叮、咚咚、嗡嗡』的脆響,讓小小的院子頓時充滿了生趣。

     小山頂部種了一株四季紅的楓樹,小孩巴掌大的紅葉偶爾飄落,落在小溪中順著溪水飄走,又給這小院增添了幾分詩情畫意。

     院子一側是六間精巧的竹舍,這是丫鬟侍女居住的地方。

     院子的北邊,則是一座兒竹筍形狀的小樓,下面是三間廳堂,二樓是臥房,面積最小的頂樓香煙寥寥,風吹過,隱隱聽到空洞的塤(xun)聲傳來。

     反手合上了院門,楚天走到了小樓前,順著樓梯到了二樓,一把推開了二樓臥房的房門。

     「紅姑,起身接客了!」懶樣的斜靠在門框上,髮髻上的粉繡球花晃了晃,楚天笑呵呵的敲了敲門,向著臥房內那張垂下了厚厚床簾的拔步床叫了一聲。

     過了好半晌,一聲甜膩膩的、好似長了無數小小的鉤子,從耳朵裡一直慢悠悠的鑽進去,一直鑽到心裡勾著你的五臟六腑都癢酥酥的聲音幽幽傳來:「楚天,楚大檔頭,上青樓也沒有你這麼勤快的。」

     「紅姑,你說清流小築是青樓,不怕綠姑撕你的嘴?」楚天笑得格外燦爛,晃悠悠的走到了屋子裡,坐在屋子中間的圓桌邊,拎起半壺殘茶,洗了洗一個茶盞,給自己倒了一杯冷茶,慢悠悠的喝了一口。

     紅姑『嘻嘻』一笑,慢悠悠的說道:「琴捨和青樓,有啥子不同嘍?哎,正好你來了,也少了麻煩!」

     床簾一動,『啪啪』兩聲,一個巴掌大小的血色封面的冊子,還有一根一尺長的玉尺同時落在了楚天面前:「嗯哼,自己測測,又是一年了,你可有點長進?」

     玉尺長一尺,上面有十個長刻度,每個一寸長的刻度中,又分成了十個小刻度。

     楚天眉頭一挑,他笑了笑,抓起玉尺,手掌微微用力,就見玉尺上一點白光亮起,漸漸的白光越來越長,逐漸向玉尺的第一寸刻度逼近。

     床簾微微拉開,一對兒雪亮的美眸在縫隙裡看著楚天手裡的玉尺。

     過了足足一盞茶時間,玉尺上的白光抵達了八分刻度左右,就再也無法前進半點。

     楚天就『嘻嘻』笑了,他沾沾自喜的看著玉尺上亮起的刻度笑道:「八十年修為,我還差幾天才滿十八歲哩,蠻不錯的嘛!」

     放下玉尺,楚天翻動那血色封面的冊子,翻開了十幾頁後,笑呵呵的說道:「紅姑,你看,去年這時候,我才五十五年的修為,一年增長了二十五年修為,我還是蠻用功的!」

     一邊說著,楚天一邊從小冊子的封皮上扯出一根極細的碳條,細細的在冊子上書寫了一番。冊子上並無人名,只有一個天干地支和數字組成的編號,楚天在這編號下寫下了『某年某月某日,八十年修為』的字樣。

     床簾一動,那對兒美眸消失不見,紅姑悠悠嘆道:「比起尋常人是不壞了,不過也就這樣。嗨,誰讓我攤上你們這群不讓人省心的混賬哩?」

     床簾一動,一個巴掌大小的玉盒飛了出來,悄無聲息的落在了楚天面前。

     楚天放下手中的冊子,拿起玉盒揭開盒蓋,裡面只有六顆拇指大小的焦黃色藥丸,正散發出一股子極其刺鼻、卻又極其雋永的味道。

     「哇哦,六顆豹胎丹!」楚天滿臉是笑的站起身來,吊兒郎當的向拔步床欠身行了一禮:「紅姑,你是有良心的,我、阿狗、阿雀這三年在白蟒江搾油水,九成油水都用在了你身上,你果然大方!」

     「滾!」一個帶著淡淡幽香的枕頭狠狠砸了出來,重重砸在了楚天腦袋上:「你好意思麼?就你那魚檔的油水,攏共能剩下多少?這六顆豹胎丹,是我好容易死皮賴臉給你們這群混賬小子求下來的。」

     冷冷一哼,紅姑冷喝道:「回去給那兩個小子說,當年你們營口剩下來的娃娃不多了,可千萬別死了。」

     收起六顆豹胎丹,楚天肅然看著拔步床沉聲道:「嗯?紅姑這裡是收到消息了?」

     輕輕一嘆,紅姑慢悠悠的說道:「哪,正叫人去找你呢,這不你就到了,也省了我的事。你還記得當年被你丟進白蟒江的周檔頭吧?」

     「周檔頭啊,那老鬼,怎麼會不記得呢?」楚天摸了摸自己的面頰,嬉笑道:「當時年輕,心軟,打斷了周檔頭的雙臂,卻被他的那凶婆娘在我臉上來了一匕首,要不是紅姑這裡有金口蝮毒液的解藥,我不死也毀容了,真就可惜了我這張俊俏的臉!」

     「他兒子回來了!」紅姑淡淡的說道:「周檔頭的兒子周流雲,十二年前就去了大晉京城求學,拜入了白鷺書院洞主門下。七天前他剛剛回了丐州,出任丐州書院監院學士,是丐州書院山主之下第一人。」

     「乖乖,讀書人的二寨主!」楚天皺起了眉頭。

     「少說調皮話,人家正兒八經的監院學士,什麼二寨主?」紅姑沒好氣的罵了一句,輕輕說道:「單單監院學士也就罷了,敢生事的話,著兩人打斷他的腿就是,也惹不出什麼風波。」

     重重的嘆了一口氣,紅姑沒奈何的說道:「偏偏他和凌氏結親了,凌家的九小姐凌銀花五天前剛剛和他訂了親,三天前凌岳就被破格收入了丐州書院,更成了丐州書院山主的親弟子。」

     「凌氏背後是楚氏,丐州書院更是丐州文人的老寨子……呸,呸,丐州書院更是丐州文人群英彙聚之地。」紅姑沒好氣的說道:「你這不就是麻煩上門了麼?」

     楚天皺起了眉頭:「周檔頭的兒子啊,那肯定不是好人了。」

     沉思了一會兒,楚天笑著站起身來:「紅姑放心,我有辦法對付他就是。實在不行,再請紅姑出手救命則個。」

     一邊笑著,楚天一邊轉身揚長而去。

     驀然的,拔步床的簾子動了動,紅姑懶洋洋的問道:「還做噩夢麼?」

     楚天身體微微哆嗦了一下,繼續向外大步走去:「現在換做春-夢了,夢裡是紅姑你,偶爾有綠姑哩!」

     拔步床的簾子裡一聲冷哼,紅姑怒道:「死去外面,姑奶奶哪天幫你收屍!」
作者: k8813849    時間: 2017-4-19 02:38 AM

第五章 品性高潔唯有鼠爺(1)

    騎著老黃狼出了清流小築,剛剛到了街口,一個膽大的閑漢硬是湊了上來,向楚天笑道:「楚檔頭好興致,呀,今天怎這麼早離開?」

    楚天斜睨了閑漢一眼,抬起腳輕輕的點了點他的肩膀:「呱噪,幫哪家院子拉人哩?紅姑嘛,這幾日不爽快,所以哩,嚇,爺們啥時候要給你這腌臢貨解釋了?」

    楚天舉起右手作勢要打,閑漢急忙蹲下身子雙手抱頭,斜著臉朝楚天賠笑:「楚檔頭,楚大爺,嘻,賊男女怎敢管您的事情?這不是,前面新開了家琴韻雅築!」

    閑漢伸出手,向著前方街角的方向指了指。

    那街角的一棟大院子門口,一架很是奢華的馬車正停了下來,車簾子掀起,一名穿了寬鬆長袍,舉止氣度頗有幾分威嚴,卻又更帶了幾分文士風流的長鬚男子慢慢走出,背著手站在門口向左右張了張,微微昂著頭走進了院子裡。

    「丐州主薄王異。」楚天抬頭看了看日頭,太陽正高懸在天空,他不由得詫異道:「大中午的,堂堂一州主薄,嘿!這院子,啥來頭?」

    閑漢見到楚天對這事感興趣,就笑呵呵的站起身來,很是慇勤的巴結道:「這院子原本不是萬花樓的地盤麼?就五六天前,萬花樓的老闆虧蝕了本錢,將院子轉了出去,這琴韻雅築也就是昨兒剛開張。」

    舔舔嘴唇,閑漢笑看著楚天不說話了。

    楚天瞪了閑漢一眼,從袖子裡掏了七八個大錢,用力的甩在了他懷裡。

    閑漢急忙抓起大錢緊緊握在手中,忙不迭的說道:「琴韻雅築裡面,都不是咱丐州本地的姑娘,儘是東南風流之地秦州、淮州那裡來的清倌,個個能歌善舞、最能吟詩作對。」

    腆顏一笑,閑漢低眉順眼的低聲說道:「從昨兒到今天,丐州的老爺們進進出出的不知道多少,嚇都嚇死個人。聽聞裡面一杯清茶都得紋銀十兩,也只有楚大爺您這樣的風流人物,才有這底氣進去哩!」

    楚天舉起拳頭,作勢就要打:「腌臢貨色,一群官老爺去的地方,是咱們爺們能湊過去的麼?」

    閑漢急忙抱頭蹲在了地上,楚天冷笑道:「我問你,這院子是啥子來路哩?專門和紅姑搶生意不成?」

    閑漢抬起眼來,急忙說道:「正要說,正要說不是,聽說,這院子裡裡外外都是凌氏的大管家凌壽幫忙操持的,院子固然是掛在了凌家一遠親名下,但是這東家卻實實在在的是凌家的新女婿周流雲周學士。」

    鬆開雙手,閑漢又站了起來,他掂量了一下手中的大錢,帶著一絲艷羨之意說道:「楚大爺知道丐山書院唄?周學士是書院新任的監院學士,他家的買賣,這丐州的讀書人還不一窩蜂的去捧場?」

    楚天沉默不語,從袖子裡掏出一塊銀子丟給了閑人,用力的拍了拍老黃狼的腦袋。

    老黃狼一聲低沉的咆哮,撒開腿向前竄去。

    後面那閑漢喜不自勝的捏著銀子,大聲的向楚天叫喚著:「楚檔頭,楚大爺,您要去那院子消遣,記得給院子裡的媽媽說,是俺二狗子介紹您去的,萬萬別忘了哈!」

    楚天頭也不回的擺了擺手,驅動老黃狼在丐州城的大街小巷裡一陣狂奔。

    丐州城向來有東貴西貧、北官南商的說法,住在丐州城東邊的,儘是丐州的達官貴人、巨賈豪商,丐州的各處衙門,則多分佈在城北。丐州的南方,一如楚天進城路過的甕城,是店舖雲集之地。

    唯有城西佔地最大,卻也最是混亂。一應市井小民,乃至好些游手好閑的閑漢無-賴,各色各樣的底層人士都雲集城西。這裡的街巷多為數尺寬的崎嶇巷子,屋舍佈置也凌亂不堪,直如一個碩大的迷宮。

    老黃狼從城東頭竄到了城西,在這裡他就放慢了速度。

    楚天騎在老黃狼背上,鋒利的目光不斷掃過大街小巷那些不起眼的角落。

    走過了三五條街巷,楚天就發現了自己要找的暗記,順著暗記一路捉摸了過去,一刻鐘後,楚天在城西城牆根下的一個大雜院門前停了下來。

    大白天的,大雜院內的人全都出去討生計了,院子裡空蕩蕩的並無一人。

    幾條枯瘦的看家狗有氣無力的躺在院子門口曬太陽,不時低頭啃啃自己或者同伴的尾巴,體型巨大、氣息彪悍的老黃狼悄無聲息的走了過來,穩穩的往院子門口一站,幾條狗子頓時嚇得縮起了身子,渾身哆哆嗦嗦的不敢發出半點兒聲音。

    『啊、啊、喔、喔』,大白天的,卻有極其微妙的喘息聲、叫喚聲從大雜院角落的一間瓦房裡傳出來,楚天歪著嘴站在老黃狼的背上,大半個身子就超過了院落圍牆的牆頭,瞇著眼向院子各處打量起來。

    靜靜的等了一刻鐘的功夫,就聽得那瓦房內傳來了一聲近乎歇斯底里的抽氣聲,過了好半晌,就有男人得意的『嘿嘿』聲傳來,隨後是床榻動搖聲,板凳滑動聲,門栓被拉開的聲響傳來。

    一個身量不高,但是膘肥體壯、衣襟上滿是豬油痕跡的大漢挺著肚子,右手搖晃著一塊油乎乎的手帕扇著風,得意洋洋的拉開屋門走了出來。他回頭向屋子裡笑道:「張家媳婦,嘿,過幾天爺養足了精神再來找你。那條肋骨你熬湯了補補身子,那串錢你可藏好了,別又被張三哥拿去賭了。」

    一個帶著幾分沙啞的婦人聲音慵懶的傳了出來:「省得哩,趕緊滾!別被三哥看到了,又是奴奴挨打,你這死沒良心的!」

    肥胖漢子就笑呵呵的摸著肚皮,一臉回味的一步一回頭的向院子門口走來。

    離院子門口還有好遠,肥胖漢子猛不丁的看到半截身子高過牆頭的楚天,頓時嚇得倒退了三步,氣急敗壞的指著楚天罵道:「哪裡來的男女,瞎了你的眼的,你,你,你在這裡張什麼?」

    「嚇,狗膽!」楚天隨手抽出牆頭上半塊兒破磚,抖手打了出去。

    『當』的一聲響,破磚打在了肥胖漢子的腦門上,將他肥胖的身體打得離地飛起來三尺高,重重的一頭栽倒在地昏厥了過去。

    『噓兒噓』,楚天吹了一聲口哨。

    剛剛肥胖漢子出來的那屋子的瓦頂上,一道銀光驟然亮起,凌空跨過十幾丈的距離落在了楚天肩膀上。
作者: k8813849    時間: 2017-4-19 02:39 AM

第五章 品性高潔唯有鼠爺(2)

    『吱兒』一聲,銀光在楚天肩膀上趴了下來,卻是一隻身體只有五寸長短,尾巴卻有六七寸長,通體銀毛猶如一團銀色火焰一樣奪目的老鼠。

    銀毛老鼠通體銀色,唯獨兩顆黃豆大小的眼珠子就好像兩顆紅寶石,在陽光照耀下,銀毛老鼠的紅色眸子就好像兩顆凝固的火焰,裡面又混著一絲絲血跡,深邃、靜謐,卻又透著一絲絲讓人戰慄的瘋狂。

    「大白天的,啊?」楚天摸了摸銀毛老鼠的尾巴尖尖。

    「世風日下,人心不古!」銀毛老鼠抬起頭來,在楚天耳朵邊悠悠嘆了一口氣:「大白天的,白日宣淫哪,更是紅杏出牆,不守婦道,真正是人心淪喪,這世道究竟是怎麼了?」

    銀毛老鼠的語氣極其的凝重,極其的嚴肅,更帶著一絲絲沉痛之意。

    看他的動作,聽他的話,這銀毛老鼠簡直就好似一位最為保守的道學夫子,儼然站在了世間傳統道德的最高峰。

    「大白天的,一個花信少婦,不在家裡漿洗衣衫、操持家務,反而趁著當家的男人出門掙錢的空子,招蜂引蝶、勾引男人上門!」銀毛老鼠渾身都在顫抖,就好似憤怒到了極點:「這,還有天理嘛?這,還有王法嘛?這等事情,若不是親眼所見,誰敢相信這朗朗乾坤之下,居然有如此骯髒污穢之事?」

    楚天一聲不吭的坐在了老黃狼背上,一聲輕喝後,老黃狼撒腿就走,帶起一道兒狂風瞬間掠過了一條條大街小巷,幾個呼吸間就竄出了一里多地。

    後面傳來了一個沙啞的女人哭嚎聲:「哪個殺千刀的啊,把趙屠夫打暈在這裡!該死的啊,這一身肥肉,姑奶奶怎麼扛得動他?該死的瘟貨啊,快醒醒趕緊滾啊!三哥就要回來了,你得破財哩!」

    楚天和銀毛老鼠的耳朵都很靈醒,聽到後面婦人的哭喊聲,楚天轉過頭,和銀毛老鼠小小的紅眼珠狠狠對視了一記。

    銀毛老鼠的長尾巴左右亂甩,兩隻前爪用力的揉搓著,『嘿嘿』的笑了起來。

    楚天輕輕咳嗽了一聲,他淡淡的說道:「鼠爺,看得開心,啊?」

    銀毛老鼠斜眼瞪了楚天一眼:「看什麼看?開心什麼開心?啊?我給你說啊,這世道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這女人留在家裡,都學會了勾搭男人了,我給你說啊,這世道污穢啊,真個是骯髒下流。」

    重重的嘆了一口氣,銀毛老鼠人立而起站在楚天肩膀上,背起兩個爪子,猶如一位飽學大儒仰面看天,很是沉痛的說道:「濁世濤濤,紅塵污穢,奈何鼠爺我冰清玉潔、品性高潔,在這濁世、紅塵中掙扎廝混,這一腔子的苦楚,天下可有知音?」

    「***大不大?白不白?圓不圓?挺不挺?」銀毛老鼠正在感慨自己是如何的品性高潔,而這個污穢的世界卻又是如何的毒害了他,讓他窒息簡直無法活下去,楚天卻隨口問了他一溜兒話。

    『哧溜』一聲,銀毛老鼠嘴角一線兒涎水掉下來半尺長,他呆呆的傻笑道:「大,很大,有那田寡婦的兩個大。白,比萬花樓頭牌小袖兒的肚皮還白。圓,就和丐州太守三兒媳婦的胸一樣圓。挺,比丐州書院院長的第七房小妾的竹筍奶還要挺!」

    小小的腦袋微微一晃,銀毛老鼠輕嘆道:「奈何就是臉太醜,醜得和阿狗那狗頭一樣,否則堪稱絕品!」

    「品性高潔?啊?冰清玉潔?啊?紅塵濁世?啊?你活不下去了?啊?」楚天斜眼盯著銀毛老鼠,一連串的挖苦話語猶如毒蛇的毒液一樣噴出。

    銀毛老鼠激靈靈的打了個寒戰,他呆呆的回頭看了看楚天,突然在楚天肩膀上就是一通打滾亂叫:「啊,混賬小子,你學會挖苦鼠爺了!可憐我老人家把你一把屎一把尿的養大啊,你不給鼠爺找幾個大屁-股大-***的小媳婦,你還要斷絕鼠爺這唯一的人生樂趣!」

    銀毛老鼠哭哭啼啼的乾嚎,卻沒有半點兒淚水。

    楚天捏了捏銀毛老鼠的長尾巴,沉聲道:「下次帶你去新開的琴韻雅築,讓你現場觀摩丐州官老爺們的坦誠表演。現在說正經事哩,有仇人找上門來了!」

    哭哭啼啼乾嚎不止的銀毛老鼠激靈靈打了個寒戰,一對兒猩紅的眼珠子裡一抹極度凶殘、狠辣的凶光一閃而過。他渾身銀毛猛地炸起,然後一根一根緩緩的重新貼在了身上。

    「仇人?哪家的?」銀毛老鼠的聲音也變得極其的尖銳,就好像一根針在不斷的戳人的耳朵。

    「三年前,被咱們丟進白蟒江的周檔頭,他兒子回來了。現在是丐山書院的監院學士,還在丐州城開了個專門交結文人、官員的琴韻雅築。大手筆,來勢洶洶,畢竟他現在是凌氏的女婿了嘛!」

    楚天將自己剛剛得來的消息向銀毛老鼠說了一遍:「三日後,凌岳要我送去十條一丈長的金鱗大鯉魚,怕是就和周流雲分不開關係。這是直接打上門來哩,搞不好就要撕破臉。」

    銀毛老鼠趴在楚天肩膀上,小小的老鼠臉上卻充斥著極其人性化的表情,陰狠、陰險、毒辣、無恥,各種負面的情緒,幾乎在他臉上凝成了實質。

    「嘖,麻煩上門,真是惱火啊!」鼠爺的長尾巴輕輕的搖晃著,他輕輕的說道:「打打殺殺的事情,鼠爺洗手不幹多少年了?可憐鼠爺這等心懷慈悲、品性高潔的人,一次一次被拖下水。」

    突然間,鼠爺咧嘴一笑:「他們要金鱗大鯉魚,給他們就是嘍!要你送魚上門,你去就是了。」

    「小天啊,記住鼠爺的話,吃虧是福氣,我們要與人為善啊!」

    笑了幾聲,鼠爺轉過頭看著楚天眉頭的一絲陰鬱之色,眨巴著眼睛問道:「又做噩夢了?還是怎麼的?」

    楚天搖了搖頭,拍了拍鼠爺的長尾巴,低聲說道:「做事,做事。金鱗大鯉魚要緊。」
作者: k8813849    時間: 2017-4-19 02:40 AM

第六章 秘術和金鱗大鯉魚(1)

    深夜,咆哮翻滾的白蟒江上一層濃濃的水霧擴散到岸邊,侵入了樹林草叢,就好像一張厚厚的蜘蛛網,籠罩住了萬物。

    冰冷的霧氣浸潤下,草叢中的蟲子都不多吭聲。幾隻螢火蟲有氣無力的,掙扎著從草尖上飛起,還沒閃出幾點火光,翅膀就被水汽潤濕了,又無奈的落回了草叢。

    楚天騎著老黃狼,順著江岸快速的向西北方向、白蟒江的上游奔去。

    在他身邊的樹林裡,背後背著一柄尖銳的刺劍,手中夾著一張精工硬弩的阿雀輕飄飄的,猶如鬼影子一樣踏著樹枝悄無聲息的跟隨著。

    更遠一點的地方,三十幾頭最小的體型都和牛犢子一樣大,最大的頭狼比老黃狼還要威武幾分的大青狼吐著長舌頭,沒發出一點兒聲氣的在樹林和草叢中快速穿梭,隱隱在楚天和阿雀的周圍布下了一道封鎖線。

    面容殊異,下顎突出、眼眶極深、鼻頭塌陷,長相有五六分和狼犬相似,身高近丈、異常魁梧強壯的阿狗扛著一柄巨大而沉重的狼牙棒,和青狼群的頭狼肩並肩的快速奔走。

    長近兩丈的狼牙棒起碼有上千斤沉重,赤腳奔走的阿狗穿梭在叢林中,腳下枯枝敗葉卻沒發出任何聲響。他偶爾抬起頭來向四周環顧一眼,深陷的眼眶裡就有一絲絲野性的凶光閃爍。

    狼群奔走的速度極快,短短半個時辰就奔出了兩百多里,來到了白蟒江上游一個極大的迴旋江灣處。這裡礁石犬牙林立,江水極深、極急,暗流衝撞礁石,看似平靜的水面下儘是湍急的漩渦、要命的陷阱。

    因為凶險,這裡藏匿了不知道多少大魚;更因為凶險,白蟒江口三大魚莊無數精通水性的漁人,每年總有人膽大包天來這裡撈魚,總會丟下三五條性命在這裡。

    站在老黃狼腦袋上的鼠爺長尾巴一晃,尾巴尖尖在老黃狼的鼻頭上敲了敲。

    老黃狼『呼呼』一聲,猛地剎住了腳步。楚天和鼠爺藉著老黃狼急剎的勢頭提身而起,一個閃身落在了江邊上。

    阿雀和阿狗停在了後面,一個蹲在樹杈上,一個藏在草窩中,三十幾頭大青狼蹲在草叢裡,一點兒聲音都沒發出,只是目光凶狠的向四周張望著。

    鼠爺輕輕甩動長長的尾巴,『嗤嗤』怪笑著來到了江水邊。他兩隻細細的爪子不知道在哪裡掏了掏,就掏出了一塊面盆大小、大致呈三角形,邊緣滿是尖銳鋸齒的黑色鱗片。

    厚達寸許的鱗片在朦朧的月光下閃耀著淡淡的光輝,一股極其強橫、凶狠的怪異氣息從鱗片上湧出,楚天身後的老黃狼,還有更遠一點的三十幾頭大青狼身體齊齊哆嗦了一下,下意識的匍匐在地上,向這塊鱗片擺出了俯首聽命的姿勢。

    「呼,呼!不怕,不怕,自家人!」阿狗放下手中狼牙棒,輕輕撫摸著大青狼的頭狼脖頸,很是溫和的安撫渾身肌肉繃緊的頭狼。

    頭狼繃緊的身體緩緩放鬆,一根根豎起的硬毛也緩緩鬆弛。它轉過頭,舔了舔阿狗的手掌,碩大的腦袋歪了歪,暗綠色的眸子好奇又驚恐的看著鼠爺手中的鱗片。

    黑色鱗片比鼠爺的身軀大了好幾倍,鼠爺有點狼狽的抱著鱗片的一角,『嘰裡咕嚕』的念叨了幾句,長尾巴輕輕的往江水中一點。

    寬達數里的江面就驟然晃蕩了一下,水面上蕩起了無數細小的魚鱗紋,無端端的江面上的水汽變濃了數倍,幾乎到了伸手不見五指的程度。

    『嘩啦、嘩啦』的水聲從江水深處傳來,有奇異的螢光在江面下流動,也就是半盞茶時間不到,一條體長三丈左右,通體金鱗的大鯉魚慢悠悠的竄上了水面,將腦袋擱到了鼠爺腳下的江岸上。

    偌大的一條金鱗大鯉魚渾身鱗甲皆活,每一片金鱗都有小碗口大小,隨著大鯉魚的游動,渾身金鱗一片片此起彼伏、頗有韻律的張開閉合,一道道金光不斷在他身上流轉。

    大鯉魚的下頜上兩條七八尺長的淡金色鬚子輕輕晃動,他張開大嘴,向楚天輕輕的點了三下腦袋。

    楚天蹲下身體,用力的撫摸了一下大鯉魚的腦袋:「魚叔,有人找上門找麻煩哩。不過,聽鼠爺的辦就是,你不用擔心你的那群子孫。」

    大鯉魚搖晃了一下身體,碩大的魚眼翻了翻,向鼠爺看了一眼。

    鼠爺放下手中鱗片,大模大樣的跳到了大鯉魚的腦袋上,長尾巴靈巧的在大鯉魚的腦袋上掃了幾下:「放心,放心,鼠爺出手,敢找咱們麻煩的,全都得哭天喊地的回去。喏,不廢話,趕緊找你最沒用的子孫,弄十顆魚子過來。」

    金鱗大鯉魚渾身魚鱗開合了一下,一縷極細的螢光從他尾巴上噴了出去,瞬間沒入了江底。

    也就是幾個呼吸的時間,一條三尺多長的金鱗鯉魚飛快的竄了過來,繞著大鯉魚轉了幾圈,然後張開嘴,吐出了十顆綠豆大小晶瑩剔透的魚子。

    鼠爺抓起一顆魚子打量了一下,『嘻嘻』笑了起來:「湊合著吧,你們這些水族,一次下蛋數千數萬的,也不在乎這十顆。喏,趕緊驅趕一批水族過來,什麼鰱魚、草魚、鱖魚之類,估量著來個十萬斤就成。」

    尋常的鯉魚無法眨眼,這頭金鱗大鯉魚眼珠外卻有一層形如眼瞼的透明硬殼,他眨巴了一下眼睛,轉過身就潛入了江水。過了沒多少工夫,江面上『啪啪』跳動聲不絕於耳,不知道多少一尺多長、兩三尺長的江魚莫名的齊聚江面,猶如發瘋一樣拚命的蹦跳著。

    鼠爺將黑色的鱗片丟進了江水,看上去沉重異常的鱗片卻怪異的飄浮在水面上。

    鱗片剛剛碰上江水,一股莫名的威嚴氣息憑空籠罩了整個江灣,無數江魚齊齊安靜下來,無數魚頭紛紛轉過方向,朝著鱗片的方向呆呆的看著,沒有一條江魚再亂動分毫。

    鼠爺將十顆金鱗鯉魚子放在了鱗片上,然後怪聲怪氣的念誦了幾聲,黑色鱗片上一絲絲黑色的氣息升騰而起,猶如十條靈巧的小蛇不斷的鑽進魚子中。
作者: k8813849    時間: 2017-4-19 02:41 AM

第六章 秘術和金鱗大鯉魚(2)

    『啪』的一聲響,距離鱗片最近的數十條江魚身體驟然炸開,魚鱗、魚皮、魚肉、魚骨、魚內臟,整條魚炸成了一團血霧冉冉飛起,快若閃電般向十顆快速膨脹的魚子飛了過來。

    江魚炸碎所化的血霧融入魚子,肉眼可見魚子中十條細小的魚影快速成型。

    一股股邪異的氣息悄然擴散開來,江面上無數江魚身體微微顫抖著,莫名的恐懼讓它們想要轉身逃竄。但是先天血脈中一股可怕的壓制氣息逼得它們無法動彈,只能靜靜的留在江面上。

    魚子裂開了,十條巴掌長短的金鱗鯉魚一躍而起,帶起十條金光落在了江水中。

    「那凌福要多長的?一丈啊?」鼠爺『嘿嘿』冷笑著:「給他一丈二尺夠不夠?但是這價錢可就得算準了,一丈二尺長的金鱗大鯉魚,這可是天地造化的靈物,他們用來開龍門宴?嘖,一條怎麼也要搾他一千兩黃金才是!」

    楚天摸了摸右手牛皮護臂上扣著的青銅八面劍,笑呵呵的連連點頭:「鼠爺最是英明不過,這是獨門買賣,一丈二尺長的金鱗大鯉魚,咱們說值這個價,那就得是這個價!」

    『嘻嘻』一笑,楚天瞇著眼看著江面上無數僵硬不動的江魚,慢悠悠的說道:「嫌貴,那些不值錢的草魚、柳條兒,各色雜魚,他們一錢銀子能買一大筐哩。」

    鼠爺怪笑一聲,他的長尾巴突然繃直,猶如一根銀槍狠狠扎進了江邊的泥地,將鼠爺嬌小的身體穩穩的撐了起來。鼠爺人立而起,兩個小小的爪子一陣亂揮,一縷縷細細的煙氣從他爪子裡擴散開來,不斷注入江面上漂浮的黑色鱗片。

    上百條江魚突然爆裂開來,化為大片血霧沒入十條小小的金鱗鯉魚。

    巴掌長短的金鱗鯉魚頓時長大了一點兒,眨眼間就有了一尺長短。

    鼠爺不斷的施為,江面上一片一片的江魚不斷炸碎,不斷化為血霧沒入十條金鱗鯉魚。鼠爺用秘法催生而出的十條金鱗鯉魚就好似吹氣一樣急速膨脹,一炷香的時間後,十條八尺多長的金鱗大鯉魚呆呆的飄浮在水面上,身體無意識的緩緩搖擺著。

    三炷香過後,十條一丈二尺長的金鱗大鯉魚穩穩的漂浮在江面上。

    月光透過濃濃的水霧灑在這十條大魚的鱗片上,金光熠熠猶如黃金鑄成的鱗片煞是奪目。

    鼠爺停下了施為,他跳到了一條大鯉魚背上,鼻頭在它身上抽了抽,用力的搖了搖頭:「模樣是有模有樣的了,欠點什麼。嘖,一點鯉魚的味道都沒有呵!」

    楚天笑得眼淚水都流了下來:「一大堆草魚、鰱魚血肉堆成的假貨,有點金鱗大鯉魚的模樣就差不多哩。」

    鼠爺輕哼了幾聲,他歪著腦袋咕噥道:「鼠爺不出手也就罷了,難得出手一次,若是被人看出了紕漏,鼠爺這老臉還要不要了?喂,老金,趕緊上來!」

    那三丈多長的金鱗大鯉魚慢悠悠的浮上了水面,慢慢的游到了鼠爺面前,長長的鬚子輕盈的甩了起來,在鼠爺的身上輕輕的拂了拂。

    「本來呢,應該取你幾滴精血融進去,這十條小傢伙的鯉魚味就有了。」鼠爺背著兩隻小爪子,大模大樣的看著金鱗大鯉魚齜牙說道:「可是你的精血,比千年老參還金貴,還能便宜了他們?」

    「但是呢,這沒有多少鯉魚味道的金鱗大鯉魚,哄鄉巴佬是足夠了,那周流雲從大晉京城回來的,怕是有幾分見識!」鼠爺很認真的說道:「所以,咱們還得給這十條小傢伙弄點鯉魚味出來!」

    金鱗大鯉魚搖擺著尾巴看著鼠爺,巨大的眼珠裡滿是疑惑。

    不用自己的精血,怎麼可能讓這十條小傢伙帶上純正的鯉魚氣息?

    鼠爺齜牙笑了,他湊到了金鱗大鯉魚面前,語氣怪異的說道:「老金啊,來,你這麼大的個兒,撒尿吧!除了你的精血,你的尿,想來裡面的鯉魚味道也是足夠的!」

    楚天『嘿嘿』笑了。

    站在遠處樹杈上的阿雀無聲的裂開了嘴。

    蹲在草窩裡東張西望的阿狗呆了呆,嘴角猛地拉開了老長,猶如一條真正的狗子一樣笑了起來。

    半個時辰後,十條渾身散發出濃郁的、純正的、古老的鯉魚氣息,通體金色鱗片猶如火焰一樣散發出淡淡金光的金鱗大鯉魚離地三尺懸浮著,被鼠爺爪子上噴出的細細煙霧托著,緊隨著狂奔的老黃狼向魚市飛去。

    楚天坐在老黃狼背上,雙手環抱胸前,看著鼠爺爪子上噴出的淡淡煙氣,滿是羨慕的感慨著:「秘術,真是好用。鼠爺,我們就沒辦法學會麼?」

    鼠爺一邊控制著十條金鱗大鯉魚緊隨在老黃狼身邊,一邊輕輕甩動著長長的尾巴。

    「這是鼠爺天生的本事,你小時候教給過你呀,差點沒把你給整死,估計,是人就學不了,只能是鼠爺的鼠子鼠孫有機會學?」鼠爺也有點納悶的搖擺著長尾巴。

    「活得太久了,有些事都迷迷糊糊的。隱約記得,你們人當中,也有精通秘術,而且術法極其強大的人。只是,丐州畢竟是窮鄉僻壤的地方。那些精通秘術的人,哪一個不是豪門大族的座上貴賓?要修習人族的秘術,估計得去大晉京城才有機會。」

    搖晃了一下小腦袋,鼠爺轉過身看著楚天,很認真的說道:「丐州是真的偏僻了一些,鼠爺這些年『拜訪了』多少丐州的大戶人家,就連一點兒秘術的影子都沒找到。」

    「但是呢,你現在是什麼身份?」鼠爺齜牙咧嘴的看著楚天笑著:「要不要鼠爺教你兩招散手,你去把那紅姑真個吃干抹淨,搞不好就有機會了!」

    『嗤嗤』笑了幾聲,鼠爺帶著一絲不正經的怪異笑容輕輕說道:「紅姑也就罷了,但是那位綠姑,嘿!搞不好,就是你這麼多年,一直唸唸叨叨的,真正修習了秘術的『人』!」

    「綠姑啊?」楚天吧嗒了一下嘴:「惹不起呀,咱們還指望她多發點俸祿不是?」

    鼠爺齜了齜牙,輕輕說道:「就算學了秘術,也不見得能讓你不做那夢哪!」

    楚天閉上了嘴,悶頭揪著大黃浪脖頸上的毛一聲不吭。小小的隊伍在樹林中快速的穿梭,遠遠的傳來了阿雀的聲音。

    「天哥,過兩天咱們一起去丐山書院?」

    「好啊!」

    「天哥,還有三天就是你十八歲生日,還記得麼?」

    「耶?我忘了哩!」
作者: k8813849    時間: 2017-4-19 02:42 AM

第七章 身兼兩職的學士(1)

    兩隻野狗一追一跑,撒著歡從丐州城的街頭跑過。

    一隻穿了厚牛筋包鋼板的底、靴筒是大蟒皮套鋼絲網,俗名『踢死牛』戰靴的大腳驟然飛起,一腳踢在了前面逃跑的野狗頭上。『砰』的一聲,狗頭炸開,體型不大的流浪狗飛起十幾丈高,重重的一頭摔在地上,鮮血灑得滿地都是。

    後面追趕的流浪狗嚇得尾巴一縮,一邊撒著尿,一邊轉身就往最近的巷子裡逃去。

    鮮血味道在夜色中擴散開來,原本在追逐嬉戲的流浪貓狗,陰暗角落裡的老鼠、黃皮子之類的小生靈全都停下了動作,四週一下變得安靜了許多。

    幾名身穿黑色公服,外襯大紅披風,腰間掛著鐵質腰牌,上面鍍了一層紅漆的壯漢從黑暗中走了出來。領頭的大漢帶著一絲肅殺之意向四周看了一眼,從身後背負的錦囊中抽出一根六尺多長的青銅棒,重重的插在了街頭石板中。

    青銅棒上一絲絲流動的光芒亮起,一串串奇異的紋路猶如活物一樣在青銅棒上蜿蜒跳躍,一道淡青色的光幕迅速向四周擴散開來,和不遠處其他三個街口的光幕連為一體,化為一道薄薄的結界將丐州城東南角的一座前後五進佔地三十幾畝的院落籠罩在內。

    院落四周高處,有同樣身穿勁裝、襯著大紅披風的壯漢手持強弓硬弩,悄然無聲的顯出了身形。

    『梆梆』的梆子聲響,兩個值夜的更夫一頭闖到了街口,一名勁裝大漢向前逼了兩步,低聲而極其嚴厲的喝道:「廷尉府行事,閑人勿近,滾!」

    兩個更夫嚇得渾身一哆嗦,下意識的看了看那些大漢身上血色的披風,忙不迭的轉身就走。

    被青色結界籠罩的庭院內燈火搖曳,隱隱有牙板敲響,更有清脆悅耳的女音在唱著淒婉多情的小調。雖然已經是深夜了,院子裡依舊人聲隱隱,更有歡笑聲、酒肉香氣不斷飄出。

    一隊披著血色披風,腰間佩劍,手持鐵矛的壯漢從四周街角走出,悄然包圍了整個院子。更有百多名壯漢一字兒排開站在了院子正門前,恭恭敬敬的簇擁著正中一名身穿朱紅色袍子,看似三十許人,下頜蓄了一點點鬍鬚,頗有幾分俊朗的男子。

    「周大人!」一名上半身套了鐵甲,顯然地位比普通壯漢高出一截的壯漢恭謹的向紅袍男子行了一禮:「是叫門,還是攻進去?」

    紅袍男子微微一笑,輕輕說道:「亂臣賊子,毋庸客氣,叫門怎的?攻進去吧!」

    話沒說完,紅袍男子從袖子裡抽出一根黃銅製成的四稜方鑭,抖手向面前空氣狠狠一擊。就聽『啪』的一聲脆響,一道拳頭粗細青紅二色混雜的雷光從長鑭上轟出,正正撞在了前方大門上。

    用丐州深山中千年老鐵木製成,足足有一尺厚,連衝城車衝擊都能抵擋幾下的大木門轟然炸碎,無數巴掌大小的碎木片混著大大小小的木刺向院子裡飛去,十幾個在院子裡守著的精壯漢子慘嚎一聲,渾身被碎木扎得猶如篩子。

    點點鮮血灑了滿地,一個面門僥倖沒有被碎木炸傷,左臂齊肘而斷的四十歲許漢子猛地拔出腰間橫刀,聲嘶吼道:「哪裡來的賊子?摸摸自己的腦袋,這裡是……」

    紅袍男子已經搶先進了院子,見到這漢子拔刀相向,二話不說就是一鑭砸下。

    一聲脆響,雷火焦糊味四散,大漢手中百鍛橫刀被炸得粉碎,右臂同樣被炸得稀爛,胸口更是被雷火所殛,被炸得骨肉橫飛,整個上半身都小了一截。

    大漢無聲的委頓倒地,面頰兩側垂落的長髮散開,露出了左右顴骨上兩枚雞蛋大小的血色金印。

    「嚇,就說這王校尉定然不是好人。」紅袍男子指著大漢臉上的金印笑道:「刺配三千里的賊配軍,定然是在當地惹事生禍的暴民,不放在軍營中謹慎看管,居然被他留在身邊當心腹之人。與賊為伍的,可有好人?」

    大隊勁裝大漢闖進了院子,順著兩側遊廊急速向內進院落侵入。

    唯有身披鐵甲的大漢站在紅袍男子身邊,笑吟吟的點頭道:「周大人所言極是。這邊荒之地,某些苟且小人對王法總是欠了一些敬畏之心,作出各種違法亂紀的事情,總也難免。」

    話是這樣說,鐵甲大漢的眸子裡卻不免流露出一絲不以為然的神色。

    丐州乃邊荒之地,不提四周十萬莽荒中有多少危險,單單丐州和鄰近幾州交界處的大山中,那密密麻麻的盜匪就不知道有多少,更有『鎮三州』這樣的巨寇存在。

    丐州的州軍,若只是從民間徵召良家子為兵,這良家子的戰鬥力,哪裡比得上這些犯了重罪,被流放數千里的暴徒?這些賊配軍往往有幾手不壞的本領,到了軍中極容易嶄露頭角,被州軍校尉收為心腹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軍營中的勾當,只要能殺人,能打仗,那就是好漢!

    反而遵紀守法之類的事情,呵呵,大刀當頭砍下的時候,誰還記得這個?

    只不過,紅袍男子是剛剛從京城裡空降的上官,是鐵甲大漢頂頭上司的頂頭上司,他可不願意違逆他的意思,但是順著他的口風、討他的歡喜就是。

    「蛇鼠一窩,衝進去,控制所有人,但有敢反抗的,一律殺了!」紅袍男子略帶幾分陰森的臉上露出一絲得意的笑容,他拎著銅鑭,大踏步的向牙板聲、女子歌聲傳來的後院走去。

    『喏』的一聲大吼,上百勁裝大漢紛紛挺起鐵矛,結成了三人一隊的格殺陣型,大踏步的闖入了後院。

    頓時偌大的院子裡一陣雞飛狗跳,下人們嘶聲怪叫,更有護院保鏢拔刀相向。空中有勁道十足的弩箭破空襲來,院子裡不時響起一聲淒厲的慘嚎,那是護院被箭矢命中。

    一陣大亂,一盞茶時分後,原本燈火通明的後院裡,紅袍男子端端正正的坐在了一張杯盤狼藉的方桌邊,七八個男子被勁裝大漢用鐵鏈捆死了雙臂,脖子上架著長劍,被逼跪倒在了地上。

    十幾個丫鬟、歌女被趕去了院子角落裡,被五六條壯漢監視著,哆哆嗦嗦的也跪在了暗影中。有膽小的丫鬟哭哭啼啼的,眼淚水不斷滴落地面,誰也不知道這破家之禍從何而來。
作者: k8813849    時間: 2017-4-19 02:46 AM

本帖最後由 k8813849 於 2017-4-19 02:48 AM 編輯

第八章 乢山書院(1)

    那夢又來了。

    淋漓的血,紫色方面的獨臂漢子撞碎房門撞了進來。

    飛起來的殘破屍體劈頭蓋臉的砸下,獨臂漢子獰笑著當頭一刀劈下,一道細小的銀光從斜刺裡撞了過來,擋在了刀光前。

    渾身大汗淋漓,驟然從夢中驚醒!

    天還沒亮,楚天就穿著一件魚皮水靠,出了自家院子後門,拐過幾塊嶙峋的大石,就到了白蟒江邊。這裡左右都是青松翠柏挺立,江對面是高聳的懸崖峭壁,江上也無船經過,再沒人能看到他的動靜。

    蹲在水邊發了一陣呆,一條極細的波紋從江心快速向這邊掠了過來。

    距離岸邊還有十幾丈遠,一支尺許長短的尖銳黑角劃破水面,緊接著一個笆鬥大小的猙獰蛇頭緩緩探了出來。漆黑的蛇頭上兩點綠色的眸子閃爍著森冷無情的寒光,當它看到楚天的時候,眸子裡的冷意這才悄然消逝。

    七八尺長的蛇軀從江水中伸了出來,黑蛇湊到了楚天面前,長長的蛇信子在楚天鼻頭舔了舔。

    「天哥兒,有一陣子不見了。」黑蛇的脖頸鼓動,一道尖銳的聲音傳來:「這麼急聯繫有什麼事麼?正好我路過,不然怕是還要三五天才有人過來。」

    楚天從袖子裡掏出了一個做工粗陋的玉瓶,他拔出了瓶塞,從中倒了一顆豹胎丹出來。枯黃色的丹丸散發出刺鼻卻雋永的氣息,黑蛇碩大的腦袋湊了過來,驚訝道:「喲?丹藥?」

    「一共六顆!」楚天沉聲道:「送回去給狐老,看看能琢磨出方子不。下次給我捎點藥材過來,阿狗、阿雀最近到了關口上,需要藥力幫助衝關哩。」

    將豹胎丹塞回玉瓶,封緊了瓶塞,黑蛇信子一卷,將藥瓶含在了嘴裡。他向楚天點了點頭,細聲細氣的說道:「放心,我這就趕緊回去。嘶,咱們庫房裡的藥材堆積如山,奈何就是丹方子太少。六顆豹胎丹……」

    黑蛇轉過身,長長的蛇軀慢慢的沒入了江水。

    「嚇,狐老雖說最近的手藝有長進了,你別抱太大指望。上次你送回去的八顆回元丹,可就被他生生糟踐了。這六顆豹胎丹哪,或許能成,或許不成。」

    「不過前些日子,你虎爹走運,抓死了好大一顆千年參娃娃,我回去就給你送來。不入丹藥,藥性雖會浪費六七成,總能讓你三個娃娃好生的補一補。」

    黑蛇沒入了江水,水桶粗細的蛇軀奮力一振,頭頂尖角噴出一道淡淡的黑光,江水對他的阻力頓時驟然消失。黑蛇『唰』的一下順著江底竄出了上百丈遠,幾個扭動就竄出了十幾里地。

    短短十幾個呼吸間,黑蛇就已經衝出了白蟒江口,順順當當的進入了水勢更大了數倍的大龍江。黑蛇順水而下,向著大龍江的下游東南方急速游去。順水而下千多里地,一片蒼莽山林氣像萬千,更是三州交界的要害之地。

    楚天靜靜的蹲在江邊發了一會兒呆,然後仰天低聲的哀嚎起來:「六顆豹胎丹哪!都還沒捂暖和哩!狐老,狐老,你這次再糟踐了東西,琢磨不出丹方來,下次有好東西,我和阿狗、阿雀,定然是自己先吃了,再不會給你一根丹毛!」

    後面院子裡已經傳來了喧嘩聲,駑馬的響鼻聲,車輪和地面撞擊聲,還有被招來幫忙的力夫的驚嘆聲,無不打破了清晨的寧靜。

    楚天站起身,順著小道回了自家院子,就看到十幾個車伕、數十個力夫擠在院子裡,看著院子池塘中挨挨擠擠的十條金鱗大鯉魚驚嘆不已。

    「爹也,這不止一丈吧?」

    「啊呀,白蟒江多少年沒見過這般大魚了。」

    「可不是麼?這江口是定然存不住身的,得去上游那些水勢最急、江水最深、最是凶險的地方,才有這等巨物!」

    「乖乖,楚檔頭出手,果然名不虛傳,這短短兩天功夫,居然就弄到了這麼大十條金鱗大鯉魚。」

    「奇了,也巧了,這十條金鱗大鯉魚,怎麼都是一般長短,長得也幾乎一般無二?難不成還是一胎同胞的十兄弟?」

    剛剛走進院子裡的楚天步伐驟然一僵,差點一腦袋杵在地上。

    蹲在一旁井欄上喝魚湯的阿雀猛地打了個噴嚏,差點被魚湯嗆死。

    已經吃過了早飯,拎著那條狼牙棒站在一旁的阿狗嘴角裂開,露出兩根尖銳的犬牙,齜牙咧嘴的就想要發作。

    原本得意洋洋站在屋簷上,笑呵呵俯瞰這群『無知凡人』的鼠爺身體一抽,差點沒從屋簷上滾了下來。

    十條金鱗大鯉魚長得幾乎是一模一樣?連長短都分毫不差!

    鼠爺將自己的長尾巴塞進嘴裡,兩顆锃亮的門牙死命的撕扯自己的尾巴,他想死的心思都有了。失手,失手了啊,只顧著『製造』十條大鯉魚,卻一時間忘了這個茬兒!

    楚天重重的咳嗽了一聲,他跺了跺腳,背著手帶著一臉的威嚴走到了人群後:「呱噪些什麼?鯉魚不都生得差不多麼?難不成它們和人一樣,誰還多生了幾個瘊子,誰還是個癩痢頭,能讓你們看出不同來!」

    帶著一絲惱羞成怒,楚天蠻橫不講理的喝道:「長得差不多長短的鯉魚,自然是生得差不多模樣,你們這群賊男女,還能看出什麼不同來?或者,讓你們來做這個魚檔頭?」

    拔出兵器架上的齊眉棍,楚天用力的揮動著棍子,趕得滿院子的大漢紛紛忙活起來:「幹活,幹活,趕緊裝車送去乢山書院!誰耽擱了事情,這個月他家的份子錢加收!」

    一眾車伕、力夫腳不著地的忙活起來,一架一架特製的四輪馬車挨次進了院子,力夫們跳下池塘,用粗麻繩編成的大網撈起了一條有一條金鱗大鯉魚,小心翼翼的將他們送進了馬車上的水槽中。

    饒是有楚天在一旁震懾,這些力夫依舊忍不住嘴碎:「奇怪也哉,這般大的鯉魚,怎麼這麼乖巧順服?一點跳動都沒有哩?莫不是死了?可是這魚鰓開合得卻也飛快!」

    楚天閉上了眼。

    你讓這些鯉魚如何掙扎呢?它們就是鼠爺造出來的異物,估計腦子裡一絲兒魂靈兒都沒有,徹頭徹尾的白癡,它們對外界刺激毫無反應,你讓它們如何掙扎?

    一旁的阿狗輕輕的咳嗽了一聲,一絲常人感受不到的獸性氣息擴散開來。
作者: k8813849    時間: 2017-4-19 02:46 AM

本帖最後由 k8813849 於 2017-4-19 02:51 AM 編輯

第八章 乢山書院(2)


    一條正在網兜中被送上馬車的大鯉魚突然狠狠一甩尾巴,『啊呀』一聲痛呼,七八個力夫被這條大鯉魚一尾巴摔得摔倒在地,一個個狼狽無比的在地上滾了好幾滾。

    「呵呵,誰說它們不掙扎的?」楚天乾笑了起來,飛快的回頭向屋簷上趴著啃尾巴的鼠爺看了一眼。

    鼠爺頗有些惱羞成怒的點了點頭,偷偷摸摸的躥下了屋簷,溜到了最前面的一架馬車上。這裡距離乢山書院
還有數十里地,足夠鼠爺對這些金鱗大鯉魚做點手腳,讓它們的『高矮胖瘦』發生一些細微的變化。

    總不能,真將十條一模一樣毫無區別的金鱗大鯉魚送上門去不是?

    一丈二尺長的金鱗大鯉魚頗為沉重,加上特製的水槽更是重達萬斤,魚市找不到神駿的挽馬,依靠那些駑馬拉車,區區數十里硬是耗費了兩個多時辰,從天沒亮一直忙活到了天色大亮,楚天這才帶著一群汗流浹背的車伕和力夫站在了乢山書院門前。

    乢山清雋雅奇,乢州就是因為這座乢山而得名。

    最高不過兩百多丈的乢山矗立在乢州城的西南角,漫山遍野儘是千年以上的老梅樹,冬季飄雪之時滿山梅花盛開,香氣飄溢乢州城,香梅雪景堪稱乢州第一勝景。

    乢州乃大晉邊荒新立之州,過往只有一座州府設立的府學,學中教授、博士學業平平,乢州城自然也沒有幾個出色的讀書人。

    十年前,大晉議政大夫,有名的大文師荀鈺辭官游離天下,攜一眾門人走到乢州,偏偏喜歡上了乢山這一山的梅花,就此流連不去,乢州於斯有了乢山書院。

    因為荀鈺的文名,乢山書院剛剛建立,周邊數州官宦子弟、民間良才紛沓雲集,紛紛想要拜入荀鈺門下。奈何荀鈺治學嚴謹,乢山書院門檻極高,十年來書院弟子也總計不過千人。

    楚天站在乢山書院正門上下打量,頓時笑了起來,不愧是周邊數州無數讀書人夢寐以求的書院,這乢山書院果然不缺錢!

    做了三年魚檔頭,楚天整日裡和市井中人廝混,從不招惹那些陽春白雪的讀書人,他這還是第一次看到乢山書院是什麼模樣。

    這書院分明就是一座小小的城池,正門赫然是兩扇頗有古樸之色的青銅大門,院牆高有兩丈、厚有六尺,這不像是書院的院牆,普通小城的城牆還比不上這書院。

    更加霸道的是,這書院的院牆從山腳蜿蜒延伸出去,將整個乢山就囊括其中。

    換句話說,乢山最為著名的香梅雪景,因為這道院牆的關係,卻成了乢山書院獨有,乢州城的平民百姓、尋常人家,以後寒冬臘月只能嗅嗅山上飄下來的梅花香氣,遠遠的眺望山上的梅樹一眼。

    站在老黃狼的背上極力踮起腳尖,視線堪堪超過院牆的高度,就看到院門後面是很大一塊青石鋪成的廣場,左右一列列整齊的教捨寬敞明亮,青磚黑瓦、爽利明淨。

    廣場盡頭是一棟極高的樓閣,卻比乢州太守府的正殿還要高出了兩丈有餘。

    上下七層的樓閣鬥拱飛簷,簷角掛著拳頭大小的風鈴,遠遠看去數百個風鈴金光燦燦,居然儘是赤金打造而成。

    楚天向書院內張望的時候,也不知道是誰有這般雅興,那樓閣的最高一層所有門窗盡數開啟,有人在彈奏琴瑟,『仙翁仙翁』的琴音隨風傳來,混著風鈴的『叮咚』聲煞是悅耳。

    更有一股淡淡的暖香隨風而至,楚天、阿狗、阿雀同時抽了抽鼻子,同時咧了咧嘴。

    「百年陳的龍涎香,裡面還混入了『養神木』的樹心香油,真是好闊氣!」

    乢州位於大晉西南蠻荒之地,龍涎香卻只產於大晉東邊沿海地帶。西南到東海之濱相隔何止十萬八千里,那邊的一條海魚乾運到乢州,價格都要翻上起碼百倍,何況是在原本就價格極高的龍涎香呢?

    至於說養神木的樹心香油,這是朝廷貢品,唯一的特效就是延年益壽,極品養神木的樹心香油據說可以讓人增壽六十年!

    這等妙物一直被大晉朝廷死死掌控在手中,市面上難得一見,就算有,那也是天文數字的高價。

    「這位荀鈺荀大夫子,能天天燒得起百年龍涎香和養神木香油……嚇,換了我,我也不做那議政大夫了,找個風景絕麗之地,找幾房小妾,這比做皇上還痛快啊!」

    楚天站在老黃狼背上喃喃自語,就看這書院用院牆將整個乢山圈起來獨佔風景的霸道做派,再看看用赤金打造風鈴的闊氣,以及平日裡就焚燒百年龍涎香和養神木樹心香油的奢華,這位荀鈺老夫子,不好對付呵。

    「何止幾房小妾?」鼠爺輕盈的竄到了楚天肩膀上,湊到他耳朵邊低聲嘀咕:「不知道他正妻丟在哪去了,反正書院中沒有他的正妻。但是他正兒八經的小妾就有十八房,個個如花似玉哪。小妾也就罷了,他貼身侍女就有九九八十一人!」

    惡狠狠的磨了磨牙,鼠爺又是嫉妒又是羨慕的咕噥道:「沒一個雛兒了!就這樣,這老傢伙隔三差五還偷偷摸摸跑去城裡的青樓逍遙快活!」

    鼠爺恨得在楚天肩膀上直打滾:「天咧,一道雷劈死這老-王-八吧。八十多歲的人了,他怎麼不馬上風抽死過去呢?」

    書院的兩扇大門無聲的開啟,十幾個身穿白色絲綢短打扮的童僕排著整齊的隊伍走了出來。

    凌福笑呵呵的跟在了童僕的後面,他斜了楚天一眼,『嘿嘿』一聲笑:「啊喲,楚檔頭?還說你今天不來了呢?嘖,嘖,看來,我凌氏的面子還挺好用啊?來,讓咱看看,你這一丈長的金鱗大鯉魚長什麼樣,可有十條麼?」

    雙手背在身後,凌福大搖大擺的帶著童僕到了一架馬車邊,艱難的攀著車轅往水槽裡看了一眼。

    陽光正是燦爛,水槽中一丈二尺長的金鱗大鯉魚渾身金鱗熠熠生輝,長長的魚鬚子微微抖動,同樣是金光耀目,差點就刺瞎了凌福的一對兒狗眼。

    「啊呀!好東西啊!」凌福欣喜若狂的叫了起來:「快,快,快送進去,讓凌岳少爺也開心開心!」
作者: k8813849    時間: 2017-4-19 02:49 AM

第九章 讓他永不超生(1)

    進了乢山書院的大門,走過佔地近百畝的青石廣場,盡頭那一座高七層、每層都有三丈高下的樓閣極顯巍峨。

    樓閣的大門也極寬闊,門楣上掛著一塊鎏金匾額,上面是『梅雪精神』四個大字。

    樓閣頂層是一間極大的廳堂,數十名身穿長衫、舉止氣度雍容優雅的男子面帶微笑,腰身筆挺跪坐在雪白的氈席上,一個個若有所思的傾聽廳堂角落裡一名絕色少女彈琴。

    琴聲潺潺嚦嚦,如巴山夜雨,如雨打芭蕉,清揚悅耳,一股淡淡的悠然出塵之氣四溢,讓人心曠神怡,心神都為之一清。

    在這廳堂後方,隔了一副寬闊的水墨雪梅大屏風,是一條不長的走道,盡頭是一扇小小的木門。在這門後,是一個面積比前方廳堂還要寬闊幾分的書房,四周靠牆是一圈檀木製成的長桌,上面擺放了許多古籍、卷軸,更擱著一些瑤琴、古劍、龜甲、玉冊之類的風雅之物。

    除了四周的長桌,書房內空蕩蕩的,地上鋪著厚厚的皮毛地毯,周流雲穿了一身整潔的青色文人長衫,背著手站在書房正中,滿臉是笑看著身邊的雙目圓睜的老人。

    一幅寬三尺、長一丈八尺的巨大畫卷從天花板上垂下,畫捲上一條通體是血的蒼龍蜷縮在一團濃濃的水雲中,龍頭正中的龍皮裂開,內有一道極強的金光噴薄欲出。

    畫卷用不知名的、厚達半寸的獸皮製成,古色斑斕顯然經歷了無數年歲月侵蝕,卻堅韌無比、神兵利器都難以傷損分毫。畫捲上的蒼龍和那一條條雲彩也不知道是用什麼手法繪製上去,整個畫卷色彩鮮麗至極,蒼龍好似活物栩栩如生。

    整個畫卷充斥著一種難以形容的龐大力量,好似有一條真正的飛天遁地的神龍藏在畫卷中,蜷縮爪牙、收縮身軀,龐大的身軀正在默默的積蓄力量,隨時可能破開畫卷衝突而出,掀起一陣血雨腥風席捲世間。

    頭戴高冠,身穿寬大寬鬆的鶴氅,臉上皺紋一條一條極其深刻鮮明,生得嚴厲頗有威勢的老人瞪大眼睛死死盯著這幅圖卷看了半晌,最終頹然搖頭嘆了口氣。

    「兩天一夜,居然沒有絲毫頭緒。這《蒼龍破殼圖》,果真玄妙無窮。」乢山書院的山主荀鈺背起了雙手,皺著眉低下頭低聲嘆道:「好似有一縷靈光就在眼前,只要抓住了,就定然能解開一個極大的奧秘,得知無窮的玄妙。」

    一旁周流雲沉聲道:「就差這麼臨門一腳,卻始終不得其門而入。」

    荀鈺兩條蒼白的濃眉死死的蹙成一團,他咬著牙,又抬起頭來看了看這卷《蒼龍破殼圖》,突然一口血噴出,身體踉蹌著向後倒退了好幾步。

    「荀師!」周流雲急忙上前兩步扶住了荀鈺,掏出一條雪白的手絹為他擦了擦嘴角的血跡。

    荀鈺不動聲色的挺直了身體,目光避開《蒼龍破殼圖》,不再多看它一眼。

    「果然是無上神物,不愧是傳說中那些莽荒遺民的至高秘典。那王麒膽敢私下藏起了這等神物,堪稱居心叵測。亂臣賊子,被滅九族也是應當。」

    「那王麒的九族,已然滅得乾乾淨淨。」周流雲收起沾了一絲血跡的手絹,笑著向荀鈺點了點頭。

    「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可憐乢州廷尉府的校尉們,為了緝捕王麒,奮勇爭先浴血死戰,卻被那王麒私藏的軍用重弩擊殺,這撫恤一定要落到實處,要厚厚的優撫他們家人才是。」荀鈺抬起眼,向周流雲望了一眼。

    「是,比平日裡優厚兩倍的撫恤昨兒就已經發了下去,廷尉府上下並無絲毫怨言,畢竟是為大晉剷除亂賊,縱有傷損也是為國獻身,大家都是明理之人。」周流雲笑得很溫和:「荀師放心,這乢州廷尉府,日後調動起來如臂使指,都是自家人了。」

    前面廳堂裊裊琴音傳來,荀鈺突然輕笑道:「琴音曼妙,猶如天籟,銀花此女卻是流雲的良配。」

    周流雲瞇了瞇眼,搖了搖頭:「銀花琴藝的確不凡,卻不知道和那清流小築的綠姑相比又如何。」

    說道『綠姑』一名,周流雲眸子深處寒光閃爍,那是一種名之為貪婪的,充滿了暴虐的佔有慾的凶焰。

    荀鈺甩了一下袖子,最後戀戀不捨的看了一眼掛在空中的《蒼龍脫殼圖》,感慨萬分道:「那綠姑門檻極高,自她一曲成名後,兩年來老夫多次親自登門拜訪,卻也只聽了一曲仙音、品了一盞清茶就被趕了出來。」

    帶著幾分幽怨之意嘆了一口氣,荀鈺走到通往外面廳堂的門邊,拉開房門輕聲道:「安排妥當人手,將這《蒼龍脫殼圖》送去白鷺書院。若是白鷺師兄也參悟不透這其中奧秘,就獻給當今天子。」

    曬然一笑,荀鈺瞇著眼,狹長的眼縫中一縷寒光一閃而逝:「當今天子最喜這些神神秘秘、玄虛莫測之物。丹方、秘藥、藏於民間的高人隱士,為了長生,弄得大晉烏煙瘴氣,嘿!」

    周流雲笑著跟在荀鈺身後,兩人一前一後走到了前方大堂中,數十名靜靜跪坐的青年男子紛紛長身而起,肅然向荀鈺深深鞠躬行禮,口口聲聲『參見夫子』。

    大廳角落裡正在彈琴的絕色少女也站起身來,她笑盈盈的走到了荀鈺身邊,親熱異常的拉著荀鈺的袖子用力的晃了兩下:「夫子怎生不來聽弟子彈琴哩?這一曲《踏雪尋梅曲》夫子譜得好生艱難,銀花可是足足練了數月,這才好容易練熟了。」

    凌銀花固然是拉著荀鈺的袖子在撒嬌,但是她一對兒秋水般的眸子卻是不眨眼的落在周流雲身上。

    作為乢州楚氏的姻親,凌氏這些年好生興亡,家族財力、勢力比以往壯大了何止十倍?在乢州早就踏入了頂尖豪門之列。凌銀花出身凌氏,更兼生得貌美如花、極有才情,她的目光自然是極高的,尋常權貴子弟哪裡能入了她的眼?
作者: k8813849    時間: 2017-4-19 02:52 AM

第九章 讓他永不超生(2)

    周流雲的家門出身是低了一些,他的親生父親不過是白蟒江口的魚檔頭,撐死一個賣魚的大頭目而已。

    但周流雲自己爭氣啊,當年一進大晉京城,就拜入白鷺書院山主門下。三十剛出頭,就在大晉京城闖下了極高的名望,數篇治國策論震動京城,被好幾位上大夫聯名保薦‘議政大夫’之職。

    周流雲卻不願守著那清貴的‘議政大夫’官位蹉跎了歲月,毅然決然的帶領一眾門人、追隨者返回乢州,入乢山書院做監院學士,聚文名、養文望,凝聚周邊數州聲望,看似清閑度日,凌銀花卻知曉,這個胸藏雄心的未婚夫,卻是朝著‘乢州太守’的封疆大吏職位去的!

    只要在乢山書院做兩年監院學士,養足了民間聲望,有大晉京城白鷺書院一派大臣推波助瀾,再有乢州甚至是周邊數州之地眾多豪門大族的推薦,周流雲有九成九的指望能取代如今的乢州太守。

    一州實權太守,卻比朝堂上那清貴卻無實權的議政大夫強出了何止十倍?

    凌銀花看著氣宇軒揚、雙眸顧盼生輝的周流雲,只覺渾身發軟、眼波如水,恨不得一口將他吞了下去!

    她凌氏姐妹眾多,其他幾個早已出嫁的姐妹,盡嫁的是各家富商,盡是一些整日裡蠅營狗苟、膀大腰圓的無趣庸碌之人。那些姐妹的夫婿,哪裡比得上年輕有為、俊朗風流的周流雲?

    就算周流雲的家世出身卑賤了一些,和他身上耀目的光輝相比,那家世出身算得了什麼?

    只不過,凌銀花是個極其機靈的女子,她數次窺視周流雲,聽到他在幾個親近門人面前長吁短嘆,探察得知周流雲的父親卻是因為競爭白蟒江魚檔頭的位置,被人全家沉入了白蟒江!

    真心實意的說,凌雲華心中頗為感激將周流雲的父親和他全家親戚沉江的楚天!

    若是前任周檔頭還活著,未來周流雲當上了乢州太守,人前人後威風八面的時候,那老死鬼突然蹦跶出來,然後天下人都知道,原來周流雲是一個臭賣魚的檔頭家出身!

    ‘嘖嘖’,想到那等當眾丟臉的酸爽滋味,凌銀花死的心思都有了。

    所以,她頗為感激楚天滅了周流雲滿門親眷,那些下賤之人還是死光光了的好!

    但是呢,周流雲既然心裡惦記著楚天的滅門之恨,他卻礙於自己的身份,不好意思親自出面和楚天這下賤、卑微的魚檔頭為難,那麼凌銀花就只能唆使自家兄弟出手!

    眉目傳情的向周流雲瞥了一眼,凌銀花斜眼向人群中自家兄弟凌岳望了過去。

    生得身長玉立、俊雅風流,猶如一根白玉杆子一般杵在人群中的凌岳微微一笑,向凌銀花輕輕的點了點頭。

    不就是對付一個下三濫的魚檔頭麼?

    那些苦力漁夫的頭目,相對凌氏而言豬狗不如的人物,隨手就能踩死的螻蟻。凌岳心中對凌銀花求他的這點事情不屑一顧。

    他凌岳可是凌氏少主,在乢州,除了他表弟,也就是楚氏少主人楚頡能壓過他一頭,凌岳何曾將其他人看在眼裡?區區一個楚天,手下有著百八十條壯漢打手的魚檔頭目而已,凌氏隨便抽調一支家丁護衛就把能將他打死。

    “小娘兒外向,這還沒嫁人,就一門心思朝著夫家!”凌岳頗為不屑的歪了歪嘴:“打死區區一魚行檔頭,銀花非要說什麼顧忌周流雲的清名,不能不教而誅。”

    “嚇,我凌氏要打死一眾豬狗般的下賤男女,還有哪個混賬敢呱噪不成?麻煩,真個是麻煩!”凌岳走出人群,笑呵呵的向荀鈺下跪行了參拜大禮。

    “只不過,這周流雲未來的前途的確驚人,聽荀夫子和祖父大人對弈時的閑話,這周流雲在京城底蘊深厚,未來是要被大用的,就算裂茅封疆也有七八分的機會。”凌岳暗自思忖:“既然如此,為了他完美無瑕的清名,使用一點小小手段算什麼?”

    滿臉帶著笑,凌岳跪在地上向荀鈺大聲笑道:“夫子,弟子得蒙夫子青睞,獲許列入門牆,實乃天大的喜事。弟子不才,特特尋覓了一些奇物,准備開一‘龍門宴’以為慶賀。”

    荀鈺和周流雲相互望了一眼,同時笑了起來。

    以他們的地位和身份,凌岳、凌銀花、凌福這幾日的一些小動作,他們如何不知曉?

    荀鈺根本沒把這事當回事,周流雲有心找楚天的晦氣,但他這些天多忙啊?哪裡有那個空閑功夫?凌岳、凌銀花主動為他出氣,這是好事啊!

    笑看了貌美如花的凌銀花一眼,周流雲滿意的點了點頭:“‘龍門宴’,取鯉躍龍門的好兆頭,好,好,好,正合乎我書院十年寒窗無人問,一朝成名天下知的意頭。凌岳,你准備的是什麼奇物?若是普通玩意兒,可不要拿來污了夫子的眼目。”

    周流雲笑著向荀鈺點了點頭:“夫子當年在京城,可是頂頂清貴的人物,何等奇物沒有見過?凌岳,你可不要拿一些粗俗凡物來丟人。”

    凌岳笑著站起身來,信心十足的說道:“學士放心,定然是世間罕見的珍奇之物。夫子定然知道,這城南三十裡的白蟒江口漁產極多,其中頗有一些罕見珍奇。比如說,那一丈長短的金鱗大鯉魚!”

    荀鈺很配合的笑了起來,他笑呵呵的背著手說道:“金鱗大鯉魚常見,但是一丈長短的金鱗大鯉魚,就算是在秦州、淮州那種物華天寶膏腴之地也是聽都沒聽過的。若是真有一丈長短的金鱗大鯉魚,這龍門宴就堪稱完美了!”

    一個青衣小童子‘咚咚咚’的順著樓梯跑了上來,氣喘吁吁的跑進了廳堂:“鯉魚,金鱗大鯉魚,好大好大的十條金鱗大鯉魚!”

    荀鈺眉頭一挑,真個被這群小子弄來了十條一丈長的金鱗大鯉魚?這等奇物,拿去做貢品獻給天子也是夠格了呀!想不到這乢州固然蠻荒,卻的確有他獨特的價值。

    周流雲則是眉頭微微一皺,短短兩三日的時間,那殺千刀的楚天,真個按質按量的弄了這麼多金鱗大鯉魚過來?

    不過很快周流雲的眉頭就舒展了。

    區區一魚檔頭,豬狗不如的東西,以周流雲今時今日的身份地位,以他掌握的人脈權勢,想要為親父報仇,隨時可以讓楚天萬劫不復。就算楚天熬過了凌岳、凌銀花布置的小手段,他也是死定的人了。

    凌銀花則是快步到了周流雲身邊,壓低了聲音輕輕的笑著。

    “流雲,且下去看看那廝送來的金鱗大鯉魚。就是今日,不管他有多少手段,總是讓他永不超生,為周老伯報仇雪恨則個。”

    說這話的時候,凌銀花銀牙緊咬,全身都透著一股子森森殺意。
作者: k8813849    時間: 2017-4-19 02:54 AM

第十章 重重砍你一刀(1)

    “梅雪精神!好字!”楚天站在高高的樓閣門前,身後一字兒排開了十個特制的水槽。

    數十個力夫好似呆頭鵝一樣站在水槽旁,縮手縮腳無比拘謹的打量著四周的書院教舍。好些身穿長衫、面皮白嫩,雙手細致光潔沒有一點兒老繭的青年書生站在教舍屋檐下,好奇的看著這群身穿短衫勁裝,甚至袒露胸膛、露出兩條粗壯胳膊的力夫。

    陽春白雪,下裡巴人,一時在乢山書院形成了極其鮮明的對比。

    水槽中的金鱗大鯉魚不安分的甩動著尾巴,大片大片的水花飛濺起來,噴得水槽旁的力夫滿身都是。力夫們極力露出憨厚而本分的笑容,小心翼翼的將雙手謹慎的垂在身旁,任憑大鯉魚甩出的水花打濕了身體,卻不敢抬手擦一下濕漉漉的臉頰。

    ‘咚咚咚’,樓內傳來了密集的腳步聲,不多時,荀鈺就把玩著一支小小的腊凍石雕如意,帶著數十名風流倜儻的門人弟子走出了樓閣。

    荀鈺的目光越過了楚天的肩膀,徑直看向了後面十口碩大的水槽。

    他知曉楚天的名字,知道楚天是周流雲的殺父仇人,甚至在周流雲還在千裡跋涉、趕來乢州的路途上時,荀鈺就調動了相關的案卷,知道了一切他想要知道的信息。

    對楚天,荀鈺自詡了解極深,區區市井暴徒、下賤腌臜的賊男女一個,根本不值得他荀鈺多做關心。甚至,荀鈺覺得,就算是多看楚天一眼,那都是污了自己的眼!

    周流雲也好似沒看到站在水槽前的楚天一般,笑盈盈的跟著荀鈺,緩步到了一口大水槽旁,定睛向水槽中拘束著的金鱗大鯉魚看了過去。

    凌岳、凌銀花則是目不轉睛的上下打量著楚天。

    凌岳輕蔑而不屑一顧的掃了楚天一眼,重重的冷哼了一聲,趾高氣揚的從楚天身邊走過。

    凌銀花則是目光如水,輕輕的在楚天身上一掃。楚天微黑的皮膚、帶著傷疤的面孔,在凌銀花看來著實‘醜陋、卑賤’至極。想想看,就是這麼一個下賤之人滅了周流雲滿門,凌銀花心中一陣莫名的火氣衝了上來,火氣中卻又偏偏帶著幾分極其復雜的情緒!

    “實在的,還得感謝他殺了流雲的那腌臜父親!”凌銀花精巧的嘴唇微微一撇,好似楚天是一塊爛肉,正散發出可怕的臭氣一般,無比嫌棄的隔著一丈多遠繞過了他。

    “呵,好大的金鱗大鯉魚!”荀鈺突然重重的拍了一下手掌,駭然驚嘆道:“果真是奇珍之物,這怕是不止一丈吧?”

    楚天轉過身,走到了荀鈺身邊,指著水槽中的大鯉魚笑道:“夫子目光如炬,這十條金鱗大鯉魚最短的長有一丈二尺,最長的有一丈二尺又八寸,為了他們,可是耗費了小子天大的力氣!”

    荀鈺也不看楚天一眼,而是挨個將水槽中的金鱗大鯉魚審視了一番,不由得搖頭晃腦的贊嘆道:“果真是天地生成的絕品,這十條大鯉魚個個神駿非凡,金鱗開合、目光眨動,赫然有蛟龍之氣。若是再給它們一些時間,讓它們養足了氣候,怕是能化成蛟龍也不可知。”

    “如此妙物,就是在那大晉京城之中,也是見所未見、聞所未聞!”荀鈺不斷的搖頭感慨道:“這白蟒江怎麼就有這麼大的造化,能養出這等珍奇?”

    感慨了一陣,荀鈺轉過身向周流雲笑道:“流雲,窺一斑而見全豹,這白蟒江不過是大龍江一條支流,大龍江在這乢州周邊十萬莽荒之中也只是稀松平常。這白蟒江都能養育如此奇珍,可見這十萬莽荒果真是有大氣運、大造化、大福澤,卻也不枉老夫在此辛勞十年!”

    周流雲也笑了起來,他向乢山四周指了指,躊躇滿志的背起雙手笑道:“鳳凰落地之處,定有至寶隱藏。這白蟒江能孕養如此妙物,這十萬莽荒一如荀師所言,當值得我等全力施為、大展手腳!”

    楚天在一旁眼睛眨巴了幾下,荀鈺和周流雲的這話是什麼意思?

    他們看中了這十萬莽荒大山?想要在這裡大展拳腳?哎喲呵,這可是大事件!

    輕輕咳嗽了一聲,楚天笑著說道:“諸位貴人,既然對小子這十條金鱗大鯉魚滿意,還請速速結清了錢款才好。小子是實在人,從來不報虛頭價錢,這十條金鱗大鯉魚,每條價值赤金一千五百兩!”

    頓都不打一下,楚天隨口開出了一個天價。

    凌岳、凌銀花、凌福三人嚇了一大跳,他們身後的數十個書院書生更是嚇得面皮鐵青,一個個說不出話來。

    十條金鱗大鯉魚,每條喊價赤金一千五百兩,這實實在在就是一萬五千兩金子!乢州邊荒之地,黃金最貴不過,一兩黃金在平常年份也值白銀二十兩,這十條魚,楚天居然敢開口索要三十萬兩白銀?

    不提凌氏如何,這些拜入了書院的書生固然個個家世不凡,好些所謂的富商家中,整個家當加起來,也不到三十萬兩白銀的一個零頭!十條白蟒江野生的大魚而已,如何值得這麼高的價錢?

    “明碼標價,老少無欺,一手交錢,一手交貨,若是二管家對小子開出的價錢有任何不滿,小子也不是強買強賣的強盜,您對價錢不滿意,小子這就帶了這十條大鯉魚回去,將它們放生白蟒江中就是。”

    楚天笑得很燦爛,兩片嘴皮子麻利的上下飛舞,無比熟練的說出了一大串生意經。

    “畢竟嘛,這麼大的金鱗大鯉魚,小子這輩子也是第一次得見,捕撈它們的時候,著實嚇了小子一大跳呀,小子手下最得力的幾個屬下,還被它們衝撞、傷勢不輕。這可不是普通鯉魚,已經是有了氣候的靈物,小子還擔心抓了它們賣錢,未來會有什麼不好的事情。”

    嘻嘻一笑,楚天向臉色極其難看的凌福伸出了手:“所以,要麼銀貨兩訖,要麼,您若是嫌價錢太高,凌氏給不起這個價,小子巴不得將它們運回白蟒江哩。”
作者: k8813849    時間: 2017-4-19 02:55 AM

第十章 重重砍你一刀(2)

    凌福陰沉著臉不吭聲,楚天繼續絮絮叨叨的咕噥道:“諸位貴人怕是都知道,我們這些水面上討生活的男女,平日裡供的是龍王哩。雖說誰也沒見過龍王是什麼模樣,但是這般大的金鱗大鯉魚,怕不就是白蟒江龍王的親戚?”

    “說到底,如果不是賣凌氏的面子,如果不是凌福二管家親自出面,如果不是凌岳少主的面子擺在這裡,小子我就是包了天的狗膽,也萬萬不敢去梭巡了這十條寶貝,還將它們帶來這裡的。”

    “十條一丈多長的金鱗大鯉魚,一條一千五百兩赤金,白蟒江天地生成的靈物,真心不貴!”楚天笑呵呵的看著凌福,然後目光逐漸離開了他,凝聚在了已經衝著自己散發出一絲絲殺意的凌岳和凌銀花身上。

    “楚檔頭!”凌岳和凌銀花沒吭聲,凌福已經無法沉默下去,被逼得開口了:“你這金鱗大鯉魚,是金子打造的麼?固然這是稀罕物件,你這價錢,簡直是豈有此理。”

    “明碼標價,不瞞不騙!”楚天笑得很和藹:“還是剛才那話,凌氏願意買,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十條大鯉魚我留下,帶著金子走!如果凌氏不願意買,那我帶著這十條寶貝回去放生,但是那一百兩訂金,卻是萬萬不能歸還了。”

    楚天向四周圍觀的書院學生拱手致意,笑著說道:“還請諸位做個見證,小子不才,乃市井下賤男女,占了白蟒江口,做了乢州魚行的檔頭。小子固然出身卑賤,卻是明理守法之人,這漁獲買賣,乃是你情我願的事情,小子絕不虛報價碼,卻也絕對不承擔任何不守契約的黑名!”

    向著十口水槽指了指,楚天沉聲道:“魚,是在這裡了;價碼,就是這個價。凌福二管家,買還是不買,您給個實在話!”

    水槽裡的金鱗大鯉魚突然有好幾條劇烈的拍打了一下尾巴,濺起了大片水花,更震得水槽亂動。

    楚天笑著向這些大鯉魚指了指,大聲說道:“諸位貴人請看,十條金鱗大鯉魚,一丈二尺多長,魚須子完美無缺,渾身上下金色鱗片一片不缺,更是精力充沛、活力無窮,小子可沒有用死魚臭蝦來欺瞞顧客,這可實實在在是白蟒江土生土長的金鱗大鯉魚!找不出任何瑕疵的大鯉魚!”

    荀鈺站得遠遠的,這種討價還價的事情,哪怕稍微靠近一點,都有辱他清貴的身份!

    周流雲站在荀鈺身邊,眯著眼看著楚天低聲笑道:“魚的確是好魚,就這魚若是送去大晉京城,價錢怕是還要翻上十倍!大晉的那些頂級門閥世家,可不在乎這三瓜兩棗的金子。”

    荀鈺微微一笑,淡然說道:“這楚天好一張利嘴,聽他說話,卻不是沒讀過書的純粹莽漢子。你的這個殺父仇人,有點意思。”

    周流雲就不吭聲了。

    荀鈺笑了幾聲,緩緩點頭道:“的確是罕見的天地靈物,不錯,不錯!”

    大袖一甩,荀鈺轉過身施施然走進了樓閣。他可不耐煩聽楚天和凌福討價還價,他這裡是清貴的書院,又不是乢州的菜場。

    荀鈺轉身離開,這就代表了他的意思。

    凌銀花伸出手,狠狠的在凌岳的胳膊上擰了一把。

    凌岳皺起了眉頭,湊到了凌福的耳朵邊低聲問了兩句。凌福圓乎乎的胖臉先是一苦,無奈何的點了點頭。

    荀鈺已經不耐煩離開了,他更是明確表示這十條金鱗大鯉魚很不錯,他很中意這十條寶貝。凌岳、凌福這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不管如何,既然荀鈺表示了這個態度,這十條大鯉魚他們是定然要留下的了!

    不僅僅是為了荀鈺的歡喜,他們更掉不起凌氏的面子!

    眾目睽睽之下交了訂金,當著眾多人的面,是凌福強行威逼楚天去捕了這十條金鱗大鯉魚。現在楚天了,貨品質量沒有絲毫瑕疵,凌氏無論如何也要將這十條大鯉魚收下!

    凌銀花在一旁低聲的自言自語:“原本以為他做不到,正好找個借口將他打死;沒想到他居然真個送了十條大鯉魚過來,嘻嘻,一萬五千兩赤金,你這是自尋死路!”

    凌福挺起了胸膛,當著眾多書院學生的面放聲笑道:“果然是好魚,果然是罕見的珍奇之物,這等寶貝,也只有我凌氏的大少爺設宴,才能用得起,才能有這樣的福氣。”

    雙手背在身後,凌福抬頭看了看天色,淡淡的說道:“十條一丈二尺長的金鱗大鯉魚是吧?一萬五千兩赤金的總價。這筆金子要從庫房中提出來,卻也不是容易的事情。還請楚檔頭稍等幾個時辰,黃昏之前,金子定然送到楚檔頭面前。”

    楚天笑得花兒一般燦爛,他笑著向四周驚嘆聲不絕的書院學生拱了拱手,大笑道:“如此甚好。那,稍後准備好了金子,還有勞二管家送去清流小築,小子在那裡聽紅姑唱曲子,順便等二管家過來。”

    大笑了幾聲,楚天看了一眼十個水槽中的金鱗大鯉魚,招呼了一聲那些氣都不敢出的力夫一聲,大步走出了乢山書院。

    無數人目光炯炯的盯著楚天的背影,好些文質彬彬、衣冠楚楚的書院學生眼睛裡,都流露出了積年盜匪才有的凶殘和貪婪之色。

    一萬五千兩赤金啊,一如凌銀花所說,楚天這是自尋死路,還不知道多少人盯上了這筆天文數字般的財富。

    楚天好似渾然沒感受到背後猶如刀劍一樣鋒利的目光,他一路說笑著帶著力夫、車夫們出了書院,大聲宣布回去魚市後各個都有利錢。

    力夫、車夫們離開了書院數百丈遠,這才回復了平日裡的膽氣,一個個放聲大笑起來。

    楚天許諾給他們利錢,更許諾他們今日在城內的一切開銷花費都是楚天承擔了,這些力夫、車夫嘻嘻哈哈的笑著,心滿意足的討論著等會要去哪裡去找自己的老相好,或者去哪個酒樓暢飲幾杯。

    楚天一如他在書院所說,和一眾力夫、車夫約好了見面的時間和地點後,他就一個人騎著老黃狼去了清流小築,敲開門後整整一個白天就留在了裡面。

    凌氏財力雄厚,也是極要臉的人家,一如凌福許諾的那般,快要黃昏的時候,整整十架大車運載著一萬五千兩赤金,准時的送到了清流小築的門前。

    一時間整個乢州城都為之轟動,清流小築的門前人山人海,起碼有數千閑人堵在了門前,目光火熱的看著那十架裝滿了黃金的大車。

    在無數人的竊竊私語聲中,楚天面孔酡紅,帶著滿身的酒氣施施然的走出了清流小築的大門,向已經等在門外的力夫、車夫們用力的揮了揮手:“走,出城,回去,回去!”
作者: k8813849    時間: 2017-4-19 02:55 AM

第十一章 攜重金而招搖過市(1)

    楚天是真喝得多了,不僅滿面通紅、發髻凌亂,往日喜歡插在發髻上的花朵也不知去向,衣衫更是亂糟糟好似一團抹布,也不在地上打滾了多少次才折騰成這樣。

    眾多圍觀的閑人抬頭看看清流小築的匾額,紛紛別有蘊味的‘嗤嗤’笑著。

    有膽大的閑漢墊著腳在人群中怪聲怪氣的叫了起來:“楚檔頭好個風月無邊!真正風流!”

    楚天‘嘻嘻’打了個酒嗝,渾身毛孔裡都噴出了一股濃濃的酒氣。他的動作比往日裡遲緩了許多,有點僵硬的翻身爬上了一臉嫌棄的老黃狼的背,再次用力揮了一下胳膊。

    “出城,出城,金子到手了,出城回家去。你們這群腌臜莽貨用心些,丟了一塊金子,就打斷了你們的腿!回去了,一個個都有利錢,嘻,夠你們再養一房小的!”

    十幾個車夫、數十個力夫咬著牙、發著狠看著十架滿載的大車。

    他們和楚天一樣,在乢州城內的相好處廝混了大半個白天,早就喝得有了七八分酒意。又都是市井上廝混的江湖漢子,一個個腦筋簡單的貨色!

    被這十架馬車上整整齊齊碼放著的小箱子刺激到了,這些家伙一個個眼珠充血、面皮通紅,大口大口的噴著酒氣,拎著不知道從哪裡尋摸的棍棒、短刀,大咧咧的吼叫起來。

    “回去,回去,回家分利錢。嚇,楚檔頭大手筆嚇!”

    一群身體搖搖晃晃,渾身酒氣逼人,眼珠通紅猶如瘋狗的車夫、力夫驅趕著馬車,順著大道慢慢向乢州城的南門走去。沿途無數圍觀人紛紛讓開一條路來,一個一個都用惡狼見到小白兔的目光惡狠狠的盯著這十架馬車。

    人群中,乢州城屠夫行當的檔頭藍屠夫突然探出了半個身體:“楚檔頭,楚檔頭,這都快入夜的時分,你出城做啥子?不如等得明兒個天大亮,召集了伙計們一並回去?”

    藍屠夫皺著眉頭,看著這群烏合之眾的車夫和力夫,嘴巴一撇冷哼道:“就這群賊廝鳥,能頂個什麼用?”

    楚天眨巴了一下眼睛,眾多圍觀的人,裡面好些楚天平日裡誰的面孔,都是乢州城各行各業的檔頭,壟斷了某個行當的市井豪雄人物。偏偏這些人,就一個藍屠夫出來勸解自己!

    不枉了兩年前藍屠夫的女婿鬧事,伙同了外人想要奪了藍屠夫的檔頭之位,還想害了他一家的時候,楚天拔刀相助,帶著幾個伙計把藍屠夫的女婿和他勾結的人手沉了江。

    藍屠夫這個時候能出面叫喚一聲,這就是真正講義氣的人了!

    將藍屠夫那張圓乎乎的胖臉記在心裡,楚天故意用力的打了個酒嗝,帶著幾分呆傻之意向藍屠夫拍打著胸膛大聲叫喚起來:“怕甚?怕甚?區區三十裡地,一泡尿的功夫就到了,還能出什麼差錯不成?我楚天,在乢州城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還保不住這點東西?”

    大手一揮,楚天向藍屠夫笑道:“藍檔頭,改日找你喝酒!”

    藍屠夫臉色微微一變,他還要說些什麼,但是人群中好些不善的目光就已經向他落了過來。他身邊有三四個心腹的弟子跟著,盡是膀大腰圓敢用殺豬刀劃拉人肚皮的凶悍之人,但是人群中隱隱有十幾個同樣滿臉凶悍之氣的大漢隱隱圍了上來。

    藍屠夫,重重的吐了一口氣,向楚天揮了揮手,一臉死灰不再吭聲。

    十架大車,還有前面楚天運金鱗大鯉魚回來的十架特制的四輪大貨車,一共二十架大車分開人群,慢悠悠的向乢州城南門行去。

    乢州城四邊城門的方向已經響起了蒼涼的號角聲。

    這是駐守城門的州兵在通知城內、城外的行商和居民,不管要出城的還是進城的,都要加緊了,天色晚了,三輪號角之後,這城門就要關閉了。

    按照大晉朝的規矩,各地城池夜間一旦關閉了門戶,除非是大晉天子千裡加急的上諭到了,這城門是誰都無法開啟的。

    “快,快,要關城門哩!”楚天忙不迭的拍了一下老黃狼的脖頸。

    老黃狼‘嗷嗚’一聲,邁著小碎步一路快步向前。十幾個車夫急忙趕著大車跟了上來,那些已經有了七八分醉意的力夫跟不上車行的速度,正好有十架四輪大貨車空著,他們七手八腳的爬上了貨車,一個個嘻嘻哈哈的坐在上面大吼大叫。

    二十架大車,其中十架馬車滿載了一萬五千兩黃金,就這麼一路浩浩蕩蕩的來到了乢州城南門。

    剛剛清流小築門口圍觀的數千閑人已經散去大半,好些閑人只是看一個熱鬧,真個要他們對楚天動心思,他們是沒有這個膽量的。

    但是影影倬倬還有百多條人影遠遠的跟在了後面,這些人一個個藏頭縮尾、動作謹慎。已經是黃昏時分,大街上光線極其昏暗,他們很熟稔的借助街頭巷尾、屋檐鬥拱的陰影掩去了自己的身形。

    偶爾楚天回頭望一眼,這些人當中有青衣小帽的大戶人家下人裝束,也有袒胸露懷、腰帶上插著小刀的市井好漢打扮,更讓楚天詫異的是,他居然還看到了幾個外面套著一件粗麻衣,偶爾衣襟飛舞,露出下面黑色緊身公服的巡捕!

    “一群狗入的混賬玩意兒,平日裡沒少給你們好處,居然想著這時候捅我一刀!”楚天齜牙咧嘴的冷笑著:“感情平日裡的茶水錢,都喂了狗了!”

    又是一輪號角響起,車隊已經到了乢州城南門。

    今日裡駐守在這裡的州兵們看到楚天的車隊行了過來,他們的臉色都有點不對。

    尤其是那兩個統轄城門口州兵隊伍的百人小校,更是手背上青筋凸起,雙手下意識的不斷在自己的佩刀刀柄上亂摸。明擺著,如果這裡不是城門口的話,他們已經按捺不住拔刀狠狠的給楚天一下!

    一眾州兵,還有城門口的幾個巡捕的眼睛直勾勾的盯著楚天身後的馬車,一個個面皮發紅、呼吸沉重,舉手投足間動作極其僵硬,就好像被綁上了數千斤重的大石頭。

    楚天突然微微抬起頭來,向城門上的城門樓子望了一眼。
作者: k8813849    時間: 2017-4-19 02:56 AM

第十一章 攜重金而招搖過市(2)

    上面黑漆漆的不見燈火,看不到人影,但是楚天絕對沒聽錯,他聽到了隱隱的鐵甲摩擦聲。

    乢州乃邊荒之州,州兵的裝備堪稱簡陋,駐守城門的這些州兵就是一套戰衣、一柄腰刀、一杆木杆的長槍。唯有州府太守麾下有八百精銳戰士身披鐵甲,四大領軍校尉麾下各有三百鐵甲戰士,整個乢州攏共也就兩千套鐵甲。

    平日裡這些鐵甲精銳都是拱衛自家主官的近衛,輕易不會拋頭露面。

    城門樓子上的這一支鐵甲精銳會是誰家的?乢州太守想要改行當強盜?還是其他幾個校尉向渾水摸魚搏一把?楚天咧了咧嘴,校尉王麒剛剛因為‘大逆’罪名被屠了滿門,剩下的三位校尉誰都有可能出手!

    ‘嘻嘻’一笑,楚天從袖子裡掏出了兩錠二十兩重的大銀子,用力的塞進了看守城門的兩個百人小校手裡:“兩位老哥,請兄弟們喝茶,哈哈,改日,還有孝敬送上!”

    兩個百人小校掂了掂手中的大銀子,換成平日裡,驀然得了這麼兩錠銀子,幾乎是他們麾下一百州兵士卒小半個月的餉銀,他們早就屁顛屁顛的圍著楚天獻殷勤了。

    但是今天嘛,兩個百人小校收起了銀子,好艱難才擠出了幾絲笑容。

    他們在心裡將楚天罵得狗血淋頭,好一個吝嗇小氣的楚檔頭,身後馬車裡有整整一萬五千兩赤金,你也不拿個百八十兩出來給兄弟們分潤分潤?

    這消息趕在正午前就已經傳出了乢州城,你這麼吝嗇小氣家伙,活該死絕哩!

    一眾州兵、巡捕沒有一個人說話,只是目光炯炯的盯著楚天身後的馬車,平日裡最和楚天相熟的幾個巡捕,也沒有一個人湊上來。所有人的眼裡都閃爍著淡淡的金光,所有人的心都被這些赤金給占滿了。

    這些金子若是在楚氏手中,或者在凌氏的車隊裡,整個乢州都沒人敢動心思。

    奈何這些金子到了楚天手裡,楚天是什麼人?區區一白蟒江的魚檔頭,在市井中他頗有幾分威名,但是在很多自詡為人上人的眼裡,嚇,區區一魚檔頭,那是隨手可以打殺的豬狗!

    這麼下賤的人物,你也配掙這一萬五千兩黃金?你也敢帶著這些金子離開乢州城?

    ‘嗒嗒’蹄聲突然響起,帶著一絲奇異韻律的蹄聲打破了城門口怪異的僵硬的氣氛,好幾個巡捕、數十名州兵激靈靈打了個寒戰,紛紛向蹄聲傳來的方向看了過去。

    一溜七八盞氣死風琉璃瓦大馬燈放出明亮的光芒,照得方圓七八丈的範圍一片雪亮。

    在明晃晃的油燈照耀下,一頭神駿非凡的白馬慢悠悠的邁著小碎步,猶如一道兒流風一樣來到了城門口。一個清脆異常的聲音從馬背上傳來:“敢問,這裡就是乢山所在的乢州城吧?”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這頭神駿的白馬所吸引。

    這白馬比楚天座下的老黃狼還要大了許多,從頭到尾起碼有兩丈長短,從腳到肩也有一丈高下,通體白毛猶如一匹頂級的緞子,極其柔順的隨風飄揚。

    更加神異的是,這頭白馬的頭頂生了兩根三尺長的金角,燈光照耀下,金角熠熠生輝煞是奪目,這白馬居然帶有蛟龍血脈,而且看這金角的氣勢,它的蛟龍血脈還頗為濃郁。

    剛剛開口發問的,正是坐在白馬背上,一名身穿紫衣的俊秀青年。

    無論是楚天,或者城門口的巡捕,還有那些州兵,甚至是黑漆漆一片的城門樓子上隱藏的那些人,猛不丁的看到紫衣青年的面孔,都覺得心頭一滯,好似被人當面打了一拳。

    這世間,怎會有如此人物?怎能生得如此好看?

    這青年的面龐卻也不知道該如何形容,那就好似一塊兒皎潔無瑕的白玉雕成的九龍玉璧,通體閃耀著潤澤的寶光,完美無缺卻又尊貴大氣,一團氤氳寶氣環繞他全身,眾人分明看清了他的面孔,但是一眨眼,卻又記不清他究竟長得什麼模樣!

    楚天也曾經見過好些厲害人物,但是他從未見過如此精彩之人!

    這青年單單是坐在馬背上,冷冷清清的向眾人望了一眼,就好似九天之上的雲端上,高高在上的天神端坐在自己的寶座中,孤寂、清冷、平平淡淡的向紅塵眾生瞥了一眼。

    被這青年看了這麼一眼,楚天只覺自慚形穢,自己就好像一灘發臭的黑水,而這青年就是一朵潔淨至極的神蓮,兩者身份天差地遠,根本不應該同存於世間。

    “妖孽!”楚天在心裡大吼:“乢州城的小娘兒們,你們要遭劫了!嚇,這小白臉進了乢州城,那些公子哥兒、書生才子全都得去跳白蟒江!有了這小白量,那些小娘兒們哪裡還會搭理你們?”

    楚天更注意到,紫衣青年似乎對紫色有著格外的喜好,他左手五指上居然戴了四枚亮晶晶的紫玉戒指,以楚天自幼接受嚴苛訓練、能輕松辨識世間九成以上材質的眼力,他居然看不出這四枚紫玉戒指究竟屬於哪一類玉材。

    尤其紫衣青年左手大拇指上還套著一枚碩大的紫玉扳指,古色斑斕的扳指上紋了密密麻麻的雲紋,精美絕倫,楚天卻本能的從這四枚紫玉戒指和那碩大的紫玉扳指上感受到了濃濃的危險。

    青年腰間還掛著一支三尺多長的紫玉簫,長蕭上刻了幾片精巧的竹葉、幾朵細嫩的梅花,手藝也是精妙絕倫,在燈光下,玉簫周邊赫然包裹著一團三寸厚的紫氣,可見這玉簫絕對是一件至寶。

    蹄聲陣陣,幾盞燈籠靠了過來。

    那是七頭身材高大、神駿非凡、通體白毛的大騾子,第一頭騾子上,一名看似三十歲許的婦人目光如電,惡狠狠的審視著城門口的眾人。這婦人雖然有了點年紀,但是容貌絕美,氣質出塵,同樣一身紫衣的她看上去卻好似九天之上的謫仙,在她氣機逼凌下,眾人居然不敢正視她。

    後面的六頭大騾子上,則坐著六名身材高大、面無表情,氣息猶如大山一樣厚重雄渾的壯漢。在燈光照耀下,六尊大漢的皮膚上反射出淡淡寒光,乍一看去還以為是金屬鑄成的皮膚。

    好精彩的人兒,好精彩的隨從。

    楚天輕咳了一聲,笑呵呵的向紫衣青年拱了拱手:“這位公子,這裡正是乢州城。您是來乢山書院求學的吧?耶,也不對,乢山書院容不下您這般精彩的人物,您是來游歷看風景的!”

    拱了拱手,楚天笑呵呵的帶著大隊馬車出了城門,他回頭向紫衣青年拱手笑道:“趕緊進城吧,這城門就要關閉了。如是進不了城,乢州城的晚上不太平,還是不要野地裡露營的好!”

    楚天笑容滿面的帶人離去,紫衣青年面無表情的看了他一眼,輕輕的點了點頭:“有點意思!”
作者: k8813849    時間: 2017-4-19 02:56 AM

第十二章 月黑風高虎牙口(1)

    車隊出了乢州城南門,各種事兒就多了。

    有車夫突然尿急,跑到路邊草叢中輕松一下;有力夫喝多了酒,被夜風一吹腸胃翻騰,跑到路邊嘔吐不止;更有力夫站在貨車上手舞足蹈的唱起了山歌小調,車駕一個顛簸,力夫一頭從車上栽了下來,摔了個頭破血流,又是一陣包扎救治。

    如此行了快三個時辰,半輪月亮已經高高掛在了天穹正中位置,車隊才來到了距離白蟒江魚市碼頭還有五六裡的地方。

    官道到了這裡驟然縮進,左右都是黑漆漆的黑松林,林子裡亂草雜生,隱隱還能看到幾點磷火閃爍。

    一左一右,兩座高有十幾丈的石山對峙,猶如兩顆大虎牙死死鉗住了官道。這裡地勢凶險,周邊地形復雜,往日裡也多有一些膽大的蟊賊在這裡呼嘯劫掠單身的客人,故而乢州城的百姓都稱這裡‘虎牙口’。

    楚天騎在老黃狼背上,用力的搖晃著腦袋,呆呆的看著月光下反射出淡淡白光的兩座小石山:“呀呵,到了虎牙口了,腌臜貨們,加把力氣,還有五六裡地就到家了,給你們厚厚的一筆利錢!”

    車夫、力夫們同時‘呵呵’笑了起來。

    笑聲中,有七八個力夫突然大吼一聲,從腰間拔出明晃晃的短刀,二話不說衝著身邊的同伴就是亂刀砍下。十幾個力夫被砍得滿身是血,大聲叫罵著從貨車上倒頭翻了下來,連滾帶爬的向兩側的黑松林逃竄。

    兩側黑松林中亂草大響,密集的腳步聲中,兩三百條黑布蒙面,穿著各色勁裝短打扮,手裡拎著棍棒、長刀的大漢亂雜雜的衝了出來。

    一眼看去,這些大漢起碼分成了七八伙人,每一伙人從二三十人到三五十人不等,分別在一個頭領的帶領下,‘嗷嗷’吼著衝向了車隊。

    貨車上暴起傷人的那幾個力夫手持血淋淋的刀子,朝著四周目瞪口呆的車夫、力夫厲聲喝道:“賊男女,跪下,跪下,江湖上的規矩,抱頭跪地不反抗者不殺!敢亂動的,看看爺手中血拉拉的刀子!家裡有老婆、娃兒等著你回家,別自己找死!”

    車夫、力夫們哆哆嗦嗦的爬下了馬車,一聲不吭的抱著腦袋,緊緊貼著車輪蹲在了地上。

    楚天呆了呆,座下老黃狼突然發出一聲高亢如雲的狼嘯聲,‘嗷嗚’一聲長嘯,老黃狼碩大的爪子一拍黃沙地面,就要向最近的一個手持利刀的力夫撲殺過去。

    楚天急忙一把拍了一下老黃狼的腦袋,他一把抓住了老黃狼的頂瓜皮,自己搖搖擺擺的翻身滾落地面,一邊強行拉拽老黃狼,一邊乖巧的蹲在了路邊。

    “諸位好漢,好,好,你們蒙了面,好得很!車上的金子只管拿去,那幾架大車可是幾位車夫兄弟吃飯的行頭,還請諸位好漢留下。咱楚天識得規矩,嚇,咱不還手,還請諸位好漢拿穩了手上兵器,千萬別錯手給咱來上一刀一棒,這就傷了和氣!”

    由七八伙人組成的大漢們齊聲笑了,楚天如此‘知情識趣’的按照‘江湖規矩’行事,他們和楚天本無私仇,誰會往死裡招惹他?

    “楚檔頭好漢子,知道江湖規矩,兄弟們手穩些,可別傷了楚檔頭!”

    “嚇,楚檔頭,對不住了,這是咱們東家硬要咱們過來走這一趟,誰讓楚檔頭這筆橫財太惹眼哩?”

    “哈,少廢話,搬金子,搬金子!乖乖不得了,這一萬五千兩赤金,咱們東家都沒有這麼大本錢!”

    一群烏合之眾亂糟糟的越過了楚天,忙不迭的向裝滿了黃金的大車奔去。

    楚天摟著氣喘吁吁陷入瘋狂邊緣的老黃狼,慢悠悠的扯起了嗓子吼了一聲:“諸位好漢,金子總共就一萬五千兩。諸位呵,你們誰拿多一些,誰拿少一些哩?”

    正火急火燎亂衝的大漢們全傻眼了,他們幾乎是同時停下了腳步,目光凶狠的向四周的‘同行’張望了過去。也不知道是誰第一個動手,就聽一聲吶喊,一個身穿黑衣的大漢被一根長矛洞穿了胸膛。

    ‘殺,殺,殺’,喊殺聲四起,七八伙大漢、兩三百號莽貨猶如瘋狗一樣攪成了一團,刀槍齊下、斧光月影,骨裂聲、開膛聲綿綿不絕,凄厲的吼聲叫聲咒罵聲不斷傳來。

    短短一盞茶時間,兩三百號大漢橫七豎八躺了一地,當場陣亡的就有七八十號人,其他人有大半重傷,只有五六十號人要麼大腿上挨了刀子,要麼胸膛上被劍捅了,渾身鮮血模糊的,卻還能掙扎著爬起來。

    一個手持鋸齒大刀,發色有點發紅的大漢單膝跪地,指著對面一個面門上挨了一槍,兩頰差點被捅了個洞穿的大漢怒聲謾罵:“林大熊,別裝了,老子認出你了!混蛋啊,你們林家自詡詩書傳家,居然也來做這劫道的買賣!”

    面頰挨了一槍的林大熊‘嗚嗚’連聲說不出話來,斜刺裡一個臉上黑色蒙面布脫落,露出了滿是疤痕的醜陋面孔的大漢怒聲咆哮:“紅毛鬼,你東家肖大善人,嘿,仁義持家、積善有德的肖大善人啊,你們這群十斤稻米就換一個黃花大閨女的大善人呵,你不也來了?”

    一個手持長槍,身上起碼有十幾條傷口的高挑漢子艱難的站起身來,他一把拉下了黑色的蒙面巾,齜牙咧嘴的笑道:“還蒙著臉做什麼?嘿,都是老朋友啊,嘖嘖,少廢話,咱東家陳掌櫃開的是當鋪,做的就是抽筋扒皮榨骨髓的買賣,劫道搶錢,不是最應該的麼?”

    楚天摟著被血腥味刺激得渾身亂抖,幾乎要發狂衝出去的老黃狼,怪聲怪氣的叫了起來:“啊呀,林家、肖家、陳家,呵,話說,諸位好漢,打完了麼?趕緊呵,這金子到底是歸誰?趕緊忙活完了,爺好回去家裡喝一壺酒壓壓驚!”

    滿地的呻吟聲中,五六十條勉強還能站得起來的大漢哆哆嗦嗦的挺直了身體,他們同時向楚天看了過來。
作者: k8813849    時間: 2017-4-19 02:57 AM

第十二章 月黑風高虎牙口(2)

    頭發泛紅的紅毛鬼扯下臉上黑巾,齜牙咧嘴的向楚天笑著:“楚檔頭,不好意思了,既然大家照了面,你楚檔頭也不是什麼善良人物,今兒個就怪不得咱們兄弟心狠手辣!”

    楚天苦笑一聲,雙手用力抱住了老黃狼的脖頸。

    乢州城的方向,突然有細微的蹄聲和鐵甲摩擦聲傳來,幾個身受重傷,反而越發機警的壯漢忙不迭的回頭向官道的方向看去。高空一陣狂風吹來,大片黑雲翻滾著淹沒了月亮,地面上頓時一片漆黑。

    ‘颼颼’破空聲傳來,數十支箭矢帶著點點火光重重落在地上。

    箭矢上拳頭大小的油布團熊熊燃燒著,數十支火箭的光芒照亮了這一片戰場。這些遍體鱗傷的大漢齊聲驚呼,還不等他們結陣自保,沉重的馬蹄聲驟然響起,緊鑼密鼓的眨眼間就到了面前。

    五人一排,前後六排,整整三十名身披鐵甲,馬匹都掛著厚厚馬甲的鐵甲騎兵排著整齊的隊伍,猶如一股黑色的浪潮占據了整個官道,呼嘯著向這邊衝了過來。

    ‘鏗鏘’聲中,長有兩丈五尺的馬槊被鐵甲騎兵架起,三尺長的劍形槊頭微微顫抖著,帶起一片青色光影穿透了小小的戰團。

    首當其衝的七八個壯漢被槊頭穿心而過,鐵甲騎兵手腕微微一震,長槊將他們當胸劈成了兩半,鐵騎呼嘯而過,七八具半截身體高高拋起,鮮血、腸肚灑了一地。

    紅毛鬼這時候才終於吼出了一嗓子:“黑吃黑啊,州兵鐵騎!還有天理麼?還有王法麼?朗朗乾坤啊!”

    排得整整齊齊的鐵騎席卷而過,瞬間掃過了紅毛鬼一行人。沉重的鐵槊穿透了他們的身體,身強力壯的鐵甲騎兵有意賣弄,手腕微微提起,長槊就挑著五六具屍體舉了起來。

    黯淡的火箭光芒照耀下,通體漆黑的鐵甲騎兵猶如地獄中闖出來的幽靈,被他們用長槊挑在半空的屍體噴灑出大量粘稠、腥臭的鮮血,凄厲的喊聲、嘶吼聲、咒罵聲響徹松林。

    三十騎鐵甲騎兵策騎席卷整個戰團,沉重的馬蹄毫不留情的踏過了地面上橫七豎八躺著的大漢,將他們踏得腦漿迸濺、骨斷筋裂。原本重傷不起的百多條壯漢硬生生被這些騎兵踏死,反而是那些車夫、力夫鑽到了馬車下面,這才僥幸保住了性命。

    沉重的腳步聲傳來,一排一排身披鐵甲的精銳戰士手持長刀大踏步湧來。

    楚天忙抬頭,這些面孔都被面甲遮擋的鐵甲戰士數量足足有兩百人,他們身披沉重的甲胄,動作卻依舊矯健敏捷,一步輕松就能邁出七八尺遠。

    這些鐵甲戰士顯然是精銳中的精銳,他們身上的煞氣彌漫開來,在他們頭頂凝成了一團朦朧的白氣。茫茫白氣中,隱隱可見一頭面容猙獰的白虎若隱若現,這是大晉朝廷正規軍特有的沙場征戰軍陣‘白虎殺陣’獨有的氣相!

    引士兵殺伐之氣,凝聚白虎真身,最少也能增加士兵三成的敏捷、三成的力量,更能讓士卒不知道痛苦、悍不畏死,變成徹頭徹尾的只知道殺戮的機器!

    乢州城的州兵數量眾多,鐵甲戰士卻僅僅掌握在乢州太守和四大校尉手中。

    而唯一掌握了‘白虎殺陣’的,唯有乢州太守。四大校尉的直屬兵馬也擁有殺陣,卻是比‘白虎殺陣’弱了一截的‘蒼狼殺陣’。

    “老子何其榮幸,乢州太守派人搶我!”楚天摟著渾身長毛一根根豎起的老黃狼,突然放聲笑了起來:“乢州司馬太守平日裡何等風流儒雅的人物,老子在清流小築也曾見他偷偷摸摸便裝約會綠姑的!想不到,居然也能做出這攔路殺人、劫掠民財的勾當!”

    那些步行而來的鐵甲戰士當中,一名身高過丈,手持一柄鐵戟的將領一聲大吼,身體蹦跳如飛,幾個起落就到了楚天面前。

    楚天距離這將領原本有五六十丈元,他只是起落了三次就到了楚天面前,身披沉重的鐵甲卻落地無聲,這將領的修為堪稱強橫。

    ‘鏗鏘’一聲,將領掀開了面甲,露出了一張淡青色的馬臉。

    “李都尉,你親自來打劫啊?”楚天似笑非笑的看著馬臉將領:“還是,司馬太守太缺銀子了?”

    乢州都尉府都尉李嘯鯪‘嘎嘎’一聲怪笑,輕蔑的瞥了一眼楚天:“楚檔頭,你太蠢!區區魚行檔頭,豬狗不如的人物,你怎可能保住這一萬五千兩赤金?”

    “你得了金子的時候,若是去太守府走一趟,太守定然護得你周全,你還能留下幾百兩赤金逍遙度日。奈何你太貪心,你太愚昧,你以為你能靠著你那百八十條人手護住這麼多金子?”

    “你平日裡也是知情識趣的人,往太守府上下的孝敬也不少,這才坐穩了這魚檔的位置。你這次怎麼就蠢到了這個地步?”李嘯鯪搖搖頭,長嘆道:“太守不缺銀子,但是誰會嫌棄銀子太多呢?更不要說,這是凌家的銀子,太守就更不能放過!”

    高高舉起手中長戟,李嘯鯪全力一戟向楚天胸膛刺下。

    “乢州魚檔頭楚天勾結鎮三州巨寇,為鎮三州巨寇籌措軍資、購買軍械,圖謀不軌,罪大惡極,某今日擊殺楚天,正是為大晉鋤奸,維護大晉國法!”

    長戟重重刺下的同時,李嘯鯪大聲吼出了司馬太守為楚天准備的罪名!

    楚天眼珠一瞪,一口老血差點沒吐了出來,這是司馬太守為他准備的罪名?

    官道邊,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松林內,整整齊齊站著數百名鐵甲悍卒。他們身上同樣披著鐵甲,卻是比李嘯鯪統轄的鐵甲精銳身上的甲胄更加輕便、防御力更強、打造更加費事費勁的龍鱗甲。

    數百悍卒悄然無聲的站在密林中,手中長刀塗上了黑漆,沒有反射出半點兒寒光。

    一排二十名身軀高大的壯漢站在悍卒隊伍前方,他們肩膀上分別扛著一根長有八尺、胳膊粗細的黑色鐵筒。黑漆漆的鐵筒上密布著復雜而精細的紋路,有些紋路的回溝處還鑲嵌了紅色的晶石。

    壯漢們緊握著鐵筒下的把手,小心翼翼的瞅准了密林外正在往來衝殺的鐵甲騎兵和步卒戰士。

    身穿青色長衫,面孔溜圓的凌福背著手站在一旁輕聲笑道:“這楚天,周學士不願意為他髒了手,卻也不能讓他死在別人手上。親手斬殺楚天,這也是我們凌氏的一番心意!”

    凌福一揮手,輕喝了一聲‘放’。

    二十根鐵筒上,從尾部逐漸有紅色的光紋亮起,瞬息間光紋從鐵筒底部蔓延到了口部,隨後‘咚咚咚’連續二十聲巨響,鐵筒內逐次噴出長達數丈的紅色烈焰,烈焰裹著二十根嬰孩胳膊粗細、六尺長短的鐵矛呼嘯著激射而出。

    區區百多丈距離,烈焰中的鐵矛瞬息而至,李嘯鯪手中長戟距離楚天胸膛還有半尺距離,三根鐵矛幾乎是同時到了他身後,已然碰到了他後背的鐵甲。
作者: k8813849    時間: 2017-4-19 02:58 AM

第十三章 楚天的逆襲(1)

    好一個李嘯鯪,不愧被稱為乢州軍中第一好漢,在這電光石火的緊要關頭,他粗壯的牛腰硬生生的扭了過去,已經快要刺穿楚天胸膛的鐵戟狠狠一個橫斬,重重的劈在了三根鐵矛上。

    ‘當啷’巨響,震得楚天耳膜隱隱生痛。

    楚天摟著低沉咆哮的老黃狼腦袋,強行壓著它趴在了地上。

    數十塊碎裂的鐵片四濺,擦著楚天和老黃狼的身體‘嗖嗖’落在了地上,打得黃沙四濺,砂石打在楚天臉蛋上好生刺痛。

    李嘯鯪手中鐵戟被硬生生打成了四截,可怕的巨力震得他身體離地飛起,越過楚天的頭頂,狼狽不堪的飛出了十幾丈遠,一頭撞在了一株三人合抱粗的黑松樹上,這才勉強穩住了身形。

    一聲大響,李嘯鯪撞得大黑松劇烈搖晃,松針、松塔猶如雨點一樣墜落。

    他肩膀上兩個虎頭護肩被撞得扁平,他用力的搖晃著撞擊樹干的左肩,肩頭骨骼‘哢哢’一陣脆響,顯然剛剛這一撞很是沉重,撞得他肩胛都脫臼了,硬是被他用軍中戰場上應急的秘法強行將骨頭關節又接了上去。

    “怒焰衝!來者何人?可知道,這怒焰衝乃管制軍械,私藏怒焰衝者乃謀逆大罪,當誅殺九族!”李嘯鯪十指微微顫抖,緊握著小半截長戟的鐵杆怒聲呵斥。

    李嘯鯪乃乢州山中獵戶出身,自幼在山林中翻山過澗、食用了無數強壯筋骨的草藥,更獵殺了無數的虎豹之類,取其筋骨以家傳方子熬制成膏打磨力氣,小小年紀就生得一副鋼筋鐵骨、雙臂更有數千斤神力。

    後來李嘯鯪加入乢州州兵,得上任老都尉賞識,不僅將自家女兒嫁給了他,更將祖傳的軍中功法傾囊相授。李嘯鯪和這一套軍中殺法極為合契,修煉一年,就有尋常人七八年的苦功所得。

    隨著他接掌了州兵都尉一職,官職高了,得到的朝廷俸祿也自然水漲船高,逐漸接觸了各種輔助修煉的神奇丹藥。雖然掌握都尉一職不過十五年,李嘯鯪卻實實在在有著五六百年的強橫修為,雙臂神力飆升至數萬斤。

    他手中鐵戟,更是軍中大匠用江心寒泉淬煉了數千年的寒鐵鍛造而成,堅韌異常,尋常物件難以摧毀。

    以他的修為,他的神力,更有一條堪稱寶物的鐵戟,居然被三支數尺長的鐵矛打得如此狼狽,李嘯鯪不用想,就知道這定然是嚴格管控的軍中大殺器‘怒焰衝’所為!

    乢州軍中僅有一百支怒焰衝,全都謹慎收藏在太守府秘庫中,非大戰緊要關頭不可輕易動用。李嘯鯪每日裡都要巡檢太守府秘庫,就是要確定這怒焰衝的妥善和安全。

    猛不丁在這裡挨了怒焰衝猛擊,李嘯鯪是又驚惶、又震怒,一腔子熱血差點沒順著喉管噴出來。

    李嘯鯪在這裡嘶聲怒罵,官道上那些鐵甲騎兵、鐵甲步卒早已哀嚎聲一片。

    密林中手持怒焰衝的壯漢瞄得極准,李嘯鯪麾下戰士布下的陣勢卻又極其嚴密,怒焰衝噴出的鐵矛呼嘯著穿過,有一支怒焰衝從一員騎兵後心穿進,一路穿透了五名騎兵的胸膛,這才帶著大片血水重重落在了地上。

    更有一支怒焰衝從步卒密集的隊列中穿過,就見一條血泉拉起來有十幾丈長,一連洞穿了十二名鐵甲步卒的胸膛,帶飛了無數的碎肉和鮮血,重重的扎在了路邊一顆老黑松上。

    厚重的鐵甲面對威力強橫,使用了某種超凡脫俗神秘力量的怒焰衝,就好似紙片一樣脆弱,根本無法保護這些精銳州兵的安全。

    十七支怒焰衝帶給了州兵隊伍慘重的殺傷,十二名鐵甲騎兵從坐騎上墜落,另有三名騎兵被鐵矛撕斷了胳膊,正抱著傷口嘶聲哀嚎。兩百名鐵甲步卒被擊殺了三十七人,更有八十二人傷勢或重或輕,都暫時失去了戰鬥力。

    地面上血肉狼藉,剛剛被李嘯鯪統轄的州兵斬殺的乢州城各家的打手護衛躺了滿地都是,現在又有百多個州兵戰士倒在了地上,已經死去的自然是悄無聲息,那些受傷的無不嘶聲哀嚎,慘嗥聲隨著夜風傳出了老遠,引來了一陣陣凄厲的野狼長嘯。

    “整軍!備戰!”李嘯鯪一聲大吼,朝著亂成一團的下屬大吼了一聲。

    十五名毫發無傷的鐵甲騎兵迅速排成了三排,手持長槊怒視鐵矛射來的方向;八十一名戰力完好的鐵甲步卒更是掏出了背後背著的厚木包鐵的盾牌擋在了面前,同樣列成了整齊的隊伍。

    夜風吹過小小的、殘酷無比的戰場,濃濃的血腥味隨風飄出老遠,數十支插在地上的火箭燃燒得越發歡快,油布團放出奪目的光芒,照亮了這一片方圓不過三五十丈的戰場。

    楚天摟著老黃狼趴在地上,出城時的滿臉酒氣早就無影無蹤,他饒有興致的看著整軍備戰的州兵隊伍,輕聲的自言自語:“怒焰衝呵,好大的手筆,傷亡如此慘重,司馬太守怕是要心痛許久。這周流雲不回來也就罷了,他回來乢州,這是要大干一場的兆頭。”

    “啊嚇,如此大手筆的人物,怎就是周檔頭的短命兒子?早知道周檔頭有這般有出息的兒子,當年奪他的魚行檔頭做什麼?這乢州城的柴頭、屠頭、力頭、水頭、排頭,對我不都一樣麼?”

    搖搖頭,楚天很篤定的、帶著一絲惡毒之意湊到老黃狼耳朵邊說道:“這麼了不起的兒子,一定不是周檔頭的種。”

    老黃狼的兩眼通紅,惡狠狠的盯著大踏步走到麾下士兵陣前的李嘯鯪,從胸膛中不斷發出低沉的咆哮。

    李嘯鯪丟下斷折的長戟鐵杆,隨手向軍中戰士一招:“來!”

    兩名李嘯鯪的副將在剛剛的突襲中僥幸沒有受傷,他們迅速扛著一杆新的鐵戟送到了李嘯鯪手中,然後一左一右分別緊握長刀站在了李嘯鯪身邊。

    “是凌家的人吧?不要躲躲藏藏的。”李嘯鯪冷笑道:“在乢州城,有這個膽子、有這個實力對州兵出手的,也只有你們凌氏了!嘿,剛剛滅了王麒滿門,怎麼著,現在連太守的直屬州兵都不放過?”

    低沉的腳步聲傳來,大群身披龍鱗甲手持長刀的精銳戰士走出了密林,站在了官道和密林的交界處。
作者: k8813849    時間: 2017-4-19 02:59 AM

第十三章 楚天的逆襲(2)

    這些悍卒猶如夜間的幽靈,被松林掩去了大半身形,影影倬倬的看不清。但是他們身上比州兵更加精良的龍鱗甲卻被李嘯鯪一眼看清,他不由得怒道:“好,好,好,除了怒焰衝,你們還私造甲胄、兵器,凌氏是要造反不成?”

    “別!李都尉千萬別亂扣罪名!”穿著青布長衫,神態如常的凌福背著雙手,慢悠悠的走出了密林,笑呵呵的走到了火箭燈光籠罩之處。

    圓乎乎的臉蛋帶著笑,凌福眯著眼笑道:“李都尉分明知道,不僅僅是乢州,這附近的幾州之內,但凡是富商豪門,只要是生意足夠大的大戶人家,誰不私藏幾套甲胄,誰不多藏些刀槍劍戟、強弓硬弩?不自己防範著,什麼時候被鎮三州那樣的巨寇抄了老窩都不知道。”

    嘆了一口氣,凌福指了指地上死傷狼藉的州兵屍體還有那些重傷倒地哼哼的傷兵,帶著濃濃的譏嘲之意冷笑道:“指望這些廢物?就他們,還能保住我們的身家性命不成?”

    李嘯鯪怒聲喝道:“凌福!少在這裡巧言令色、胡說八道,人家就算私藏甲胄,也就是百八十套,私藏兵器,也只是一些普通刀劍、槍棒,你這裡就有數百套龍鱗甲,誰知道你凌氏庫房中還私藏了多少?”

    咬著牙,李嘯鯪看著那些被怒焰衝輕松擊殺的下屬,心痛萬分的吼道:“更不要說,怒焰衝,這等軍中殺器,你們也敢私造!你們好大的膽子,好厲害的手腕,好寬廣的門路!”

    凌福笑著點了點頭:“咱們凌氏膽子的確大,手腕的確厲害,要說門路麼,咱們凌氏的商隊走得足夠遠,認識得奇人異士足夠多,找到一位會鑄造怒焰衝的異人,也不是什麼難事!”

    ‘嘻嘻’一笑,凌福淡然道:“總而言之,今日的事情也是湊巧了。咱們要拿回這些金子,更要楚天那腌臜貨的小命,順帶著,李都尉的這支人馬也就留在這裡吧。”

    凌福的笑容一收,惡聲惡氣的說道:“以後乢州太守就是咱們凌家的姑爺,你們這些對司馬太守太過忠心的鐵杆心腹,自然還是死絕了的好,李都尉以為呢?”

    李嘯鯪緊握長戟大踏步衝向凌福,沒有回答一個字。

    楚天趴在地上,用小聲,但是所有人都能恰恰聽到的聲音輕嘆道:“原來,老黃啊,我們是摟草打兔子,被人順手打的倒霉蛋!嚇,沒有這一萬五千兩金子,估計二管家還是會帶人去打咱們,不是麼?”

    老黃狼低沉的咆哮了一聲,楚天笑道:“只不過今天有人陪著我們一起倒霉,李都尉黑吃黑成功了一半,這就要被人包餃子了。”

    李嘯鯪已經衝到了凌福面前,干淨利落的一戟捅向了凌福胸膛。

    長戟帶著刺耳的破空聲狠狠扎向了凌福,身軀肥胖起碼有三百斤上下的凌福‘嘻嘻’一笑,肥胖的身體猶如一團輕柔的棉花一樣向後飄起,圓滾滾肥胖如豬蹄的兩手輕輕一拍,帶著兩道惡風拍在了長戟上。

    ‘鐺鐺’兩聲巨響,李嘯鯪的長戟劇烈震蕩,被凌福重擊拍得偏斜了三尺多遠,擦著凌福的面頰掠了過去。

    “好力氣!好修為!”李嘯鯪眼珠瞪得老大,不敢置信的吼道:“凌福,老子小看了你這整日裡任人驅遣的老狗,想不到你凌氏的一個二管家,都有這等實力!”

    一聲大吼,李嘯鯪手中長戟驟然一蕩,就聽刺耳的破空聲不斷,數十道寒光帶著森森殺氣籠罩了凌福全身。李嘯鯪一邊對凌福放手大殺,一邊厲聲喝道:“兒郎們,結陣,殺!好好教訓教訓這些不知所謂的蠢貨,讓他們明白烏合之眾和州兵精銳的差距到底有多大!”

    凌福輕盈如靈狐在李嘯鯪的長戟殘影中往來穿梭,不時拍出沉重如山的一擊。

    他也放聲笑道:“孩兒們,殺光這群廢物,回去少爺重重有賞!嚇,州兵就了不起麼?去兩個人,招呼好咱們的楚檔頭!”

    整整四百名身披鐵甲的悍卒從密林中一湧而出,結成了五人一組的格殺小隊向州兵包圍了上來。

    剛剛手持怒焰衝,狠狠給了李嘯鯪麾下士卒一個慘重教訓的二十名大漢中,有六條大漢小心的將手中怒焰衝交給了同伴,然後摩拳擦掌的向楚天大步逼了過來。

    六條大漢笑得很得意,楚天是周流雲的殺父仇人,周流雲是凌氏的東床快婿,更是未來的乢州太守,是前途無限的大人物。能夠幫周流雲手刃殺父仇人,未來只要周流雲隨口提一句,他們的前途也就是無比光明了。

    所以六條大漢的笑容格外的殘酷,他們拔出了腰間的小刀子,幾乎是同時決定不能太痛快的殺死楚天,一定要零敲碎剮的慢慢割了他,讓他死得越慘越好。

    “楚檔頭,兄弟們送你上路。”

    “不要怪兄弟們下手太狠毒,誰讓你得罪了招惹不起的人?”

    “嚇,當年楚檔頭來白蟒江口插杆子立旗子的時候,那可是威風八面,想不到短短三年,就報應上門!”

    “我們本來無冤無仇,楚檔頭,只怪你命不好,不能怪兄弟們不給你一個痛快!”

    六條身高八尺開外的壯漢‘咯咯’怪笑著,猶如六條凶殘的野狼圍住了緩緩站起身的楚天,六柄牛角尖刀在他們手上散發出淡淡的寒光。

    楚天站直了身體,笑呵呵的看著六條彪形大漢。

    “六位呵!”楚天搖了搖頭。

    “虛張聲勢可沒用!”一條大漢咧嘴笑道:“咱們兄弟早就探明了楚檔頭的底細!楚檔頭原本在岷州廝混,帶著一幫兄弟和岷州最大的‘岷山幫’爭地盤,打輸後怕人報復,這才跑來了咱們乢州找飯吃。”

    “嘻,楚檔頭或許有一股子蠻勁,也修煉了一些不入流的市井手段,可是和咱們兄弟相比嘛。嘿,狗崽子可沒辦法和野狼相比。怪不得咱們兄弟,今天要伺候著楚檔頭好好吃一頓生活!”又一大漢咧嘴笑了起來。

    他們是凌氏自幼精心培養的打手,手上多有人命,平日裡也多和凶殘野獸搏殺以增強戰力。

    他們可不是楚天這樣的市井混混頭目能對付的人物,六人聯手,他們自信就算有三五十個楚天,他們也能輕松的拾掇下來。

    楚天的胸膛突然微微鼓起,他笑看著六條大漢,突然一聲低沉雄渾的虎吼從他嘴裡噴出。

    官道上被熱血浸透的黃沙驟然飛起,一道清晰可見的沙線呼嘯著向四周擴散開七八丈遠。

    六條大漢身體一晃,兩只耳朵裡同時噴出三尺多長的血箭,他們身體一晃,手中尖刀落地,兩手下意識的舉起、想要捂住自己的耳朵。

    楚天右手一彈,一道青蒙蒙的寒光閃過,六顆酒壇子大小的頭顱衝天飛起,六個大漢居然根本來不及出手,就被楚天猶如殺雞宰羊一般斬殺當場!
作者: k8813849    時間: 2017-4-19 03:00 AM

第十四章 五步之內匹夫之怒(1)

    李嘯鯪的長戟已經熱得發燙。

    他修習的是大晉軍伍秘傳‘大蛇咬’,適合一切長兵器施展。李嘯鯪雙臂數萬斤神力,更將大蛇咬的威力演繹得淋漓盡致。

    一道水桶粗細、長有七八丈的黑氣猶如一條大蛇環繞李嘯鯪,在他身邊低沉的咆哮轟鳴,蕩起一道道柔韌而可怕的巨大氣波。

    地面被犁出了一條條水桶粗細的弧形痕跡,李嘯鯪手中寒鐵所鑄的長戟卻好似帶有彈性的木條一樣微微扭曲著,在黑氣包裹下劇烈的震蕩跳動,發出可怕的破空轟鳴。

    凌福肥胖的身體在黑氣中穿梭閃避,森森目光打量著戰場上的動靜。

    他突然一步橫挪躲在了一顆水缸粗細的黑松樹後,李嘯鯪手中長戟一蕩,黑氣席卷而來,猶如大蛇一般快若閃電繞著黑松樹一個纏繞。

    木頭碎裂聲震得人耳膜劇痛,水缸粗細、高有十幾丈的大松樹轟然裂開,炸成了無數巴掌大小的木片紛紛揚揚灑下。漫天木屑飛舞,李嘯鯪長嘯了一聲‘大蛇出澗’,長戟帶起黑氣猶如流星飛墜,快若閃電般刺穿了無數碎木,當心刺向凌福。

    凌福雙手蕩起一片黃氣,好似有無數黃色沙塵在黃氣中急速的盤旋飛舞,他雙手連連拍動,一道道柔韌而強勁、帶著幾分焦熱氣息的震蕩力量隨手而出,不斷和大蛇咬黑氣撞擊。

    雷鳴般爆響不斷傳來,身形高大魁梧,比凌福高了兩尺有余,氣息剛猛霸道遠勝凌福的李嘯鯪一通猛攻猛打,居然硬是奈何不得凌福,長戟始終無法逼近凌福身體三尺之內。

    漫天碎木墜落地面的一瞬間,正在觀望戰場上動靜的凌福激靈靈打了個寒戰,駭然看到楚天暴起,六名凌家私兵的好手居然被楚天一劍斬殺!

    “好狗膽!”凌福身體一抖,雙手拍擊的頻率驟然紊亂,李嘯鯪放聲大笑,搖頭擺尾的黑氣硬生生穿透凌福兩掌,鋒利的長戟月牙狠狠劃過凌福的胸膛。

    凌福一聲慘嚎,肥胖的胸膛上鮮血飛濺,足足有兩斤大小一塊兒肥肉被李嘯鯪一戟斬飛。

    “李嘯鯪,我入你祖宗!去五隊人,殺!”凌福嘶聲怒吼,雙手在腰間一拍,一條用蛇骨混合金屬鍛造而成的三十六節蛇骨鞭‘當啷啷’從腰帶中飛濺而出。

    雙手握著蛇骨鞭用力一抖,長有三丈六尺的軟鞭帶起一圈一圈猶如龍卷風的黃沙勁風,呼嘯著反客為主向李嘯鯪的長戟纏去。長鞭軌跡怪異,抖、蕩、彈、繞、震、卸,一道道拇指粗細的黃氣漫天亂飛,就好像無數條黃蛇纏住了一條黑色大蟒,雙方鬥得不可開交。

    凌氏的四百鐵甲悍卒已經和州兵戰士接觸,長槍亂刺,長刀亂砍,更有一百名悍卒手持長矛團團圍住了十五名州兵鐵甲騎兵,不讓他們得到衝鋒起來的機會。

    聽到凌福怒喝,四百鐵甲悍卒中分出了五十人迅速脫離戰場,排著整齊的隊伍向楚天殺來。

    二十名刀斧手一字兒排開,身後是一排二十名長矛手,最後是一排十名掛起了長劍,拔出了三尺角弓的弓箭手。

    六名被斬首的大漢身體還沒倒地,就聽一聲吶喊,十名弓箭手拉開角弓,‘嗖嗖’聲中十支狼牙箭帶著一股腥風急速到了楚天面前。

    楚天一聲清嘯,借著地上插著的火箭散發出的昏暗光芒,他看到十支狼牙箭的箭頭上帶著一些綠色的粘稠膠狀物,凌氏的私兵箭頭上竟然淬毒!

    “二管家,你們凌氏好生不要臉。”楚天厲聲喝道:“明碼實價的貨款,你們居然半路想要截回去!這消息若是傳了出去,你們凌氏以後還要不要和人做生意了?”

    一邊厲聲喝罵,楚天身體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咚’的一聲,地面上黃沙四濺,十支箭矢幾乎是擦著楚天的面門飛過,他清楚的聞到了箭頭上那股極其刺鼻的腥臭味。

    還不等楚天站起,二十名刀斧手已經衝到了面前,一聲大喝,十名悍卒手持長刀、十名悍卒手持重斧,從四面八方齊齊圍了上來,大刀重斧蕩起一道道惡風向著楚天當頭落下。

    長刀、重斧上都塗了一層黑漆,火光下不見任何反光,只見一道道黑影猶如烏雲一樣急速落了下來。

    “殺!”凌氏悍卒**練得很是精悍,刀斧手大力劈砍的同時,二十名長矛手已經從人縫中狠狠刺出了手中長矛。一道道腥風襲來,這些長矛的槍頭上居然也淬了劇毒!

    楚天看著當頭落下的大刀重斧,看著從大刀重斧縫隙中刺來的二十根長矛,胸膛突然高高鼓起,身體四周的黃沙異常詭秘的跳動起來,好似有一道道無形的風從楚天體內噴出,吹動了滿地的黃沙!

    ‘嗷嗚’一聲虎嘯猶如門類響起,一道肉眼可見的白色氣爆從楚天面門噴出,四十名手持刀斧、長矛的悍卒身體一晃,齊齊向後倒退了一步。厚重的面甲護住了他們的面門,看不清他們的臉色,唯見他們下巴上一行行鮮血不斷的滑落。

    沉悶響聲不絕,大刀重斧幾乎貼著楚天的身體落在了地上,深深的陷入了黃沙鋪成的官道中。二十根長矛也歪歪斜斜的狠狠刺進了地面,倉促間拔不出來。

    楚天身形極其怪異的直挺挺豎起,腳下好似裝了彈簧一般,‘唰’的一下向前撲去,手中兩尺半長的青銅八面劍帶起一溜青色寒光,直指一名刀斧手的胸膛。

    被楚天虎吼聲震得頭昏目眩的刀斧手倉促之中拔出了腰間掛著的圓盾,尺半直徑的精鐵圓盾倉促的擋在了楚天劍前。

    ‘噗嗤’一聲,好似利刀切過瓜果,半寸厚的精鐵盾被楚天手中八面劍一劍洞穿,光潔如水劍身上一點兒痕跡都沒留下的八面劍洞穿鐵甲,將這刀斧手扎了個對穿。

    “嚇,你們這鐵甲,怎和紙片一樣一穿就透?”一拳悶在被擊殺的刀斧手面門上,將其壯碩的身體打飛了七八尺遠,楚天大聲笑道:“二管家,莫非你們自家打手身上的甲胄,你們還偷工減料不成?”

    四周刀斧手、長矛手,後面的弓手齊齊一愣。

    正和李嘯鯪僵持的凌福呆了呆,怒聲罵道:“腌臜潑才,說什麼胡話?我凌家護衛的龍鱗甲,每片甲片都是三百鍛的精品!該死,這小子手上的短劍起碼是一件寶兵,孩兒們小心些個!”

    凌福的反應吃了些,他說這句話的時候,楚天身形如風,瞬間繞著七名刀斧手轉了一圈。
作者: k8813849    時間: 2017-4-19 03:01 AM

第十四章 五步之內匹夫之怒(2)

    八面劍猶如幽靈,猶如一團閃爍的鬼火,詭秘絕倫的在他手上出沒。青蒙蒙的劍光剛剛從他右手噴出,就驟然從他左手指風中出現,他的身體微微一旋,劍光就從他的腰間灑出了一圈弧光,他的頭微微一擺,八面劍居然詭秘異常的從他發髻一側刺了出來。

    楚天的雙手、雙腳、雙肘、雙膝,他渾身上下每一處部位,都有青色的劍光刺出。

    他好似已經和八面劍融為一體,八面劍就是他身上的一處肢體,他的任何動作都能引動劍光,他的身體任何一處都能有劍光刺出。

    七名刀斧手還沒看清楚天究竟是動用了那一只手,他們身上最少就被八面劍洞穿了十八次,鋒利無匹的八面劍輕松穿透了他們的各處要害,楚天或者肩膀一撞、或者膝蓋一頂、或者肘子狠狠一擊,七名刀斧手就渾身噴灑著血霧向四面八方翻滾著飛出。

    楚天的身影混在了七名刀斧手翻滾的屍體中,四周的刀斧手、長矛手、弓手只覺眼前一陣眼花繚亂,大片血霧還有慘死同伴的身體擋住了他們的視線,他們根本沒能發現楚天在哪裡!

    楚天踏著詭異的步伐,無聲無息的從一具刀斧手的屍體後面突然閃了出來。

    他彎腰快步從那屍體後衝出,一抹青色劍光從他肩膀上一閃而過,斜斜的劃過一名長矛手的腰間。兩尺半長的八面劍輕松輕巧的掃過長矛手的身體,將他攔腰截斷。

    楚天左右手同時轟出,重拳打在了長矛手的兩截身體上,大片血水飛灑,兩截實體高高飛起,四周敵人的注意力瞬間被這兩截屍體吸引,下意識的抬頭看了過去。

    腳下好似有風托起了高挑矯健的身體,楚天一個滑步衝到了三名長矛手面前,三團青幽幽的劍光在他面前炸開,三個長矛手只覺下頜一痛,八面劍幾乎同時從他們下頜刺進,從他們後腦刺出。

    右膝一抬,只聽一聲可怕的悶響,正中那長矛手的精鐵護襠被楚天一膝蓋頂得凹陷了下去,整個下身瞬間粉碎。長矛手的身體重重飛起,向著身後的十名弓手砸了過去。

    楚天猶如幽靈一樣緊跟在長矛手的屍體後面,三步邁出了七八丈遠,又一步就神鬼莫測般從長矛手的屍體後繞了出來,隨後一個橫跨身體帶起一道弧線,腰間一道青蒙蒙的弧光灑出,十名弓手還沒能拿起近戰的長劍,就被楚天一劍腰斬。

    身後三柄大斧呼嘯著劈了過來,更有八柄長矛從身後和兩側刺來。

    凌氏刀斧手、長矛手的怒吼聲震得四周黑松樹一陣顫抖,無數細細的松針灑落。楚天頭也不回的橫跨了一步,再斜斜的向後方退了一步,他就無比詭秘的來到了三名刀斧手的隊列中。

    八面劍從他右手噴出,刺穿了右手側刀斧手的心髒,幾乎是劍光穿透那刀斧手鐵甲的同時,青色的劍芒就從他的左肩揮灑了出去,他左手側的兩個刀斧手齊聲慘嚎,被他一劍斷首。

    三具刀斧手的身軀還沒倒地,八名長矛手幾乎同時丟下手中長矛,拔出腰間短刀,亡命的向楚天衝來。

    這些長矛手看得清楚,楚天的動作太快,動作太詭異,他們甚至連楚天的身形都抓不住,他們根本不可能用長矛刺殺楚天。只能近身格殺,用人數的優勢堵住楚天,以命換命,楚天刺穿他們的身體同時,他們也要在楚天身上狠狠的扎幾個血窟窿。

    不僅是這些長矛手,更是剩下的刀斧手、長矛手無不丟下了長兵器,拔出了腰間尺半長的短刀,嘶聲吼叫著、猶如受傷的野獸一樣向楚天衝來。

    短短幾個呼吸間,他們就損失了幾乎一半人手。

    楚天的殺力太驚人,殺戮的效率太可怕,他用的不是市井豪傑應有的手段,更不是軍伍之人堂堂正正大開大合的殺人技巧,楚天使用的,是一種純粹為了殺戮而成的格殺技。

    他不應該是白蟒江的魚檔頭,他更應該是一個可怕的刺客、頂級的殺手。

    二十幾條身披龍鱗甲的魁梧身影從四面八方衝了過來,楚天興奮得渾身肌肉都微微繃緊,嘴角微微裂開,很是燦爛的笑了起來。

    幾條淡淡的傷疤在他臉上跳動,讓他這張微黑的面孔憑空增加了幾分猙獰之氣。

    在那無邊的猙獰和肅殺之中,楚天的一對兒眸子卻好似春天山澗中剛剛化凍的溪水一樣,清澈清潔,沒有半點兒雜質。他固然是在獰笑,但是他周身的氣質卻不像是剛剛殺了這麼多人,還要再繼續殺很多人的殺手,更像是一名穿戴一新,正要去赴佳人約會的風流雅士。

    人影衝了上來,楚天橫跨了一步,三條人影就失去了目標,緊貼著他的身體奔了過去。

    八面劍就在他腰間突然的閃了一下,大片鮮血飛灑而出,三名長矛手被洞穿了胸膛,劍光幾乎將他們的上半身整個撕成了兩片。

    惡風襲來,五名長矛手兩左一右、一前一後同時抱了過來。

    楚天腳下一動,斜斜的跨了一步,五條粗壯的人影再次擦過了他的身體,最近的一個悍卒的手臂完全是緊貼著楚天的面頰劃過。楚天向那絕望的悍卒微微一笑,手中八面劍一旋,五個人的脖頸上大片血水噴出,落地的時候已經完全沒有了半點兒動靜。

    前一步、後一步、左一步、右一步,間或斜跨一步。

    楚天的動作不大,步伐更是看似簡單到了極點,但是五步之內,沒有一個凌氏悍卒能碰觸他的身體,沒有一個凌氏悍卒的兵器能傷到他一絲半點。

    鬼魅一樣的八面劍在他手中閃爍,一個又一個悍卒倒地。

    短短十幾個呼吸的時間,五十名凌氏鐵甲悍卒盡數倒地,他們的屍體橫七豎八的堆放在了長寬五步左右的空間中,密密麻麻的擠在了一起。

    ‘當啷’一聲,八面劍跳回袖子,扣在了牛皮護臂上。

    楚天看著躺在地上的悍卒屍體,淡淡的說道:“五步之內,匹夫一怒,天子飆血。我這一套劍術,就叫‘匹夫劍’。”

    ‘嘿嘿’一笑,楚天很沒正經的咧嘴一笑:“嚇,殺天子這種事情,咱可是大晉的忠臣順民,玩笑,玩笑,玩笑呵!”

    ‘哇’的一聲慘嚎傳來,凌福眼看著楚天殺雞一般斬殺了五隊自家的精悍私兵,一個失神被李嘯鯪一戟劃在了肚皮上。

    起碼二十幾斤肥肉灑著血高高飛起,凌福歇斯底裡的喝罵了一聲。
作者: k8813849    時間: 2017-4-19 03:01 AM

第十五章 公子如玉(1)

    “二管家,李都尉,今夜之事,俺楚天銘記在心!”楚天笑著拍了拍身上略微有點皺褶的衣衫,向鏖戰中的凌福、李嘯鯪拱了拱手:“日後兩位切記,千萬不要靠近白蟒江,否則有個江心失足、坐船沉底的勾當,可怪不得咱爺們!”

    李嘯鯪、凌福的心頭同時一沉。

    兩人手上的動作同時慢了一下,向自家下屬看了過去。

    凌氏三百余悍卒圍住了數十州兵、十五州兵鐵甲騎兵,雙方正拼了個不上不下。凌氏悍卒在人數上、裝備上占了優勢,但是在戰鬥經驗和手段上卻比州兵弱了一截。

    火箭上的油布團已經快燒盡了,黯淡的火光照得戰場一片黑影亂晃。

    人影交錯,吼聲如雷。刀劍撞擊在一起,長矛刺在鐵甲上發出刺耳的響聲,大斧劈砍鐵盾,沉悶的聲響總伴隨著骨裂聲。不時有鮮血灑在地上,官道上的黃沙已經被鮮血浸透,在燈火下變成了一片詭異的紫黑色。

    州兵的戰力超出凌氏私兵一截,雙方往來交錯、相互攻守,正正拼了個平手。

    不時有州兵被凌氏悍卒擊中,卻往往只傷不死;而州兵白虎殺陣怒吼咆哮,在殺陣的加持下,士卒交錯間白虎虛影一閃,凌氏悍卒一旦被兵器擊中,或者重傷,或者倒斃,十人中只有一二人僥幸輕傷。

    雙方你來我往,猶如牛皮糖一般死死纏在一起。

    誰也抽不出多余的人手對付楚天,李嘯鯪和凌福也正糾纏在一團,同樣空不出手。如果就這麼眼睜睜的看著楚天離開,李嘯鯪和凌福都覺得好似大口吞了一把蒼蠅,這心裡面怪難受的!

    凌福怒極而笑,手中蛇骨鞭狠狠打了幾個旋兒蕩開了黑氣彌漫的長戟,朝著密林中正在裝填怒焰衝的十四條大漢厲聲喝道:“不惜代價,截殺楚天!今日若是被他逃了出去,我凌氏還有臉見人麼?”

    怒焰衝每一次發射,筒體急速升溫,之後都要散熱一會兒才能發射第二次。

    密林中的大漢們心無旁騖的幫怒焰衝散熱,然後裝填了第二發鐵矛。剛剛准備妥當,他們正准備朝著州兵陣列中轟上一輪,凌福的命令則讓他們將目標鎖定了楚天!

    這原本是足以改變戰場局勢,讓李嘯鯪麾下州兵大敗虧輸的機會,凌福卻讓這些大漢將目標對准了楚天。李嘯鯪的臉劇烈的抽搐了一下,隨後樂不可支的咧嘴笑了起來。

    楚天已經邁著輕快的步伐向白蟒江口奔去,說話間他已經走出了十幾丈遠。

    黑松林中火光一閃,十四條大漢遵從凌福的命令,將怒焰衝瞄准了楚天。就在他們激發怒焰衝的一瞬間,一條體型堪比大牯牛的黑影突兀的從他們身後密林中衝出,尖牙利爪猶如暴雨一樣突然降臨。

    平日裡楚天當做坐騎的老黃狼嘶吼著從密林中衝了出來,他大嘴張開,足以一口吞下兩個人頭的血盆大口內獠牙密布,碩大的腦袋一甩,就有三四個人頭被他一口咬掉。

    蒲扇大小的狼爪上彈出了將近一尺長雪亮如刀的爪子,老黃狼‘嗷嗷’有聲的揮動著碩大的爪子一通亂拍亂抓,每一擊都有萬斤巨力,十幾個壯漢被它狼爪一拍就骨斷筋裂吐血倒地,身體更被鋒利的爪子撕成了碎片。

    就在老黃狼發動突襲的瞬間,怒焰衝激發了。

    大漢們的身體歪歪斜斜的,十四支怒焰衝沒有一支對准了楚天,要麼飛向了天空,要麼轟在了地上,還有五支怒焰衝轟向了亂成一團的戰場。

    大片血水飛濺而起,不管是凌氏私兵還是州兵全都發出了怒罵聲。

    五支失去准頭的怒焰衝在人群中肆虐,州兵的鐵甲也好,凌氏悍卒的龍鱗甲也罷,在怒焰衝的鋒芒前都好似紙片一樣被撕碎。數十條人影噴灑著熱血重重倒地,其中八成是凌氏悍卒,只有兩成是州兵戰士。

    “哈哈!”李嘯鯪眼看亂飛的怒焰衝打死打傷了大群凌氏悍卒,他不由得放聲大笑:“凌福,這是自作孽啊!哈,還不束手投降,更待何時?”

    凌福渾身肥肉氣得亂抖,他惡狠狠的盯著渾身是血的老黃狼嘶聲怒罵:“該死的畜生,該死的畜生!”

    一邊怒吼,凌福手中動作驟然加急,三十六節蛇骨鞭發出刺耳的破空聲,無數條拇指粗細的黃色氣勁猶如海潮一樣向四面八方湧出。‘鐺鐺’巨響震得人耳膜劇痛,凌福的動作驟然加快了一大截,蛇骨鞭上的力道更是變強了一倍有余。

    一道道震蕩極強的力道從蛇骨鞭上湧出,無數條小小的旋風卷起了無數細小的黃色沙塵,劈頭蓋臉的轟向了李嘯鯪。

    李嘯鯪沒想到凌福此刻居然還有余力,他駭然看著凌福,想不到這死胖子和他動手的時候居然一直還有所保留。措手不及的李嘯鯪被打得連連後退,幾個大步就被逼退到了混亂的戰團中。

    凌福手中蛇骨鞭呼嘯著向四周打去,就聽刺耳的尖嘯聲不斷,蛇骨鞭抽打空氣發出‘啪啪’脆響,彈指間七八個州兵被蛇骨鞭打中。鐵甲被打成了漫天碎片,狠辣無比的蛇骨鞭打在這些州兵身上,他們的皮膚不見破損,皮膚下的筋骨血肉都被柔韌的暗勁抽得粉碎。

    被大飛的州兵大口大口的吐著血,緊接著就吐出了內髒碎片,幾個州兵落在地上,眼看著就不活了。

    “李嘯鯪,今天你們一個個都得死在這裡!”凌福瞪大眼睛,惡狠狠的目光中閃耀著淡淡的血光:“在乢州,和我凌氏鬥,你們也有這資格?”

    李嘯鯪沉聲長嘯,他猛地提了一口氣,大片黑氣從他體內衝出,長戟上噴出的黑氣驟然變得有水缸粗細十幾丈長短,硬生生將凌福蛇骨鞭上的黃氣壓下去了一大截。

    長戟摩擦空氣發出‘嘶嘶’尖嘯,李嘯鯪連續十幾擊將凌福打得連連後退,硬生生逼著他退出了戰團。

    帶著一絲詭秘的笑容,李嘯鯪看著凌福冷笑道:“看來,這就是你們凌氏今天投入的所有兵力了?”

    凌福心中湧出了一絲不妙的感覺,他厲聲喝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李嘯鯪只是冷笑了一聲,他一聲長嘯,兩側密林中驟然又是上百支火箭劃空而來,拳頭大小的油布團在火箭上熊熊燃燒,明亮的燈火瞬間照亮了整個戰場。

    兩側黑松林中,好似有人突然扯去了一塊厚厚的黑色簾子,整整齊齊兩隊合計四百名鐵甲州兵列隊站在密林邊緣,火光中他們身上的鐵甲熠熠生輝,無邊的殺氣湧出,州兵頭頂隱隱有白霧凝聚,一頭朦朧的白虎虛影逐漸出現。
作者: k8813849    時間: 2017-4-19 03:02 AM

第十五章 公子如玉(2)

    凌福驚惶的大吼了一聲,蛇骨鞭向李嘯鯪一陣亂抽亂打,迅速向後撤出了戰團,聲嘶力竭的大吼了一聲:“來我這邊!混蛋,你們怎麼靠過來的?”

    凌福凌亂了,兩側密林中的鐵甲步卒,身上整套的甲胄和兵器加起來沉重非常,密林中又滿是枯枝落葉,尋常人行走都不可能不發出任何聲音,何況是這些身負重甲的戰士?

    偏偏他沒能聽到任何聲音,沒發現任何動靜!

    李嘯鯪冷颼颼的向凌福咧嘴一笑:“井底之蛙,你凌氏,也就只能在這乢州作威作福!聽說過秘術‘帷幄’麼?”

    凌福的身體激靈靈打了個寒戰,秘術?

    是了,當是秘術,除了秘術,什麼法門能讓四百鐵甲戰士,不發出任何聲音的逼近戰場!

    鐵甲鏗鏘,凌氏悍卒倉皇的向凌福靠攏。原本陣勢森嚴的四百鐵甲悍卒,此刻能夠站直了自己行動的只有兩百出頭,剩下的六七十人完全依靠同伴攙扶才能行走。

    地上留下了百多條凌氏悍卒的屍體。

    相對應的,李嘯鯪帶來的州兵精銳,此刻保持完好的只剩下了三十幾人,其中還包括了五名騎在戰馬上搖搖欲墜的鐵甲騎兵。

    但是四百鐵甲步卒的入場,讓李嘯鯪手上的兵力和戰力都占據了壓倒性的優勢!

    “二十支怒焰衝,呵呵,若是真個被你算計到了,本將免不得大敗虧輸。”李嘯鯪獰笑望著面色慘淡的凌福:“可惜,怒焰衝不是你這麼用的!嘿,用十四支怒焰衝去殺一個毛頭小子?”

    楚天在一旁‘呵呵’笑著,不動聲色的招呼了一聲老黃狼,小步向後撤退。

    一聲沉沉的咳嗽從楚天身後傳來,一名身材和李嘯鯪差不多高矮,卻比李嘯鯪更加雄壯幾分的鐵甲大漢帶著十幾名親衛,牢牢的堵死了虎牙口官道,封死了楚天撤回白蟒江口魚市碼頭的道路。

    借著火箭的幽光,楚天看清了鐵甲大漢的面孔,他無奈的嘆了一口氣:“趙校尉,是了,你一直跟司馬太守走得近。”

    鐵甲大漢齜牙咧嘴的向楚天笑了笑:“楚檔頭,這幾年,逢年過節你巴結的好,送上門的大鮮魚老子全家上下都很是滿意。奈何,你這次玩過火了,乖乖的去死罷!”

    舔了舔嘴角,乢州城州兵四大統兵校尉之一的趙校尉得意洋洋的說道:“俺可不是和太守大人走得近,俺本來就是太守大人家將出身,太守大人來乢州上任之前,俺就來替太守大人打前站哩!”

    老黃狼低沉的咆哮著,快步跑到了楚天身邊,齜牙咧嘴的向趙校尉發狠。

    一條長長的涎水從老黃狼的嘴角掛了下來,老黃狼渾身黃毛一根根豎起,讓它的體型越發顯得巨大。

    楚天眯著眼,向趙校尉拱手道:“罷了,江湖人、江湖死,攪起了這次的渾水,咱也是該死。只是趙校尉成全一二,讓我看著凌福死透氣了,再下手如何?”

    趙校尉看了看楚天,大咧咧的點了點頭:“罷了,你不動,俺不出手。等老李干翻了那死胖子,咱們再好好親近親近!嘿,嘿嘿,嘿嘿嘿!”

    趙校尉笑得難聽,猶如夜貓子一般的笑聲在密林中傳出了老遠。

    凌福渾身肥肉亂顫的看著身邊滿身鮮血的鐵甲悍卒,他咬著牙指著李嘯鯪發狠道:“李嘯鯪,你別得意,在這乢州城,司馬太守說了不算哩。今夜之事,誰輸誰贏,你我說了都不算!”

    李嘯鯪眉頭一皺,趙校尉的臉色也變得有點難看,他們隔著數十丈遠相互打了個手勢,趙校尉身邊的十幾個親衛急忙竄進了兩側密林中,就聽得腳步聲逐漸遠去。

    “誰還能來救你麼?凌氏?或者,楚氏?”李嘯鯪帶著濃濃的忌憚之意,終於說出了他最不願意提起的那兩個字。

    乢州城外,西北方向二十幾裡外,緊靠著幾座大山,開辟出了好大一片莊園。

    綿延五六裡的莊園四周築起了高高的圍牆,這一圈兒護牆的規模可比乢山書院超出了一大截,比起乢州城的城牆卻也不差到哪裡去。城牆上更是哨塔碉樓密布,三五步就是一個暗哨位,每隔十來步就掛著一盞氣死風的琉璃燈盞,照得整個城牆一片通明。

    莊園最裡面,一片小溪流水、假山花林圍繞中,一棟通體用瑩白如玉的十萬莽荒大山特產鐵玉竹制成的精舍中,一名十七八歲、面如冠玉,生得極其俊俏,周身每個毛孔都透著一股子富貴風流氣息的少年懶洋洋的躺在一張竹椅上。

    夜深了,少年身邊卻還環繞著七八個面容清臒、一臉精明模樣的管家,四周站著二十幾個身穿白衣、明眸皓齒的丫鬟,精舍外暗影中,更是有三百多號精悍異常的護衛警惕的拱衛著。

    ‘當啷當’,少年從嘴裡吐出了一顆果核。

    一個丫鬟熟練而精准的用一個赤金打造的痰盂接住了果核,悄無聲息的將痰盂傳了出去。

    少年懶懶的伸手在丫鬟的臉頰上摸了一把,慢條斯理的說道:“那邊,啥動靜?”

    一個中年管家笑著湊上前了一步:“不僅是李嘯鯪,連趙黑虎也出動了。凌氏那邊,只出動了凌福和四百鐵甲,怕是今晚上,他們要糟糕倒血霉!”

    “嚇,那豈不是好得很?”少年猛地一拍手,滿臉是笑的坐直了身體,瑩潤的眸子裡一抹詭譎幽光閃過,少年笑呵呵的說道:“凌岳黃昏前,的確是派人來打招呼,要咱家照應一二?”

    幾個身穿青衫的管家齊齊點頭。

    “呵,找了個好姐夫,就不把咱家放在眼裡了麼。”少年眯著眼,淡淡的說道:“這幾年,他凌岳總頂著我楚氏表少爺的幌子在外招搖撞騙。呵,娘親生育我時難產而死,他凌家的那女人,只是一妾的身份。”

    “妾!”少年站起身來,高高舉起雙手大聲叫道:“玩物爾,那賤人的侄兒,怎敢就在外說他是我家的表少爺?他還想做我表哥?他也配?”

    “不去理他,一個家丁都不派,一個護衛都不派,讓凌福和他家的四百鐵甲死在那裡好了!”少年放下雙手,溫文如玉的笑了起來。

    “那,凌岳那邊追問的話?”剛才那管家笑著問道。

    “嗯,就說我們派出了援兵。”少年懶散的說道:“但是月黑風高,山路難行,咱家的家丁疏於操練,於山林中迷路了。沒錯,迷路了,就這麼說!”

    少年笑得很燦爛:“我楚頡,可是他凌氏能輕松利用的?”
作者: k8813849    時間: 2017-4-19 03:03 AM

第十六章 群狼突擊(1)

    州兵和凌家私軍的大戰再次爆發,四百多州兵四面合圍,悍然發動了最後的猛攻。

    官道上,喘息聲,怒吼聲,謾罵聲,金鐵撞擊聲,肌肉撕裂聲,骨骼斷裂聲,還有武技氣勁破空帶來的奇異嘯鳴聲持續了一刻鐘。

    除了凌福,凌氏的鐵甲悍卒全都倒在了地上。

    滿臉獰笑的州兵戰士悄無聲息的舉起大刀重斧,將凌氏悍卒的腦袋一個接一個的砍了下來,整齊的碼放在官道上。

    乢州乃邊荒之地,民風彪悍,州兵也染上了幾分悍匪和莽荒遺民的作風。剁下敵人的腦袋以震懾敵人,這已經是不成文的傳統。

    凌福面色慘白的看著李嘯鯪和他的兩位副將,慘白的嘴唇急速的蠕動著:“怎麼沒來呢?怎麼可能不來呢?凌岳少爺和他們說好的,這是一定要來的!怎麼能不來呢?”

    李嘯鯪‘呵呵’笑著,他的兩位副將甩了甩胳膊,將護臂上粘著的血漿抖落了一些,也放聲笑了起來。不管凌福怎麼想,這一場因為一萬五千兩赤金引發的血戰,終究是他們贏了。

    除了剛開始李嘯鯪統轄的州兵被怒焰衝突襲,損失大了一些,後來的四百鐵甲州兵只是受了一些微不足道的輕傷,連一個重傷的都沒有。

    “此戰,可謂全勝!”李嘯鯪撫摸著鐵戟,看著渾身是血,胸膛上、肚皮上裂開了老大傷口的凌福放聲笑道:“兒郎們,回去後本將重重有賞!”

    李嘯鯪放聲笑著,他麾下的州兵戰士也按捺不住的低聲歡呼起來。

    李嘯鯪對麾下兒郎向來慷慨,從來不會吝嗇賞賜。

    一萬五千兩赤金的戰利品,每個州兵只要能得到一兩金子的賞賜,就足夠他們好好的瀟灑老長一段時日。

    “哈,都尉說得極是!”李嘯鯪的一位副將‘呵呵’笑著,他的身體突然晃了晃,吧嗒了一下嘴詫異道:“怪也,我舌頭怎麼發麻?還有,這火箭的光怎麼暗了些?”

    李嘯鯪定睛看去,就看到兩個副將的面皮上都蒙上了一層淡淡的黑氣。

    “呃?副都尉說得是,怎麼,怎麼咱們身子都麻木,發冷!”好幾個州兵中的十夫長、百夫長齊齊驚呼出聲。剛剛一場鏖戰,這些州兵固然占了絕對上風,但是凌氏的私兵拼死反擊,多少在他們身上留下了輕重不一的傷痕。

    好些州兵拉起了面甲,大口大口的吐著黑血。

    他們只覺五髒六腑都好似火燒一樣,燒得渾身難受,熱血不斷的順著嗓子眼湧出。但是他們的身體卻一片冰冷,肌肉筋骨都麻痹了,冷氣好似無數刀子在筋骨之間亂鑽,痛得他們眼前一陣陣發黑。

    “凌福!”李嘯鯪突然醒悟,他彎腰抓起一柄凌氏私兵使用的長矛,借著昏暗的燈火仔細的端詳了一番,他氣急敗壞的指著凌福破口大罵:“你們的兵器上,淬毒!”

    凌福氣喘吁吁徐的看著李嘯鯪,眯著眼‘咯咯’怪笑道:“嚇,咱凌氏的是私兵,只求殺人爽利,可不像大晉的官兵,要照顧朝廷的顏面。兵器淬毒算什麼?只可惜那些怒焰衝沒能殺了你這群混賬玩意兒!”

    ‘咚咚’聲不絕,一個又一個州兵不斷倒地。

    剛剛一場鏖戰,所有州兵渾身血氣沸騰,血液流動的速度比平日裡加快了許多。傷口上的劇毒順著快速流動的血氣瞬間流轉全身,只要是被凌氏悍卒兵器所傷的州兵,短短十幾個呼吸間接二連三的倒在了地上。

    不多時,官道上還能站立的州兵戰士只剩下了百人出頭。

    這些州兵運氣極佳,在戰鬥中並沒有受到半點兒皮肉傷損,這才沒有被劇毒所傷。

    李嘯鯪的兩員副將艱難的扯開腰間牛皮囊,掏出了一顆拇指大小的黑色丹丸塞進嘴裡,一聲不吭的盤坐在了地上。不多時他們就‘哇’的一聲吐了出來,吐出來的全都是黃湯綠水散發出刺鼻臭氣的莫名玩意。

    大量粘稠的汗水不斷從兩員副將額頭上深處,他們身上噴出了刺鼻的腥臭味,可見他們體內的毒有多麼歹毒、多麼猛烈。

    李嘯鯪舉起了長戟,怒吼著向凌福衝了過去:“解藥,凌福,該死的下賤廝,解藥!”

    凌福‘哢哢’笑著,艱難的舉起蛇骨鞭應付著李嘯鯪暴風驟雨的猛攻:“解藥?殺人的玩意,誰會帶解藥?就算有,你傷損了這麼多人,我怎可能帶這麼多份解藥在身上?”

    輕嘆了一口氣,在李嘯鯪和兩員副將的圍攻下已經精疲力盡的凌福突然丟下蛇骨鞭,張開雙臂向李嘯鯪的長戟迎了上去:“反正,今日損失慘重,俺沒臉回去哩。李嘯鯪,陪俺一起死唄?”

    長戟洞穿凌福的胸膛,凌福身後噴出了大片血水。凌福兩條肥胖的胳膊怪異的膨脹著,噴出大片血霧,猶如兩根攻城錘,一左一右狠狠的轟在了李嘯鯪左右軟肋上。

    一聲慘嚎,李嘯鯪雙手一卷,長戟在凌福胸膛上破開了面盆大小一個透明窟窿。

    隨後李嘯鯪齜牙咧嘴的抬著頭痛呼出聲,凌福臨死亡命一擊,他左右兩肋被擊碎了七八根肋骨,好幾根碎骨插進了肺部,痛得他嘶聲慘嚎,嘴裡不斷噴出大片的血霧。

    “老李!”正監視著楚天的趙黑虎趙校尉怪嘯一聲,拔出腰間佩劍就要趕去李嘯鯪那邊。

    “殺了那小子!今日之事,不能傳出去!”李嘯鯪倒抽了一口冷氣,他雙手抱住了面目扭曲、神態猙獰的凌福腦袋用力一扭,就聽‘哢嚓’一聲響,凌福的腦袋被他硬生生扭了一個三百六十度,被他一把從脖頸上扯了下來。

    “車廂下面的車夫、力夫,全部殺了!”李嘯鯪強忍著胸膛內的劇痛,咬著牙一邊吐血一邊冷哼道:“把兒郎們的屍身帶回去,有州兵銘記的兵器一件都不能拉下,戰場一定要打掃干淨,不能留下任何跟我們有關的蛛絲馬跡!”

    一眾州兵看著滿面漆黑倒斃當場的同袍,一個個紅著眼眶忙乎起來。
作者: k8813849    時間: 2017-4-19 03:04 AM

第十六章 群狼突擊(2)

    司馬太守居然調動州兵黑吃黑,這等事情要是傳出去了那還了得?

    司馬太守可是以‘清名’聲動數州的人物,平日裡是那樣的陽春白雪、那樣的飄逸出塵,是一等一的清貴之人。稍微和銅錢阿堵物沾邊都會污了他的名氣,更不要說他為了一萬五千兩赤金調兵殺人!

    這等臭名若是傳了出去,他司馬太守還有臉見人麼?

    他的太守寶座,還坐得安穩麼?

    司馬太守的寶座不穩,死心塌地跟著他的李嘯鯪、趙黑虎,還有李都尉、趙校尉的這些心腹州兵,他們還會有好日子過麼?

    所以,州兵們很是小心謹慎的借著火箭黯淡的火光打掃戰場,極力的清掃一切蛛絲馬跡。

    趙黑虎看著楚天,輕輕的搖了搖頭:“楚檔頭,乖乖伸出脖子,我給你一個痛快!”

    楚天看著趙黑虎溫柔的一笑:“趙校尉呵,今日之事,可沒這麼容易解決,是吧?”

    “嗯?”趙黑虎只覺心頭一陣發毛,一股可怕的危險氣息從他身後襲來,他顧不得斬殺楚天,身體一個大旋轉,手中六尺長劍帶著刺耳的尖嘯聲在身後灑下了一片刺目的弧光。

    一根長達兩丈開外,長柄就有碗口粗細,錘頭更是粗大異常的狼牙棒帶著一道黑氣,呼嘯著砸在了趙黑虎的長劍上。只聽一聲巨響,趙黑虎手中長劍‘當啷’斷成了十幾截,狼牙棒上也被長劍破開了一條深有寸許的劍痕。

    “嚇,何方賊子?”趙黑虎驚惶後退,卻忘了此刻他身後是楚天。

    楚天‘咯咯’輕笑,一步邁出,身體幾乎貼在了趙黑虎的背上。八面劍原本緊扣在他右臂的牛皮護臂上,此刻卻好似游魚一樣從他左手袖管裡鑽出,帶著刺骨的寒意順著趙黑虎胸甲之間的連貫之處刺了進去。

    劍鋒入體三寸,趙黑虎已經怒吼一聲,雙臂蕩起一道黑氣,以極其詭譎的角度越過雙肩,狠狠的向楚天的腦袋拍了下來。

    楚天收劍,退後,恰恰避開了趙黑虎全力一擊。

    趙黑虎身前的狼牙棒卷起黑氣,猶如一條搖頭擺尾的大蛇,狠狠一擊錘在了趙黑虎胸膛上。

    狼牙棒上拇指粗細、長有半尺的狼牙釘轟碎了趙黑虎的胸甲,深深沒入了他的胸膛。趙黑虎嘶聲怒嚎,雙手一把抓住了幾乎和他腰身一樣粗細的棒頭,怒視著面前那條比他還要高出一截的魁偉身影!

    “阿狗,你這豬狗一樣的東西,平日裡去老子府上送魚的時候,你乖巧得就和一條狗一樣!”

    趙黑虎眼力極好,雖然光線昏暗,他依舊一眼認出了身後這手持巨型狼牙棒,手上力道驚人,似乎比李嘯鯪還要強出一截的壯碩少年正是阿狗。

    平日裡憨厚甚至帶著一絲蠢笨,整天跟在楚天身後招搖過市,最喜歡酒後和市井閑漢廝打,偶爾也去賭場玩上幾手,一旦輸錢就能打得整個賭場的打手、莊家哭天喊地抱頭鼠竄,經常去吃霸王餐,不給錢還要打斷人胳膊腿,無數次讓楚天出面賠禮道歉加賠錢,乢州城裡出了名的莽漢阿狗。

    “天哥說,俺不是狗,是狼!”

    今日夜裡,阿狗平日裡憨厚、蠢笨的臉上透著可怕的野性殺意,他齜牙向趙黑虎一笑,用力扯動狼牙棒。趙黑虎立足不穩,居然被阿狗手上蠻力拉扯得向前踉蹌了幾步!

    趙黑虎震驚得眼珠子都差點跳了出來。

    阿狗狼牙棒上的勁道蠻橫霸道,卻不是因為他的修為深厚,這小子的修為最多不到百年。他狼牙棒上的力量如此蠻橫,完全是因為他天生的筋骨強健、天生的一膀子神力!

    李嘯鯪遠遠的發現了這邊的動靜,他看到了楚天劍刺趙黑虎,也看到了阿狗棒砸趙黑虎。

    更讓李嘯鯪驚駭的是,阿狗的狼牙棒上蕩起的黑氣,分明是軍中秘傳大蛇咬的路數!一名在市井中廝混的無賴漢子,他怎麼可能學會大晉軍中秘傳武技?

    而且大蛇咬不是那些下層官兵能接觸的秘傳,唯有校尉級以上的高級軍官才有資格接觸!

    阿狗從哪裡學來的大蛇咬?

    學會大蛇咬的人,又怎麼可能是一個魚檔頭身邊的打手?

    密林中傳來了凄厲的慘嗥聲,更有驚慌失措的叫喊聲遠遠傳來。那是剛剛趙黑虎派去密林中警哨的親衛,十幾個親衛的慘嗥聲此起彼伏,遠的有數百丈遠,近的卻就在密林不遠處。

    一點點慘綠色的幽光在密林中亮起,親衛的慘嗥聲很快就消失不見,低沉的喘息聲、野性的低聲咆哮快速逼近,密林中響起了枯枝落葉被踐踏的折斷聲。

    “什麼人?”李嘯鯪嘶聲驚呼:“兒郎們備戰!”

    趙黑虎同樣嘶聲痛呼,他死死抓著阿狗的狼牙棒不撒手,狼牙棒上一股股蠻勁襲來,震得他五髒六腑難受異常,被楚天刺傷的軟肋不斷飆血,體力正在快速的流逝。

    就在這要命的關頭,老黃狼撲了上來,這頭早就被引爆了凶性的大家伙掄起前爪,狠狠的一掌拍在了趙黑虎的脖頸上。尺許長的鋒利爪子狠狠的切割趙黑虎脖頸上的鋼絲護套,濺起了大片火星。

    老黃狼全力一擊居然也有萬多斤力量,趙黑虎的脖頸‘哢’的一聲響,被打得向前一個趔趄。

    不等趙黑虎抬起頭來,兩側勁風襲來,四頭體型比老黃狼略小一點的青狼撲了上來,歹毒異常、凶狠無比的一口咬在了趙黑虎的兩個手腕、兩個腳踝上。

    兩寸多長的狼牙咬透了趙黑虎的骨頭,‘哢嚓’骨碎聲好生刺耳。

    趙黑虎痛呼不斷,他驚慌失措的看著掛在自己身上用力搖擺腦袋的大青狼。

    為什麼是狼?為什麼這裡會出現一群狼?

    密林中狼嘯聲綿綿傳來,過百頭體型碩大的大青狼慢悠悠的從密林中顯出了身形,它們耷拉著舌頭,嘴角不斷有涎水滴落。

    “狼,是狼!”

    “乢州城外怎麼會有狼?這些鬼東西不該在深山中麼?”

    “這狼是衝著我們來的,這些家伙是有人蓄養的戰獸!”

    李嘯鯪驚慌失措的看著這些大青狼,這些十萬莽荒深處的凶殘野物,一頭青狼的戰鬥力就堪比兩員精悍的州兵,過百頭大青狼群起而攻,沒有五倍的兵力根本抵擋不住它們的衝擊!

    奈何自家的士卒剛剛結束了一場鏖戰,精氣神都處於最差勁的狀態,而且他們剛剛在打掃戰場,陣型凌亂,相互之間隔開了老遠!

    “迎戰!”李嘯鯪嘶聲大吼,嘴裡不斷噴出血來:“楚天,你這腌臜貨,你從哪裡弄來的這群狼?”

    嘶吼聲中,李嘯鯪看向了正在瘋狂拍打趙黑虎後腦勺的老黃狼,他氣得一口血噴出了老遠。

    這楚天,平日裡進出乢州城的坐騎都是一頭老黃狼,你說這群大青狼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不等李嘯鯪問一個清楚,四周密林中突然傳來一聲輕喝,‘咚咚’弓弦震蕩聲猶如重鼓轟鳴,數百支尺許長的純鋼弩箭猶如暴風驟雨橫掃戰場,百多個鐵甲州兵齊聲哀嚎倒下了一大片。
作者: k8813849    時間: 2017-4-19 03:05 AM

第十七章 綠姑和供奉(1)

    阿狗撲擊趙黑虎,楚天背後一劍將其刺傷時,三十條勁裝大漢借著狼群的腳步聲,在密林中快速的穿梭著。

    李嘯鯪等州兵官兵被狼群震懾時,三十條勁裝大漢站在密林邊緣,借助樹蔭黑影藏住了身形,悄無聲息的從背後抓起了一張造型奇異的強弩。

    強弩形如飛鳥,下方有著碩大的弩箭匣子。

    強弩弓臂長有四尺,黝黑發亮的弓臂分明不是金屬鑄成,略微彎曲的弓臂上依稀可見一些扭曲的奇異紋路,上面鑲嵌了一些細小的晶石,卻唯獨沒有弓弦!

    李嘯鯪大聲呼喝,要州兵戰士迎戰狼群時,大漢們手指在弓臂上重重劃過,‘嗡嗡’輕響被李嘯鯪的大喝聲掩蓋了過去。弓臂盡頭同時噴出一道紅色光線,急速震蕩的紅光發出細微聲響,組成了強弩的弓弦。

    不需要大漢們動手,弓臂自行彎曲,紅色光線凝成的弓弦拉開到極限,‘咚咚’悶響不絕,強弩劇烈的震蕩著,一支又一支尺許長短的金屬弩矢連綿不斷的轟了出去。

    強弩的彈射力量極強,反震之力也強到了極點。這些大漢一個個膀大腰圓、身材魁梧,雙手緊緊抱著強弩,將弩身硬頂在腰間,壯碩的身軀被強弩震得不斷顫抖,每一發弩矢噴出,他們的身體都不受控制的向後倒退半步。

    強弩下方的弩箭匣子裡裝滿了特制的弩矢,每一發弩矢轟出,強弩弓臂上紅光流轉自行上弦,下一發弩矢幾乎是緊追著前一發弩矢的尾巴,繼續向前轟出。

    反震力量太強,大漢們根本無法用這強弩作出精准射擊,他們只是將強弩頂在腰間,微微扭動腰身,將箭矢均勻的灑出了一個碩大的扇面。

    彈指間三十張強弩分別噴出了三十支箭矢,整整九百支金屬弩箭呼嘯著撕裂了官道上的一切。

    有州兵舉起了重盾,盾牌被射穿了,弩矢繼續穿透了鐵甲,穿透了他們的身體。

    有州兵下意識將兵器擋在了面前,無論是長槍還是大刀、重斧,所有的兵器都被弩矢一擊洞穿,弩矢繼續穿透了他們身上的甲胄,在他們身體上留下了碗口粗細的窟窿。

    有州兵和同伴背靠背的緊緊依偎,准備應付衝上來的狼群。箭矢呼嘯而來,將他們糖葫蘆一樣穿透,弩矢上可怕的力道將他們的身體打飛,他們悶哼著大口吐血,身體猶如風中落葉一樣重重落地。

    強弩的射擊速度極快,三十發弩矢只用了三個彈指的時間就已經傾瀉一空。

    近百名州兵倒下了,只有兩個幸運兒哆哆嗦嗦的拎著兵器站在原地動彈不得。

    李嘯鯪的兩個副將倒下了,他們正坐在地上運功逼毒,在乢州營中也算好手的他們甚至沒來得及出手,連閃避的機會都沒有就被射穿了胸膛。

    李嘯鯪厲聲長嘯,雙手緊緊的握著長戟,戟杆杵在地面上,勉強撐起了他的身體。

    剛剛他用長戟打飛了向他襲來的十二支弩矢,卻有兩支漏網之魚穿透了他的防御,一支擊穿了他的左腿,一支將他的右小腿迎面骨打得稀爛。

    左腿只是肌肉被洞穿,拉出了一個極大的窟窿,李嘯鯪屏住一口氣,還能勉強忍受。右小腿的傷勢卻讓他的腳尖都無法落地,只能勉強堅持著、將傷腿靠在了長戟上。

    “殺蛟弩,殺蛟弩!和怒焰衝一樣的管制利器,打造難度比怒焰衝還要高出兩等!”李嘯鯪看著黑黝黝的林子,看著那些紋絲不動的大青狼嘶聲怒吼:“是誰?是誰?乢州城,誰有這麼大的手筆拿出殺蛟弩來?”

    李嘯鯪的心中不僅僅是驚惶和疑慮,更多的是驚恐和畏懼。

    和怒焰衝不同,怒焰衝堪稱傻大笨粗的玩意兒,好些秘術師都能打造,而且鍛造的難度並不高。凌氏固然找到了異人鍛造怒焰衝,司馬太守出身的家族,也沒少偷偷摸摸的做這等事情。

    但是殺蛟弩的技藝難度就不僅僅是上了一個台階,殺蛟弩的機括精細異常,所使用的秘術技巧更是精妙精致,尋常秘術師根本難以弄清殺蛟弩的結構奧秘,就算弄到了圖紙,也難以找到合適的鑄造師將其打造出來。

    司馬太守身後的家族,也沒有這個力量鍛造殺蛟弩!

    今夜居然還有第三方人,在背後做那黑吃黑的勾當。

    而且他們的勢力是如此的強大,他們掌握了司馬太守都沒能掌握的力量。

    李嘯鯪猛地回頭看向了楚天。

    四條大青狼死死咬住了趙黑虎的手腕和腳踝,趙黑虎完全失去了反抗的機會,李嘯鯪轉過頭來的時候,楚天正一劍洞穿了他的胸膛。

    青色劍光猶如一團流動的琉璃鬼火,刺得李嘯鯪的眼睛刺痛異常。

    趙黑虎,司馬太守背後家族的家將,對司馬太守最為忠心的州兵校尉,在大晉也算是軍方高級軍官的一州校尉,楚天擊殺他的時候,表情居然和殺死那些凌氏的私兵沒什麼兩樣。

    如屠雞鴨,沒有絲毫情緒變化!

    殺趙黑虎都是如此這般,那麼殺他李嘯鯪呢?

    李嘯鯪感到了一股極大的侮辱,他聲嘶力竭的朝著楚天厲聲怒吼:“楚天,楚檔頭!你絕對不只是一個魚行檔頭!讓本將死得明白,你究竟是什麼人!”

    楚天收起八面劍,緩步走回了車隊旁。

    他向車廂下望了望,那些車夫和力夫被他剛剛連續兩聲虎吼轟暈了過去,此刻所有人都還是口吐白沫的昏厥在地。滿地鮮血浸透了官道上的黃沙,這些車夫、力夫身上衣衫都被鮮血浸透,看上去鮮血淋漓很是嚇人,實則沒有一個人受到半點兒傷。

    “嚇,兄弟伙沒事就好。這群賊男女都是家裡的頂梁柱,死一個,咱白蟒江三大魚莊裡就要多一個寡婦,阿雀又有得忙了。”楚天嘆了一口氣,挺起了腰身,雙手拍了拍袖子,很沉穩的問李嘯鯪:“李都尉,死則死矣,哪裡有這麼多廢話呢?”

    楚天面帶微笑,衣衫干淨,風平浪靜的就好像一個去舅舅家做客的少年,盡顯從容大度。

    他根本不像是剛剛親手格殺了數十名凌家的私兵,不像是剛剛手刃了一員乢州校尉的人。
作者: k8813849    時間: 2017-4-19 03:06 AM

第十七章 綠姑和供奉(2)

    身邊的屍山血海,凌氏和州兵近千條屍體躺在地上,血腥味濃得猶如實質,卻沒能在他身上沾染一絲半點。他的氣息溫婉而澄淨,就好像一塊放在檀木架子上的玉石,晶瑩剔透、不染一絲半點兒塵埃。

    “好強悍的心境!”李嘯鯪驚恐的看著楚天,這麼多死人,饒是經歷過上百場浴血廝殺的李嘯鯪都覺得渾身氣血翻滾,楚天卻是面皮都不變一下,如此妖孽的心境修為,這廝究竟殺過多少人?

    或者,這廝干脆就是天生的殺人魔王,殺戮多少生靈都不會有絲毫的表情變化的麼?

    “廢話,的確是廢話,只是老子不服啊!”李嘯鯪咧嘴笑著:“本來老子現在應該帶著一萬五千兩金子,帶著兄弟們去向太守大人交差。你,本來只是豬狗一般的市井無賴,你怎麼敢,你怎麼能?”

    “然也,這個問題,老夫也頗有興趣!”一個清朗好聽的聲音從頭頂傳來:“楚檔頭,你究竟何人?那一套匹夫劍殺氣驚人,端的是五尺之內屍橫遍野,如此殺戮之技聞所未聞,敢問楚檔頭究竟是何等來歷?”

    眾人同時抬頭,無不面色微變。

    他們頭頂有人?什麼時候來的?

    地面上的大青狼們更是躁動不安的低聲咆哮著,它們敏銳的鼻子和耳朵,居然都沒能發現這人的靠近,這讓大青狼們本能的躁動起來。

    一株高有二十丈的大黑松頂,一個身穿青色長衫的中年男子飄飄然猶如仙人一樣站在樹梢頭。他只是腳尖微微碰觸那極細極細的樹梢,夜風吹過,樹梢搖晃,男子的身形也輕輕搖晃著。

    夜風卷起了男子長長的衣擺,‘嘩啦啦’衣衫舞動中,男子左胸上,用銀色絲線刺繡的一枚小小的方形印記格外醒目,裡面是一枚小小的‘楚’字!

    “楚氏供奉!”李嘯鯪齜牙咧嘴的嚎叫著:“你,來了不短時間吧?”

    “來了有一陣子了。”中年男子笑的很燦爛:“真是一幕好戲,凌氏居然私下鑄造怒焰衝,這事一定要稟告公子得知的;另外,乢州城內居然多了楚檔頭這麼一支詭秘的力量,我楚氏居然一點兒風聲都沒收到,這是不應該的。”

    中年男子看著楚天微笑道:“楚檔頭可否說出自家來歷?是官?是匪?若是官,是文?還是武?若是匪,是純粹的匪,還是莽荒遺民?或者,楚檔頭有別的來歷?”

    楚天皺著眉,看了看中年男子立足的大黑松。

    “二十丈零三尺五寸六分!”楚天精准的報出了這株大黑松的高度:“你的修為,怕是比李嘯鯪還要高出一大截,你剛才若是插手廝殺,州兵早就敗亡,凌福也不會死,你們不是和凌氏是親戚麼?”

    中年男子很溫和的笑著,他居高臨下俯瞰眾人,他的實力強出了眾人一大截,他背靠著乢州楚氏這一座大靠山,所以他盡可能的表現出溫文爾雅的儀態,而這也是他所說的那位公子對他們日常的要求。

    “凌氏,的確是楚氏的姻親。但是否出手救援他們,在下說了不算,這都得公子拿主意。在下沒收到讓在下出手的命令,哪怕凌氏的人在這裡死絕了,在下也絕對不會出手。”

    笑了幾聲,中年男子看著楚天笑道:“楚檔頭是在計算什麼呢?這株大黑松的確是二十丈三尺五寸六分高下,在下身高七尺三寸。楚檔頭莫非是在計算,你能否凌空一劍將我斬殺?”

    搖了搖頭,中年男子自信的說道:“楚檔頭的匹夫劍殺伐凌厲,但是楚檔頭修為有限,想要凌空擊殺在下,似乎力有不逮。至於密林中那些小朋友的殺蛟弩麼,殺蛟弩全速激發一次後,要半刻鐘才能重新填充弩箭,所以在下現在是安全的,不是麼?”

    楚天活動了一下脖子,將八面劍收起,懶洋洋的舉起右手揮動了一下:“廢話真個忒多。”

    懶懶的嘆了一口氣,楚天拉長了聲音:“綠姑,綠姑,干活了,收錢了呵,嘖,這廝跑掉了的話,可別怪咱們兄弟撂挑子有多遠跑多遠!”

    中年男子的臉色微微一變,他迅速轉身向四面八方望了一眼,然後大聲的笑了起來:“綠姑?是清流小築的綠姑麼?楚檔頭可真會開玩笑,那綠姑琴藝冠絕乢州,但那等嬌嬌弱女……”

    ‘叮咚’一聲琴弦響動處,沒人知曉這琴音從何處傳來。

    中年男子身體驟然一震,好似有一顆炮彈在他胸膛內爆發開來,他七竅中噴出大片鮮血,身不由己的一頭從高空墜落,狼狽的向地面墜下。

    ‘嗡’的一聲,好似有一條惡龍翻滾著身體撕裂了虛空,一道肉眼可見的綠色氣勁從密林深處呼嘯而出。綠茫茫的氣勁方圓七八尺,內中清晰可見五根琴弦一般的氣勁劇烈的震蕩著,沿途不斷發出讓人心煩意亂、五髒六腑都不斷翻滾的‘嗡嗡’轟鳴。

    中年男子被綠色氣勁一擊命中,就聽一聲不似人類的慘嚎傳來,五根琴弦版的氣勁將中年男子一擊轟成了六段,琴弦一震,‘砰’的一聲巨響綠色氣勁爆開,中年男子渾身炸成一團血霧,就連一片完整的衣襟都沒留下。

    李嘯鯪和僅存的兩個州兵目瞪口呆的看著中年男子炸開的位置。

    這青衫男子剛出現的時候,神態自若、氣度驚人,端的一副高高在上的架勢。他能站在那麼高的大黑松上,能站在那麼細的樹梢頭,證明他的修為比李嘯鯪都要高出了一大截!

    如此高手,還沒等他顯露一兩手高招,就被人隔空擊殺!

    猶如惡龍撲殺小雞崽子,毫無反抗之力。

    這前後強烈的對比,讓李嘯鯪心頭難過得想要吐血。

    百多頭大青狼低沉咆哮著,不斷向李嘯鯪和兩個州兵逼近。李嘯鯪緊握鐵戟,聲嘶力竭的朝著楚天怒吼:“楚天,讓本將死得有尊嚴些!本將堂堂乢州都尉,豈能死在一群畜生手中?”

    楚天笑呵呵的看著李嘯鯪,他開口問道:“綠姑啊,四周可干淨?可別有耳目把這裡的事情給說出去了?”

    密林中,‘鏗鏘’兩聲琴響。

    楚天心頭就有了譜兒,他笑呵呵的走到了李嘯鯪面前,肅然向李嘯鯪拱手行了一禮:“李都尉自然不能死於一群野狼之口。”

    李嘯鯪慘笑著看著楚天:“那,本將死於何人之手?”

    楚天眨巴了一下眼睛,很認真的看著李嘯鯪:“殺你者,巨寇鎮三州如何?”

    李嘯鯪呆了半晌,他‘哢哢’一聲怪笑,突然暴起,手持鐵戟狠狠向楚天刺了過來。他傾盡最後一點力氣,大蛇咬帶起一道五六尺長的黑氣搖頭擺尾的襲來。

    密林中一聲琴音驟然響起,李嘯鯪五髒六腑一陣劇痛,慘嚎一聲摔倒在地。

    楚天手中劍出,一抹青光掃過,李嘯鯪碩大的頭顱高高飛起。
作者: k8813849    時間: 2017-4-19 03:07 AM

第十八章 那個夢,夢中人(1)

    火箭上的油布團逐次熄滅,高空黑雲散去,青藍色的月光照得官道通明。

    身背殺蛟弩的壯漢熟練的打掃著戰場,他們盡可能的回收了發射的弩箭,將死屍上的鐵甲收集起來,用牛筋制成的繩索緊緊捆綁起來,讓那些大青狼背在了背上。

    體型堪比牯牛的大青狼身軀巨大,筋骨強勁,力量極強,一頭大青狼可以輕松背起十套戰士的全套甲胄、兵器輕松奔走。

    套上了大車,將昏厥的車夫、力夫丟在了十架四輪貨車上,楚天一聲呼哨,大隊人馬迅速順著官道來到白蟒江魚市碼頭。

    十條大型烏篷帆船已經等在了碼頭上,赤金、甲胄、兵器全被運上了帆船,船槳劃破江水,帆船順流而下,通過白蟒江口直達大龍江。

    浩浩蕩蕩的大龍江水奔流極急,船隊順著江水一路行了下去,不多時就在江面上茫茫水霧中消失不見。

    將昏厥中的車夫、力夫在自家院落隔壁一套空宅子安置妥當,楚天若無其事的帶著幾個伴當來到江邊狠狠的洗刷了一下,洗去了身上的血腥味,洗去了心頭的殺意,弄了些燒酒、牛肉之類的點心胡亂填填肚子,回到自己房中倒頭就睡。

    這兩日裡的事情繁瑣了一些,倒也不算凶險,只是頗耗精神。

    楚天平日裡精氣旺盛得緊,越是和人動手之後越是精神抖擻,也不知道怎的這次和李嘯鯪、趙黑虎、凌福相互算計了一把後,就覺得自己好似燈油快要枯竭的燈盞,渾身有氣無力,眼前一陣陣黑霧翻滾,霧氣中無數金星亂閃。

    回到自己房間,勉強將幾件預警的小玩意兒安置妥當了,楚天一頭栽倒在床榻上昏昏睡了過去。

    這一睡,楚天就見到了無數鮮血。

    轟然巨響聲中,一間陳設極其華麗的寬敞房間的大門被打得粉碎,無數木屑、磚瓦碎片猶如殺蛟弩噴出的箭矢,帶著刺耳的嘯聲轟了進來。

    十幾名在房中侍候的老媽子、侍女丫鬟的身體猶如最細嫩的豆腐腦,被漫天碎屑一衝就炸成了大團大團的血霧。帶著刺鼻血腥味的血霧混著細細的肉碎噴得漫天都是,濃濃的血腥味向楚天當面灑了下來。

    一只白淨細膩的手掌從楚天的身後探了出來,一道玉色的氣勁從細嫩的小手上震蕩而出,化為一只方圓五尺的玉色手掌擋在了楚天面前。

    無數的碎肉,大片的血霧,無數的木門、磚瓦的碎片被玉色手掌震得粉碎。

    刺耳的尖嘯聲中,生了一張淡紫色的方正面孔,整個人看上去正義凜然、道貌岸然的中年男子面色猙獰的大踏步闖入了房間。他嘶聲尖嘯著,當頭一刀向楚天斬下。

    玉色手掌被一刀劈成兩片,化為無數細小的氣流四下噴濺,將屋子裡華麗的桌椅、櫃櫥轟得支離破碎。

    斜刺裡一道銀光掠了過來,銀光中一只身軀小小的,尾巴足足有身軀兩個長的銀毛老鼠齜牙咧嘴的一頭撞在了刀光上。銀毛老鼠兩枚大牙張開,‘哢嚓’一口狠狠咬在了刀口上。

    千錘百煉,刀面上帶著無數美麗的猶如卷雲一樣花紋的寶刀被銀毛老鼠一口咬得粉碎。

    不知道銀毛老鼠的兩枚大牙上有著什麼神奇的力量,那等寶刀,就好像被頑童用木棒重擊的琉璃花瓶一樣轟然碎裂,無數碎片呼嘯著向四面八方橫掃而去,屋子的牆壁被洞穿了無數細小的窟窿。

    兩條渾身是血,胸膛上、肚皮上滿是窟窿眼,五髒六腑都順著傷口流出體外的血人怒吼著衝進了屋子。

    衝在前面的那虯髯大漢滿身滿臉都是血,他的兩顆眼珠不知去向,血肉模糊的眼眶中不斷有大量的血漿噴出。他嘶聲怒吼著:“江馗,我楚氏九代單傳,你敢傷我孫兒,上天下地,我和你不死不休!”

    虯髯大漢身後一道道凌厲的劍光呼嘯,十二道極細、極亮的劍光化為一面劍輪急速旋轉著,將身後不斷飛來的箭矢和其他一些亂七八糟的暗器攪得粉碎。他一邊大聲嘶吼,一邊團身向江馗張開雙臂衝上。

    在虯髯大漢的身後,一名面容俊秀的青年男子半邊面頰幾乎粉碎,他用剩下的獨眼深深的向銀毛老鼠看了一眼,伸手從自己脖子上扯下了一條銀色鏈子抖手向銀毛老鼠丟了過去。

    剛剛一口咬碎了大刀,似乎耗費了許多體力,已經氣喘吁吁趴在地上發抖的銀毛老鼠發出一聲尖銳的悲嘶,他張開嘴將那條銀色鏈子連同上面一枚嬰孩拳頭大小的玉色清光一口吞下,然後衝到了楚天面前。

    銀毛老鼠的尾巴突然變得老長、老長,‘唰唰唰’幾聲響,細細的銀色長尾死死纏在了楚天身上,銀毛老鼠背著楚天縱身躍起,一頭向房間的角落衝了過去。

    楚天駭然看著距離自己越來越近的牆壁,堅固的、用青磚砌成的牆壁,銀毛老鼠居然一頭撞了上去。

    眼看著就要和牆壁撞一個正著,銀毛老鼠兩顆血色的眼眸噴出森森血光,厚重的牆壁突然有尺許方圓的一塊變得朦朧透明,就好似血色的毛玻璃。

    銀毛老鼠帶著楚天一頭撞出了牆壁,在他身後,朦朧半透明的牆壁恢復了正常。

    ‘唰、唰、唰’,銀毛老鼠帶著楚天順著屋檐、牆角、各處隱秘之地一路逃竄,四面八方盡是凄厲的嘶吼聲、慘嚎聲,到處都是血肉碎裂聲、刀劍入體聲,更有莫名的一些奇異的吼叫聲傳來。

    一道道牆壁被銀毛老鼠用莫名的秘法穿過,他帶著楚天起碼穿過了上百重院牆,最終來到了一道薄薄的和月光幾乎融為一體的青色光幕前。

    銀毛老鼠用極其難聽下流的話咒罵了一聲,他齜牙咧嘴的翻出兩顆大門牙,無比心痛的抖了抖身體,一顆大門牙突然化為一道黯淡的流光從他嘴裡噴出,狠狠轟在了光幕上。

    光幕無聲無息的敞開了一條三尺多長的缺口,銀毛老鼠背著楚天用最快的速度穿出了光幕,亡命的向外逃竄。

    狂奔,狂奔,順著最偏僻的小巷子狂奔,一邊奔走,楚天還能聞到銀毛老鼠不斷的放屁聲。一股奇異的臭味在銀毛老鼠身後輕輕擴散開來,迅速和四周混雜的氣息融合在一起。
作者: k8813849    時間: 2017-4-19 03:07 AM

第十八章 那個夢,夢中人(2)

    銀毛老鼠和楚天身上的氣味被完美的掩飾住了,銀毛老鼠帶著楚天穿過了一座黑漆漆、在楚天看來比大山還要高出一大截的厚重城牆,氣喘吁吁的穿過了一片黑漆漆的黑松林,一頭跳進了一條奔湧不息的大河中。

    銀毛老鼠嬌小的身軀上一根根銀毛快速生長,體長只有四五寸的銀毛老鼠渾身長毛變得有兩尺長短,化為一個厚厚的毛團裹住了楚天。

    江水沒能滲入毛團中,楚天靜靜的蜷縮在毛團中,透過長長的銀毛看著青藍色的天空。

    “應該醒了!”楚天輕聲說道:“每次,江馗闖進屋子的時候,我就該醒了。都快十八年了,沒有一天例外的。怎麼這次的夢,這麼長?”

    ‘哢嚓’一聲,楚天四周的江水、江水兩側的山崖、山崖上的古木、古木上空的天穹同時裂開了無數細小的裂痕,一塊一塊色澤鮮明的山水圖卷崩解、消失,銀毛老鼠也化為一道淡淡的銀光消失不見。

    灰茫茫的天,灰茫茫的地,四周是灰茫茫的虛空。

    楚天靜靜的站在這灰茫茫空無一物的世界中,一條高大的人影緩緩穿過空洞的灰色,走到他的面前。

    一身華美的錦衣,淡紫色的面龐,方正的面孔上帶著無邊的正義凜然和道貌岸然。器宇軒昂的江馗靜靜的站在楚天面前,背負著雙手靜靜的看著他。

    “總算要揭開謎底了麼?”楚天冷眼看著江馗:“這位兄台,讓一個剛出生的嬰孩,每天不斷的重復那種血淋淋的夢境,你不覺得太過分了一些?”

    輕輕一嘆,楚天攤開雙手看著江馗:“幸好是我,換成普通娃娃,早就靈智泯滅、心智淪喪,要麼變成瘋子、要麼就變成了傻子了吧?”

    江馗上下打量著楚天,帶著一絲滿意之色緩緩點頭:“你沒傻,也沒瘋。十八年來,每天夜裡都讓你重復一次你降生之初的血腥場景,你不覺得你的心境比尋常人堅定了許多?”

    楚天不吭聲,江馗咧嘴一笑:“心境堅定,意味著你的靈魂強大、堅韌,你比尋常人的靈魂,起碼強出了十倍。精確一點說,如果一個營養良好、健康成長的十八歲少年的靈魂是一滴水,你現在的靈魂有十一滴又多一滴的三成。”

    “你是什麼?”楚天好似沒聽到江馗的話,他沉默了一會兒,很認真、很謹慎的詢問江馗。

    “我是,‘什麼’?”江馗呆了呆,曬然一笑,指著自己的面孔反問:“哪,江馗,這張臉,你在夢裡看了快十八年,就差兩天就滿十八年了,你莫非不記得?”

    “你是,‘什麼’?”楚天緩緩舉起右手,八面劍悄然從他袖子裡彈了出來。

    “我是,枕頭!”江馗攤開雙手,急忙笑了起來:“枕頭,枕頭,只是,我想給你加深一點印像,哈,你不覺得,江馗這張臉,你對他的印像最深麼?”

    ‘枕頭’?

    楚天呆了呆,他下意識的抹了一下脖子上戴著的那條細細的銀色鏈子。

    鏈子上掛著一枚嬰孩拳頭大小,用青玉雕成的玉枕頭。小小的玉枕上有細密的雲紋裝飾,一條條極其流暢的雲紋相互纏繞,淺淺的雲紋卻給人一種重重疊疊、深邃莫測的奇異感覺。

    “你是,枕頭?”楚天愕然看著‘江馗’:“鼠爺說,這個玉枕跟了我家先祖九代人,從沒聽說,他會讓我家先祖做噩夢,而且是連續十八年不斷的重復一個噩夢!”

    “是啊,我跟了你楚氏先祖九代人!”‘江馗’背著手幽幽嘆道:“九代人,九代單傳,你是第十代,就做了十八年噩夢以淬煉靈魂。”

    眯著眼,‘江馗’看著楚天,語氣中憑空多了幾絲詭秘:“‘我’定下這麼苛刻的傳承規則時,真沒想到真能碰到這樣幸運的人,原本以為,我這份傳承就應該和‘我’所屬的時代一樣,徹底的煙消雲散。”

    楚天靜靜的看著‘江馗’,仔細的分辨他的每一個字,每一個詞,不敢有絲毫的大意。

    “在不同人的手中,在不同家族之中顛簸流離無數年,想不到,真有一家人能夠九代單傳不絕其嗣,你受我十八年噩夢淬煉,居然還能平安長大。”‘江馗’微笑道:“這是注定的。這份傳承,必須給你。”

    “等等!”楚天厲聲喝道:“什麼傳承?什麼九代單傳不絕其嗣?”

    “這傳承,就在這裡,你受也好,不受也好,這由不得你!”‘江馗’輕輕的笑著,很不以為然的說道:“至於說我挑選傳承之人的規矩麼,就是找一個運氣足夠好的人。”

    “本來,我想等兩日後,你正兒八經十八歲生日那一刻,給你一份驚喜。”

    “但是沒想到,你昨天出城之時,卻差點給了我一個‘驚喜’,所以我等不得,就只能在這時候將傳承交給你。反正十八年每日受噩夢淬煉靈魂,你已經有足夠的基礎接受。”

    ‘江馗’的身體微微一動,楚天手中八面劍驟然發出一聲低沉的劍鳴。

    “等等,這一切的前因後果是!”楚天急忙出聲呵止了‘江馗’。

    “嚇,真是小娃娃做事不干脆。”‘江馗’狠狠的瞪了楚天一眼,他厲聲喝道:“前因後果就是,‘我’有一份傳承想要流傳下去,卻又不知道將這份傳承留給誰。”

    “所以,‘我’就煉制了這個枕頭,上面留下了一絲秘法氣息,但凡有人見到這枕頭,就會認定這是足以興旺家族的秘寶重器,會謹慎的妥善收藏、貼身佩戴。”

    “但凡得了我這枕頭之人,定然九代單傳,無論娶多少妻妾,只可能有一個後裔!”

    “若是能九代單傳而不絕嗣,而那第十代的娃兒能夠承受我十八年噩夢,當然,也有可能是春-夢、綺夢或者其他種種,十八年而不動心智,能平安長大者,即可繼承我傳承。”

    ‘江馗’淡然笑道:“前因後果,就是這般。提前兩天和你見面,卻也是被逼無奈,生怕有萬一出現。所以,楚天呵,你就是‘我’的隔代弟子,你願意不願意,這傳承,如今就是你的了。”

    ‘哈哈’一聲大笑,‘江馗’驟然化為一道狂風呼嘯著向四面八方席卷。

    四周灰茫茫的虛空被狂風吹開了一個直徑丈許的空間,楚天只覺渾身一痛,他的身體驟然崩解,化為一片淡淡的水汽飄浮在這空間中。

    從小佩戴了十八年的玉枕無聲無息的融化,化為一道刺骨的寒流鑽進了楚天身體,瞬間衝到了他的眉心。

    一股難以形容的劇痛從靈魂深處襲來,好似有一萬個雷霆同時在靈魂中炸響,楚天哼都沒哼一聲就昏厥了過去。
作者: k8813849    時間: 2017-4-19 03:08 AM

第十九章 驚龍鼓聲響起(1)

    天剛蒙蒙亮,乢州城南門內的大街上,就多了好些個鬼鬼祟祟的身影。

    城門洞子裡,幾個防風燈籠中的燈油已經快要枯竭,火光變得黯淡了許多,幾個值夜的州兵低聲咒罵著,站在城門洞裡活動著幾乎僵硬的身體。

    大街上那些鬼祟的身影小心翼翼的避開了幾個州兵的目光,帶著一絲期盼看著緊閉的城門。

    城門外,官道旁的密林中,幾聲婉轉的鳥鳴聲響起。

    渾身滿是露水的阿雀打了個呵欠,睜開雙眼,懶洋洋的在一條鵝蛋粗細的樹枝上繃直了身體伸了個懶腰,身體一偏就從樹枝上滑了下來。

    高挑瘦削的阿雀好像棉花球一樣悄無聲息的落地,他在樹下縮成了一團,本能而警惕的向四周張望著。頭頂樹枝上幾只小麻雀兒‘喳喳’叫了兩聲,阿雀笑了笑,懶洋洋的站了起來。

    借著朦朧的晨光,可以看到阿雀清秀的面孔上,兩條長眉猶如兩柄長而細的利劍,斜斜的插向了鬢角。本來頗為英朗的長眉,卻硬是被阿雀慵懶的笑容帶歪了氣質,懶散得好像兩條吃飽喝足的貓兒蜷縮在他的額頭上。

    再次打了個呵欠,阿雀穿過樹林,來到了官道上。

    回頭向虎牙口的方向望了望,阿雀低聲笑罵了起來:“一群殺胚,嚇,這血腥味,隔著二十幾裡地都能聞到。為了點不能吃、不能喝的金子,至於麼?”

    活動了一下身體,用力抓亂了發髻,長發胡亂的披散了下來,阿雀撕開了身上的緊身勁裝,又拔出匕首在衣衫上切開了幾條長長的裂口,整個人在黃沙鋪成的官道上打了兩個滾,頓時變得無比的狼狽。

    ‘咚’的一聲鐘鳴,乢州城上空淡淡的一層光幕悄然撤去,四方城門的城門樓子上傳來了城門官悠長的呼喝聲。就聽‘卡啦啦’一陣鐵鏈摩擦聲響起,乢州城的四方城門同時開啟。

    阿雀氣喘吁吁的順著官道狂奔了過來,乢州城的南門還沒完全開啟,他就一頭撞了進去,差點撞在了幾個州兵駭然挺起的槍尖上。

    “什麼人?做什麼?做什麼?大清早的想死麼?”一大早的被阿雀嚇了一大跳,看守城門的州兵們氣急敗壞的呼喝起來。

    “報官,報官!”阿雀面孔扭曲,兩條長眉殺氣騰騰的在他清秀的面孔上跳動著,他氣急敗壞又帶著幾分驚慌之色的大聲嘶吼著:“報官,報官,殺人啦,打劫啦,俺們的金子被人劫了啊!”

    一把推開了幾根頂著胸口的長槍,阿雀一路大吼大叫的順著大道向城內奔去。

    南門內的大街兩側,好些剛剛打開店鋪大門的伙計激動而又好奇的探出了大半個身體,瞪大了眼睛死死的盯著阿雀。報官?殺人了?打劫了?啊呀,今兒個一整天就有談資了!

    那些鬼鬼祟祟的人影幾乎同時笑了起來!

    他們都認得楚天身邊兩大鐵杆之一的阿雀,一大早的,衣衫襤褸、渾身髒兮兮的阿雀跑進乢州城大叫大嚷的要去‘報官’!

    好幾個人猛地一跺腳,用力的握拳揮動了一下手臂。

    嘿,怕不是自家主人籌措的那件事情成了?那可是一萬五千兩赤金啊!

    好些人轉過身撒腿就往自家主子的宅邸跑去,一邊快步小跑,這些人還要強行壓制臉上的笑容,更要藏頭縮尾的,不讓旁邊人發現自己的‘異動’,他們也實在是忍得辛苦。

    南門上方的城門樓子裡,一名身穿青色長衫的中年文士推開一扇窗子,微笑著看著狂奔的阿雀背影,欣喜的點了點頭:“速速去稟告太守大人,李都尉和趙校尉成了事了!”

    兩個青衣小打扮的常隨就忙跑下城門樓子,跳上早已預備好的兩匹大花馬,繞路向太守府奔去。

    阿雀氣喘吁吁的順著大道狂奔,一邊跑,他一邊歇斯底裡的大吼大叫:“報官,報官,殺人啦,打劫啦,死了好多人,好多人都被殺了,天哪,死了這麼多人!金子,金子,我家大哥的金子被搶了,一萬五千兩黃澄澄的金子啊!”

    乢州城內求生活的苦哈哈多,無論是賣肉的屠夫、做早點攤的小販,又或者收夜香的糞頭,倒垃圾的淨夫,乃至各家各戶出門采辦的管事下人,還有從各大衙門值夜剛剛下班的捕快、衙役、文書公人等等,好些人聚集在街頭巷角,喝豆漿、吃面條、啃燒餅、灌餛飩,一個個正忙乎著。

    阿雀一路狂奔而過,好些市井街頭廝混的好漢一眼認出了他。

    “雀哥兒,來碗餛飩?”

    “嚇,別叫他,看他這模樣,出事情了!”

    “能有啥事體?啥事體?莫非,楚檔頭的金子被人劫了?”

    “若是被人劫了,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嚇,一萬多兩金子,楚檔頭區區一魚行檔頭,哪裡有保住的力量?”

    “嘖,看雀哥兒這模樣,這得死了多少人?”

    漸漸地,就有喜歡看熱鬧的市井閑人往早餐攤子上丟幾個大錢,興致勃勃的跟在了阿雀身後一路小跑。

    逐漸的,就有三五十個閑漢跟在了阿雀身後,一路喧嘩著來到了乢州太守府前。

    朱漆的大門上打滿了金色的門釘,左右矗立著兩尊三丈高的獨角狻猊石雕,大門兩側一字兒排開了二十四名身披純銀甲胄的魁偉軍漢,手中鍍金的長戈在晨光中散發出淡淡光芒。

    遠遠看著一大群閑漢跟著阿雀跑了過來,一名軍漢猛地上前了一步,指著阿雀等人厲聲喝道:“太守府重地,一群腌臜潑才焉敢放肆?退下,否則一個個抓了全部打死!”

    ‘嗡’的一聲,二十四名軍漢整齊劃一的手持長戈狠狠向前虛刺了一下。長戈破風,發出‘嗡嗡’悶響,聲勢煞是驚人。除了阿雀,其他的閑人紛紛停在了十幾丈外的街道上,不敢再上前一步。

    阿雀氣喘吁吁的向前跑了兩步,腳下一絆,無比狼狽的摔了一跤,連滾帶爬的向前翻了七八步遠,他喘著氣爬了起來,看著那些軍漢大聲道:“俺不是來搗亂的,俺是來報官的!”

    剛才發話的軍漢指著阿雀厲聲喝道:“報官?太守府豈是你報官的地方?有何冤情,去乢州各處衙門去,太守大人主管一州軍政大事,你這廝有何事情,膽敢驚動太守?”

    阿雀也不吭聲,他大踏步的向太守府大門右側的一尊銅鼓跑去。
作者: k8813849    時間: 2017-4-19 03:09 AM

第十九章 驚龍鼓聲響起(2)

    二十四個軍漢眼睜睜的看著阿雀跑向那銅鼓,卻硬是沒一個敢吭聲阻攔的。那銅鼓下方的底座是一尊螭龍,上面的銅鼓直徑足足八尺,鼓身上密密麻麻的文字,正是全本的《大晉律》!

    這是‘驚龍鼓’,大晉所有的官府衙門口都有這麼一尊銅鼓,大小規格不一,但是規矩都是一般無二。一旦驚龍鼓被敲響,衙門的主官不管你在做什麼事情,都必須親自出面審查案情。

    就算是大晉皇宮門前的驚龍鼓若是被敲響,大晉皇帝哪怕正在睡覺,也得趕緊升殿理事,這是大晉開國太祖皇帝立下的規矩,天下無人膽敢違逆。

    當然,如果有人膽敢無事胡亂敲響驚龍鼓,那後果也非常嚴重,輕則重打一百殺威棒,重則刺配、流放、充軍,乃至斬首示眾都曾經有過的。

    阿雀來到驚龍鼓前,抓起沉甸甸的青銅鼓錘,用力砸在了驚龍鼓上。

    驚龍鼓的鼓架上一縷縷宛如雷霆的紋路驟然亮起,‘咚’的一聲巨響震得百丈內的地面都晃悠了一下,一圈肉眼可見的白色氣爆從驚龍鼓上噴薄而出,阿雀怪叫一聲,被巨大的鼓聲震得向後飛出了十幾丈,狼狽無比的摔倒在地連連翻滾。

    大門口二十四名軍漢也被驚龍鼓巨大的響動震得面孔發白,狼狽無比的杵著長戈,勉強穩住了身形。

    那些跟著阿雀來看熱鬧的閑漢齊聲驚呼,驚龍鼓上白色氣爆席卷而來,三五十條閑漢怪叫一聲,猶如滾地葫蘆一樣被衝得滿地亂滾,好幾個閑漢的腦袋撞在了磚塊棱角上,撞得頭破血流哭喊不絕。

    太守府內,乢州太守司馬追風起了個大早。

    在院子裡打了一套養身拳法,活絡了一下身體,做完每日必備的修煉早課後,叫侍女燒了香湯,舒舒服服的洗了一個澡,又用了一頓格外精致的早餐。

    渾身暖洋洋極其愜意、五髒六腑都極妥帖享受的司馬追風站在太守府後花園裡,笑呵呵的看著自家的幾個小妾笑語盈盈的抱著幾只長毛綠眼貓兒嬉戲打鬧。

    司馬追風心情極好,好得不得了的那種好。

    司馬氏乃大晉望族,乃大晉開國世家,真正的鐘鳴鼎食豪族。

    作為司馬氏當代司馬八駿之一的司馬追風,才學方面自然是一等一的厲害,更有一番不弱於人的建功立業的心思。故而以司馬追風的出身,他巴巴的來到了乢州,力求做一番功業出來。

    奈何這乢州的復雜程度,卻遠超司馬追風的想像。

    不提其他外部因素,單單一個風流半乢州的楚氏,就逼得司馬追風束手束腳難有作為。

    好幾年的恩怨糾纏下來,楚氏已經是司馬追風的眼中釘、肉中刺,恨不得滅其滿門而後快。奈何楚氏這條地頭蛇勢力太強,硬是讓司馬追風無可奈何。

    憋了幾年的火氣,這一次總算是找到了瀉火的機會。

    “周流雲,周學士!”司馬追風笑得格外燦爛,心情也是極其的愉悅:“你白鷺書院好大的胃口,居然看中了吾的太守之位,真當我司馬氏是好惹的麼?”

    “你回轉乢州不過數日功夫,就和凌氏沆瀣一氣,難不成,你還妄圖一口將吾的太守之位,還有楚氏偌大的家業一口吞下?真個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哈!”

    “且看這次,吾取了那一萬五千兩赤金,你凌氏心痛不心痛!吾滅了你凌氏的數百鐵甲私兵,你周流雲是何等感受!”司馬追風笑著端起一盞香茶,慢條斯理的品了一口:“馥郁雋永,果然好茶,果然好水,果然好火候!”

    雙手端著茶盞,司馬追風笑看著幾個追逐嬉戲的小妾,慢悠悠的感慨道:“只是這唯一讓吾看不透的就是,你周流雲眼巴巴的回了乢州,第一個找上王麒校尉,卻是為何?那王麒手中,有什麼值得你下手的好東西麼?”

    正在思忖中,‘咚’的一聲巨響,驚龍鼓聲猶如雷霆炸響,震得太守府後花園的池水無風掀起了半尺浪花,一條條黑的、白的、紅的,色澤艷麗、體型富態的大錦鯉嚇得從池水中竄了起來,好幾條珍貴的錦鯉一腦袋杵在了池塘邊的嶙峋湖石上,撞得腦漿崩裂慘死當場。

    司馬追風的幾個小妾被炸響的鼓聲嚇得身體一哆嗦,手中抱著的綠眼貓兒‘嗷嗚’一聲怪叫暴跳而起,鋒利的爪子狠狠的劃過她們的手臂,當即就有血水滲了出來。

    幾個生得花容月貌的小妾一跤摔倒在青苔斑斑的花園小道上,哭哭啼啼的看向了司馬追風。

    司馬追風也被突然炸響的鼓聲嚇得渾身一哆嗦,一團紅光在他掌心一閃而過,‘嗤’的一聲一盞香茶連同茶葉都瞬間蒸發,沒有一絲殘渣留下。

    “什,什麼東西?”司馬追風清臒的面孔微微扭曲,怒聲呵斥道:“什麼動靜?”

    一名身穿黑色長衫,面容枯瘦的老人快步來到司馬追風身後,恭謹的回稟道:“老爺,前面傳來的消息,那個魚行檔頭楚天的屬下,名叫阿雀的敲響了驚龍鼓,說是要報官哩。”

    老人的眼皮一翻,深邃的眸子裡閃過一團綠油油的詭譎幽光:“嘻,聽看門的護衛說,那阿雀口口聲聲說什麼殺人了,死了好多人,楚天的金子被人奪走了。”

    “楚天的金子被人奪走了,殺人了,死了好多人?”司馬追風呆了呆,然後‘哈哈’一聲大笑:“李嘯鯪不愧吾對他的看重,這事體,辦得漂亮,辦得干淨利落!”

    將茶盞放在身邊花容失色的侍女手中,司馬追風突然皺起了眉頭:“怎生搞的?怎麼還留了活口來報官呢?李嘯鯪實在是太不小心了,怎麼能留下活口?哼,看來,他頗有點恃寵而驕,吾得好好敲打敲打他才行,辦事如此拖泥帶水,以後還怎麼敢讓他承擔重任?”

    黑衣老人笑了笑,不吭聲。

    司馬追風慢條斯理的拍了拍身上長衫,淡淡的說道:“罷了,升堂罷,吾怎麼也是乢州太守,這等案子,也該出面問詢一二。”
作者: k8813849    時間: 2017-4-19 03:10 AM

第二十章 福禍任你自選(1)

    驚龍鼓驟響的一瞬間,楚天從夢中驚醒。

    他努力想要睜開眼睛,眼皮就好像被漿糊刷了厚厚一層,怎麼用力都無法睜開眼皮。

    驚駭下,楚天伸出雙手,用力的在臉上抓了一把。手臂的活動也變得滯澀了許多,楚天感覺到,他手臂上好像蒙上了一層厚厚的死皮,手臂一動,死皮破裂開,居然發出了沉悶的響聲。

    指尖在臉上碰到了一層厚厚的痂殼,楚天用力一抓,一層厚殼應手而起,眼皮迅速睜開。

    一骨碌翻身而起,楚天低頭向自己身上看了一眼,頓時皺起了眉頭。他渾身上下都蒙上了一層黃豆厚的血殼,黑色混雜著淡紅色的血殼腥氣撲鼻,更有一股污濁的惡臭,熏得楚天差點昏厥。

    隨手一抹胸口,十八年來一直掛在胸前銀色鏈條上的那個小小的玉石枕頭,果真一如夢中感覺消失不見了。楚天有點出神的低頭看了看胸口上空蕩蕩的銀色鏈條,沉默了一會兒,一把掀開了後窗,一溜煙的竄出了屋子。

    順著演武場的後門出了宅子,沿著草木淹沒的小道來到了江邊,楚天小心站在齊膝蓋的江水中,將身上的血痂一點點的清洗干淨。

    厚厚的血痂化為一道渾濁的污水融入江水,幾個翻卷就不見了蹤影。

    這時候,楚天才顧得上感知身體的變化,他站在江水中,微微閉目凝神,就感受到了渾身上下一種前所未有的輕松感。

    好像負重爬山的挑夫丟下了數千斤的重擔,好像殼中的小鳥終於破開了厚厚的蛋殼,又好像種子終於破開種皮,一點綠芽在清風中搖晃,感受到了世間的陽光雨露。

    輕松,自在,逍遙,歡喜,一種發自內心、源自每個細胞的大歡喜、大快樂滿盈,楚天張開雙臂,猶如要擁抱整條白蟒江,極力的伸展身體。

    一股熱氣從丹田而起,瞬間流遍了全身所有的經絡。

    楚天驀然受到了極大的驚嚇,丹田中的熱氣是他這些年辛苦打熬出的全部修為。他在紅姑那裡打了埋伏,用紅姑的量天尺測定修為,他只有標准八十年的武元修為。

    實際上,楚天真正的武元修為已經達到了一百八十年,恰恰標准三甲子修為的武元。

    三甲子修為,楚天奇經八脈和十二正經都只打通了一半,附近的旁支經絡的浸潤、打通,更是還沒有影子的事情。每日裡他運功修煉時,武元路過那些還沒打通的奇經八脈、十二正經、旁支經絡,都會感到極大的晦澀感甚至是刺痛感。

    此刻丹田中武元綿綿而生,猶如一道溫泉暢快異常的流轉全身,隨心所欲、無所不達。

    楚天體內的經絡,一如一條條亮銀色的寬敞隧道,居然全部開辟暢通,再無一絲一毫的阻礙。武元愜意的在這些經絡中穿梭,短短五分之一刻鐘的功夫,他就完成了一次完整的大周天搬運。

    而往日早課,一次並不完整的大周天搬運,楚天都要耗費足足一刻鐘。

    一絲絲涼氣不斷順著皮膚鑽進體內,武元流過渾身經絡的同時,這些涼氣就自然而然的融入了武元中,在丹田中轉了三圈後,就化為自身修為沉澱了下來。

    這感覺,比起楚天服用‘豹胎丹’後潛心修煉,豹胎丹藥力不斷沉澱功力快速增長也只是慢了一半。

    “你究竟,是什麼來歷!”

    楚天赤著身體站在江水中,手指用力抓住了胸前的銀色鏈條。

    那玉石小枕頭已經不知去向,那夢中的‘江馗’也隨之煙消雲散,至於‘江馗’口中的‘我’,楚天更是不知道他是何等人物。

    ‘我’親手煉制了玉石小枕,制定了那樣苛刻的傳承考驗,九代單傳加上十八年的噩夢折磨,那夢中的‘江馗’,應該說就是玉石小枕的化身,他忠誠的履行了‘我’設定的考驗條件,最終挑選出了楚天這個幸運兒。

    沒有留下任何廢話,更沒有對楚天有任何的質疑、任何的盤問,他留下了一門來路不明的傳承後,就和他的本體小枕一樣煙消雲散,沒有留下任何存在過的蛛絲馬跡。

    “你並非‘武道’傳承,卻讓我變成了疑似虎爹所說的‘天武之體’,通體經絡暢通,練功事半功倍,這只是你附帶的功效。那麼,你留下的傳承正本,又是多麼的驚天動地、光耀古今?”

    楚天看著滾滾流淌的白蟒江水,猶豫了一會兒,突然爽朗一笑,全部心神都向眉心集中了過去。

    無邊的灰色霧氣中,直徑丈許的圓形空間中,一盞造型古樸的灰白色石燈靜靜的懸浮在正中。

    石燈的造型極其簡單,上方的燈盞是一個巴掌大小的淺底圓碗,下面是一根拇指粗細的圓柱,再下方是一個小小的圓台底座,整個燈盞高一尺二寸,燈盞正中一點比綠豆還小的燈火靜靜的燃燒著。

    在那小小的綠豆大小的燈火上空,靜靜的懸浮著數千枚拇指大小的龍頭鳳尾金箓神章。

    這些金箓神章楚天見所未見,聞所未聞,與其說它們是某種字跡,不如說它們是某種玄奧的智慧結晶,某種精妙絕倫的藝術品,或者是某種大道軌跡直接在靈魂中投射的投影。

    每一枚金箓神章起手筆畫都是一枚活靈活現栩栩如生的金色龍頭,那精巧纖細、細致入微的龍頭宛如活物,龍眼開合、龍須搖擺,龍口中更有絲絲金光紫氣噴出,端的驚人。

    金箓神章收筆的最後一筆,定然是一條或者兩條或者三條,最多可達九條朱紅色的鳳尾。鳳尾主色朱紅,邊緣隱隱有七彩毫光縈繞,仔細看去,每一條鳳尾都宛如活物輕輕搖曳,散發出的氣息神異、古樸,讓人不自覺的沉浸其中。

    龍頭、鳳尾之間的金箓神章本體,則是金色、赤色相互滲透、相互融合,金、紅二色神光熠熠生輝。

    金箓神章本體無論筆畫多少,它們並非平面字體,而是結構復雜的立體文字。巧奪天工、美輪美奐的金箓神章靜靜的懸浮在楚天面前,每一枚金箓神章都似乎隱藏了絕大的奧秘。
作者: k8813849    時間: 2017-4-19 03:11 AM

第二十章 福禍任你自選(2)

    一絲絲紫氣不斷從金箓神章中噴出,化為一團團細小的雲霞圍繞著金箓神章緩緩旋轉。

    楚天靜靜的看著這輝煌數千言的金箓神章,心中卻有一絲明悟,只要他‘伸手’觸及了任何一枚金箓神章,他就能真正獲取那夢中人留下的傳承。

    只是傳承微不足道的捎帶恩澤,就讓楚天通體經絡暢通,修煉速度暴漲,懷疑成為了傳說中最適合武道修煉的‘天武之體’。那麼這份真正的傳承,他又蘊藏了何等可怕、玄奧的天機奧秘?

    楚天驀然向前走了一步,伸手向一枚金箓神章抓去。

    一個恢弘如雷鳴,聽不清男女老少,也聽不出任何情緒變化的聲音突然在楚天耳邊炸響:“得我傳承,福禍莫怨!縱粉身碎骨,魂飛魄散,縱萬劫萬世,永不超生!爾,不得怨我!”

    聽了這話,楚天笑了,一把抓住了距離他最近的那枚金箓神章。

    “既然留下了傳承,還用了這麼苛刻的條件戲弄人,還裝這幌子嚇人作甚?我來了,我得了,一切因果,我受了。”楚天笑著說道:“難不成,還能被你這一句留言給嚇住?”

    虛空中一聲感慨莫名的輕嘆傳來,數千金箓神章化為一道道流光,帶著沉悶如雷的巨響聲撞了過來,徹底和楚天融為一體。一股浩大的信息被楚天接收,他輕輕念誦道:“《大夢神典》?教人做夢的功法?膽敢以‘神’冠名,來路想來不凡,只是這‘大夢’二字,值得商酌。”

    白蟒江邊,楚天宅子後面荒僻無人的江濱小道盡頭,楚天盤膝而坐,脖子以下的身體都沉在了江水中,開始生平第一次按照《大夢神典》中記載的秘法,開始了第一境‘幽風’境的修煉。

    經過了十八年噩夢折騰,比常人強大十倍有余的靈魂力量在楚天眉心神竅中化為一團淡淡的水汽。灰蒙蒙的神竅中,響起了楚天吟誦金箓神章的聲音。

    雖然不認識那些金箓神章,偏偏楚天就明白了它們的蘊意。

    一聲聲大道倫音在神竅中炸響,猶如驚蟄的春雷,楚天每念誦一遍金箓神章,神竅中灰蒙蒙的霧氣就悄然的顫抖一下,向外圍退縮微不足道的一絲距離。

    每一遍金箓神章念誦完成,楚天靈魂所化的水汽就會悄然顫抖一下,性質發生某些奇異的變化。

    灰色霧氣正中小小的圓形空間中,石質燈盞中那點黯淡的燈火,也會悄然壯大一點,放出的幽幽光芒也就略微加強了一絲半點。

    隨著楚天的修煉,他身邊的江水表面突然有一絲絲細小的波紋憑空出現。

    就好像有一縷縷極其細微的幽風從楚天的毛孔中噴了出來,輕柔的拂過了水面。

    這樣細小的波紋最初只在楚天身體四周三尺內出現,漸漸地,波紋就擴散到了三丈開外。以楚天的身體為圓心,半徑三丈內,江面上布滿了細小的、肉眼極難分辨的波紋。

    三丈範圍內,虛空中一絲絲涼氣猶如飛蛾撲火一般,在某種神異的力量驅動下,歡喜雀躍的向楚天的身體彙聚了過來。楚天體內的武元流動的速度加快了數倍,一絲絲涼氣不斷沉澱在武元中,經過丹田的轉化後,迅速化為楚天自身的武元修為。

    楚天的身上逐漸有高溫湧出,四周水面上逐漸蕩起了一層淡淡的白色水汽。

    楚天的身體和面孔被白色水汽遮蓋,面孔變得朦朦朧朧的,他身上逐漸籠上了一層神秘莫測的氣息。

    東邊地平線上,朝陽初升,無數道紅光灑遍天地,紅光順著白蟒江水一路滑過,照在了楚天的身上,同時也照在了乢州城的千家萬戶瓦頂上,更照在了乢山書院寬敞整潔的院落書舍上。

    清淨、整潔的院落裡,兩株千年老鐵梅的樹蔭下,周流雲席地而坐,膝蓋上擱著一張古色斑斕的瑤琴,雙手虛撫琴弦,輕輕的搖頭晃腦。

    他並沒有叩響琴弦,但是在他的心中,他已經如此彈奏一曲曲動人的古樂整整一個通宵。

    此刻他彈奏的正是一曲慷慨激昂的戰曲,曲調正演繹到了最巔峰的妙境,伴隨著心中激昂的曲聲,周流雲好似看到了楚天被五馬分屍,血淋淋的肢體被胡亂的棄之荒野,被野狼、豺狗分食。

    俊朗的臉蛋驟然扭曲,周流雲十指微微痙攣,指尖劃過空氣,發出細微的‘嗖嗖’聲響。

    白蟒江的前任魚檔頭周檔頭,周流雲的親生父親,固然他做了許多怙惡不悛、罪大惡極的事情,固然按照大晉律周檔頭也該得一個滿門抄斬的下場。

    他畢竟是周流雲的親生父親!

    他畢竟是掏空了儲蓄,將周流雲送去大晉京城求學的親生父親!

    他畢竟是滿臉歡笑,趴在地上做牛做馬,讓年幼的周流雲騎在他身上扮大馬的父親!

    他再是惡人,在周流雲心中,他是自己最慈祥、最可敬、最可親的父親,在周流雲心中,他是一個完美的人!

    “螻蟻一般的腌臜潑才,讓你死得太容易了!”周流雲的身體微微晃動著,在心中將那一曲古戰曲演繹得熱血淋漓:“真想按照大晉律,將你九族盡誅,將你千刀萬剮。只可惜,小不忍則亂大謀,大業當前,吾豈能和你這等螻蟻計較太多?”

    驟然感慨了一聲,周流雲猛地睜開眼,咬著牙低聲嘆道:“讓你死得太容易了!”

    一名身穿青色長衫的少年快步的走了過來,帶著一絲憤怒、一絲不解、一絲疑惑走到了周流雲面前,肅然向周流雲行了弟子大禮:“周師,那楚天的貼身伴當阿雀,剛剛去了太守府鳴鼓喊冤。聽他講,楚天的金子被人劫了,但是楚天和他一眾黨羽,似乎逃得了性命。”

    ‘翁’的一聲,周流雲膝蓋上瑤琴琴弦齊齊斷裂,無形力場籠罩了整個院落,兩株老鐵梅茂盛的葉片齊齊粉碎,化為大片綠雲縈繞頭頂。

    “楚天和他的一眾黨羽,逃得了性命?”周流雲雙手用力握拳,拳背上青筋一根根的鼓起。

    過了許久,周流雲突然笑了起來:“看來,這凌氏也不過如此,和他凌氏結親,似乎是吾吃虧了。可惜,可惜,楚氏十代單傳,只有一個公子,卻沒有年齡相當的小姐,真正可惜!”

    莫名的感慨了一通莫名的話,周流雲從袖子裡拔出了當日他強闖王麒府邸使用的方锏,隨手遞給了身邊侍立的一名白衣青年。

    “吾弟子,持吾秘術法器,去取了那楚天頭顱來!”

    “做得干淨些,連那楚天的一眾黨羽,不得放過。”

    “這次做得好,吾一力做主,傳授爾等白鷺書院《青冥祭雷經》入門雷印!”

    白衣青年狂喜,連同另外五名白衣青年齊齊跪倒在地,向周流雲大禮參拜。
作者: k8813849    時間: 2017-4-19 03:11 AM

第二十一章 白鷺書院的大晉俊彥(1)

    身如流雲,腳下空無一物,卻借著一陣輕柔的山風,柔柔飄上了梅雪精神樓。

    站在樓頂最高的飛檐頂部,背負雙手,周流雲帶著一絲淡然、一種萬事盡在掌握中的淺淺微笑,看著六名白衣弟子聯袂快步走出了乢山書院。

    “畢竟不過一市井腌臜貨!”絲毫不在意這話連帶自己的死鬼父親一並罵了進去,周流雲輕輕笑道:“吾弟子盡為大晉俊彥,殺汝猶如殺一豬狗爾!”

    從乢州城到白蟒江口,區區三十裡地,一路盡是寬敞的官道,六位意氣風發的白衣青年甩開大袖快步行走,腳下隱隱有一道清風縈繞,速度堪比奔馬。

    大晉白鷺書院,秘傳雷法冠絕天下,秘法體系中,風雷實為一體,白鷺書院的門人弟子修習雷法之前,首先入手的就是各種控風的秘術。無論長途奔襲還是短途衝刺,控風秘術都能發揮極大輔助功效。

    一路行來,短短一刻鐘功夫,幾人就到了虎牙口,就聽得無數人嘶聲驚呼,更有嘔吐聲、哭喊聲不斷傳來。

    昨夜爆發大戰的虎牙口一帶,此刻聚集了起碼有數百人。

    黃沙官道被鮮血染成了紫黑色,上千具屍身整整齊齊的碼放在官道兩側,路邊的黑松林中倒塌了上百顆大樹,碎裂的樹干、折斷的樹枝灑得滿地都是。

    無數進城的、出城的人,全都被虎牙口慘厲的景像震懾。

    好些人蹲在路邊嘔吐不已,更有人被慘狀嚇得放聲哭喊。

    幾個身穿絲綢袍服的男子在聲嘶力竭的呼喝‘報官、報官’,也有幾個滿面風霜、做勁裝打扮的護衛壯著膽子,小心翼翼的在那些屍身上仔細勘測。

    “這是什麼?這是,這是!”一名大概有五十多歲的老護衛突然從一株老樹上抓起了一塊鐵牌,帶著幾分驚慌、幾分恐懼的將其高高舉起:“蛟龍血浪牌,這是鎮三州的殺人令!”

    四周數百圍觀者‘嘩’的一聲驚呼,整齊劃一的向後倒退了好幾步,一個個面色慘白被嚇得不輕。

    那些蹲在路邊嘔吐的行人更是嚇得嘶聲怪叫,一個個連滾帶爬的向乢州城方向跑去,極力用最快的速度逃離現場。

    “鎮三州來了,鎮三州來乢州了!”幾個身穿錦緞袍服的男子聲嘶力竭的尖叫著,狼狽的帶著一群護衛倉皇的趕著馬車、騎著坐騎逃向乢州城。

    這些人一個個惶惶然猶如漏網之魚,渾身戰栗、面色慘白,顯然已經被‘鎮三州’的名號嚇破了膽子!

    六個白衣青年靜靜的站在不遠處,看著那整整齊齊碼放在路邊的屍體,眼角余光不屑的掃過那些逃竄的路人。

    “鎮三州?這一家巨寇大名,這幾日聽得耳朵裡繭子都起來了。”

    “區區草寇,無非乢州、岷州、邙州地方州府無能,令其做大。”

    一名白衣青年輕蔑的笑了笑,言語之間滿是不屑之意。

    鎮三州的名號,他們追隨周流雲回返乢州,短短幾天的時間已經聽到了好多次。鎮三州今天做了什麼大事,昨天又惹了什麼是非,今天哪家巨商的商隊被他們收了過路稅,昨兒個又是哪家大地主被他勒索了一筆糧草。

    一如其名,鎮三州這伙巨寇,實實在在威震三州,讓乢州、岷州、邙州三州的官民奈何不得。

    只是在周流雲的這些弟子看來,所謂的鎮三州,不過是地方草寇,實在是因為地方官府無能,這才讓他們有了今日的聲勢。出身大晉京城大戶人家的他們,哪裡看得起這些窮鄉僻壤的小小賊寇?

    “鎮三州這群草寇,居然敢逼近乢州城不到三十裡殺人劫掠,可見這乢州太守實在是屍位素餐之輩。”

    又一白衣青年輕蔑的冷笑道:“司馬追風無能之輩,竊據乢州太守之位多年,也該退位讓賢矣!”

    幾個白衣青年頓時滿心開懷的笑了起來,他們看著這滿地的屍體,只覺這每一具屍體都是一記沉甸甸的耳光,狠狠的抽在了司馬追風的臉上。

    每一具屍體,都是一道催命符,逼著司馬追風退位,讓他們追隨的老師周流雲上位!

    “休要管閑事,先將周師吩咐的事情辦好。前面幾裡地,就是白蟒江口哩!”領頭的白衣青年輕蔑一笑,帶著五個同門師兄弟繞路黑松林,繞過了虎牙口,快步奔向白蟒江魚市。

    來自大晉京城,出身大戶人家,從小養尊處優從未吃過虧、上過當的幾位大晉俊彥,沒有一個人將這些屍體和昨天的事情聯系起來。

    一塊鎮三州的‘殺人令’,完全引開了他們的注意力。

    他們只把這件事情當做了一件普通的盜匪劫掠殺人案,沒有一個人想到,這上千具屍體中不僅有數百州兵精銳,就連他們周師周流雲即將結親的凌氏,也有四百精銳盡喪其中。

    白蟒江魚市,楚天的那座院子外,一條老狗懶洋洋的趴在院門口曬太陽。

    四周寂靜無人,大清早的功夫,魚市裡的男女都在碼頭附近忙活,就連剛能行走的娃娃、年老體衰的老人,也都跑去了碼頭上尋摸活計。

    六個白衣青年一字兒排開站在院門外,趾高氣揚的向四周打量著。

    魚市中,除開楚天占據的這棟三進大院子,周邊的屋舍盡是籬笆小院、茅頂小屋,間或有一些青磚碧瓦的小平房,這就是家裡經濟很不錯的殷實人家。

    “邊荒之州,果然是凋零殘破得厲害。”領頭的白衣青年厭惡的看了一眼四周景致,輕輕的搖了搖頭。

    “乢州固然位屬邊荒之州,卻是周師出身之地,怎能用凋零殘破形容?”又一個白衣青年搖頭晃腦的感慨贊嘆了一聲,言語中隱隱有影射自家師兄不尊敬周流雲出身的意思。

    領頭的白衣青年激靈靈打了個哆嗦,他帶著一絲怨恨看了一眼剛剛說話的同門,很是嚴肅的點了點頭:“此話確然,單看眼前這棟宅子就有萬千氣像,不愧是周師祖宅,奈何被宵小占據!吾李謙不才,忝為周師大弟子,當為周師除去心頭這口惡氣。”
作者: k8813849    時間: 2017-4-19 03:12 AM

第二十一章 白鷺書院的大晉俊彥(2)

    冷哼一聲,李謙大袖一揮,‘呼’的一聲,一道惡風從他袖子裡噴出,卷起院子門口趴著的老狗,將其一把丟出了十幾丈外。老狗一頭撞在了一塊大石上,撞得頭顱粉碎血漿四濺,清冽的晨風中就驀然多了一絲血腥氣味。

    “還請諸位師弟同心協力則個!”李謙目光深沉的向五個師弟看了一眼,隨後向剛剛開口影射自己的白衣青年一指:“趙廓師弟,師兄知你劍法精熟,還請你打個先鋒。”

    趙廓臉色微微一抽,他干笑了一聲,大袖一甩,一抹寒光從袖子裡噴出,他緊握一柄三尺青鋒,一聲輕喝向前急衝了幾步,一劍斬在了楚天的院門上。

    ‘嗤嗤’聲響,厚重的院門猶如紙片一般被撕開,幾塊殘破的院門重重砸在了地上,大片灰塵噴灑了出來。趙廓左手背在身後掐了一個古怪的印訣,步伐輕快猶如蜻蜓點水,手中長劍寒光噴吐,劃出一道劍弧護住全身,快速的闖進了院子。

    劍鋒破風聲連續響起了七八聲,趙廓衝進院子,迅速向四面八方分別劈出了幾劍,這才驚異出聲:“噫?怎麼一個人都沒有?”

    李謙和幾個師弟就同時笑了起來:“趙廓師弟,區區一個魚行檔頭,手下最多有三五個敢拼命的市井打手,你怎麼就這麼小心?連應付同級敵人圍攻的‘夜戰八方劍勢’都施展了出來?”

    趙廓的臉色就變得有點難看,他的確是有點小心過頭了。

    悻悻然收起劍勢,趙廓冷聲道:“師兄,周師有雲,猛虎搏兔,當用全力,師弟不過是恪守周師教訓罷了。”

    ‘當啷’一聲響,一個面皮微黑,生得大手大腳的婦人拎著一個碩大的籮筐從一間側房內走了出來,見到闖入院子的李謙、趙廓等人,婦人吃了一驚,手中籮筐重重落地,幾個碗碟摔了出來砸得粉碎。

    “來人啊,進賊了!青天白日的,你們一個個穿得人模人樣,長得細皮嫩肉的,闖進良民家做賊!”

    這婦人是楚天等人從魚市裡請的廚娘,平日裡專門負責燒菜洗碗諸般雜事。一大早的,楚天手下的一群漢子依舊去魚市碼頭了,這婦人剛剛收拾妥當,就迎面撞上了李謙一行。

    “呱噪!”李謙皺起了眉頭,手一抬,一道惡風從他袖子裡席卷而出,婦人驚叫一聲被惡風卷起了七八丈高,重重的摔在了院子角落裡,額角撞上了一塊凸起的磚棱,腦漿迸出,顯然不活了。

    “鄉野拙婦,生得如斯醜陋榔槺,簡直污人耳目!”李謙厭惡的看了一眼身體還在抽搐的婦人,輕輕的哼了一聲。

    “師兄見慣了京城的溫香暖玉,自然對這些鄉野婦人沒什麼興致!”連同趙廓在內,幾個白衣青年同時笑了起來。

    李謙微微昂起了頭,帶著一絲傲然之色淡然道:“故,一如書院諸位學士所言,如此粗苯男女,當如豬狗,任憑吾等驅策。吾等乃勞心之人,當為人上人;爾等勞力之人,當為人下人;人上之人,御人;人下之人,御於人。”

    趙廓看了一眼腦部不斷噴出血來的婦人屍體,淡然笑道:“師兄所言極是,只是這人下之人也要分出等級;這等粗苯醜陋的婦人,師弟卻是連御她的心情都沒有的。”

    幾個白衣青年越發笑得猖狂恣意,言笑之間渾然沒把這婦人性命當做一回事。

    言笑中,李謙、趙廓,還有另外四個白衣青年兩兩一組,快速的在楚天的這三進院落中搜了一個遍。

    幾聲慘嚎傳來,除了這廚娘,還有楚天聘用的兩個粗使僕婦,兩個端茶送水的小童僕盡被李謙斬殺。

    院子後門外,順著那條隱蔽的蜿蜒小道直到江邊,楚天靜靜的盤坐在江水中,身邊三丈之內的水面上,無數綠豆大小的小小漩渦無聲的旋轉著。

    洪亮如雷的巨大聲響在楚天的眉心神竅中綿綿炸開,灰蒙蒙的霧氣包裹中,直徑丈許的圓形空間內,小小的石燈上一團拳頭大小的淡淡光影逐漸亮起。

    楚天嘴角微微勾起,一絲若有若無的微笑在他臉上浮現。

    《大夢神典》果然玄妙無窮,楚天剛一上手,就已經大有裨益。

    盤坐在江水中,短短一小會兒的修煉,楚天的靈魂就穩固了許多,更增強了些許。更加奇妙的是,石燈的燈盞內,居然凝聚了一層淺淺的,比頭發絲大概厚上一層的‘燈油’。

    這就是楚天修煉《大夢神典》,修煉出的第一絲‘法力’。

    修煉武技,吞吐天地靈髓,淬煉骨肉精血,可得‘武元’,可以催動各種強大的武技。

    比之‘武元’,法力更加玄妙神秘,世間有無數關於‘法力’的神奇傳說,這是一種比‘武元’神秘百倍,強大百倍,更多了百倍妙用的神奇力量。

    世間修煉武技者何止億萬?

    億萬人中,能修煉秘術者,萬中無一。

    尋常人貿然修煉秘術,多七竅噴血、頭顱爆裂而亡,更有人精神崩潰淪為瘋子,或者僵臥床榻成為‘活死人’。

    就算資質絕佳之人,得到秘法真傳,有大能傳承秘法真印,沒有三五年苦功,也休想凝聚第一絲‘法力’!

    楚天修煉《大夢神典》,所耗不過短短一兩個時辰,就完成了其他人三五年苦功的功果。

    “嗯?這石燈上,居然還能這樣?幽風境第一境,可得‘天印’一枚?”楚天突然睜開眼,身邊三丈之內的江面上,細小如綠豆的漩渦旋轉速度悄然增長了一絲。

    “天地萬物,皆可為‘印’。以靈御印,可控萬物?”楚天興奮的笑了:“天地萬物,這可選的也太多了一些。第一枚天印,當用何物?”

    一枚枚金紅二色閃耀的金箓神章悄然閃現,猶如靈活的蝌蚪繞著石燈快速的盤旋飛舞。

    楚天沉吟片刻,終於下定了決定,他鎖定了其中一枚金箓神章,一聲輕喝,就見那金箓神章化為一道流光沒入石燈,燈盞上那一團淡淡的幽光向內一斂,一道青色的風痕印記在灰白色的燈盞上悄然浮現。

    三丈方圓內,江面上綠豆大小的漩渦驟然變得湍急了許多,小小的綠豆大的漩渦,悄然膨脹到了蠶豆大小,側耳傾聽,甚至能聽到漩渦旋轉時帶動空氣發出的‘颼颼’細響。

    身後小道盡頭,突然傳來了枯枝碎葉的斷裂聲。

    楚天一驚,收起功法,一把抓起身邊的衣衫快速套上。

    輕快的步伐聲傳來,幾個呼吸後,李謙、趙廓六人帶著一臉的殺氣,快步走到了江邊。

    “嚇,楚天,你原來躲在這裡!”一眼看到楚天,趙廓急忙搶出了幾步,一邊大聲呵斥,袖子裡劍光如風,‘唰唰’幾劍向楚天刺了過來。
作者: k8813849    時間: 2017-4-19 03:13 AM

第二十二章 秘法‘颶風’(1)

    趙廓突襲,在李謙看來,分明是搶功的行為!

    楚天區區魚檔頭,撐死學了三五招市井混混的散手拳法,很可能連‘武元’都沒能修出。

    作為白鷺書院的弟子,李謙、趙廓等人入門的基本條件除開年齡,其一就是百年的武元修為。以他們的實力擊殺楚天,無疑是大石砸雞蛋,一砸一個准兒!

    不僅李謙,其他四個白衣青年也心情郁悶的輕哼了一聲。

    趙廓聽到了幾位同門的冷哼聲,他放聲大笑,出劍的力道更加強了幾分。劍光撕裂空氣,發出裂帛聲響,劍尖上更有一道半尺長青光吐出,青光炸裂,化為一朵寒梅在空中綻放。

    大晉白鷺書院進階劍技《雪梅劍訣》,劍光如雪,劍氣分化如寒梅五出,劍勢險峻卻又清雅出塵,頗有白鷺書院主張的‘君子’風儀。

    楚天站在江水中,目光如刀飛快掃過了李謙等人。

    李謙手中長劍上還帶著絲絲血跡,他腳上的白色緞子靴面濺上了幾點血珠,血水漾開,就好像白色的雪地上掉落了幾朵血色的梅花。

    不出意外,外面院子裡有人殞命。

    看日頭的高度,楚天手下的那些大漢早已去了魚市碼頭主持魚市,被殺之人,只能是楚天聘用的那些僕婦下人。

    “你們,該死!”楚天輕嘯,右手一震,牛皮護臂中的青銅八面劍無聲無息的滑了出來。‘鏗鏘’幾聲響,楚天手中一道青光噴出,和趙廓的劍光激烈的對撞在一起。

    兩道青色劍光相互撞擊糾纏,發出刺耳的金屬摩擦聲。點點火星濺落,趙廓突然一聲驚呼,楚天步伐極其古怪的向前斜跨一步、再橫跨一步,手中青色劍光撞碎了猶如梅花一般炫目的五道寒光,徑直刺向了趙廓胸膛。

    楚天的劍勢極快、極狠,猶如重兵合圍中的謀國刺客,每一劍都有進無退,凜凜殺意幾乎凝成了實質。在楚天殺氣騰騰的劍勢面前,趙廓華美、冷峻的雪梅劍訣猶如柴刀下的嫩樹枝,只堅持了一彈指的時間就被粉碎。

    一道血劍噴出七八尺遠,楚天八面劍洞穿趙廓胸膛,明晃晃的劍鋒從他背後透了出來。

    趙廓面孔扭曲,帶著無邊的絕望和驚恐死死的盯著楚天。

    這步法,這劍術,怎可能是一個魚市的檔頭應有的手段?

    楚天胸膛隆起,看著面露驚恐之色的趙廓,一聲虎嘯噴出,肉眼可見一道白色氣爆從楚天嘴裡噴了出來,猶如投石機轟出的石彈重重砸在趙廓胸膛。

    趙廓一口血水噴起來一丈多高,身體如風中落葉,被楚天虎嘯聲轟得向後疾飛,沉甸甸的砸在了李謙的腳下。大片血水不斷從趙廓嘴裡噴出來,染得李謙潔白如雪的衣擺和靴子一片通紅。

    “殺他,報仇!”趙廓左手一把死死的扣住了李謙的腳脖子,聲嘶力竭的吼了一聲,身體劇烈的抽搐了一下,雙目圓睜倒在了地上,沒有了半點兒氣息。

    一股涼氣從李謙等人的腳底直衝腦門,他們整齊劃一的出劍對准了楚天,半晌沒說出話來。

    趙廓固然小氣,喜歡表現自己,所有人都清楚他的小心思,他一直想要壓過李謙,成為周流雲門下第一個得授真法雷印的大弟子。

    但是趙廓出身大晉巨商之族,鮮花著錦、烈火烹油都無法形容趙廓家族的豪富。他五歲奠基,九歲而有氣感,在無數靈藥的堆積下,趙廓十歲就修出了‘武元’。

    十歲而得‘武元’,正式躋身武道,這等資質堪稱‘優異’。趙廓家族欣喜若狂,小山一般的金銀不斷砸下,購買各種輔助修煉的丹藥、靈藥給趙廓灌了下去。

    年齡比李謙還要小了半歲,趙廓的武道修為卻是六個人當中最強的,不足二十歲的趙廓,足足有三百四十年的武元修為,在白鷺書院的數萬入門弟子中,這個年紀、這等修為也足以闖入前三百之列。

    如此修為,居然被楚天一劍擊殺!

    “你,楚天?白蟒江魚市檔頭?”李謙小心翼翼的看著楚天,帶著一絲驚懼的開口詢問。

    楚天揮動了一下八面劍,迅速將劍交給左手,用力的活動了一下右手,尤其是舒張了一下麻木、刺痛的右手五指。

    趙廓蓄力已久、純心突襲,剛剛一輪猛攻他用盡了全力。

    楚天倉促應戰,只來得及動用小半修為,兩人劍鋒一交錯,楚天手臂巨震,八面劍差點被趙廓震飛。

    幸好楚天自幼打熬力氣,一身鋼筋鐵骨幾乎是在藥罐子裡浸泡出來的,他勉強抓住了劍柄,更以匹夫劍直破中宮,將趙廓斬殺劍下。

    見李謙如此慎重的開口詢問,楚天樂得有時間舒緩筋骨。他很誠懇的回答道:“我,楚天,白蟒江魚市的檔頭。你是覺得,你的同伴死得太輕易了?”

    點點頭,楚天很認真的看著李謙說道:“他修為比我強了一大截,劍訣也極其精彩,顯然出自極其高明的傳承。但是他似乎從未和人拼命過?生死搏殺之時,他還帶著一絲賣弄的情緒,我卻是要和他拼命。”

    攤開雙手,楚天似笑非笑的說道:“所以,他死了,我活了下來。”

    李謙和四個同門悚然動容。

    趙廓帶著一絲賣弄的情緒?

    他們心中何曾不是如此?他們只把這次的任務當做游山玩水一般愜意,只以為一出手就能手到擒來。

    剛才若非趙廓搶先出手,如果出手的是他們,那麼結果會有什麼兩樣麼?

    冷汗潺潺而下,李謙覺得自己渾身的肉都僵硬了。

    如果剛才是他親自出手,那麼他和趙廓的結局不會有任何兩樣。他同樣存了一絲賣弄的心思,他同樣沒把楚天當一回事,他若出手,定然也會被楚天一劍斬殺。

    深吸了一口氣,收起了心中的所有輕敵情緒,李謙沉聲說道:“諸位師弟當心,此獠凶殘狠毒,並非易於之輩。他以無恥手段暗算了趙廓師弟,這個仇,我們一定要報,否則我們還有何等臉面去見周師?”

    楚天悄步向後退了兩步,退到了江水齊腰深的地方。
作者: k8813849    時間: 2017-4-19 03:13 AM

第二十二章 秘法‘颶風’(2)

    沒有人,比他對附近的水情更熟悉的了,這方圓百多裡的江底情況,楚天早些年就摸得清清楚楚。

    腳踏一塊堅硬的江底大石,楚天看著李謙等人冷笑道:“周流雲的徒弟?你們把大晉律當成什麼?白日仗劍,強闖民宅,擅殺良民,你們行徑如同盜匪,個個都是殺頭的罪名!”

    李謙舉起手中長劍冷聲道:“大晉律?在乢州,我們代表的就是大晉律!你楚天勾結盜匪,殘害良民,吾等今日特來為民除害。楚天,看好這是什麼?”

    李謙手掌一翻,一塊鐵牌在他掌心翻了一下。借著陽光,楚天看清了鐵牌上的‘廷尉府’三字。

    楚天嘴角抽了抽,周流雲這次回轉乢州,居然還和廷尉府拉上了關系?廷尉府的人要說他們代表了大晉律,這話也說得有道理。只不過,廷尉府又怎的?

    “殺!”李謙手中長劍一揮,向四個師弟下了命令:“今日吾等已經丟人現眼,連趙廓師弟的性命都送在了這裡。若是不能斬殺此獠,我們根本無臉去見周師。”

    深吸了一口氣,李謙抖了抖左手長袖,咬著牙說道:“區區一魚檔頭,難不成還要我動用周師秘術法器?”

    陽光透過小道兩側大樹的枝葉照了下來,斑駁的陽光化為一道道粗粗細細的光線,凌亂的灑在了李謙等人身上。白衣如雪的他們同時舉起長劍,清一色的雪梅劍訣蕩起一道道清麗的劍光,五個人緊緊咬著牙,繃緊了臉,步伐堅定的向楚天殺來。

    白衣如雪,步伐如風,李謙五人猶如踏雪尋梅的雅士,帶著一身的風流飄逸衝出了小道,來到了江邊。

    楚天站在江水中,身形如山、心沉如水的看著五人。

    他所在的位置距離岸邊有兩丈多遠,李謙五人衝到了岸邊,只能一躍而起,長袍鼓起了江風,猶如五朵白雲冉冉向楚天罩了下來。

    “你們的周師,是豬麼?”看著凌空躍起向自己撲殺而來的李謙五人,楚天有點不可思議的笑罵起來。

    他身體一矮,猶如泥鰍一樣向下一鑽,‘哧溜’一聲順著江水就向外竄出了三丈多遠。李謙五人身形冉冉落下,五柄長劍向下一揮,劍光如雪紛紛墜落,將方才楚天所在的江面劃得支離破碎,楚天卻早就竄到了一旁,凌厲密集的劍光,沒能傷到楚天一根汗毛!

    李謙頭皮一炸,渾身汗毛豎起。

    白鷺書院的學士們,只傳授了李謙等人如何用最雍容、最瀟灑的姿勢出劍,如何在鬥劍之時保持自己的風度、保持白鷺書院的體面!

    那些高居朝堂的學士們,從沒有對李謙他們提起,如果他們揮劍的目標突然竄進了水裡該如何追擊。

    那些不近煙火的學士們,更不會向自己的弟子提起,若是他們十分瀟灑、萬分雍容的揮劍之後,腳下不是堅固的土地,而是一江濤濤江水時該做如何應對!

    李謙怒嘯一聲,左手大袖一揮,一道惡風從袖子裡衝出,卷起他的身體衝回了岸邊。

    另外四位書院弟子卻沒有李謙的應變之能,他們修煉秘術時日尚淺,也無法有足夠的風力將他們送回岸邊。他們狼狽無比的落在了江水中,‘啊呀’一聲,江水瞬間沒過了他們的脖頸。

    這一塊兒江面,除了剛才楚天立足之地,四周盡是松軟的爛泥底,不要看楚天站在那塊大石上,江水只在他腰間,那塊大石附近的江水足足有七八尺深。

    “師兄,救命!”四個白衣青年倉皇的在江水中掙扎著,一身的武道修為早就忘到了九霄雲外。

    江水撲到了他們的臉上,從他們的嘴裡、鼻孔裡灌了進去,他們的腳下是松軟的、粘稠的、有著極大吸力的爛泥底,他們不動還好,身體一動,雙腳就陷得越來越深。

    江水看似流速緩慢,實則衝擊力極大,四個人習慣了大晉京城周邊的小小河溝,何曾碰到過十萬莽荒中流出的這些蠻荒大江?

    李謙落在了江岸上,他還沒來得及喘口氣,就聽到了四個同門師弟的求救聲。

    他猛地抬起頭,就看到楚天猶如魚兒一樣沒入了水中,帶著一條清晰可見的水線向自家師弟衝了過去。

    “楚天,你狗膽!”李謙嚇得頭皮發炸,一時間亂了陣腳。

    死了一個趙廓,周流雲還有李謙身後的家族,還能頂住趙廓家族的壓力護住李謙。若是連這四位同樣出身大晉高門大戶的師弟也死在這裡,周流雲畢竟是白鷺書院的學士,他是不會有事的。可是他李謙麼,這輩子估計就沒什麼前途了。

    楚天心靜如水,一個猛子就到了四個狼狽掙扎的白衣青年身邊。

    他在水中睜開眼,毫不留情的一把抓住了一個白衣青年的腰帶,將他用力的拉進了水裡。

    這白衣青年在水中胡亂的掙扎著,毫無反抗之力的被楚天一把按到了江底。八面劍帶著森森寒光,毫不留情的洞穿了他的心口,楚天松開手任憑他溫熱的身體飄起,又將另外一個白衣青年拉了下來。

    眼看著江水中一道血水衝起,李謙嚇得魂飛天外,聲嘶力竭的尖叫著:“楚天,我們不僅僅是白鷺書院弟子,更是廷尉府所屬,你敢殺我師弟,你罪大惡極!”

    一個又一個白衣青年沉入水下,四道血水從江水中冒了出來。

    楚天從江水中探出了半截身體,穩穩的站在那裡叉腰看著李謙,一對兒眸子猶如天空星辰,亮晶晶的閃爍著寒光。

    “我不管你們是白鷺書院的弟子,或者是廷尉府的狗腿子。我只知道,殺人償命,欠債還錢!我楚天做事,從來最是公平不過。”

    “我沒招惹你們,你們跑來我的院子裡殺人,你們還想要殺我,這就是你們找死。殺一群自己找死的人,我有什麼不敢的。”

    冷笑看著滿臉鐵青的李謙,楚天傲然昂起了頭:“罪大惡極?啊呸,我楚天所作所為,自問理直氣壯、問心無愧,卻又何罪之有?”

    李謙死死咬著牙,面孔扭曲的看著楚天。

    血水不斷從江水中湧出,慢慢的,四具身穿白衣的軀體也漂了出來。

    李謙看著那四具一動不動順著江水向下流飄去的軀體,只覺眼前一陣陣發黑,腦殼裡一片空白。

    真個殺了?

    真個死了!

    這讓他如何交代?

    “楚天,今天不是你,就是我!”李謙亂了陣腳,他咬牙切齒的丟下手中長劍,雙手迅速結印,就聽四周‘颼颼’風聲穿林打葉而來,方圓十丈內枝葉搖晃,無數樹葉憑空掉落,被一股股強勁的潛勁絞成了粉碎。

    “秘術,颶風,殺!”李謙猛的一跺腳,雙手向前一放,一道水缸粗細的黑色風柱從他雙手之中噴出,在地面上劃出了一道深深的痕跡,呼嘯著向楚天卷了過來。

    彈指間,風柱就到了楚天面前不足三尺之地。

    楚天只覺胸膛一悶,面皮一陣劇痛,雙眼更是受到風力壓迫,眼珠差點炸碎。
作者: k8813849    時間: 2017-4-19 03:14 AM

第二十三章 有什麼不敢(1)

    黑色風柱當面襲來,凜冽罡風撕扯得楚天面皮生痛,眼珠更好似被巨力碾壓,痛得兩行熱淚噴出,眼前驟然一片漆黑,再也看不清任何東西。

    秘術,秘術!

    這就是秘術的威力!

    從李謙腳下一直到楚天面前,小道被撕開了一條深達數尺的溝渠,江面上更被撕開了一條深深的痕跡。大片水霧升騰而起,黑色的罡風猶如一條黑龍搖頭擺尾的撞向了楚天。

    裂帛聲響處,楚天身上衣衫被風柱帶起的罡風撕成了碎片,只有貼身的魚皮水靠堅韌異常,勉強抵擋著罡風的威力,被撕開了一條一條極細的裂痕。

    楚天長聲清嘯,手中青銅八面劍上一縷細細的青色光芒從劍柄急速亮起,迅速攀緣到了劍尖。他調動全身武元,孤注一擲投入八面劍中,狠狠向面前風柱一刺。

    青銅八面劍噴出一道尺許長青色劍罡,劍鋒劇烈震蕩,和黑色風柱急速的摩擦撞擊,發出刺耳的撕裂聲。劍罡一絲絲被風柱絞碎,楚天只覺五指劇痛,八面劍劇烈的震蕩著,震得他指尖皮肉絲絲裂開,很快露出了指尖白骨。

    ‘嗖’的一聲,楚天傾盡全力也把握不住八面劍,短劍脫手飛出,帶起一道青粼粼的劍光飛出十幾丈外,深深沒入了江邊一株合抱粗細的古樹上。

    黑色風柱急速靠近,凜冽罡風從四面襲來,逼得楚天身體動彈不得,只能被動的僵硬在原地迎接風柱的衝擊。

    李謙放聲獰笑,雙手結成印訣不斷催動秘術,額頭上大片冷汗不斷滲出,頭頂更有一絲絲白氣不斷升騰而起。

    白鷺書院以‘風雷’秘術聞名天下,李謙得傳‘颶風’法印,正式踏入秘法修習的門檻也就五六年時間,他積攢的法力並不雄厚。為了擊殺楚天,李謙已經耗盡了全力,法力急速消耗帶來的就是體力的快速流逝,更帶來了精神上的極大損耗!

    李謙覺得他就像磨盤中的豆子,颶風秘法正不斷的壓榨他的精氣神,好似要將他整個人徹底碾碎!

    再過一個呼吸的時間,若是不能擊殺楚天,李謙就會油盡燈枯癱瘓在地,再無任何反抗之力!

    黑色風柱幾乎已經撲到了楚天身上,急速旋轉的風柱帶起如刀罡風,‘嗖嗖’有聲的切割著楚天的身體。楚天的面頰上突然出現了幾條深可及骨的細細傷口,一縷縷鮮血不斷從傷口中噴出。

    “這就是秘術的力量!”面對要將自己絞碎的秘法颶風,楚天放聲大笑!

    從小到大,楚天身邊不乏掌控了玄妙力量的秘術師,他也多次見識過秘術的恐怖威力。但是真正的親身感受秘法之威,這還是第一次!

    真的很強大,真的難以抵擋。

    純粹的武道修為,果然難以對抗秘術之威。修為相當的情況下,一名秘術師,果然有著擊殺十倍以上武道高手的實力!

    楚天鼓蕩全身的武元,他的胸膛高高隆起,好像有一頭猙獰的怪獸要從他的胸膛中鑽出來。他緊閉雙眼,雙手護在小腹氣海前方,傾盡全力發出了一聲虎吼。

    ‘嗷嗚’一聲大吼猶如雷鳴,楚天身邊的江水轟然飛起,露出了三丈多寬的一塊兒江底。大片水霧飛濺,一道尺許厚的白色氣牆從楚天身邊席卷八方,狠狠的轟在了黑色風柱上。

    伴隨著刺耳的摩擦聲,黑色風柱和白色氣牆重重撞擊在一起。

    楚天胸膛一震劇痛,白色氣牆轟然粉碎崩塌,他踉蹌著向後倒退了好幾步,膝蓋以下深深沒入了江底爛泥。他大口大口的吐著血,狼狽的一直退到了身後江水中。

    李謙也是身體巨震,白色氣牆崩塌的瞬間,他也猶如被無形的重錘當面轟了一錘,鼻孔裡兩條血水噴出,他同樣踉蹌著退後了兩步,好容易才勉強站穩了身體。

    手中印訣幾乎崩潰,李謙狠狠的咬了一下舌尖,強行運用秘法,又從自家血肉中壓榨出了一份精氣補充進了印訣中。他鬢角上兩縷黑發驟然變得枯白,眼角突然裂開,兩縷鮮血順著面頰緩緩流下。

    黑色風柱和白色氣牆猛地撞了一下,氣牆崩潰,黑色風柱也差點散碎。

    李謙壓榨自身精血補充的力量及時來援,黑色風柱微微一滯,體積越發狂野的膨脹了三圈,呼嘯著向楚天當胸砸了過去。

    李謙聲嘶力竭的咆哮著:“楚天,你這豬狗一般的賤種,死!”

    楚天剛剛一聲虎吼,已經用出了他壓箱底的秘傳手段,那一道尺許厚宛如實質的白色氣牆,已經不是普通的‘虎吼功’應有的威力。

    一聲大吼,他已經耗盡了全身武元,此刻楚天正是賊去樓空、油盡燈枯的狀態。

    眼看著黑色風柱當面襲來,楚天咬著牙獰笑道:“可惜兄弟們不在,否則十張強弩定將你打成篩子!”

    凌厲罡風從四面八方呼嘯卷來,猶如無形的鋼刀在楚天身上撕開了一條條深深的傷口。眼看黑色風柱就要吞噬楚天,將他攪成一團碎肉。大片鮮血飛濺中,楚天突然激靈靈打了個寒戰!

    “蠢貨!真個是蠢到極點!”楚天突然一瞪雙眼,雙手結了個古怪的印訣。

    眉心神竅中,造型古樸、簡單的石燈內,那淺淺的一層,比頭發絲略微厚一點的灰色法力突然化為縷縷灰霧飛起,徑直飛到了燈盞上空那一點綠豆大小的燈火中。

    黯淡的燈火驟然一亮,從綠豆大小膨脹到了黃豆般大。

    燈盞上那一枚青色流風‘天印’突然亮起,一道輕柔的微風在楚天的眉心神竅中無聲無息的翻卷起來。

    楚天瞪大眼睛,直勾勾的盯著那道黑色的風柱,他身邊有一道道柔和的清風卷起,很快輕柔的風就凝成了一股,‘呼呼’聲中,楚天雙手印訣中一道碗口粗細的風柱筆直的衝了出去。

    半透明的白色風柱和大水缸粗細的黑色風柱重重的撞擊在一起,讓人驚愕的事情發生了,楚天發出的風柱簡直猶如一頭貪婪的怪獸,一口將李謙發出的颶風秘法形成的黑色風柱吞掉大半。

    碗口粗細的白色風柱驟然膨脹到水缸般大,李謙放出的黑色風柱急速縮小,被迅速膨脹的白色風柱一擊轟得支離破碎,化為無數黑色的風刀向著四面八方席卷而去,在江面上切開了一條條長長的水痕。
作者: k8813849    時間: 2017-4-19 03:15 AM

第二十三章 有什麼不敢(2)

    白色風柱發出刺耳的風嘯聲,撕開江面一頭撞到了小道上,蜿蜒如蛇向目瞪口呆的李謙絞殺過去。

    李謙不可置信的看著楚天,區區一個白蟒江的魚檔頭居然是一個武道高手,李謙勉強能夠相信這種事情有可能發生。畢竟十萬莽荒大山廣袤無邊,誰知道在這大山之中隱藏了多少神秘不可測的東西?

    一個豬狗一般的市井小人,在山中得到某些武道秘傳,苦修多年擁有一定的武道修為,這種事情可以發生!

    但是李謙不能相信,楚天居然是一個秘術師!

    李謙的家族花費了多大的力氣?動用了多少資源?在他身上投下了小山一般的金銀,這才讓他在白鷺書院脫穎而出,得到書院的秘法傳承,被書院學士灌頂凝聚法印,掌握了‘風’之秘術!

    得到法印灌頂後,李謙更是耗費了無數的資源,以各種靈藥溫養肉身、靈魂,日夜誦讀秘術真言打磨法印,三年前才精氣神合一,僥幸凝聚了第一絲法力。

    楚天不過是一個白蟒江的魚檔頭!

    他只是一個市井之中廝混的下賤腌臜貨!

    他這樣的豬狗一般的下等人,他怎麼可能得到秘法傳承?怎可能有那麼大的資源支撐他打磨法印,熬煉肉身和靈魂,讓他凝聚出法力來?

    沒有巨萬家當支撐著,沒有海量資源硬頂著,除非有絕世資質,否則誰能輕松培養出一個秘術師來?

    白色風柱搖頭擺尾的向李謙呼嘯襲來,沿途林木被風柱卷起的罡風撕得支離破碎,地面上再次多出了一條深有數尺的溝渠。無數殘破的枝葉飛起,四周一片烏煙瘴氣,幾乎到了伸手不見五指的程度。

    “我不服!”李謙吐了一口血,嘶聲尖叫起來:“我李謙出身尊貴,家族耗費無數力氣,耗費無數金錢,更有白鷺書院諸位名師敦敦教訓,這才有了今日修為!”

    “楚天,你這該死一萬次的腌臜賤人!你也配成為秘術師?”李謙嘶聲嚎叫著,猛地從袖子裡扯出了當天夜裡周流雲仗之以轟碎王麒校尉府邸大門的銅锏。

    咬破舌尖,一小塊碎肉連帶著大片鮮血狠狠噴在了銅锏上。

    四棱銅锏上一道一道青色雷符逐漸亮起,李謙的身體劇烈的抽搐著,他的舌尖不斷噴出鮮血,點點滴滴鮮血不斷的飛入了銅锏中。

    他的法力已經所剩無幾,想要催發這銅锏中威力巨大的雷法,就只能用自己的精血來提供力量。

    他鬢角的發絲快速變得斑白一片,甚至他白淨水嫩的面皮上也多出了十幾條皺紋,眼角更有深深的魚尾紋出現。短短一彈指的功夫,李謙就變老了三五十歲!

    秘術師固然掌控了威力驚人的秘法,秘術師同樣也時刻可能遭遇巨大的風險!

    當法力不足以應付某個大威力秘法的消耗時,秘術師能夠付出的就只有自己的精血和壽命;當精血和壽命都無法提供足夠的消耗,秘術師只能獻出自己的靈魂!

    銅锏上一絲絲青色雷光急速跳動著,十幾條頭發絲一樣細小的雷光足足有一尺多長,歡快的在銅锏頂端不斷閃爍。

    李謙面帶獰笑,齜牙咧嘴的雙手緊握銅锏,瞅准了白色風柱襲來的方向就要重重打下。

    楚天看到了李謙手中的銅锏,更看到了銅锏上跳躍的青色雷光,一股莫大的危險氣息撲面而來,這銅锏給楚天的感覺,遠比他七歲的時候,‘虎爹’將一頭凶殘的惡狼丟在他面前,讓他和惡狼拼死格殺還要危險得多!

    “大夢神典凝聚天印,知道我為什麼選擇‘風之天印’麼?”楚天暗自喃喃自語,一股無形的清風憑空而生,迅速環繞在他腳下,讓他身體變得輕盈異常。

    “我的匹夫劍,五步之內濺血喪命。但是無論‘虎爹’還是‘綠姑’都給我說,如果我能有阿雀那樣靈動的身法,我的匹夫劍威力起碼能提升一倍!”

    “所以,我選擇了‘風之天印’,這也是我的運氣!”

    楚天動了,他腳下無形的清風纏繞,他一躍而起,腳尖在水面上輕輕一點,身體猶如強弓射出的箭矢一樣奔了出去。他一步就橫跨數丈江面來到了岸邊小道上,他彎腰抓起了一塊拳頭大小的石頭,用盡全力將石頭丟了出去。

    “楚天,你們這些市井小人,根本想不到我們白鷺書院的底蘊!”李謙志得意滿的笑著,周圍沙塵四起,無數殘破的枝葉紛紛揚揚,他根本沒看清楚天的動作,不知道楚天已經衝到了他面前不到三丈的地方。

    白色風柱呼嘯著碾壓了過來,李謙咬著牙,揮動銅锏重重的砸了下去。

    一聲巨響,拇指粗細的一道雷光從銅锏上噴出,白色風柱被雷暴轟得粉碎,數十片巴掌大小的風刀向四周亂掃,將小道兩旁的大樹斬斷了數十根。

    雷光余勢未盡,重重轟在了李謙面前兩丈遠的地上。

    巨響聲中沙塵飛濺,楚天只覺一股熱浪撲面而來,一股巨力轟在他胸膛上,他身不由己的飛起,一頭又栽回了江水中。他身前的地面上,已經被雷火破開了一個直徑三尺,深有尺許的大坑。

    他手中石塊已經飛出,李謙正手持銅锏厲聲狂笑,石塊飛來,重重的砸在了他鼻梁上。

    楚天武元耗盡,但是他的筋骨頗有力量,石塊上也帶了上千斤的力道,李謙高挺的鼻梁被砸得陷入了面門中,大片碎骨混著鮮血從鼻孔裡噴了出來。

    李謙痛得嘶聲慘叫,眼前驟然漆黑,他一頭栽倒在地上,銅锏也飛出了七八尺外,落入了林中。

    “死!”楚天強忍著胸膛的劇痛,從江水中一躍而起,腳下還有一絲絲流風纏繞,他全速奔跑到了李謙面前,右掌如刀,狠辣異常的向李謙心口刺下。

    ‘嗡’的一聲,楚天指尖上隱隱有一絲絲異樣的氣流波動,他的手掌刺下時,居然帶起了利劍破空一般的呼嘯聲。

    周流雲的門徒,掌握了強大秘法的敵人,這種人,楚天絕對不會讓他活下來!

    從小到大,楚天接受的教育就是:敵人必須死,死得越早越好,死得越快越好;絕對不要給你的敵人留下任何生存的機會!

    指尖就要插進李謙胸膛時,李謙突然睜開了眼睛,血流滿面,他什麼都看不到,但是他依舊感受到了極大的危險,他幾乎崩潰的哭喊起來:“我是秦州李氏族人,你敢殺我?”

    劍掌入體,洞穿了李謙的胸膛。

    楚天的手掌穿透李謙身體,沒入地下足足有一尺深。

    他看著驟然僵硬的李謙面孔,淡然冷笑:“怎麼不敢?”
作者: k8813849    時間: 2017-4-19 03:16 AM

第二十四章 大家族的爭鬥(1)

    乢州乃邊荒之州,四面為十萬蠻荒包圍。

    白蟒江魚市向外數十裡,就是重重疊疊的蠻荒山林,猛獸毒蟲橫行,瘴氣沼澤密布,深潭之中隱蛟龍,懸崖之上現麒麟,傳說中更有無數的精怪之屬藏身之中,是世間一等一的凶險之地。

    幾座大山環繞下,一個不大的山間盆地中,一身銀毛熠熠發光的鼠爺神氣活現的躺在一根木樁上,長長的尾巴快意的搖晃著。

    “操演起來啊,孩兒們!鼠爺得有一個月沒來探視你們,可有偷懶啊?”

    鼠爺尖聲尖氣的叫嚷著,盆地中,以十幾頭膘肥體壯,體長將近三尺的黃毛土撥鼠為首,後面是五十多只胖得肉滾滾、圓乎乎的竹鼠,再後面則是三百多只體長尺許的山鼠。

    一眾鼠輩猶如人間軍士一般人立而起,兩條後腿穩穩的支撐著身軀,兩只前爪護在胸前,在鼠爺面前結成了一個頗為可觀的方陣。

    縱然是一幫鼠輩異類,他們結成的方陣整齊工整,橫豎都是一條線。所有鼠輩渾身毛發一根根豎起,小小的眼珠子裡隱隱有一絲見過血的凶煞之氣。

    深山老林,渺無人跡,這小小的鼠輩結成的方陣,莫名的讓人心頭一陣寒意滋生。

    更讓人心驚膽戰的是,這些鼠輩的胸腹之間很有韻律的上下起伏著,一道道悠長的氣息不斷的呼進呼出,他們身邊的塵土飛揚,四周的草叢都猶如被微風吹拂一樣輕輕搖晃著。

    這些鼠輩不僅懂得結陣,而且他們還在修煉!

    他們不僅僅在修煉,而且他們隨意呼吸的氣息能夠引得草葉搖晃,這是武元修為已經登堂入室,起碼有二三十年火候的征兆。

    那些體積略小的山鼠也就罷了,他們的氣機略微薄弱些。

    為首的十幾頭土撥鼠則是氣息驚人,其中一頭體積最大的土撥鼠,他一次呼吸間,隱隱可見他嘴裡有一道白氣噴出三五尺外,猶如劍鋒一樣將沿途草葉全部震碎。

    鼠爺樂得眉開眼笑,長尾巴拼命搖晃著連連點頭贊嘆:“孩兒們做得好,做得好啊!嘖,開通了靈智,明白了努力上進的道理,還學會了鼠爺傳授的修煉之法!”

    ‘吱吱’叫了幾聲,鼠爺很認真的衝著這群鼠輩笑道:“以後啊,你們就不是普通的山間野鼠了,你們是鼠妖,是鼠怪,你們就好像老天爺放屁,不同凡響了!”

    一群鼠輩齊齊翹起尾巴‘吱吱’尖叫,他們看向鼠爺的目光單純而又熾烈,就好像最虔誠的狂信徒看到了‘神’!

    鼠爺笑了幾聲,甩著長尾巴,向魚市的方向望了一眼。

    “昨晚上,綠姑那小娘兒肯定出手了!嚇,每次她一露面,鼠爺總得退避三舍。也不知道昨夜事情順當不?一群小崽子可沒有什麼損傷吧?”

    正輕聲嘀咕著,鼠爺突然身體一僵,他的兩支耳朵劇烈的蠕動了幾下,他身體微微縮成了一團,前爪捧著自己的長尾巴,用力塞進嘴裡狠狠的啃了一口。

    “嘻嘻,嘻嘻,送上門來的?”鼠爺異常詭譎的笑著,他渾身銀毛一根根豎起,猶如無數根銀針。一股極度危險的氣息在他身上一閃而逝,他興奮得身體都在微微抽搐,兩顆猩紅色的小眼珠裡幾乎能噴出火來。

    “樂子,樂子上門了!嘻,這群蠢貨自行送上門來,可見昨晚上天哥兒辦得干淨利落!”

    ‘吱吱’尖叫了幾聲,鼠爺長尾巴一甩,一群鼠輩就急匆匆的四散遁走。鼠爺‘咯咯’怪笑了幾聲,遠處一座山崖下,一團臉盆大小的陰影輕盈無聲的騰空飛起,很快就飛到了鼠爺面前乖乖的趴下。

    這是一只足足有臉盆大小的紅毛蝙蝠,是十萬莽荒中最有名的吸血蝙蝠,平日裡最是凶殘狠毒不過。

    在鼠爺面前,這只吸血蝙蝠就好像馴服的狗子一樣乖巧,他乖乖的趴在了鼠爺腳下,親昵的用腦袋蹭了蹭鼠爺的肚子。

    鼠爺跳到了吸血蝙蝠背上,長尾巴就好像鞭子抽了一下他的腦門,吸血蝙蝠一個縱身騰空而起,馱著鼠爺按照他的指點向遠處山林滑翔飛去。

    距離白蟒江魚市五六裡的地方,一片小小的丘陵中,三十幾個一身錦緞的勁裝漢子分成了涇渭分明的六撥人,在一處窪地中遠遠的眺望著魚市裡的動靜。

    這些漢子固然一身錦緞,但是看他們衣物下方的輪廓,他們肯定貼身穿戴了半身軟甲又或者護心鏡之類的玩意兒。他們腰間半尺寬大皮帶一律用犀牛皮又或者鱷魚皮制成,腰帶上無不掛著三五個鼓鼓囊囊的皮口袋,也不知道裡面都裝著什麼。

    在好些個漢子的皮帶上,整整齊齊的釘著一排鎖扣,上面或者掛著一排小匕首,或者是一排飛刀,或者是鋼釘、三角刺之類的玩意兒。

    三十幾個人,有一半人腰間佩劍,剩下的人或者背負大刀,或者腰間纏著鋼鞭,或者拎著長戈之類的長兵器。總之個個全副武裝,渾身充盈著洗刷不去的煞氣。

    朝著魚市鎮子張望了一陣子,一個虯髯大漢突然怪笑了一聲:“咱們這麼偷偷跟了過來,幾位公子怕是會不開心的。區區一魚行檔頭,豬狗一般的人,哪裡需要這麼小心?”

    虯髯大漢的左胸上,用紅色的絲線繡了一個拇指大小的‘趙’字,很顯然,他是趙廓的護衛。

    大漢話音剛落,十幾丈外一名胸口繡了金色的‘李’字,顯然是李謙家族派出的護衛大漢頓時譏嘲一笑:“真個這樣?剛剛路上那些屍體,你們可見了?幾位公子江湖閱歷淺薄,真將那些屍體當成了鎮三州盜匪劫掠殺人後留下的行商屍體,可是實際呢?”

    一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紛紛露出了只有老江湖才會懂得的怪異笑容。

    虎牙口的那千來具屍身,個個筋骨強橫、肌肉虯結,身形體態和普通百姓完全不同。他們身上多有傷疤,盡是刀槍劍戟留下。他們的十指更是骨節粗大有力,十指、虎口、掌心留下了厚厚的繭子。

    雖然甲胄被人扒走了,但是這麼多屍身貼身的衣物就只有兩種。

    一種是制式的麻布戰衣,看那式樣就知道,這是大晉州兵統一頒發的制式衣物。虎牙口那邊,身穿這種麻布戰衣的屍體足足有六七百人!
作者: k8813849    時間: 2017-4-19 03:17 AM

第二十四章 大家族的爭鬥(2)

    剩下的那四百來具屍體,他們身上的衣物是比麻布精細了許多的棉布戰衣。這些棉布戰衣同樣是統一的制式,而且式樣分明是模仿州兵的貼身戰衣制成。

    數百人身穿統一式樣的戰衣,這當為某個大戶人家的私兵軍隊。

    “這些人,不管他們是怎麼死的,一夜之間死傷了上千訓練有素的軍士,區區一魚行的檔頭,還有他的那些伴當,怎麼從戰團脫身的?”李謙家的這位護衛怪笑了一聲,看著白蟒江魚市方向冷聲道:“池淺王八多,這乢州城,有意思。”

    一行人相互看了幾眼,趙家的那虯髯大漢突然開口道:“不管如何,這楚天就算身上有些古怪,也不可能是幾位公子的對手。他的腦袋麼,定然是我家公子親手取下。”

    虯髯大漢挑釁的向四周其他五家的護衛看了一眼:“第一個得到青冥祭雷經雷印傳承的,定然是我家趙廓公子!”

    李家的那護衛立刻笑了起來,他指著虯髯大漢冷笑道:“呵,趙老虎,打個賭不?”

    虯髯大漢趙老虎一躍而起,興奮得搓了搓手掌:“賭就賭,哈,就賭誰家公子取下楚天那廝的腦袋。嘿,咱這裡有金票兩百兩!”

    手一動,趙老虎從袖子裡掏出了一張皺巴巴的,巴掌大小的淡金色紙片,用力的丟在了地上。

    李家護衛沒開口,一旁的胸口繡了個‘林’字的白眉大漢已經大聲嘲笑起來:“趙老虎,你趙家是大晉有數的巨商,嘿,嘿,你這次帶隊護著你家趙廓少爺來乢州建功立業,怎的,身上就這麼點碎金爛銀?”

    趙老虎怪眼一翻,指著白眉大漢冷笑道:“林白眉,還有李老石,你們知道俺的脾氣,身上存不得金銀,就這兩百兩,愛賭不賭!”

    六家護衛紛紛意動。

    他們都是追隨自家少爺萬裡迢迢趕來乢州,之前大家都在大晉京城廝混,在街面上低頭不見抬頭見,相互之間有點交情,但是更多的是各種明裡暗裡的爭鬥。

    這些大戶人家出身的公子哥兒,哪個是省油的燈?

    為了某個美女的傾心一笑,為了一匹神駿寶馬,為了一柄千鍛利劍,趙廓、李謙等人在大晉京城沒少興風作浪,他們這些貼身護衛自然為了自家的公子少爺沒少在明裡暗裡的動手。

    這次來乢州,大家都是抱著同一個目的而來,各家的家主也謹慎叮囑了,要他們‘以和為貴’。家主都發話了,繼續大打出手是不行的,也只能在金子、銀子的賭局上占一點面子。

    一時間各家護衛紛紛掏出隨身攜帶的金票、銀票,三十幾個護衛,居然湊起來了七八千兩金票,四五萬兩銀票。

    對這些大家族出身的護衛頭領而言,這筆錢不算什麼大錢,卻也足夠讓他們花天酒地逍遙快活許久,一時間所有人都目光炯炯的盯著這一堆金票、銀票,暗暗著急自家公子這一次一定要爭口氣,一定要是自家公子將楚天的腦袋斬下。

    錢帛動人心,一群人在這裡呼嘯聚賭,魚市內、江邊上傳來的一點若有若無的動靜,就被他們忽略過去了。

    他們更是沒注意到,就在他們藏身的窪地四周,密密麻麻的小灌木從中,幾朵岩耳悄無聲息的綻放開了。

    岩耳,一種地衣,苔蘚的近親,枯死時就好似一層薄薄的殼貼在地上,一旦有露水、雨水,生命力頑強的岩耳就能快速的膨脹、復生,在極短的時間內蔓延出一大片來。

    和苔蘚一樣,岩耳在野外隨處可見,沒有任何人會注意到自己的腳下,或者身邊的灌木叢中,是不是又有一片新的岩耳生長了出來。

    這些岩耳一如其名,灰白色、灰褐色的岩耳肥厚多肉,大概拇指大小,形如耳朵,又多生長在岩石上,故名岩耳。

    但是正常自然界的岩耳,絕對不會向這幾朵岩耳一樣,不僅快速的生長綻放開了,它們還有如動物的耳朵一樣,輕輕的蠕動了幾下,將耳孔對准了這些護衛大漢的方向。

    一小堆金票、銀票放在面前,一眾大漢熱血上頭,就有點口不擇言了。

    “這次我們各家聯手,輔佐周學士開辟新州,若是功成,說不得也能博一個封妻蔭子。”

    “成,這是肯定成的。不提周學士其他那些弟子身後的家族背景,就咱們眼前六家人聯手,在大晉辦不成的事情也就真沒多少了。”

    “可不是麼?不就是奪了司馬追風的太守之位,借用乢州的人力、物力,再去開辟新州麼?這事體也就繁瑣了些,說難真心不難。”

    “嘿嘿,希望司馬太守能聰明一些,若是能自動辭官而去,還能保住幾分臉面!”

    “可不是麼,司馬家可是我大晉的真正豪門世家,司馬太守可是司馬八駿之一,真個和他撕破了臉皮,固然不怕,卻也是麻煩。”

    “說來也奇怪也,這司馬太守怎麼也是司馬家的嫡系,怎生到了乢州這幾年,司馬家怎麼對他一點兒助力都沒有?連乢州楚氏都沒能對付?”

    “嚇,你們這就不知道了,司馬太守固然是司馬家嫡系,但是楚氏也不是沒有靠山的人哪!司馬家再厲害,強龍不壓地頭蛇嘍!”

    七八裡外的山林中,吸血蝙蝠倒掛在一根大樹杈上。

    鼠爺人立而起,站在大樹枝上,閉著眼側耳傾聽著。

    那幾枚岩耳接收到的聲音,直接就在鼠爺耳朵邊響起,一眾護衛大漢的交談聲就好像近在眼前一樣,被鼠爺一絲不漏的聽了個清清楚楚。

    任憑這些大漢有再豐富的江湖經驗,他們只是注意著四周沒有閑人靠近,他們就當做一切平安無事。

    他們做夢都想不到,世間還有如此詭異的秘術,隔著七八裡遠,通過幾枚‘自然生出’的岩耳,他們的話居然會被一只小小的銀毛老鼠偷聽了個干干淨淨。

    “六大家族的人,為了開辟新州之事而來?”

    鼠爺雙手捧著自己的尾巴塞進嘴裡用力的啃著,嘴角一絲涎水不斷滴落,兩顆猩紅的小眼睛裡閃爍著瘋狂的紅光。

    “忍不住了,忍不住了。嗚嗚,我聞到了濃濃的陰謀詭計的味道!”

    “忍不住了,忍不住了。嘻嘻,趕緊和天哥兒商量一下,怎麼樣才能把你們坑得屍骨無存又欲哭無淚呢?”
作者: k8813849    時間: 2017-4-19 03:17 AM

第二十五章 那些看熱鬧的(1)

    “殺,殺,殺人啦!”

    歇斯底裡的哭喊聲突然撕碎了乢州城的寧靜。

    十幾個勁裝大漢騎著快馬,面孔扭曲的策騎狂奔而來,一路煙塵喧嘩,大漢們歇斯底裡的尖叫著,扭曲而布滿冷汗的臉上,更多的充斥著某種難以形容的‘驚喜’和‘興奮’!

    ‘殺人了’,‘死人了’,‘死了好多人’,不祥的消息猶如寒風,從乢州城南門呼嘯著衝了進來,在極短的時間內急速發酵,用一種莫名的可怕效率向整個乢州城傳去。

    無數市井中廝混的閑人無比興奮的大聲嘶吼著,向身邊認識的、不認識的人宣揚著從虎牙口傳來的消息。殺人了,死人了,死了很多人,而且好些人都是州兵營的熟面孔!

    消息迅速化為流言,流言急速發酵成了謠言,一刻鐘後,十幾騎快馬來到了乢州太守府門前,幾個收到消息的太守府護衛面色驟變,一路狂奔衝進了太守府。

    整個乢州城的氣氛變得極其的緊張,極其的詭秘。

    就好像一口密封的高壓鍋,鍋內的稀粥已經沸騰,鍋內的壓力在急速的增強,莫名的危險氣息籠罩著整個乢州城,但是從表面看來,乢州城寧靜如故。

    在這寧靜的表皮下面,乢州城內所有人,只要有一點手段、有一點勢力的,無論是有關的還是無關的,都探出了自己的觸手和耳目,仔細的打探著所有相關的消息。

    平日裡藏在各處陰暗小巷子裡,從不輕易在大街上露面的城狐社鼠、牛鬼蛇神紛紛在光天白日下溜上了大街。無數面目可憎、行跡鬼祟的男女在街頭巷尾探頭探腦,各色消息不斷的在他們中間快速流轉。

    李嘯鯪和趙黑虎的府邸前,已經有行跡詭秘的閑人張望。

    州兵的大營門前,也已經有市井閑人和衛兵套近乎,詢問州兵的調動情況。

    乢州城內好幾家大戶人家突然變得一片混亂,不時有勁裝大漢進進出出,更有婦人、孩童的哭喊聲從高高的院牆裡飄了出來。

    乢州城內,最為高檔的酒樓‘荒月樓’頂樓的雅間內,昨天傍晚楚天出城時碰到的紫衣公子背著手站在窗前,俯瞰著大街上往來的行人。

    “這乢州城,就好像一口安靜的魚塘,被人丟下去了一條肉食性的大魚。雖然池塘水面安靜如故,但是魚塘下面的魚兒,已經騷動起來了。”紫衣公子嘴角含笑,看著幾個腰間插著匕首,行色匆匆從不遠處一個巷子口轉出來的大漢。

    “有趣,真有趣。”紫衣公子轉過身來,向站在身後的****笑道:“楓姨,你能感受到,那些人的驚慌,恐懼,甚至有絕望,但是真奇怪,還有人很興奮,很高興,他們心中擁有一種扭曲的快樂。”

    紫衣公子白皙如玉的俊面上,驀然有一種奇異的光華流露出來。

    他興奮的向紫衣美婦笑道:“真是精彩,我從未想過,世間會有如此精彩的……人心!”

    紫衣美婦微笑著看著紫衣公子,目光中滿是溺愛:“人心固然精彩,人心卻也最為污穢、危險,公子只要稍稍見識一二即可,卻萬萬不可讓人心動搖了公子心境。”

    紫衣公子不以為然的甩手一笑,轉過身繼續俯瞰著下方變得有點亂糟糟的大街。

    他微微側耳,荒月樓四周,十幾條大街小巷中的所有動靜被他聽得清清楚楚,他聽到了藏在最陰暗的小巷子裡,那些行為舉止最為不堪的市井混混最為危險、最為無恥的算計。

    他也聽到了荒月樓四周的高門大院中,那些衣冠楚楚的體面人物們各種下作、齷齪,超出人心底線的謀劃。

    那些混混們,他們盤算著造謠生事、煽風點火,編造一些驚悚嚇人的消息,比如說‘鎮三州’巨寇准備血洗乢州城之類的消息。

    最好能引得市井大亂,膽小怕事的大戶人家出城躲災,他們就能趁機鬧事,糾集一批黨羽洗劫幾家店鋪,或者劫掠幾個他們早就盯上的富家小姐。

    而那些體面人物,乢州城各行各樣的大人物們,他們同樣在謀算如何趁機為自己撈取最大的好處。此次州兵精銳損失了數百人,這個責任應該誰來扛?這空下來的官位應該誰上位?是否可以趁機對司馬太守做點什麼?

    各種陰謀,各種算計,各種陷害,各種栽贓,盡情的排除異己,打壓對手,毫無底線,毫無節操,其陰損歹毒之處,比那些市井混混更加狠辣無恥百倍。

    紫衣公子的面孔微微泛紅,目光閃爍中,清澈如水的眸子中不時有復雜的光芒閃過。

    乢州城的這一次大亂,將人心中最危險、最無恥、最污穢、最肮髒的一面,毫無保留、毫無征兆的直接袒露在他的面前。

    活生生的一副紅塵眾生圖,就這麼血淋淋的緩緩展開。

    “太,太精彩了!”紫衣公子突然耳朵微微跳動,他欣然從窗口探出了大半截身體,興奮的指向了乢州太守府的方向:“楓姨,快,快,准備坐騎!呀哈,乢州太守惱羞成怒,要帶人去勘探現場!有趣,有趣,居然是他的心腹打手被人殺了!”

    “真是有趣,想不到應周流雲之邀前來乢州,居然能見識如此奇特、精彩之事!”紫衣公子一揮手,笑盈盈的向紫衣美婦柔聲求道:“楓姨,一起去看個熱鬧?”

    紫衣美婦無奈何的看了紫衣公子一眼,很認真的說道:“只看熱鬧,不惹麻煩!”

    紫衣公子呆了呆,面孔微微僵硬的看著紫衣美婦傻笑:“呵呵,呵呵,呵呵!”

    紫衣美婦無奈,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手指向他指了指,無奈的拉開了雅間的房門,向站在門外的六條彪形大漢冷冷的揮了揮手:“備馬!”

    一刻鐘後,乢州太守司馬追風面色鐵青,穿了一套暗金色的鎖子甲,騎著一匹獨角嘶風獸,腰間懸著一柄鑲金嵌玉的古劍,手上持了一張古色斑斕的長弓,帶著數百護衛猶如一團狂風,呼嘯著卷過了荒月樓下的大街。
作者: k8813849    時間: 2017-4-19 03:18 AM

第二十五章 那些看熱鬧的(2)

    整整一千名州兵精銳已經等候在乢州南門,司馬追風帶著數百護衛彙合了這一支州兵,急匆匆的帶著他們出了城,順著官道趕向虎牙口。

    紫衣公子輕松的笑著,騎著金角龍馬,帶著紫衣美婦和六條彪形大漢衝出荒月樓,毫不掩飾的跟在了州兵隊伍的後面。

    州兵大隊中,殿後的幾個軍官不時回過頭來惡狠狠盯著紫衣公子。他們何曾見過如此膽大之人?州兵行軍的時候,就這麼大咧咧的跟在大隊後面?

    紫衣公子對幾個軍官凶狠的目光渾然無視,他溫文爾雅的笑著,干脆策騎追上了州兵隊伍,和幾個狠狠盯著他的軍官趕了個肩並肩。

    笑著抬手向一個百夫長打了個招呼,紫衣公子很是人來熟的笑問道:“唉喲,幾位大人這是出城哪?哈哈,聽說死了好多人?嚇,真嚇人啊,這乢州地界,真不太平?”

    幾個軍官沒吭聲,咬著牙帶著下屬加快了腳步。

    紫衣公子座下馬快,金角龍馬慢條斯理、雍容有度的踏著小碎步,就很輕松的跟在了隊伍旁:“哎,看司馬太守這麼火急火燎的出城,就和死了親爹一樣,想來出大事了?”

    幾個軍官抬頭來,再次惡狠狠的盯了紫衣公子一眼。

    如果不是在急行軍中,事情又緊急得很,根本沒空閑計較,就憑紫衣公子說司馬追風死了親爹這句話,幾個軍官哪裡肯和他善罷甘休?

    見到幾個軍官一言不發的向前疾走,紫衣公子拍了拍金角龍馬,笑呵呵的俯下了身子:“司馬太守官聲如何?不過,他騎馬在前,諸位大人在後面靠兩條腿追趕,可見他是個不體恤下面人的,如此行徑堪稱酷吏也!”

    幾個軍官和他們身邊的州兵士兵差點沒一頭摔倒在地。

    太守老爺騎馬在前,他們這些州兵在後靠兩條腿行軍,這不是最正常不過的事情麼?這一千州兵是步卒,又不是騎兵,他們不靠兩條腿趕路,哪裡來的坐騎給他們?

    “公子慎言,不要給自己找麻煩!”一個百夫長按捺不住情緒,惡狠狠的指著紫衣公子威脅了他一聲。

    “我不怕麻煩啊!”紫衣公子笑得越發燦爛:“此番前來乢州,是應在京城結識的詩友周流雲周學士的邀請而來。周兄對我說,來了乢州,我不用懼怕任何麻煩。周兄是實在人,定然不會用虛言誑我。”

    “周流雲?”幾個軍官臉色微微一變,飛快的相互望了一眼。

    “就是周流雲周兄嘍!”紫衣公子興致勃勃的看著幾個軍官笑道:“聽周兄說,他這次回返乢州,是要做一番大事的。嘿嘿,你們知道他要做什麼大事麼?”

    幾個軍官的臉色瞬間百變,說不出有多精彩。

    周流雲雖然回返乢州才十天不到,但是他折騰出來的動靜可不小。哪怕是乢州城的乞丐都知道,周流雲回來乢州,是來搶乢州太守之位的。

    這件事情大家都心知肚明,但是誰敢說出來?

    紫衣公子看著幾個軍官瞬息變化的表情,感受著他們心緒澎湃引發的氣血波動,俊逸非人的臉上笑容越盛,俊美如神靈的笑容中,更隱藏了一絲促狹的邪氣。

    “你們知道周兄要做的大事?”紫衣公子笑語盈盈的向幾個軍官說道:“明說嘛,遮遮掩掩的怕什麼呢?嘿嘿,不如這樣,我做中介人,幾位干脆改旗易幟,投靠了周兄?”

    紫衣公子一臉嚴肅的說道:“周兄正是用人之際,求賢若渴啊,幾位若是能及時的棄暗投明,未來前途無量,可比跟著剛剛死了心腹手下的司馬太守前途光明多了。”

    幾個軍官欲哭無淚的相互看了一眼。

    這個身穿紫衣,俊美得猶如妖孽的‘妖孽’啊,每一句話都大逆不道,每一句話都好似悶雷轟頂,嚇得他們小心肝都在亂顫。

    這‘妖孽’和周流雲有交情,他定然是不怕司馬追風的。

    但是這‘妖孽’和他們幾個的對話一旦落入司馬太守耳裡,不要說什麼前途無量,搞不好司馬太守能直接派他們幾個去刺殺巨寇‘鎮三州’的魁首,那才真是前途無亮了!

    幾個軍官不再開口,一個個繃緊了臉,咬牙切齒的快步小跑。

    紫衣公子又在他們耳朵邊呱噪了許久,幾個軍官打死不敢再開口。一路急行軍了大半個時辰,一眾州兵都跑得氣喘吁吁、汗流浹背的時候,虎牙口到了。

    眼看司馬追風親自帶人來了,戰場附近圍觀的閑人‘嘩啦啦’散開,更有一些過路的行商之類的忙不迭跪倒在地,向司馬追風行禮參拜。

    司馬追風哪裡有心情搭理這些人,他火急火燎的跳下馬,大踏步到了李嘯鯪和趙黑虎的屍體旁,呆呆的看著被斬首的兩員心腹大將,突然猶如巴山老猿一般嘶聲長嘯。

    司馬追風長嘶良久,好容易才平復了心情,猛地轉過身去看向了遠處。

    “查驗清楚,看看到底折損了多少人;詳查一切蛛絲馬跡,不許放過任何可疑之處。”司馬追風咬著牙厲聲喝道:“吾不相信,這事情,還真是鎮三州做的!”

    十幾個乢州州兵軍營中的老斥候,七八個乢州廷尉府所屬的老仵作,二十幾個精通追蹤、查案的老手急忙向司馬追風行了一禮,仔細的圍著戰場緩步游走。

    一千州兵精銳四散開來,將整個戰場團團圍住,不許那些過路的行人再靠近。

    剛剛勘察了現場的幾個行商護衛被人帶了上來,哆哆嗦嗦的跪在了司馬追風面前。他們一五一十的講述了自己勘察現場的經過,更將他們發現的那塊蛟龍血浪牌呈給了司馬追風。

    司馬追風仔細審視著手上沉甸甸的蛟龍血浪牌,一個字一個字的冷笑道:“鎮三州……嘿!”

    紫衣公子騎著金角龍馬大咧咧的向司馬追風這邊行了過來,隔著老遠的距離,他笑呵呵的向司馬追風拱手行了一禮:“司馬太守,敢問你現在心情如何?嚇,看你臉色,好嚇人!”

    司馬追風面孔一陣抽搐,他猛地轉過身看向了紫衣公子,眸子裡幾乎能噴出火來。

    ‘現在心情如何’?現在的司馬追風想殺人!

    “看太守大人臉色,看來心情是很不好的了!”紫衣公子絲毫不在意司馬追風眸子裡的怒火,他笑著說道:“在大晉京城時,聽周流雲周兄說,乢州乃風景秀麗、民風淳樸之地,但是眼下看來,這地頭上不怎麼寧靜哩!”

    司馬追風暴怒,他手指紫衣公子正要下令將他拿下,官道上塵土驟起,一支兵馬氣勢洶洶的疾馳而來。

    遠遠的,就聽到了一聲清朗的長笑:“司馬太守何在?呵呵,聽說,死了不少人呵!”
作者: k8813849    時間: 2017-4-19 03:19 AM

第二十六章 碰觸(1)

    煙塵翻滾,大旗飛揚。

    人如虎氣吞萬裡,馬如龍行雲卷霧。數百重騎呼嘯而來,沉重的馬蹄震得地面隱隱顫抖,嚇得圍觀的閑人連滾帶爬的逃向官道兩側的密林。

    饒是這些人逃得快,衝在最前面的數十騎士揮動長長馬鞭一通亂打,依舊有十幾個倒霉蛋被長鞭狠狠抽在背脊上,痛得他們嘶聲哀嚎滿地打滾。

    一名州兵百夫長手持長戈,猛地向前踏了三步,手持長戈指向了奔襲而來的騎士。

    煙塵中,長戈熠熠生輝,百夫長厲聲喝道:“來人止步,好大的膽子,焉敢衝撞太守大人本陣?”

    四周突然響起了驚呼聲,也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一騎重騎當面撞了上來。馬上騎士怪叫了一聲,一只覆蓋著厚厚掌甲的大手揮出,重重拍在了長戈鋒利的戈頭上。

    ‘當’的一聲巨響,百鍛精鋼鑄成的戈頭居然被一掌拍得九十度扭曲,百夫長雙手劇痛,長戈被一掌打飛了出去。身披牛皮甲胄的百夫長痛呼一聲,被重騎撞飛,一頭扎進了身後的州兵隊伍中。

    被撞飛的百夫長‘哇’的一聲吐出一大口血,他身邊的州兵大隊氣急怒喝,紛紛挺起手中兵器對准了奔馳而來的大隊騎士。

    “吁,吁!”

    距離州兵大隊還有一丈多遠,大隊騎兵勒住了坐騎。

    一個白色緞子制成的錢袋從大隊騎兵中飛出,重重落在了被撞飛的百夫長面前。錢袋沒有扎緊,十幾枚鑄造精良的金幣、百多枚白花花的銀幣從錢袋裡灑了出來,在地上‘叮叮咚咚’跳動著。

    “這位大人,抱歉,坐騎受驚了,一時沒管住!”剛剛出手的騎士在坐騎上微微抬起屁股,低頭向群情激奮的州兵點了點頭,隨手一指地上的錢袋,淡然道:“些許湯藥費,這位大人回去找個好大夫看看,千萬別落下了病根,弄個英年早逝就是我的罪過了。”

    被撞飛的百夫長氣得臉色發赤,他身邊的同袍也一個個氣得渾身直哆嗦。

    坐騎撞人,你能說沒有管住坐騎。

    但是剛剛那一掌,鵝蛋粗細的百鍛精鋼鑄成的戈頭都被你一掌拍彎,百夫長兩手虎口被震得稀爛,鮮血淋漓灑得滿身都是,你敢說不是故意的?

    “好,好,好!”百夫長咬牙冷笑,他看了看這些騎兵身後飄揚的大旗,看著那用純銀鑄成的旗杆,極上品織錦制成的大旗,以及旗面上用純金線繡的鬥大‘楚’字,滿腔怒火的百夫長卻不敢多說一句氣話。

    純銀旗杆紅底金字‘楚’字旗,坐騎不是普通駿馬,而是山中野牛和蛟龍媾和生出的‘蟒牛獸’,身披鐵浮屠重甲,氣焰又如此囂張跋扈,這些家伙是‘楚氏’的私軍!

    乢州楚氏占盡半州風流,財大氣粗的楚氏私軍,無論裝備還是軍士素質,強出乢州州兵何止十倍?

    司馬追風早就看到了這邊的動靜,眼看自己麾下軍官被人如此放肆的撞飛,他氣得臉色驟然鐵青。

    當那撞人的騎士丟出那個錢袋子,用打發叫花子的語氣,吩咐被撞傷的百夫長回去找大夫的時候,司馬追風的臉色卻已經平靜如初,甚至臉上還多了一層淡淡的笑容。

    “是,楚少主當面麼?”司馬追風笑語盈盈的策騎迎了上來。

    大隊騎兵左右一分,‘叮’的一聲玉磬輕鳴,一架用十二匹毛發色澤呈淡金色的龍馬拉拽,整體用一大塊黃玉雕琢而成的車輦亮了出來。

    這架車輦長有五丈許,寬有三丈開外,半條官道都被這車輦占據。

    車輦四周的紗簾撩起,內部情狀一覽無遺。

    就見潔白如雪的地毯上,身著一裘白衣,腰間束著一條玉帶的楚頡席地而坐,把玩著一柄鋒芒內斂,通體色澤黯淡的赤銅古劍。十幾名身穿白色長裙,披散長發,頭上戴著鮮花制成花冠的少女靜靜的跪坐在他身後,目光脈脈含情的看著他。

    這些少女個個生得溫柔秀美,端的是天香國色,猶如花朵一樣嬌滴滴的。

    只有真正修為足夠高深,經驗足夠豐富的武道高手才能發現,這些嬌俏如花的少女雙眸中神光深邃,身形挺拔如修竹,柔和如水的氣息中卻透著凌厲異常的銳氣。

    她們居然個個都是劍道好手!

    人群中,紫衣公子饒有興致的上下掃了楚頡一眼:“有點意思!不過,總覺得還欠缺些什麼。是個風流公子,卻還算不上一個錚錚男兒!”

    紫衣公子說‘有點意思’四個字的時候,他身後的楓姨目光驟然一凝。

    他說‘還欠缺什麼’的時候,楓姨頓時嘴唇微微一翹微微一笑,就好似一朵綻放的芍藥花一般嬌艷欲滴。四周圍觀的閑人有人不小心看到了楓姨的笑顏,就只覺一股熱氣從小腹直衝腦門,當場昏厥倒地。

    “嚇,這些人好生無禮!”楓姨眼角跳了跳,有點惱怒,卻又不無得意的向那幾個昏厥的閑漢掃了一眼。

    ‘咚’,楚頡將手中古劍隨意丟在了身邊長案上,他慢條斯理的站起身來,緩步走出了車輦,站在車架上愛理不理的向司馬追風點了點頭。

    “喲,是司馬太守親自出城了?聽說,這裡死了不少人,難不成,有司馬太守的熟人麼?”

    司馬追風心頭一陣惱怒,他深沉的看了楚頡一眼,臉上笑容卻是越發熾烈了:“楚少主,這話就沒意思了。以你楚氏在乢州的勢力,這裡發生了什麼事情,難不成楚少主還不知道麼?”

    楚頡點了點頭,倨傲的笑著,理所當然的說道:“當然,這裡發生了什麼,我怎能不知道?州兵死了人,凌家死了人,乢州城內十幾戶大戶人家的護院、親隨,在這裡也死傷了兩三百號。”

    冷哼一聲,楚頡大袖一甩,冷笑道:“這些廢物死也死了,吾不關心。吾只想知道,楚氏供奉宮白露,是哪位下的手?”

    司馬追風聳然動容,滿臉的笑容中突然多了很多莫名的東西。

    四周圍觀的閑人則是一個接一個的偷偷溜走,有的是趕著去通風報信,有的則是明智抽身。

    楚氏的供奉,那都是乢州頂尖的好手,一等一的大人物。宮白露在楚氏眾多供奉中也是名人,昨夜居然連他都死在了這裡,這件事情要鬧大。

    是非之地,不可久留!
作者: k8813849    時間: 2017-4-19 03:19 AM

第二十六章 碰觸(2)

    四周圍觀的閑人散盡,州兵當中的老斥候,廷尉府的老仵作,還有楚頡帶來的十幾名精通追蹤、索跡諸般秘法的供奉聯手勘測現場。

    不時有一些昨夜楚天來不及打掃干淨的東西被找了出來,比如說怒焰衝的大鐵矛,殺蛟弩特制的弩矢,以及宮白露被綠姑擊殺,他全身炸成了一團血霧,卻有不少衣衫碎片灑得滿地都是,這都被一一找了出來。

    楚氏的下人在官道上鋪了三層厚厚的地毯,迅速擺上了一套桌椅、茶器。

    楚頡和司馬追風端坐品茶,靜靜的看著下屬在密林中辛勤的忙活。他們的工作很快就有了成績,官道上鋪上了一張寬大的油布,三根扭曲的大鐵矛,二十九支殺蛟弩弩矢,還有三百多片宮白露留下的衣衫碎片,以及他身上一些佩飾物件的碎片,一一被找了出來,整齊擺放在了油布上。

    司馬追風面沉似水看著油布上的東西。

    出身大晉世家,司馬追風一眼就認出了這些大鐵矛和弩矢的來歷。

    怒焰衝,殺蛟弩!

    怒焰衝也就罷了,只要有錢有勢,有一定的人脈關系,就能找到秘術師私鑄怒焰衝。

    偌大的乢州,楚氏之下,起碼有三五戶人家有這個實力、有這個膽量私自鑄造怒焰衝。比如說楚氏的姻親,這些年好生興旺發達的凌氏,就是其中的一員。

    但是殺蛟弩麼!

    司馬追風看了楚頡一眼。

    楚頡也目光炯炯的看著他。

    兩人目光對視了一記,同時轉過了頭去。他們的眉頭同時一皺,這裡的殺蛟弩,不是對方拿出來的,那麼會是誰呢?凌氏肯定沒這個實力,沒這個底蘊,如果不是司馬太守,也不是楚頡,會是誰?

    一名身材枯瘦,面容難看猶如一頭老鬣狗的楚氏供奉趴在油布上,仔細的在宮白露的衣衫殘片上嗅來嗅去。有一塊拇指大小的衣衫碎片上,黏了大概綠豆大小的一片兒血肉,這位供奉小心翼翼的捻起宮白露留下的這一小塊皮肉,用舌尖仔細的舔了舔,細細的品嘗了一番。

    “高手,可怕啊!”過了足足一刻鐘,這供奉抬起頭來,肅然來到了楚頡面前。

    “少主,擊殺白露兄的,是一位極其可怕的高手。一擊斃命,粉身碎骨,白露兄的血肉中並無武元急速流動後留下的氣息,證明他連運氣護身都來不及,對方只是一擊就要了他的命!”

    “古老以為,這人的修為到了何等層次?”楚頡白皙如玉的俊俏面龐上劃過一縷陰雲,他討厭這種不受控的事情。宮白露是楚氏供奉中有數的好手,能夠將他一擊必殺的人,那得是多高明的存在?

    “天品,且至少為‘天君’級高手。”古供奉難看的老臉抽了抽,很肅然的說出了自己的判斷。

    司馬追風的臉色頓時一僵。

    楚頡輕輕的哼了一聲,臉色同樣不怎麼好看。

    大晉對武道修為的品級劃定為,單純淬煉筋骨,沒能修煉出‘武元’的,盡是‘凡品’。

    修煉出‘武元’,修為從一年到九十九年的,是為‘人品’。

    武元修為突破百年,還沒達到千年修為的,是為‘地品’。

    武元修為突破千年大關的,則是‘天品’高手,任何一尊天品高手,都能霸占一方、呼風喚雨。

    天、地、人三品武道修為中,一至三為‘師’級,四至六為‘君’級,七至九為‘尊’級。所謂天君級的高手,就是武元修為在三千年以上,六千年以下的可怕人物。

    一株千年古木,都能腰圍十抱、雷霆難傷,一個人渺小的身軀中若是容納了千年修為,不難想像他能擁有多麼可怕的力量。

    “天君,天君,嘿嘿,天君!”司馬追風手指快速的彈動著桌面,陰沉著臉說道:“這幾日,乢州真個是風雲際會,真個是英雄豪傑輩出。楚少主,你以為呢?”

    楚頡沉吟了片刻,這才反問司馬追風:“太守所言,所謂何事?”

    司馬追風的聲音驟然降低了三個語調,他壓著嗓音沉聲道:“起碼,無論是楚氏身後的那位,還是我司馬世家,大家固然有利益之爭,卻都是自己人呵!”

    司馬追風目光炯炯的看著楚頡:“本太守上任以來,楚氏為了那位的緣故,壓制了本官這些年,本官可沒有做出任何激烈的回應。但是,某些人可不同。”

    楚頡端起茶盞,小小的喝了一口香茶,輕輕笑道:“不過,這件事情還得再理順一下。為何太守的人,凌氏的人,還有我的人,會同時死在這裡。這前因後果,我們總要弄明白才好。”

    紫衣公子在那些老斥候、老仵作、供奉高手忙碌的時候,他也好奇的跟在了這些人身後探頭探腦。

    州兵老斥候、廷尉府的老仵作,還有楚氏的供奉們被紫衣公子各種稀奇古怪的問題,各種‘大逆不道’的不遜話語弄得火冒三丈。

    但是紫衣公子超凡脫俗的氣質,俊朗非人的容貌,還有跟在他身後的楓姨那絕世的芳華,六個隨從大漢可怕的氣息,諸般因素加在一起,讓紫衣公子身上無形中多了一層神秘的光環。

    沒人敢開口呵斥他,也沒人敢說重話冒犯他,只能容忍紫衣公子跟在自己身邊,和一個好奇寶寶一樣絮叨個不停。

    最終,紫衣公子滿足了自己的好奇心,他心滿意足的拍打了一下袖子上掛著的樹枝碎葉,大搖大擺的走到了楚頡和司馬追風面前。

    很不客氣的,一副自來熟的,紫衣公子指了指楚頡和司馬追風之間的茶桌,向楚頡身後的白衣侍女們呵斥了起來:“一群沒眼力見的蠢丫頭,貴客上門了,還不快點擺上桌椅?”

    “喏,記住了,本公子有潔癖,他人用過的茶器是肯定不能碰的。趕緊換一個新茶盞,我喜歡細瓷帶點小撒花的茶盞,若是能勾勒點紫色花邊的最好不過。若是沒有,就細白瓷也勉強吧。”

    紫衣公子大咧咧的發號施令,司馬追風和楚頡同時一愣,然後同時笑了起來。

    楚頡搶先向紫衣公子拱手行了一禮:“敢問公子尊姓大名,為何來到乢州蠻荒之地?”
作者: k8813849    時間: 2017-4-19 03:20 AM

第二十七章 楚天動了(1)

    看著死不瞑目的李謙扭曲的面孔,楚天只覺渾身一松,毛孔驟然發散開,大片熱氣騰騰的汗水從毛孔中衝出,帶走了他最後一絲體力。

    有氣無力的靠著一段倒下的樹干坐下,楚天伸出右手,向空氣抓了一把:“青蛟,回!”

    十幾丈外,一株古木上青光一閃,青銅八面劍帶起一道三尺長青光激射而回,在楚天五指前轉了一個劍花,自行跳進了右臂上的牛皮護臂。

    收回八面劍,楚天四仰八叉的斜靠在了樹干上,眼睛直勾勾的盯著天空,腦子裡一片空白。

    眉心神竅中,燈盞內的那一絲法力已經消耗一空,細小如綠豆的燈火微微搖曳,楚天的靈魂化為朦朧的人影盤坐在石燈下,自然而然的開始誦讀《大夢神典》中的玄奧經文。

    一縷縷涼氣從四面八方空氣中不斷滲出,化為一縷縷急速旋轉的流風不斷注入楚天體內。

    丹田中一股淡淡的暖流騰騰升起,細小的暖流順著通暢的經絡快速流動,絲絲涼氣不斷融入暖流中,消耗殆盡的武元正在快速恢復!

    “噫?只要這樣靜修一天一夜,就能恢復所有武元?”楚天震驚的發現了自己的武元回復速度發生了巨大的變化。過去他也有大戰之後耗盡武元的經歷,但是那一戰後,就算服用了輔助回氣的丹藥,也用了足足三天三夜才補完武元。

    這一次沒有服用輔助丹藥,只依靠自身調息精修,只要一天一夜就能補完武元?

    “嘿,好事情,真是好事情!”楚天‘嘿嘿’笑了幾聲,艱難的拉起魚皮水靠的衣領,用力咬破堅韌的魚皮,將仔細縫在衣領中的一顆黃豆大小補氣丹吞了下去。

    用十幾種珍貴藥材用秘法煉制的補氣丹入喉後就化為一條熾熱的火線,一路順著喉管燒了下去,燙得楚天都輕輕哼哼了幾聲。火線在腹中迅猛的爆發開來,好似有一團火炭在腹中熊熊燃燒,燒得楚天渾身大汗淋漓。

    體內暖流運轉的速度又快了幾分,補氣丹的藥力不斷融入暖流中,每運轉一個大周天,暖流的強度都增加倍許。這一下最多三個時辰,楚天就能補完消耗的武元!

    武元超乎尋常的恢復速度已經讓楚天欣喜若狂,更大的驚喜卻來自於神竅中的石燈。

    ‘風之天印’在石燈上熠熠生輝,一團淡淡的青光從天印中擴散開來,照亮了神竅中丈許方圓的圓形空間。莫名的,楚天就覺得渾身的每一根汗毛、每一根頭發都輕輕的動了起來。

    有一縷縷極細的,肉眼看不到的風憑空而生,一縷縷凉沁沁的風裹挾著濃度極高的天地靈髓,迅速湧向了楚天的眉心神竅。

    楚天只覺自己眉心好似開了一個透明窟窿,大概拇指粗細的透明窟窿中不斷響起‘颼颼’風嘯聲。一股讓他渾身骨髓都幾乎凍結的寒流不斷順著這個窟窿快速湧入,隨著他靈魂的誦經聲不斷被石燈吸收。

    剛剛損耗的精力在快速回復。

    一縷縷灰色的霧氣在石燈的燈盞上凝聚,縷縷霧氣不斷向燈盞沉澱下去,眼看著石燈燈盞的底部有極薄極薄的一層法力蓄積了起來。

    楚天只覺七竅中都涼颼颼的,一股莫名的力量在對他的七竅進行細微的改造。

    他的眼睛更亮,耳朵更加敏銳,鼻子隱隱聞到了平日裡沒注意到的一些細微味道,口腔中更有一絲絲冰冷的**生出,帶著一絲甜味不斷流下喉嚨。

    這些**源自楚天自身,卻蘊藏了極其奇妙的力量。隨著這些**不斷流入腹中,補氣丹爆發的熱力越發雄渾熾烈,楚天的武元回復速度又莫名的提升了一絲。

    白蟒江魚市碼頭上,幾個袒露胸膛,渾身橫肉滋生的壯漢正站在岸邊清點賬本,猛不丁的他們看到江水中隱隱混入了一絲絲不正常的色澤。他們臉色同時一變,打了幾個哈哈,將賬本丟給了幾個魚牙子,拎起棍棒就快步順著江岸向楚天宅子方向小步快跑。

    楚天在江邊調息了大概半刻鐘的功夫,急促的腳步聲傳來,幾個渾身濕漉漉的壯漢拎著四具白鷺書院弟子的屍體走了過來。

    將幾具屍體碼放在了李謙、趙廓的屍體旁,幾條大漢圍在了楚天身邊,惱怒的問道:“天哥,這幾個雜碎是你拾掇下來的?好大的狗膽,他們居然敢大白天的來殺人!”

    壯漢們氣惱的低聲咆哮著,同時他們目光不斷掃過四周折斷的大樹,還有地上兩條深達數尺的痕跡。更有李謙用銅锏一擊,雷火在地上破開的那個大坑,坑裡還在往外冒熱氣。

    壯漢們駭然失色看著楚天,鬧不清楚剛剛楚天究竟在這裡進行了一場何等驚人的大戰。

    “周流雲有點惱羞成怒了。把這幾個家伙處理得干淨些,他們都有乢州廷尉府的校尉身份,身上的東西一件都不能留下來。”楚天鎮定自若的繼續運功調息,向幾個壯漢吩咐道:“鼠爺跑去哪裡了?又去寡婦家竄門子去了?找他回來,讓他去乢山書院盯緊了周流雲!”

    幾個大漢眸子裡凶光閃爍,他們看著楚天,一條大漢沉聲道:“天哥,你是想?”

    楚天若無其事的笑了笑,滿不在乎的說道:“人家都打上門來了,咱們是能吃虧的人麼?總得一報還一報才是。乢山書院的監院學士,嚇,能嚇唬誰呢?乢州城,每年這麼多人死得不明不白的,也不多他一個!”

    輕咳了一聲,楚天揉了揉鼻子,有點無奈的苦笑道:“當然嘍,你們知道的,綠姑那邊肯定是不願意我們這樣大動干戈。所以,能夠栽贓嫁禍那是最好不過了。”

    一眾大漢就忙碌了起來。

    很快就有一條不大的烏篷船從下游駛了上來,李謙、趙廓六人的屍體,連同他們身上的所有零碎玩意兒全都被丟進了烏篷船中,兩個大漢駕著船繼續向上游行去。

    白蟒江上游虎齒崖、百蟒灘等等凶險之地很多,下面藏了很多千年王八、千年鯉魚之類的水族。只要將李謙等人往那些凶險之地一丟,神仙也別想找到一丁點兒蛛絲馬跡。
作者: k8813849    時間: 2017-4-19 03:21 AM

第二十七章 楚天動了(2)

    十幾個大漢一起動手,剛剛被楚天和李謙大戰,風柱撕扯絞碎的大樹被連根挖了起來,幾下功夫就劈成了整齊的柴火,碼放在了院子的屋檐下。

    沾血的土壤全部鏟了起來,丟進了白蟒江心,江水一卷就衝得無影無蹤。

    從江邊挖來了新鮮的泥土,數十株折斷的大樹被清理干淨後,原本的隱蔽小道就變成了一個直徑十幾丈的圓形平地。大漢們挑來了一筐一筐的江沙,厚厚的在平地上鋪了一層,又在這裡擺下了幾個兵器架子,上面胡亂丟了一些棍棒之類的器械,這裡就變成了一個很是隱秘的練武場。

    外面院子被斬碎的院門也更換妥當,被斬殺的廚娘、僕婦和童僕的屍體也妥善安葬了,大漢們給他們的家人厚厚的一筆撫恤,用了一條大船,絲毫不浪費時間的將他們順著白蟒江一路到了大龍江,順著大龍江送去了岷州地界。

    楚天手下的這些大漢訓練有素,辦事效率極高,一個個都有一身不弱的修為,更是筋骨強健都有一把子好力氣。只用了短短兩個時辰,一切事情都已經處理妥當,院子裡李謙等人留下的痕跡也都被抹得干干淨淨。

    這些大漢很是精通一些旁門左道的手段,偌大的一個院子,他們只用了三五個人就打理得清清爽爽。

    不要說普通人,就算是乢州城內那些積年的老仵作,他們也別想在這個院子裡找到任何發生過凶殺案的證據。就算最精良的獵犬,也別想在這院子裡嗅到一絲半點兒不對勁的味道。

    楚天盤坐在江邊調息,手下人將所有手尾都打掃得干干淨淨後,他的武元也回復了八成,精氣神更是補充完全,整個人精氣澎湃,渾身都充斥著無窮的力氣。

    更讓他驚喜、激動的是,石燈中那薄薄的一層法力,已經有十根頭發並排這麼深的一淺層。若是他再發動剛才的秘法風柱,無論是威力還是持久度,都將是剛剛的數倍以上。

    石燈上的風之天印色澤更鮮明了一些,隱隱有一絲無形的風圍繞著石燈輕盈的旋轉著。

    楚天站起身來,幾個腰間暗藏利器的大漢一字兒排開站在他身後,目光炯炯的看著他。

    一道銀光突然從天而降,鼠爺從一株大樹的梢頭一躍而下,輕盈的落在了楚天肩膀上,鼓著兩顆猩紅的小眼珠凶巴巴的尖叫著:“咋了?咋了?俺只是出門繞個彎兒,散個腿兒,就有人上門搗亂?”

    雙目圓睜,鼠爺惡狠狠的說道:“人呢?人呢?來搗亂的人呢?啊呀,混小子,你這臉上又多了幾條傷疤,這以後還怎麼找媳婦兒喲!”

    鼠爺長長的尾巴狠狠的抽打著楚天多了幾條血印子的臉蛋,抽得他面頰‘啪啪’直響。鼠爺歪過身體,湊到楚天面前仔細端詳著他的臉,扯著嗓子尖叫道:“殺千刀的,那些混賬玩意兒呢?拖出來,讓鼠爺啃掉他們的頭蓋骨出口惡氣!”

    楚天手指彈了一下鼠爺的腦門,懶懶的說道:“現在估計都在江底了,老金和他的那群兒孫不知道吃得多開心呢。六個修為都在兩三百年的武道高手,還都修煉了秘術,想來他們的血肉滋味兒一定很好!”

    鼠爺悻悻然的磨了磨牙,尖聲尖氣的說道:“便宜這群小子了。是周流雲的狗崽子啊?要不,鼠爺今天就去乢山書院,把他整個書院從上到下,全給放翻了?”

    不知道想到了什麼有趣的東西,鼠爺長長的尾巴猛地轉了過來,他兩個前爪將自己尾巴塞進嘴裡,牙齒死死咬著細細的尾巴,渾身抽風一樣哆嗦著,‘嗤嗤嗤嗤’的傻笑起來。

    “和我們有仇的是周流雲,何必連累其他人?”楚天轉過身,帶著人從後門回到了院子裡,側頭看著鼠爺問道:“您回來的時候,有沒有發現什麼礙眼的人?”

    楚天是鼠爺自詡為‘一把屎一把尿’從小帶大的,他深知這銀毛老鼠體型嬌小、性格惡劣,但是他有著層出不窮的詭秘手段,從小到大這麼多年,楚天依舊沒弄清鼠爺的根底,不知道他究竟有多少本領。

    鼠爺剛剛從外溜達回來,楚天也就是順口這麼一問。

    “有,怎麼沒有?”鼠爺的興致一下竄起來老高,他張牙舞爪的嘶聲叫道:“就莊子外面,五六裡的地方,好幾十條彪形大漢哪,舞刀弄槍的想要殺人哩!”

    鼠爺的眼珠子直放光:“彪形大漢也就罷了,他們手上有好多的金票,好多的銀票!嘖嘖,不愧是大晉大戶人家出身的打手頭子,個個富得流油啊!”

    鼠爺將自己偷聽到、偷看到的詳詳細細的說了出來,搖擺著細長的尾巴,鼠爺鬼鬼祟祟的說道:“不能慣著這群無法無天的混賬哪!他們都打上門來了,咱們總要做點什麼。”

    “要不,還是鼠爺去乢山書院,把他們滿門上下全部弄死?”鼠爺眯著眼,語氣深長的說道:“最近天氣悶熱,山中下了好幾場大雨,好些滋味鮮美的蘑菇都長出來了。”

    十萬莽荒大山中,滋味鮮美的蘑菇就和劇毒蘑菇是同一個意思!

    楚天仔細思索了一陣,搖了搖頭。他毫不懷疑鼠爺如果真個出手,乢山書院上下不說死絕,起碼也要死掉七八成。

    可是乢山書院中好些門人弟子和他楚天無冤無仇的,沒事造那個孽做什麼?

    他楚天固然殺人無數,但是他所殺之人都有取死之道,他從來不是亂殺無辜之人。

    拉著鼠爺的尾巴尖尖,楚天和鼠爺仔細的商量起來。毒死乢山書院滿門這種事情做不得,但是他們完全可以用其他的手段,給很多人一個好看!

    摟草打兔子,完全可以一箭雙雕,順帶著把某些事情給辦了。

    或者,也能用打草驚蛇來形容吧?

    太陽升起來老高老高,熾烈的陽光烤得地面發燙的時候,等候在魚市莊子外的六大家族的護衛們頗有點不耐煩了。

    林白眉惱怒的喝道:“怎麼回事?幾位少爺在玩什麼呢?怎麼還沒有動靜?要不,我們過去接應?”

    趙老虎急忙搖了搖頭:“白眉,你別亂來。幾位少爺的脾氣你知道,那位周學士更是治學嚴謹,若是我們出手幫忙,他定然會對少爺們嚴加懲罰,若是耽擱了幾位少爺傳承雷印,你我吃罪不起!”

    李家的李老石站在一個小土包的頂部,直勾勾的盯著魚市莊子的方向打量著。

    突然間,楚天騎著老黃狼倉皇出了莊子。

    在楚天身後,七八個衣衫破爛的漢子拎著棍棒,同樣一臉驚惶的騎著幾頭騾子、劣馬,緊緊的跟在了楚天身後。

    “有動靜了,有動靜了。楚天那廝逃了出來!可是幾位公子呢?”
作者: k8813849    時間: 2017-4-19 03:22 AM

第二十八章 楚氏礦山(1)

    趙老虎、林白眉、李老石帶著屬下,隔著五裡多地,幾乎和楚天平行的快速奔走。

    六大家族分別派了一名精悍的護衛狂奔衝進莊子,放肆的破門而入,闖入了楚天的宅子。裡裡外外的翻了一通,他們沒能找到任何不對勁的蛛絲馬跡,更沒能發現任何戰鬥過的痕跡!

    沒有痕跡?

    怎可能沒留下任何痕跡?

    李謙、趙廓六位公子氣勢洶洶的來取楚天的人頭,他們怎可能沒留下任何痕跡?

    幾個護衛都是老江湖,看到楚天整潔如新、紋絲不亂的宅子,他們只覺得頭皮一陣陣發麻,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

    “壞了,壞了,幾位公子出事了!”

    “糟了,糟了,這次我們都得死!”

    六個護衛手軟腳軟的衝出了莊子,哆哆嗦嗦的提起武元,比普通奔馬還快了一倍以上,一路狂奔追上了趙老虎一行人,結結巴巴的將他們的發現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

    緊盯著楚天和他身後幾個大漢,一路疾走的趙老虎、林白眉、李老石幾個護衛頭領驟然一腳踏空,一骨碌摔倒在地,又無比麻利的一躍而起。

    顧不得拍打身上的塵土、落葉,林白眉嘶聲道:“糟了!我們這次,糟了!”

    六大家族的護衛一個個面色慘白,冷汗瞬間浸透了襯衣。

    看看楚天‘倉皇’離開莊子的架勢,看看他身後幾條大漢破爛的衣衫,以及身上隱隱可見的血跡,他們定然和人發生了衝突。這會兒能去找楚天麻煩的,除了他們負責保護的自家公子,還能有誰?

    楚天‘出逃’,他們的公子呢?

    沒人敢往最糟糕的那一處想,他們也不敢、更不願相信一個乢州蠻荒之地的魚行頭子,有這個能耐坑了六位出身白鷺書院的精英弟子。

    但是,他們的公子呢?六大家族的公子呢?負責這一次輔助周流雲進行大計劃,為家族開辟新地盤、爭奪新利益的公子呢?那可是六大家族耗費了無數金錢、無數資源,用金山銀海堆積起來的天才嫡子,很有可能成為未來的家族繼承人!

    “追上去,追上去!”李老石面色慘白的嘶聲道:“事情不至於壞到如此地步,或許公子們去擊殺楚天的那些狗腿子去了,所以才耗費了這麼長的時間。”

    深吸一口氣,李老石自我安慰的說道:“定然如此,公子們剛剛花費了大量時間去擊殺楚天的狗腿子,楚天這廝收到了風聲,這才倉皇出逃。公子們定然不會有事,定然在四處搜尋楚天。”

    趙老虎等人‘呵呵’干笑,臉上可沒有半點兒笑意,只是腳下越發加了一把力。

    三十幾個護衛死死咬著牙,一路緊追著楚天一行人撒腿狂奔,逐漸的就從丘陵地帶追進了山裡。

    他們也沒有留下人去等待李謙、趙廓等人,六位公子若是安然無恙,他們找不到楚天,自然會回去乢山書院復命;若是他們已經出事了,他們只有生擒活捉楚天,這才有一絲將功贖罪的機會!

    但是所有人也都心知肚明,若是李謙等人真個出事了,他們就算將楚天千刀萬剮,將他的手下全部用最殘酷的手段處死,他們能夠幸免的機會也不大。

    六大家族絕對不會放過他們這些保護不力的‘廢物’!

    生擒楚天,將他的勢力一網打盡,只是希望他們的努力,能夠讓他們所屬的家族不至於怪罪到他們的家人身上,讓他們的妻兒老小不至於被牽連太甚。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林白眉的嗓子驟然變得沙啞異常,好似吞了一口燒紅的火炭一般。他悲聲道:“六位公子修為強大,又修習了書院秘術,區區一魚行檔頭!何至如此?”

    楚天帶著幾個下屬一路奔進了山林中,那幾頭騾子、劣馬到了這裡已經完全沒有了用處。楚天呵斥一聲,幾個大漢跳下坐騎,將幾頭騾子、劣馬的韁繩綁在了樹上,同時吹了一聲尖銳的口哨。

    悠長的狼嘯聲遠遠傳來,楚天等人順著崎嶇難行的山腳向前奔走了一段距離,十幾頭體型壯碩堪比壯牛的青狼悄然從濃密的草叢中竄了出來,低低的向楚天咆哮了幾聲。

    幾條壯漢分別選了一頭青狼跨乘了上去,楚天騎乘的老黃狼長嘯一聲,一群青狼馱著楚天一行人,奔行如風的衝向了深山。在楚天的指揮下,狼群在群山中左拐右繞,奔走了大概一個多時辰後,前方就傳來了‘叮叮當當’的敲擊聲。

    楚天一行人丟下騾子和劣馬的時候,緊跟在他們身後的六大家族護衛心頭一喜,加緊腳步追了上來,准備就在這群山邊緣將楚天一行人一網打盡。

    單論腳力,楚天手下的幾條大漢,可不是這些精銳護衛的對手。短短一盞茶時間,護衛們就已經追到了他們身後不到百丈的地方。

    但是楚天突然召喚出了一群體型碩大,耐力悠久的青狼,這讓林白眉等人同時低聲咒罵起來。

    山林中崎嶇難行,饒是這些護衛都有一身好功夫,可也難以追上這些山林中天生地養,筋骨強健、奔行如風的青狼。原本他們已經追到了楚天身後百丈內,但是青狼一出,他們之間的距離又逐漸拉大。

    十萬莽荒山勢雄奇,地勢復雜至極,山林更是濃密異常,稍有不小心就會跟丟了人。

    林白眉等人只能無奈的激發武元,施展身法緊追在楚天等人身後,一個個跑得汗流浹背、體內氣血沸騰如湯。在山中狂奔了一個多時辰,他們體內的武元已經消耗得七七八八,一個個胸膛不斷起伏扯起了風箱。

    眼看著楚天一行人驟然停了下來,林白眉等幾個修為精湛的護衛頭領還好,他們站直了身體緩緩回氣,他們身後的護衛中,有七八個人壓制不住體內沸騰的血氣,剛一停下一口血就噴了出來。

    若是在平地,以他們的修為斷然不至於這樣,奈何這裡是深山中,一路過溝越澗,翻山越嶺,對體力和武元的消耗起碼是平地奔跑的十倍。

    “可,可逮住這小子了!”趙老虎面孔赤紅,頭頂一縷熱氣騰騰衝起,齜牙咧嘴的朝著楚天發狠。

    “悄悄圍上去,不能讓他們再跑了。”林白眉咬牙切齒的看著楚天,這群該死的狼,怎麼這麼能跑?
作者: k8813849    時間: 2017-4-19 03:22 AM

第二十八章 楚氏礦山(2)

    楚天騎在老黃狼背上,好似沒注意到後方兩三裡外悄然無聲、踏著小碎步急速靠近的一眾護衛,只是低頭向下方俯瞰著。

    他所在的位置是一座斷崖,高有近百丈的懸崖下面,是一條綿延近百裡的山谷,陡峭的山崖形成了天然的護牆,將山谷徹底封鎖,只留下了谷口是唯一的出入通道。

    數裡外的谷口上修建了一座長達裡許的木牆,高有十丈、寬達丈許的木牆上,大群身披野牛皮甲,手持鋼刀、強弩的護衛肅然站立,目光炯炯警惕的觀察著山谷中的動靜。

    一根純銀旗杆杵在木牆上,一面紅底金字大旗隨風烈烈舞動,上面偌大的一個‘楚’字清晰可見。

    數以萬計的衣衫襤褸的男女在山谷中忙碌著,他們從山崖上開鑿的礦洞中拖出一筐一筐沉重的礦石,順著地面上鋪設的鐵質軌道拖拽到山谷口附近的廣場上稱重、計數,然後再次返回礦洞繼續勞作。

    ‘叮叮當當’的敲擊聲從深深的礦洞中傳出,在山谷兩側山崖上不斷撞擊盤旋,整個山谷內充斥著讓人心煩意亂的刺耳敲擊聲。

    楚氏壟斷了乢州的礦業,這裡只是楚氏名下一處中型的礦場。

    這三年來,楚天已經摸清了這處礦場的底細,楚氏對外宣稱這裡只是一處普通的銅礦,實則這裡是一處儲量極大的伴生金礦,金礦石品位極高。

    每年楚氏都能從這礦場中,提煉出超過百萬兩的黃金。

    “私自開采黃金,這是搶大晉皇室的買賣!”楚天指著下方密密麻麻猶如蟻群的礦工,淡然笑道:“楚氏太謹慎,每天提煉出來的金子都即刻運回了乢州城。不然的話,真想告訴虎爹,讓他帶人來洗了這裡。”

    幾個壯漢同時咧嘴笑了起來,一個個猶如獵殺前的猛獸一樣,目不轉睛的盯著下方的礦場。

    “楚氏,真肥呵!”一條大漢用力的揉搓著手掌,指關節不斷發出‘哢哢’脆響:“這等狗大戶,就該給他們找點麻煩!嘿嘿,天哥,後面的人上來了!”

    楚天跳下老黃狼,轉過身來,鎮定自若的看著百丈外成一條弧線快步包圍上來的林白眉一行人。

    “諸位,一路辛苦了!”楚天笑得很燦爛,兩排白瓷一樣潔白光亮的大牙在陽光下很是刺人眼睛。

    林白眉兩條濃濃的白眉驟然蹙起,他拎著兵器,一邊向前快步疾走,一邊厲聲喝道:“你知道我們在後面追趕?你故意引我們來這裡?這是什麼地方?你想要做什麼?”

    趙老虎搶出了兩步,大手猛地一揮,大聲喝道:“老白眉閉嘴,這些閑話等抓住了他們再問不遲!我們工資呢?趙廓公子何在?他去殺你們,為何你們能夠安然逃出?”

    楚天雙手自然下垂,眉心神竅中,石燈上的風之天印閃耀著淡淡的青光。

    一縷縷細小的,尋常人幾乎察覺不到的微風環繞著楚天的身體,楚天清楚的感受到自己的身體變得格外的輕巧靈活。

    細細的風往來回旋,通過這些細風傳回來的信息,楚天更是弄清了身邊三丈方圓內,濃密的茅草從下,崎嶇不平的地面上每一處細節。

    哪裡有一塊凸起,哪裡有一塊凹陷,哪裡有一個土撥鼠撥拉出來的坑洞,這一切在戰鬥中可能造成嚴重後果的細節,都通過身邊細細的風反饋到了楚天的腦海中。

    這種感覺,太奇妙了!

    楚天甚至有點陶醉的眯了眯眼睛,這就好像他多了一只無形的眼睛,幫助他掌控了身邊三丈內的一切。

    鼠爺趴在楚天的肩膀上,有點詫異、更多是驚喜的斜睨了他一眼。鼠爺對自己的靈覺非常有信心,他的感知絕對不會錯,楚天身上雖然沒有半點兒法力的氣息,但是在楚天的身體四周,的確出現了一種唯有秘術才能造成的奇異力量。

    如果不是看到了楚天身邊長長的茅草葉片發生了不自然的搖晃,鼠爺甚至都會忽略楚天身邊這種無形而隱晦至極的力量。

    “讓老子都察覺不到半點兒法力波動?只能通過草葉的異動,才能發現這小子施展了秘術?”鼠爺齜牙一笑,長尾巴快活的甩了甩:“小子的造化不小!這秘法傳承,好生可怕。好,好,越可怕越好!”

    鼠爺可懶得詢問楚天的秘法傳承從何而來!

    他從小看著長大的娃兒,楚天越強、底牌越多,鼠爺只會越開心!

    畢竟,這是他一把屎一把尿拉扯起來的娃娃啊!

    突然間,鼠爺不知道想到了什麼讓他心血澎湃的事情,他猛地抓起自己的尾巴塞進嘴裡,狠狠的啃了一口,眼眶裡頓時充滿了朦朧的水汽。

    楚天詫異的看了鼠爺一眼:“沒事啃自己尾巴作甚?你老糊塗了?”

    林白眉、趙老虎等人震怒,楚天居然不搭理他們的問題,反而去和一只寵物老鼠說話!

    “楚天!老子在問你!”趙老虎一揮手中沉重的八尺鋼槍,一道灰色罡風從槍尖席卷而出,將他身前數丈方圓內的茅草震得齊根碎裂,無數草葉紛紛揚揚的飛了起來。

    “我家公子何在?他和一眾同門去殺你,為何你沒有死,反而逃了出來?”趙老虎雙手握槍,擺了一個舉火燒天的槍架子,右腳重重的往地上一跺。

    ‘咚’的一聲響,方圓數丈內的地面都微微晃悠了一下。

    無數草葉紛紛落下,趙老虎身上衝起一道灰白色的霧氣,一聲聲低沉的虎嘯聲不斷從霧氣中傳出,隱隱可見一頭吊睛白額大虎在霧氣中若隱若現,憑空給趙老虎增加了無窮威勢。

    “你走的是魂武的路子?以自身靈魂融合獸魂,獲取獸魂的某些天賦本領!”楚天看著趙老虎身後的大虎虛影,冷聲道:“你的獸魂,若是讓我虎爹見了,他一定會一根一根舔干淨你的骨頭!”

    趙老虎被楚天的話激怒了!

    他在問楚天自家公子的下落,而楚天居然在點評他的獸魂!

    “小兒無禮,吃俺一槍!”趙老虎仰天咆哮一聲,他身後灰白色霧氣中的猛虎同時仰天怒吼,一聲虎嘯化為肉眼可見的灰色氣浪向四面八方衝去,更有一波波弧形波紋當面向楚天轟了過來。

    “虎吼?我也會啊!”楚天大笑一聲,胸膛高高鼓起,同樣一聲虎吼噴出,化為一道白色氣浪向趙老虎衝去。

    一聲巨響,白色、灰色氣浪重重撞在一起,無數草葉被震得粉碎,化為一片綠色煙塵騰起來十幾丈高。

    綠色煙塵中,楚天向前急衝。

    趙老虎手中鋼槍帶著一聲尖銳的破空聲,猶如流星向楚天當心疾刺。
作者: k8813849    時間: 2017-4-19 03:23 AM

第二十九章 為楚氏挖坑(1)

    趙老虎虎嘯連連,鋼槍上一道灰氣跳動咆哮,在槍頭上凝成了鬥大的虎頭虛影。鋼槍猶如活物,搖頭擺尾‘拖拽’著找老虎的身體向前猛衝,所過之處茅草叢被劈開了一條寬達數尺的痕跡,無數草葉紛紛被剛猛的氣勁震成粉碎。

    楚天雙手下垂,周身纏繞著細細的無形的風,猶如出弦的利箭向前疾馳。

    輕柔的風卷動楚天前方和左右的草叢,楚天所過之處,所有草葉都輕柔的翻卷,為楚天讓開了去路。

    和趙老虎石破天驚的猛烈一擊迥異,楚天所過之處風輕雲淡,一根草葉都沒有折斷。在他身體周圍,無形的風化為一個柔和的氣場,將濃密的草叢壓成了一個半徑三丈的圓形。

    鋼槍帶著爆炸性的氣勁,轟然闖入了這個無形的圓。

    楚天閉上了眼睛,一縷縷細細的風拍打著趙老虎的鋼槍,楚天不用眼也能精准把握住鋼槍的軌跡,把握住鋼槍內氣勁的每一次跳動、每一次爆發,清楚的感知到鋼槍下一步會來到何處、攻向哪裡。

    一道青光閃過,青銅八面劍從楚天右手袖子裡跳了出來,猶如一團靈動的青色火焰,撕開空氣,狠狠劈向趙老虎的鋼槍。

    趙老虎‘哢哢’獰笑,他的鋼槍乃耗費重金,精工鍛造的寶槍,用千錘百煉的寒鐵為主體,融入了數十種珍稀金屬成分,堅韌、沉重,萬難傷損。

    楚天手中八面劍只有區區兩尺半長,和他八尺鋼槍硬碰,趙老虎似乎已經看到了楚天寶劍脫手飛出,長槍穿透他胸膛、帶起大片血水的殘酷景像。

    區區一個打魚的檔頭,能有幾分修為?怎敢和他趙老虎硬碰?

    後面傳來了林白眉的怒吼聲:“六位公子下落不明,留活口,不能殺!”

    殺意衝頭的趙老虎心髒驟然一抽,他手上的力道驟然一輕,原本刺向楚天心口的鋼槍一蕩,變成向楚天的肩膀刺下。就是這一瞬間的延誤,楚天八面劍狠狠劈在了鋼槍的槍頭上。

    ‘嗤’的一聲響如利刀切紙,趙老虎只覺雙手一輕,鋼槍的槍頭被楚天一劍劈斷。一尺八寸長的槍頭打著旋兒飛起,趙老虎清楚的看到槍頭的斷面光滑如鏡,清晰的反射出了他因為震驚而張大嘴的大臉。

    “古兵?”趙老虎腦海中閃過一線靈光。

    楚天的速度驟然加快了一倍有余,他的身形邊緣甚至變得朦朦朧朧的,好似隔著毛玻璃看人一般。他從比自己高了一個頭的趙老虎身邊竄了過去,右手八面劍輕輕的劃過了趙老虎的軟肋。

    劍尖上噴出了尺許長的一道青光,凌厲的劍罡斬斷了趙老虎的身體,一片薄薄的血霧順著劍鋒向後噴出了三丈多遠。

    趙老虎的上半身打著旋兒飛了起來,他齜牙咧嘴的獰笑了一聲:“老子,死咧!好快的劍!”

    林白眉、李老石等護衛頭領悚然動容,駭然瞪大了眼睛看向楚天,他們驚懼的表情,就好像一只老鼠變成了一頭老虎,突然暴起吃人一般不可思議!

    趙老虎在他們當中,實力足以排進前三位,是地君巔峰級的高手,更融合了一頭異虎獸魂,得獸魂之力滋養,一身筋骨猶如鋼鐵鑄成,刀劈斧剁都難以傷損,更為他帶來了兩膀子驚人神力!

    自身修為加上獸魂之力,趙老虎足以對抗地尊級的高手。

    如斯厲害的人物,居然被楚天一劍擊殺?

    “區區一魚行檔頭?”林白眉、李老石齊聲謾罵,他們感到自己被愚弄了,更覺得周流雲就是一頭豬!

    不,豬都比周流雲聰明幾分。

    他連殺死自家老爹的人究竟是什麼人都沒弄清,就派出了六位弟子妄圖擊殺楚天?

    林白眉、李老石心中突然湧上了極大的不安,區區一個魚行檔頭,市井中廝混的下賤之人,他絕對不該有如此強大的實力!

    楚天的身份有問題,他肯定有問題!

    他們甚至懷疑,他們今早上出城的時候,在虎牙口見到的那些屍體,莫不成是楚天下的手?

    “殺!”楚天腳下踏著一縷流風,一個呼吸間衝出了數十丈遠,在林白眉和李老石等人還在思索他身份的時候,楚天已經衝到了他們的面前!

    但是比楚天速度更快的,是他手下的幾條大漢。

    楚天斬殺趙老虎的一瞬間,幾條大漢已經從腰間鼓囊囊的牛皮囊中掏出了一具折疊強弩,用力掰開了弓臂。

    趙老虎身體飛起,大片鮮血隨著楚天劍鋒飛濺的時候,大漢們已經拉開弓弦,在強弩上裝上了一支拇指粗細、兩尺四寸長的奇形鈍頭箭矢。

    楚天距離林白眉、李老石等人只有不到兩丈遠的時候,強弩激發,七八支奇形弩矢呼嘯著追上了楚天,從他身邊一掠而過,向著林白眉等人射了過去。

    林白眉、李老石等人都是高手,這些弩矢固然比楚天的速度快了許多,卻沒快到讓他們反應不過來的程度。戰鬥經驗豐富的他們幾乎發自本能的一揮手,刀劍齊出狠狠劈在了當面射來的弩矢上。

    “噢喲,蠢貨!”鼠爺穩穩的站在急速撲擊的楚天肩膀上,齜牙咧嘴的壞笑著。

    七八支奇形弩矢被刀劍重擊,‘哢嚓’一聲響,弩矢爆裂開來,驟然化為無數指甲大小的三角鐵片向前轟來。每一支弩矢都炸開成了三百六十片邊緣鋒利無比的鐵片,兩千多片鐵片帶著刺耳的細細嘯聲,猶如暴風驟雨一般籠罩了楚天身前的所有敵人。

    更加詭秘的是,這些鐵片飛出的速度,比弩矢的速度快了一倍有余,饒是林白眉等人再警醒,也沒能躲開這些細細鐵片的攢射。

    細細的鐵片尖嘯著飛過,三十幾個六大家族的護衛紛紛中招,鐵片劃過他們的身體,在他們面孔上、胳膊上、大腿上拉出了一條條極細的血痕。

    這些護衛的衣衫內都襯著軟甲、護心鏡,鐵片的份量輕巧,沒能擊穿他們身上的護具,只是在不致命的地方拉開了細小的傷口。

    突如其來的打擊讓林白眉等人嚇了一跳,但是感受一下身上的傷勢,一行護衛紛紛笑了起來。

    雖然每個人都被鐵片劃出了數量不等的傷口,但是這些傷口最長不過三寸,最深也只是皮開見血,對這些刀頭飲血的護衛而言,這點皮肉傷也算是傷?

    “聯手,拿下他!”林白眉長嘯一聲拔劍而起,一道赤紅色蛇形劍氣從劍鋒中噴出,搖頭擺尾轟向了楚天。
作者: k8813849    時間: 2017-4-19 03:37 AM

第二十九章 為楚氏挖坑(2)

    “倒也,倒也!”鼠爺站在楚天肩膀上,笑呵呵的尖聲尖氣的叫嚷起來。

    林白眉、李老石等護衛下意識的向楚天看了過去,發現了身體不過三寸多長的鼠爺。好幾個護衛同時驚呼出聲,楚天的這頭寵物老鼠,居然能口出人言?

    這銀毛老鼠,難不成是精怪一流?

    能夠隨身帶著一只精怪,楚天怎可能是區區一魚行檔頭?

    楚天八面劍疾刺,劍尖精准無比的點在了林白眉手中寶劍的劍尖上。

    一聲刺耳的炸鳴聲響起,林白眉驚恐的看著自己的寶劍猶如一根竹條,被楚天八面劍從劍尖勢如破竹的劈開。無數火星迸射,八面劍劈開林白眉的長劍,連帶他的手臂一路劈開。

    青色的劍光猶如火焰閃爍,林白眉的赤紅色蛇形劍氣粉碎,大片鮮血飛灑,林白眉眼看著自己的半邊手臂飛起,他還沒感受到痛苦,已經嚇得尖叫了起來。

    叫聲剛剛到了嗓子眼,楚天左手成虎爪,一擊拍在了林白眉的喉嚨上。

    楚天的指尖有朦朧的劍芒閃爍,他的虎爪猶如五柄寶劍劃過林白眉的脖頸,好大一顆頭顱帶著大片鮮血騰空而起,‘嗤嗤’聲中,楚天的左手五指上五條銳氣噴出一尺多遠,在空氣中留下了肉眼依稀能見的朦朧軌跡。

    “好霸道的爪勁!”李老石嘶聲驚呼,面孔抽搐的看著楚天左手五指上的異像。

    這定然是某種極其高明的奇門爪功修煉到某個境界才有的異兆,這種奇門傳承,絕對不應該出現在一個普普通通的魚行檔頭身上。

    擁有這種奇門傳承,只要修煉出幾分火候,楚天去哪裡不能混出一個局面?何必做一個市井中的下賤之人,從事這種打魚賣魚的腌臜行當?

    “你是什麼人?”李老石拔刀,當頭一刀向楚天劈下。

    楚天收劍,停下了腳步,鎮定自若的看著李老石手中寒光四射的長刀。

    “倒!”楚天和鼠爺同時笑了起來。

    李老石只覺渾身驟然麻木,再也沒有半點兒知覺,他渾身僵硬,猶如一根木頭,沉甸甸的倒在了地上。

    四周不斷傳來沉重的倒地聲,不僅是李老石,其他三十幾個六大家族的護衛都好似木頭一樣倒了下來。

    不僅僅是身體動彈不得,失去了所有知覺,李老石等護衛眼皮也都徹底僵硬,連轉動眼珠都不能;他們的舌頭更好像變成了一根木頭,無法發出半點兒聲音;緊接著涎水不斷從他們嘴角流淌下來,他們連吞咽、呼吸的功能都失去了。

    “讓他們死個痛快!”楚天看著面皮憋得赤紅的一眾人等,向身後大步走來的幾條壯漢吩咐了一聲。

    “死個痛快作甚?”鼠爺很是不快的咕噥著:“鼠爺精心打造的弩箭,鼠爺好容易配制的麻藥,看他們渾身麻木活生生憋死,何等賞心悅目?干嘛讓他們死個痛快!”

    “趁他們活著,趕緊造出合適的傷口不是?”楚天知道鼠爺的某些怪癖,急忙拉著他的尾巴勸解。

    “啊喲,對啊,我們是來栽贓陷害的!”鼠爺激靈靈跳了起來,手舞足蹈的向著幾個大漢發號施令:“趕緊的,麻溜的,用楚氏私軍的制式砍刀,仔細點劈砍啊!”

    “孩兒們小心一些,劈砍的時候,一定要用楚氏私軍的‘沙場三絕刀’的刀路,嘖嘖,這可是獨門刀法,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些人是被楚氏的人殺死的!”

    鼠爺興奮地搖擺著長長的尾巴,指點著幾個大漢將地上僵硬的護衛們扶起,一人扶著他們的身體,另外一人則是拔出了早就備好的長刀,刀光閃爍中,仔細的在這些護衛身上留下了一道道深淺不一、位置各有不同的傷口。

    更有兩個大漢拎著長刀,在附近的草叢中快步疾走,刀光閃爍中向著四周一陣亂砍亂劈,將草叢劈得一團糟。亂劈亂砍了一通後,他們又脫下護衛們的靴子穿在了自己腳上,拎著護衛們的兵器在四周亂跑亂跳了一通,用護衛們的兵器在附近的山石上、樹木上留下了大量戰鬥過的痕跡。

    一具又一具護衛的屍體被精心的丟棄在了四周山林中,大量鮮血灑得滿地都是。

    鼠爺呼呼喝喝的跳上了老黃狼的脖頸,指揮著一群大青狼在四周一通亂跑亂跳,大青狼們又是屎又是尿的在戰場附近折騰了許久,將戰場糟踐得一團糟。

    李老石怒目如火看著楚天等人的布置,他想要破口大罵,卻一點兒聲音都無法發出。

    楚天要將他們的死扣在楚氏的頭上?

    楚氏,獨霸乢州的龐然大物,真正的地頭蛇,實力雄厚。若是真個因為楚天的關系,讓他們身後的家族和楚氏爆發衝突,李老石也無法想像那等後果!

    最起碼,周流雲的大計會受到沉重的打擊,他在乢州的一舉一動,都會遭遇極大的阻力吧?

    李老石絕望的看著站在自己身邊的楚天,這是何等的妖孽,為何他們會招惹上他?

    李老石更是憤怒無比的看著楚天,你有這麼強悍的實力,有如此詭秘的力量,你干嘛要裝模作樣的做一個魚行檔頭?

    扮豬吃老虎,你太過分了,你實在太過分了!

    楚天看著手下大漢們在盡情的折騰,他突然低頭看了目光如火的李老石一眼,他看出了李老石眸子裡的絕望、憤怒和不甘,他不由得笑了起來。

    “你很好奇,我為什麼要給楚氏栽贓是不是?”

    “當然是有理由的,但是,你都是要死的人了,我何必告訴你呢?”

    楚天干脆蹲了下來,認真的看著李老石說道:“有條老狐狸教過我,他說,如果想要保守秘密,那就對誰都不要說。就算是死人也不可靠。誰知道,是否有什麼秘術秘法,能夠從死人嘴裡問出話來呢?”

    “所以,你可以理解為,我這麼做,是因為好玩?”

    楚天笑得很鬼祟,就好像一條剛剛偷到了小母雞的小狐狸。

    李老石氣急敗壞的看著楚天,又氣又急的他差點被氣暈過去,但是被鼠爺配制的麻藥放倒後,他連昏厥的能力都失去了,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楚天壞笑。

    一條壯漢快步的跑到了楚天身邊:“天哥,楚氏礦場的巡邏隊過來了。標准的十一個人的隊伍!”

    楚天眉頭一揚,笑了起來:“好,這口黑鍋的最後一塊就能補齊了!”

    他用力一揮手,做了一個斬盡殺絕的手勢。
作者: k8813849    時間: 2017-4-19 03:39 AM

第三十章 乍起風波(1)

    虎牙口。

    紫衣公子大咧咧的坐在了楚氏侍女端來的椅子上,很愜意的活動了一下胳膊腿兒。

    “太守大人,楚少主,你們叫我紫簫生就是。”紫衣公子翹起了二郎腿,很輕松的搖晃著小腿,一把抓過侍女送上來的嶄新茶盞,掏出一條潔白的手絹,裡裡外外的仔細擦拭起來。

    將茶盞細細的擦拭了一番,紫簫生隨手將手絹一丟,拎著桌上的茶壺,帶著一絲審視之色上下打量著。

    楚頡的笑容有點僵硬了,身為楚氏少主,他日常起居堪比王侯,使用的器具也盡是頂級貨色。他身邊伺候的侍女,也都是精挑細選的干淨體面的丫頭,方方面面都挑不出半點兒瑕疵的。

    紫簫生如此舉止,似乎是在嫌棄他楚頡,髒?

    輕咳了一聲,楚頡干笑道:“紫兄放心,這茶壺,是干淨的。”

    說這話的時候,楚頡心裡一陣膩歪,他干嘛要向一個不請自來的家伙解釋這個?

    紫簫生‘噢’了一聲,他抬起手,舉起茶壺,彎下頭仔細的看了看茶壺底,這才勉強點了點頭:“罷了,將就罷。不請自來,打擾了,打擾了!“

    說是‘打擾了’,紫簫生臉上可沒有半點兒不好意思的表情,他晃了晃茶壺,給自己倒了一盞熱茶,雙手捧著茶盞細細的抿了一口,眼睛裡微微一亮。

    “有點意思,茶味寡淡了一些,卻也有幾分天地靈髓融入其中。嗯,茶湯中的天地靈髓凝而不散,雋永而悠長,氣息綿綿泊泊如長江大河滾滾而來,單靠虛空中的天地靈髓,斷然不至於凝聚到如此程度。是的了,這茶的母株,當生長在一條極大的靈晶礦脈上才對。唔,這條靈晶礦脈,應當還是木……”

    紫簫生一句話沒能說完,司馬追風和楚頡的臉色同時一變。

    司馬追風猶如見到新鮮血肉的餓狼一樣,目光極其深邃的向楚頡看了一眼。

    楚頡則是臉色僵硬的看著紫簫生,急忙開口打斷了他的話:“紫兄若是覺得這茶尚可入口,稍後小弟給您包上十斤八斤。哈,紫兄從何而來?乢州可沒有您這般精彩人物!”

    司馬追風眯著眼看看楚頡,楚頡同樣轉過頭來看了他一眼。

    兩人目光如劍,在虛空中交錯了幾下,隱隱濺起了幾點無形的火光。楚頡眉頭一挑,冷冷一笑,輕輕的搖了搖頭,他的意思就是:太守大人,您不想真個和我楚氏翻臉吧?尤其是這個時候?

    司馬追風抿了抿嘴,端起茶盞喝了一口清茶,微微點了點頭。不動聲色中,司馬追風也明確表示出了他的態度:此事暫且放下,一條靈晶礦脈,你楚氏好大的膽子!若不是非常時期,本官豈能善罷甘休?

    司馬追風和楚頡同時一笑,然後目光炯炯看向了紫簫生。

    這是哪裡來的妖孽?只是喝了一口茶水,就能判斷出這茶葉母株的生長環境?

    這一手本領,可不是尋常人能夠掌握的。

    再看他的衣飾和舉止氣度,還有他身邊跟著的楓姨那傾國傾城的儀容,以及站在一旁的六尊護衛的逼人氣勢,紫簫生定然是出身世家豪門。

    但是司馬追風和楚頡,從未聽聞大晉有哪個世家是姓‘紫’的!

    或許這是化名?

    那他們就更加要弄清紫簫生的來歷了。

    因為周流雲的返回,乢州未來定然風起雲湧不得太平,多一個人、少一個人,有時候真的是會要命的。

    紫簫生慢悠悠的喝了一口茶,不緊不慢的笑道:“從何處來,當然是從來處來;嘻,咱是窮極無聊,隨便到處閑逛散心呢。這不,前些日子在大晉京城碰到白鷺書院和蒼鶴書院打擂台,嚇,那血嘩嘩的直冒啊,太精彩了。”

    一道莫名的光華在紫簫生臉上升起,他興奮的一拳砸在了茶桌上,笑著說道:“尤其是周流雲周兄的幾個弟子下手賊狠,打得蒼鶴書院的那些書生斷胳膊斷腿的好生過癮,咱這不是喜歡看熱鬧麼?趕緊就和周兄拉上了交情。”

    司馬追風的臉色變得有點難看:“所以,紫公子是周流雲周學士邀請來到乢州的?”

    紫簫生笑呵呵的看著司馬追風:“咱只是來看熱鬧的,純看熱鬧不插手,太守大人盡管放心。除非……”

    楚頡在一旁笑盈盈的問道:“除非什麼?”

    紫簫生很認真的對楚頡說道:“除非這熱鬧太好玩了,否則我絕對不插手就是。”

    司馬追風和楚頡半晌沒吭聲,這紫簫生的腦子裡在想什麼?他們總感覺,這小子有點飛揚跳脫,和他說話,真的好累!

    什麼叫做‘這熱鬧太好玩了’?

    司馬追風心中一股惡氣衝了起來,他斜睨了紫簫生一眼,這小子這般說話,感情根本沒把他這個乢州太守,還有乢州的這一場風雲變幻當回事啊!

    你也未免太自高自大了一些!

    但是很快司馬追風就散去了心中火氣,他想起了剛剛紫簫生跟著那些老斥候、老仵作在林子裡竄來竄去的模樣,這小子分明就還是孩童心性,完全是在瞎湊熱鬧!

    這等心性尚未成熟的小家伙,他司馬追風何等人物,何必和他計較?

    固然他是周流雲邀請來乢州的,但是只要他不是周流雲陣營的人,那麼一切都好說,一切都有可能!

    輕輕一拍茶桌,司馬追風淡然道:“來人啊,將方才敲響驚龍鼓的報案之人帶上來。昨夜之事,他是親歷者,讓他當著眾人之面,將昨夜之事說個清楚!”

    數十名太守府的護衛一聲大吼,幾個護衛就一路推搡著阿雀行了上來。

    阿雀清秀的小臉皺成了一團,高挑瘦削的身軀微微佝僂著,到了司馬追風面前,他二話不說就跪倒在地,正兒八經的向司馬追風大禮參拜:“草民阿雀,見過太守大人。太守大人要為草民做主啊,一萬五千兩金子,都被那些殺千刀的王八蛋給搶走了!”

    阿雀抬起頭來看著面沉如水的司馬追風,帶著一絲兒哭音囁嚅道:“太守大人,咱們檔頭還說,得了這筆金子,就給兄弟們挨個娶親討媳婦哩,現在咱們的媳婦本都被搶走了,您一定要為咱做主啊!”
作者: k8813849    時間: 2017-4-19 03:40 AM

第三十章 乍起風波(2)

    司馬追風心頭惱怒的看著阿雀。

    為你做主?追回那一萬五千兩金子?

    你小子可知道,這地上的屍體中,就有司馬追風派出的人手,昨晚上,司馬追風這位太守大人,可是想要黑吃黑的啊!

    聽著阿雀的哭訴,司馬追風半晌沒吭聲。

    楚頡似笑非笑的看著阿雀,端著茶盞,微笑著向司馬追風看了一眼。

    事情的前因後果,他楚頡自然是掌握了八九成。太守大人想要玩一把黑吃黑,消滅一波凌氏的私兵之余,再撈一筆外快。結果凌氏的私兵固然全軍覆沒,太守大人派出來的兩位心腹下屬連同大隊州兵精銳也被擊殺。

    這可是一筆糊塗賬,這裡面的水深著呢。

    如果不是宮白露莫名的死在了這裡,楚頡的心情會更好,會更有好心情看熱鬧。

    紫簫生已經笑得合不攏嘴,他雙手死死的捂著嘴,渾身微微抽搐著,竭盡全力控制著自己不至於笑出聲來。他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線,目光不斷的在楚頡、司馬追風和阿雀之間游走。

    楓姨見到紫簫生差點沒笑得背過氣去的樣子,又好氣又無奈的搖搖頭,快步到了紫簫生身後,右手輕輕的撫摸他的後心,好容易才幫他順過了這口氣。

    猛地放下雙手,紫簫生瞪大了眼睛,面孔微微扭曲的向司馬追風笑著:“司馬太守,您可一定要為這位小兄弟主持公道!嘻,他們的媳婦本兒都被搶走了!沒有了媳婦兒,好可憐的!”

    阿雀抬起頭來,眼淚吧嗒的向紫簫生深深的看了一眼:“這位公子說得是啊,我們這些魚行的苦哈哈,得存多少年私房錢,才能存足一萬五千兩金子啊?”

    “也不知道是哪些殺千刀的,昨晚上他們動刀動槍的就來搶啊!幸好咱們檔頭明智,帶著咱們兄弟們撒腿就跑啊!要不是咱們跑得快,這裡的死鬼們,可就多了咱們兄弟伙了!”

    “劫財還害命哪,這些家伙連江湖道義都不講了!”阿雀指著地上的屍體惡狠狠的說道:“太守大人,一定要找出他們的幕後指使之人,追回咱們的金子啊!”

    薄薄的嘴唇‘啪啪啪’的麻利磕碰著,阿雀翻來覆去的向眾人講述著昨夜數百個彪形大漢明火執仗攔路搶劫,他們是如何倉皇逃竄的故事。

    總之,在阿雀的講述中,昨夜的第一批劫匪出現時,他們就已經逃之夭夭了。至於後面究竟發生了什麼,他們不知道,沒看到,完全不明白昨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司馬追風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頗有點惱怒的看著阿雀。

    昨夜的事情復雜麼?

    真不復雜。

    凌氏想要用‘盜賊劫掠’的借口,殺死楚天一行人為周流雲出氣,同時收回他們購買金鱗大鯉魚的金子。

    司馬追風則是調派州兵,想要將凌氏的私軍一網打盡,給周流雲一個下馬威,同時給乢州所有的大戶人家一個震懾,告誡他們不要和周流雲勾勾搭搭的。

    順帶著,司馬追風也能弄點意外的小財,補貼補貼他太守府的吃喝用度。

    這是多簡單的一件事情?

    事情麻煩就麻煩在,有不明身份的人出手了。

    一尊疑似‘天君’級的高手,帶著一支莫名的武裝,全殲了凌氏私軍、司馬太守的州兵,以及十幾個見財起意的大戶人家派出來的護衛。

    捎帶著,這位疑似‘天君’級的高手,還把楚氏派來打探消息的供奉宮白露順手給滅殺了!

    這個案子的關鍵,就在於找到那位‘天君’級高手,或者找到他的屬下也可以。

    這案子真個不復雜,圍坐在這茶桌邊的三個人裡面,就有兩個人明了其中的前因後果。

    但無論楚頡還是司馬追風,他們都不能、也不願說出他們知道的真相。

    沉吟許久,司馬追風輕輕一揮手,向阿雀呵斥了一聲:“此案,本太守受理了。這案子,簡單明白,又是鎮三州巨寇做下的血案。你家的金子,也是那伙巨寇劫走了。”

    阿雀眨巴著眼睛,帶著一絲恐懼、一絲震驚、一絲不可置信,滿臉淚水朦朧的看著司馬追風。他好似已經被司馬追風說出來的這個事實給震驚了,給嚇住了!

    “本官忝為乢州太守,自有守土安民之責。那鎮三州巨寇膽敢侵入乢州境內,犯下如此血案,本太守定然不肯與他們善罷甘休!”司馬追風站起身來,背著手,擺出了一副極其威嚴、極其惱怒的嘴臉,一股莫名的氣息化為沉重的壓力,沉甸甸的壓在了周圍所有人的身上。

    阿雀好似承受不住司馬追風身上散發出的威壓,他‘噗’的一下趴在了地上,額頭死死的貼住了地面:“那太守大人,咱家的金子呢?”

    司馬追風厭惡的看了阿雀一眼,就好像翱翔在天空的神龍俯瞰地面上的一灘狗屎一樣厭惡的掃了他一眼:“等剿滅了鎮三山巨寇,查抄了他們的贓物,你們被劫走的金子,自有分說。”

    大袖一揮,一道惡風貼著地面席卷而來,掀起阿雀瘦削的身體,將他吹得向後滾出了七八丈遠:“這裡,沒你的事情了,回去好生休養吧!作為案子人證,在這件案子破案之前,你不許離開乢州地界,可明白了麼?”

    阿雀抬起頭來還要說些什麼,幾個太守府的護衛拎著棍棒衝著他一通亂打,打得阿雀‘嗷嗷’慘叫,忙不迭的抱頭鼠竄而去。

    “無知小民,只知道惦記著那些許阿堵物,卻不知道,那鎮三州巨寇居然侵入乢州,這才是真正要緊的事情。”司馬追風悲天憫人的長嘆了一聲,轉過身肅然向楚頡拱了拱手:“楚少主,這件案子,怕是要楚少主多多配合才是。”

    楚頡把玩著手中茶盞,過了許久才緩緩點頭:“事關宮供奉之死,這件事情,我楚氏義不容辭。”

    一旁紫簫生手指靈巧的把玩著手上的大扳指,笑呵呵的開口問道:“可是,楚少主,司馬太守,這案子擺明了是鎮三州巨寇干的,太守大人何不統轄大軍,犁庭掃穴,剿滅這群悍匪呢?”

    楚頡和司馬追風同時一滯,他們相互看了一眼,又同時看向了紫簫生,同時在心裡暗罵了一句。

    這紫簫生,究竟是真個痴呆,還是故意挑事呢?

    乢州城方向,突然一陣沉悶的蹄聲傳來,大群身穿黑衣,外罩大紅披風的廷尉府所屬陰沉著臉,在周流雲的帶領下策騎狂奔而來。

    “滾開!”周流雲一聲怒吼,手中馬鞭用力一揮,兩個想要攔下他的州兵百夫長就打著轉兒飛了出去。

    楚頡、司馬追風的面孔驟然鐵青,眼睜睜的看著周流雲帶著大隊人馬在他們面前狂奔而過。

    無數煙塵飛起,紛紛揚揚灑在了茶桌上,落進了茶盞中。

    紫簫生呆呆的看了看茶盞中的塵土,突然抬起頭來笑著叫了一聲:“喂,周兄?喂?周兄?跑這麼快干嘛?死人了啊?”
作者: k8813849    時間: 2017-4-19 03:40 AM

第三十一章 誘敵(1)

    草木摧折,滿地狼藉。

    到處都是野獸出沒的痕跡,更有大量的狼群糞便殘留。幾頭被擊殺的灰狼胡亂的丟棄在一旁,在這些灰狼身邊,是一塊塊被撕扯得支離破碎的屍體殘骸。

    身穿大紅袍服,周身氣息森嚴的周流雲看著地上的屍體,只覺眼前一黑,身體驟然晃了晃!

    李老石,趙老虎,林白眉……

    這些護衛首領死在了這裡,那麼他們負責保護的人呢?他的弟子李謙和趙廓等人呢?

    百多名從大晉京城追隨周流雲回到乢州,前兩日剛剛補進乢州廷尉府任職的精悍大漢悄無聲息的站在周流雲身後,一個個繃緊了臉不敢發出半點兒聲音。

    在他們對面近百丈外,數百名楚氏私兵手持強弓硬弩,遙遙和他們對峙。

    “這是什麼地方?這些人是什麼人?”過了許久,周流雲沙啞著嗓子厲聲喝問。

    凌岳哆哆嗦嗦的從人群中走了出來,恭謹的向周流雲深深鞠躬行了一禮:“周師,這裡是楚氏的一處礦場。這些人,都是楚氏的礦場護衛,實則就是楚氏的私兵!”

    凌岳飛快的看了臉色慘白的周流雲一眼,指了指地上幾具被灰狼扯得稀爛,身上的野牛皮甲被拉得七零八落的屍體。地上的野牛皮甲,和對面那些楚氏私兵身上的甲胄完全是一模一樣。

    周流雲還想要問些什麼,後方腳步聲響起,楚頡帶著大群護衛氣衝衝的趕了過來。

    “怎麼回事?周流雲,你們來我楚氏的礦場做什麼?凌岳,你怎麼也在這裡?”

    剛剛周流雲火急火燎的帶著大隊人馬狂奔而過,楚頡和司馬追風又是詫異又是好奇,他們紛紛帶人跟了上來。這一路尾隨,眼看著周流雲居然是闖到了自家礦場外,楚頡頓時又是著急又是惱怒!

    著急的是,這個礦場對外宣稱是銅礦,實則是楚氏秘密開采的金礦,這消息若是傳了出去,他們楚氏膽敢搶大晉皇室的獨門買賣,他們會有很大的麻煩。

    惱怒的是,他居然在這裡看到了凌岳!

    “你,為何在這裡?”楚頡大步到了凌岳面前,一把拎起了他的衣領厲聲呵斥:“這裡是你應該來的地方麼?是誰給你的膽子?”

    周流雲猛地轉過身來,他朝著楚頡厲聲喝道:“楚頡,難道你不該解釋一下,為什麼我周流雲門下弟子的護衛,會死在這裡?”

    楚頡用力一推,凌岳一聲驚呼,被楚頡一把推倒在地上半天爬不起來。

    楚頡陰沉著臉,白皙如玉的俊俏面孔上陰雲密布,他毫不畏懼的湊到了周流雲面前,面龐幾乎杵到了周流雲的臉上,聲色俱厲的喝道:“什麼護衛?什麼東西?這裡是我楚氏的礦場,這裡是我楚氏的地盤,誰給你們的膽子,讓你們闖進這裡?”

    周流雲猛地一挺脖子,他厲聲喝道:“我是……”

    楚頡突然一聲長嘯,重拳如雷轟然爆發,狠辣無比的一拳轟在了周流雲的小腹上。

    措手不及的周流雲‘唔’的一聲痛呼,被一拳打得離地飛起三丈多高,身軀蜷縮著向後飛出了七八丈外,一頭撞倒在地連連翻滾。

    大群廷尉府校尉齊聲怒喝,紛紛拔出兵器向楚頡逼了過來。

    ‘鏗鏘’聲不絕於耳,楚頡身後數百身披重甲的護衛同樣拔出兵器,結成衝殺陣勢毫不猶豫的迎向了廷尉府所屬。

    百丈外那些楚氏礦場的私兵中更有人一聲長嘯,他們平舉強弩,邁著整齊的步伐向周流雲的下屬快步逼了過來。

    周流雲雙手抱著肚子,單膝跪在地上,無比狼狽的抬起頭厲聲怒喝:“楚頡,我是大晉廷尉府監察使者,你敢傷我?”

    “傷你之人,鎮三州巨寇是也,和我楚氏有甚關系?”楚頡晃了晃右拳,滿臉煞氣的朝著周流雲厲聲喝道:“傷人之人,是鎮三州巨寇;殺你之人,也定然是鎮三州巨寇!司馬太守以為如何?”

    在大群護衛的簇擁下,司馬追風也快步向這邊走了過來。

    見到劍拔弩張的兩方人馬,司馬追風微微一愣神,突然曬然一笑:“楚少主,周大人,我們不如心平氣和,坐下來講道理如何?”

    周流雲搖搖擺擺的站起身來,嘴角掛下了一縷血跡。

    他舉起袖子,用力的擦了擦嘴角血水,帶著一分駭然之色看向了楚頡。這小子小小年紀,好重的拳頭。剛剛那一拳,周流雲髒腑都被震動了,不輕不重的受了點內傷。

    更讓周流雲心驚的是,這小子居然真敢出手!

    看四周楚氏私兵劍拔弩張的架勢,周流雲毫不懷疑,只要楚頡一聲令下,這些驕縱的私兵真個膽敢把他和他的所有下屬斬殺當場。

    在這深山老林中,真個被殺了,周流雲找誰說道理去?

    干笑了幾聲,周流雲擺了擺手:“收起兵器,一個個想要干什麼?今日之事大有蹊蹺,咱們可不能中了他人挑撥之計。”

    周流雲身邊的廷尉府校尉們收起了兵器,楚頡冷哼一聲,微微抬了抬下巴,他身邊的重甲護衛們同樣放下兵器,但是已經逼近到二十丈外的那些礦場護衛,手中的重弩依舊對准了周流雲等人。

    “啊呀,真的死人了!呵,周兄啊,難怪你跑得好似死了親爹一般,感情真死人了!”

    遠遠的一聲驚嘆傳來,周流雲的臉色驟然一黑,楚頡和司馬追風的表情也變得極其古怪。

    就看到紫簫生身邊的六條彪形大漢不知道從哪裡弄了幾根毛竹,綁了兩架椅子制成了滑竿,抬著紫簫生和楓姨快若奔馬的狂奔而來。這六條大漢奔跑的速度好生驚人,紫簫生說話的時候他們還在兩三裡外,一句話沒說完,他們就已經跑到了楚頡等人面前。

    不等六條大漢停下腳步,紫簫生已經輕飄飄的騰空而起,腳下好似踏著無形的台階一樣,虛空跨了幾步,輕輕落在了地上。

    他笑呵呵的向周流雲抱拳行了一禮:“周兄,數月不見,你這氣色不怎麼好,眉心發黑,頭頂一道黑氣衝起來有七八丈高,你這幾天喝涼水的時候一定要注意,否則會被嗆死!”
作者: k8813849    時間: 2017-4-19 03:41 AM

第三十一章 誘敵(2)

    周流雲呆了一呆,帶著一絲無法形容的尷尬之色,抱拳向紫簫生行了一禮:“紫兄,你真來乢州了?”

    紫簫生頓時很不快的皺起了眉頭:“周兄呵,周兄,我可是特意跟著你來乢州看熱鬧……哦,不,特意來乢州幫你搖旗吶喊、鼓氣助威的。你這話什麼意思?你不歡迎我?剛剛在虎牙口官道上,我這麼個大活人坐在那裡,你居然都沒看到我?”

    周流雲的臉色極其怪異,他干笑了幾聲,轉過身來向楚頡、司馬追風介紹道:“楚少主,司馬太守,這位紫兄,是本官在京城結識的一位文友。紫兄實在是聰慧無雙,極頂的風流富貴之人。呵,呵,呵!”

    周流雲對紫簫生的介紹頗為有趣,尤其最後的三聲干笑,更是意味深長至極。

    楚頡和司馬追風再次深深的望了紫簫生一眼,幾個人湊在一起,指點著荒草叢中的那些屍體,開始交流對這件事情的看法。

    說了沒幾句,楚頡突然問道:“周大人,這裡荒山野地的,你是怎麼知道,這些人死在這裡的?”

    楚頡問的是周流雲,他的目光卻看向了凌岳。

    剛剛從地上爬起來,正在拍打衣衫上灰塵的凌岳身體一僵,有點心虛的抬起頭笑了笑。說是心虛,凌岳的笑容中,卻又混雜了其他更多意味深長的,讓人無法揣摩的東西。

    楚頡看向凌岳的眼神就有點不對了,他輕輕笑道:“原來,這個礦場的管事之人,已經不是我們楚氏的人,而是你們凌氏的心腹了。好,好,好,好得很!”

    凌岳低下頭,不吭聲,這種事情,總是越描越黑。

    楚頡笑得越發的燦爛:“難怪,就連我都還沒收到半點兒消息,周大人你們,卻什麼都知道了。哎,現在不是說這些廢話的時候,我們說正經事。”

    帶著滿臉笑意,楚頡雙手揣進了寬大的袍袖中,他很認真的看著周流雲問他:“周大人,周學士,我只好奇一點,為什麼你的門人弟子的護衛,會出現在我楚氏的礦場重地?”

    輕嘆了一口氣,楚頡繼續問道:“不要說只是湊巧路過。我楚氏的礦場,盡在十萬莽荒大山深處,又不是什麼通衢大道,不要說外地人,就是乢州土生土長的獵戶、采藥人,也極少有人能這麼湊巧路過的。”

    楚頡問得認真,周流雲看了一眼那些手持重弩,絲毫沒有放松的楚氏礦場護衛,面色沉肅的搖了搖頭。

    “楚少主,你可相信,本官真個對此一無所知!”

    周流雲同樣疑惑不解,他只是派了李謙、趙廓等人去擊殺楚天以及楚天的一眾黨羽,林白眉等人定然是私下裡行動,偷偷摸摸的跟在了自家公子身後尾隨保護。

    但是這些蠢貨,他們怎麼會跑到楚氏的礦場邊上來?

    而且看這痕跡,似乎還是他們和楚氏的私兵爆發了衝突,結果被楚氏的人擊殺了?

    周流雲的心髒在打顫,林白眉他們死在了這裡,那麼他們的公子,他周流雲的門人呢?李謙,趙廓,他們不僅是周流雲的門人,更是周流雲和他們身後家族的紐帶,是周流雲和那些大家族合作的基礎!

    咬著牙,周流雲再次艱難的從牙齒縫裡擠出了幾個字:“他們為何來此,為何與楚氏護衛發生衝突,本官,真個不知道,不明白,不理解!”

    楚頡狐疑的看著周流雲,你是真的不知道,不明白,不理解?

    他又看向了凌岳,目光中充滿了不信任。

    突然間,楚頡笑了起來,他親熱的拍了拍凌岳的肩膀,笑著說道:“凌岳啊,是誰給你通風報信的?請他出來罷!他是如何發現這裡的情況的,他發現這裡情況的時候,這裡究竟是個什麼模樣,總得弄個明白才是。”

    楚頡溫和的笑道:“這裡是‘我家’的礦場,關系重大,不能出任何的紕漏,你懂麼?”

    司馬追風站在一旁,面無表情的看著滿臉是笑的楚頡,以及滿臉漆黑的周流雲。如果不是養氣的功夫足夠,司馬追風已經放聲大笑起來。

    周流雲的追隨者死在了楚氏的礦場外?

    這簡直,太精彩了;這簡直,太美妙了。

    只可惜,周流雲身後的白鷺書院影響力巨大,他絕對不能死在乢州,不然的話,剛才司馬追風才不會勸阻楚頡,他巴不得楚頡悍然下令,將周流雲剁成肉醬喂狼。

    不過,能夠看到周流雲和楚頡相互生疑,這已經是最完美的成果了。

    幾個人在這裡唇槍舌劍,紫簫生已經興致勃勃的踮著腳尖,在血腥滿地的草叢中鑽進鑽出。他不時驚訝的大呼小叫,直猶如過年的孩童一樣興奮。

    司馬追風、楚頡、周流雲麾下都有精明能干的追蹤高手,這些人紛紛出動,迅速布滿了方圓數十裡的山林,仔細的搜索一切可疑的蛛絲馬跡。

    十幾裡外,楚天站在一株枝葉繁茂的大樹上,冷眼看著一名身穿重甲,背上背著兩柄直刀的楚氏所屬緩緩靠近。

    鼠爺站在一支小小的樹枝上,輕輕的甩動著細長的尾巴:“楚曄,楚氏私軍千人將。地君修為,四百年左右的武元火候。怎的,挑他下手?”

    楚天點了點頭,輕聲說道:“綠姑不是一直想要弄明白,當年楚氏為何會一夜之間投靠了淮王,成為淮王麾下最強爪牙的原因麼?這個理由,夠不夠?”

    鼠爺甩了甩尾巴,他抬起頭,張口咬了一口頭頂上的葉片。

    眼看著鼠爺一身銀毛迅速變成了慘綠色,嬌小的身軀混在枝葉中,身形幾乎完美的掩飾了起來。

    樹枝動了動,鼠爺躥下了大樹,向著楚曄的方向奔跑了過去。

    楚天深吸了一口氣,從右手牛皮護臂的夾層中,小心翼翼的掏出了三根色澤金黃的長毛。他將三根長毛塞進嘴裡,用力的咬住。

    一股狂暴、渾濁的氣息從三根長毛中衝出,猶如火山爆發一樣,可怕的熱力迅速湧遍楚天全身。

    ‘嗤嗤’聲中,楚天身上迅速生長出了一層兩寸厚的金黃色毛發,他的頭顱微微有點變形,乍一看去就好像一顆猛虎頭顱一般。

    短短幾個呼吸的時間,楚天就變成了一尊人立行走的虎形生物。

    他悄無聲息的溜下大樹,步伐無聲的向遠處山林竄去。

    楚曄正在山中謹慎的尋找一切可疑的蛛絲馬跡,他已經找到了一些可能的痕跡。

    突然間,他前方的草叢微微動了一下,有極其細碎的腳步聲一路急速竄了出去。

    楚曄一驚,然後一喜,他撒開大步,迅速向腳步聲傳來的方向追了過去。
作者: k8813849    時間: 2017-4-19 03:43 AM

第三十二章 虎撲(1)

    亂糟糟諸般事情一齊來,折騰了大半天,太陽已經偏西。

    一道道粗細不一的光柱穿透濃密的枝葉,照在略有些昏暗的叢林中,為這片莽荒山林憑空增添了幾分肅殺、陰寒之意。

    巨木參天的叢林中,身披黑色重甲的楚曄猶如幽靈一樣快速奔走。他身上厚重的甲胄對他的行動沒有任何妨礙,任憑他一路疾奔,重甲沒有發出半點兒響動。

    轉過大樹,越過草叢,跨過溪澗,身形騰空飛一般掠過七八丈寬的溝谷。

    楚曄掀起了獨角鬼面造型的面甲,興奮得面孔扭曲的微微獰笑。他側耳傾聽前面數十丈外草葉搖晃發出的聲響,不由得伸出猩紅色的舌頭,用力的舔了舔自己的鼻頭。

    “噢,運氣真好,被我抓住了,你逃不了了,你絕對逃不掉了,你是我的了。呵呵,這次,沒人來管我做什麼了吧?”楚曄的舌頭又長又細,如果不是沒有分岔,簡直就和蜥蜴的舌頭沒甚兩樣。

    他的舌尖在空氣中微微晃了晃,奔走的速度又加快了些許。

    楚曄奔走速度越來越快,他身邊就有一層灰色的寒霧悄然散出,他所過之處,叢林中的草叢、灌木都掛上了一層薄薄的白色冰霜,那些數人合抱的巨木更被凍得樹皮炸裂。一塊塊厚厚的樹皮脫落,露出了黃白色的樹干。

    狂奔了一刻多鐘,距離楚氏礦場快有上百裡地,前方林中突然亮出一塊兒數畝大小的林間空地。平坦的空地正中是一根燒成了焦炭的大樹樁子,地面上橫七豎八躺著好些黑漆漆的黑炭頭。

    曾經這裡有一株巨大的古木,不幸被天雷擊中,樹干被雷火摧毀,只留下了這片雜草叢生的空地。

    一路指引著楚曄趕來這裡的細微腳步聲消失了,楚曄‘咯咯’輕笑著,毫不畏懼的大踏步走進了這塊空地,反手拔出了一柄直刀握在手中。

    扭曲的面孔上帶著瘋狂的笑意,楚曄輕聲笑道:“不要躲了,既然一路把我引來這裡,干脆點,出來見見人唄?”

    ‘嗤嗤’一笑,楚曄手中直刀一劃,一道灰色刀氣噴薄而出,重重斬在了平地中間那根七八人合抱粗細的樹樁上。刀氣撞擊樹樁後猛地爆開,碎木、碳灰灑得漫天都是,空氣中不斷回蕩著刀氣‘嗡嗡’的震蕩聲。

    脫去了身上衣衫,用一根細細的藤條綁了幾片大樹葉子遮住了身體,渾身黃毛已經長到半尺長短的楚天從一株大樹後轉了出來,一言不發的看著楚曄。

    楚曄飛快的轉過身來,齜牙咧嘴的朝著楚天笑了笑。

    “唷,一頭,半妖!”楚曄看著猶如人立而行的猛虎形態的楚天,興奮得直吐舌頭:“你爹是虎妖,還是你娘是?妙啊,妙啊,半妖的氣血可比人族濃烈許多,你的腦漿的味道定然更好!”

    楚天冷眼看著如同瘋癲的楚曄,冷笑道:“你吃人?”

    楚曄舔舔嘴唇,咬著牙恨恨的說道:“好些年沒吃了。整天被人盯著,沒機會!嘻,這次難得出來放風,真有不怕死的找上門來,嘻,運氣真好。”

    楚天冷聲道:“楚氏的私軍將領,居然是吃人狂魔,這消息若是傳了出去!”

    楚曄急忙搖頭,他看著楚天笑道:“不會傳出去,我保證,傳不出去。”

    ‘哢哢’一聲大笑,楚曄身體驟然向前一傾,幾乎是一閃之間,他身體瞬間穿過了十幾丈空間,灰色的寒霧籠罩中,一道幽光無聲無息的劈到了楚天面前。

    刀光幾乎碰到了楚天額頭上的黃毛,空氣中才傳來一聲沉悶的破空聲,這是楚曄身體撞開空氣發出的音爆。

    楚天長嘯,他斜斜的向右前方斜跨了一步,在風之天印加持下,他的動作同樣快得驚人,空氣在他身體邊緣急速回蕩,讓他的身形變得朦朦朧朧,幾乎變成了一條半透明的影子。

    朦朧的身影中一道寒光噴出,楚天沒有動用青銅八面劍‘青蛟’,左手反持一柄牛角尖刀,狠辣無比的捅向了楚曄的軟肋。

    直刀幾乎貼著楚天的頭頂劃過,凌厲的刀鋒震碎了他頭頂大片黃毛。

    ‘叮’的一聲響,楚天手中尖刀狠狠刺在了楚曄的甲胄上,幾點火星閃過,楚天手中精鋼鍛造的牛角尖刀撞得粉碎,楚曄的甲胄上只是留下了一條可以忽略的淺淺痕跡。

    “蠢貨!你們這些半妖的腦子,是不是一個個都這麼蠢?”楚曄笑得滿口大牙都露了出來,他緊握直刀的右手順勢砸出,刀柄帶著一聲沉悶的破風聲撞向了楚天的腦袋。

    楚天丟下斷折的刀柄,雙手向楚曄持刀的右手拍了過去。

    一聲狂暴的虎嘯聲從楚天嘴裡發出,一道肉眼可見的白色氣爆猶如炮彈一樣轟向楚曄的面門。楚天十指成虎爪,帶起十條尺許長的模糊氣勁狠狠掃在了楚曄的右手掌上。

    楚曄低頭,楚天的虎吼聲撞在了他頭盔上,一聲悶響,楚曄的黑色獨角鬼面盔飛起,他束發的細繩被震碎,發髻散亂,滿頭長發亂舞。他右手更是被楚天重擊,五指一松,直刀打著旋兒飛了出去。

    ‘呀呔’,楚曄一聲大吼,他身邊纏繞的灰色寒霧驟然濃郁了倍許,覆蓋面積也驟然擴大到了數丈方圓。他身體微微一顫,就聽‘啾啾’聲中,一枚面盆大小的灰色爪印突然從灰色寒霧中噴出,帶著刺骨的寒勁當頭向楚天抓了下來。

    仔細看去,這枚灰色的爪印朦朦朧朧,卻能清楚看到這是一枚瘦骨嶙峋的骷髏爪印。

    灰色的爪印不僅寒氣凌人,爪印中更有一道強大的吸力撲面而來,讓楚天的身體好似陷入了膠水中難以動彈。就聽‘嚓嚓’聲響,極短時間內,楚天的腰身以下已經蒙上了一層淡淡的薄冰!

    “三陰散魂爪!啾啾!”楚曄咧嘴大笑,兩個嘴角裂開,直接拉到了耳朵附近,這讓他的臉看上去猶如一頭惡鬼,哪裡還有半點兒人味?

    楚天一聲冷哼,眉心神竅中,石燈上的風之天印全力發動,石燈內淺淺一層法力驟然化為朦朧霧氣注入燈火中。三道碗口粗細的白色龍卷風從楚天腳下扶搖而起,猶如三條巨蟒繞著他的身體急速旋轉起來。
作者: k8813849    時間: 2017-4-19 03:44 AM

第三十二章 虎撲(2)

    “嗯?有天賦秘法的半妖?”楚曄驚訝的看著楚天,隨後驚喜萬分的狂笑起來:“你的腦漿滋味,定然火辣熱燙,鮮美無比!哈哈,我還沒吃過秘術師的腦漿哩!”

    三陰散魂爪呼嘯落下,三條白色龍卷風帶著刺耳的風嘯聲倒卷而起,狠狠鞭撻在灰色的爪印上。

    一聲巨響,一股湍急的寒風向四周噴湧開,楚曄的三陰散魂爪和楚天的龍卷風同時崩塌,一道狂風呼嘯而生,楚天身體一晃,順著風勢向後急退。

    楚曄狂笑,他反手拔出了背上的另外一柄直刀,一道刀光猶如匹練撕開了當面撲來的寒風,悍然向楚天當心疾刺而下:“你的腦漿,你的血,你的骨髓,你的五髒,你的筋骨皮肉,全都是我的,我的,我的!”

    楚曄張開嘴,滿口大牙以一種極其詭異的方式變得又長又尖,森森白牙寒光閃爍,讓他看上去就好像一頭貪婪的老豺狗:“吃了你的腦漿,吃了你的血肉,我的修為起碼能提升三成!”

    楚天急退,用最快的速度急退。

    他的腦子裡‘嗡嗡’直響,鼻孔裡兩條熱乎乎的血水突然滑了下來。

    楚曄的武元修為比他強出一倍有余,他的法力修為更超出楚天太多。三道旋風和三陰散魂爪拼了個同歸於盡,九成的衝擊力都被楚天吃了個結結實實。

    眉心神竅中石燈上風之天印光芒黯淡,石燈中所有法力消耗一空,盤坐在石燈下,楚天猶如猶如霧氣凝成的朦朧人形的靈魂崩散炸開,化為一團黯淡的水霧纏繞在石燈附近。

    楚天腦漿劇痛,眼前金星亂閃,濃濃的黑霧不斷在眼前擴散開,要不是體內武元還算充沛,他早就一頭栽倒在地。

    楚曄的實力超出了他的想像,這廝的實力絕對不會是楚氏內部檔案記載的區區四百年武元修為。

    後退,大步後退,楚天心口一陣滯悶,鼻孔裡鮮血還在滴答答的流出來,他一張嘴,又是一大口血噴出了老遠。

    刀光閃爍,渾身寒霧奔湧的楚曄一刀劈開了楚天噴出的血水,刀尖幾乎杵到了楚天的心口上。

    “你是我的了!”楚曄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條線,兩顆瞳孔深處兩點慘綠色幽光驟然亮起,染得他整個眼珠都變成了冰冷無情的淡綠色。

    “你是我的了!”楚天也笑了起來,他用力一咬牙,被他咬在牙齒中的三根金色長毛中,一根長毛突然燃燒起來,淡金色的火焰帶著一股狂暴、野蠻、混亂、豪放的氣息充斥楚天的口腔。

    楚天的腦袋變成了半透明狀,隔著他的腦殼血肉,可以看到他的嘴裡有一團金色的狂暴的怒焰在燃燒。這股火焰驟然順著他的喉管向下沉去,所過之處他的血肉都變成了半透明狀,可以清楚的看到這道金色怒焰的路徑。

    好似一座火山在肚皮中爆發開來,楚天齜牙咧嘴的看著楚曄,渾身半尺長的黃毛一根根繃得筆直。

    ‘嗡嗡’聲不絕於耳,楚天渾身黃毛繃緊,不斷的輕輕震蕩著,發出鋼針一樣的輕鳴聲。他肚皮中的金色怒焰順著他的奇經八脈、十二正經急速流動,彈指間就充斥了他全身每一條經絡。

    “痛啊!”楚天一聲虎吼,渾身血肉驟然膨脹了一倍有余,就聽‘哢哢’聲不絕,他的身高也在一股霸道的力量衝擊下拔高了一尺多。

    楚曄驚駭的看著楚天,他嘶聲道:“這兩天乢州城的一切亂子,都是你做的!你身後有一位天品高手,還是天品秘術師,你動用了他賜給你的本命之物,你……”

    “閉嘴!老子很痛!”楚天張開嘴狂嘯一聲,他七竅中都有金色的火焰噴出來,他身上的黃毛驟然長到了三尺有余,讓他看上去就好像一個黃色的毛團。

    一聲大吼,楚天雙足狠狠跺在地上。

    地面劇烈的晃悠了一下,炸開了一個數尺見方、三丈多深的大坑,無數土石飛濺,楚天俯下身,猶如一頭真正的猛虎向前猛撲了出去。

    ‘鏗鏘’聲中,楚天十指的指甲彈出來半尺多長,森森指甲上蒙著一層淡淡的金色劍罡,亮晶晶的劍罡噴出來三尺有余,銳利無匹的劍罡撕裂虛空,狠狠向楚曄劃了過去。

    千錘百煉的千鍛直刀被楚天的指甲撕成了十幾段,楚天雙手亂舞,‘嗤嗤’聲中,楚曄身上的厚重甲胄就好像一層薄薄的紙片被他撕開,厚達半寸的合金甲板被拉得支離破碎,不斷從楚曄身上滑落。

    一聲悶響,楚天好似出膛的炮彈,一頭撞在了楚曄的肚皮上。

    楚曄痛呼一聲,眼珠差點從眼眶中跳了出來。楚天頂在他的肚皮上,兩人身體同時離地飛起,向後狠狠的撞了過去。楚曄聲嘶力竭的怒罵著,雙手竭盡全力的轟擊著楚天的後背。

    楚天渾身黃毛一根根豎起,可怕的力量灌注在細細的黃毛中,讓這些黃毛變得比鋼針還要堅硬鋒利。楚曄雙拳砸在黃毛上,直刺得他手掌千瘡百孔,無數血珠不斷噴灑出來。

    “破!”楚天硬生生頂著楚曄向後飛出了二十幾丈遠,兩人狠狠撞在了一株合抱粗的古木上。

    一聲巨響,古木被攔腰撞斷,碎木噴出數丈遠,楚曄後背受到重擊,他一口血噴出,血漿色澤卻是淡淡的灰綠色,更帶著一股可怕的寒氣。

    楚天雙拳如錘,不斷打在楚曄小腹上。

    ‘咚咚’巨響不絕,楚曄只挨了楚天三拳,他的丹田要害就被轟得和豆腐渣一樣,渾身武元驟然一泄,楚曄大口噴血,瘋狂攻擊楚天的雙拳也無力的垂了下來。

    “給我去,死!”楚曄強忍著丹田傳來的劇痛,他猛地瞪大眼睛,灰色霧氣向四周急速擴散,蒙蒙灰霧中六支三陰散魂爪同時凝聚成形。

    這一擊,耗盡了楚曄所有的法力,丹田被毀的他此刻再無任何還手之力。

    要麼擊殺楚天,要麼他就是砧板上的魚肉,任憑楚天宰割。

    楚天‘哈哈’大笑,一股熾烈難當的獸性烈焰從他體內噴出,化為一個直徑丈許的巨大金色虎頭懸浮在楚天頭頂。宛如實質的巨大虎頭張開嘴,一聲低沉有力的虎嘯聲向四面八方擴散開,金色烈焰席卷方圓畝許之地,灰色的寒霧和六支三陰散魂爪被金焰一掃而空。

    一把抓起楚曄的脖頸,用力的將他砸在了地上,楚天喘著氣冷笑道:“現在,你是我的了!你,跑不了了!”
作者: k8813849    時間: 2017-4-19 03:45 AM

第三十三章 十八年前的事(1)

    楚氏礦場外,楚頡、周流雲、司馬追風帶著各自下屬,涇渭分明的分成了三撥遙遙相對。

    三人的面色都很沉靜,好似冬天結冰的溪水,干淨而透徹,沒有半點兒表情變化,誰也看不出他們在想些什麼。

    只有紫簫生跟著一群老斥候、老仵作、楚氏的供奉們在草叢中穿來穿去,檢查屍體、勘測戰場痕跡,忙得不亦樂乎。所有人都靜默無聲,唯有紫簫生不時大驚小怪的尖叫幾聲,顯得格外快活。

    偶爾這家伙會跑去一旁,要麼摘下幾朵劇毒的蘑菇,興奮的遞給跟在他身後的楓姨;要麼突然一巴掌掀飛一大塊地面,抓起幾頭瑟瑟發抖的山鼠拎在手中把玩。

    每當他找到什麼新奇玩意的時候,他的叫聲更是‘驚天動地’,讓那些正在潛心偵查痕跡的老斥候、老仵作們不由得連連皺眉,恨不得用塊裹腳布讓他安靜下來。

    日頭逐漸西斜,山林中有淡淡的霧氣升起,山林中的光線驟然暗了許多,一股莫名的寒意悄然出現,籠罩在所有人心頭。

    楚頡下令,礦場的管事就取出了大量的火把插在了四周山林中。這些專門用在礦洞中的火把亮度極高,火力極強,雪亮的白光將山林照得明晃晃的。

    驟然間,楚頡身邊一名身披重甲的大漢眉頭一皺,他湊到楚頡耳朵邊低聲咕噥了幾句。

    楚頡一愣神,他呆了呆,很是邪異的笑了起來。他看看端坐在遠處的周流雲和司馬追風,輕輕的揮了揮手,這重甲大漢點點頭,一言不發的打了個手勢,就有十名同樣身披重甲的大漢跟著他離開了大隊,猶如幽靈一樣迅速沒入了山林。

    正在山林中追逐一只被嚇得魂飛天外的松鼠,紫簫生驀然注意到了這幾個離隊的大漢,他‘嘿嘿’一笑,手指一點,那嚇得亂跑的松鼠就好像中邪一樣,直愣愣的朝著幾個大漢離開的方向跑去。

    紫簫生氣喘吁吁的舉起袖子擦了擦額頭上莫須有的汗水,大聲叫道:“別跑,今天非要逮了你下油鍋不可!嘖,你們這些松鼠整日裡吃松子長大的,雖然肉少了些,卻最是清香甜美,好吃,好吃!”

    滿口胡說八道的叫嚷著,紫簫生慢悠悠的追著松鼠沒入了山林。

    楓姨微笑著搖了搖頭,回頭看了一眼坐在遠處的楚頡等人,步伐微動,就好像一團紫雲冉冉升起,腳不沾地的跟在了紫簫生後面。

    距離楚氏的秘密金礦百多裡的深山中,一道高有近百丈,寬有兩百多丈的大瀑布‘隆隆’有聲的砸了下來,聲震數十裡,水汽、水霧衝起來能有一裡多高。

    得了水汽滋養,瀑布附近的山林中草木豐美、到處都是茂密的攀緣藤蔓,真個是除了山老鼠,其他體型稍大一點的動物都無法自如的在這一片叢林中出沒。

    瀑布旁,在雨季受到瀑布大水衝刷,衝得干干淨淨的黑色山石上,楚曄嘶聲謾罵著,手腳分別被一根拇指粗細的黑色木針穿透,丹田上同樣被穿了一根木針,被死死的固定在山石上。

    大片水花不斷噴灑在楚曄頭上、身上,流水迅速帶走了楚曄身上的熱量。他的身體劇烈的抽搐著,手掌心、腳踝處、丹田部五個被木針穿透的位置,不斷有灰綠色的血水滲出,不斷被瀑布衝走。

    渾身長毛的楚天站在楚曄面前,慢條斯理的將他貼身的衣物一塊塊撕掉,最終讓他整個身體都袒露了出來。

    手指彈了彈固定了楚曄身體的五根黑色木針,楚天從一旁的草叢中翻了翻,找出了一個用大樹葉子卷成的包裹,從中取出了百來根手指長、火柴棒粗細的黑色木刺。

    “半妖蠢貨,你想干什麼?”楚曄‘嘶嘶’笑著,猩紅色的舌頭不斷舔舔自己的鼻頭:“想要嚴刑拷打老子?嘿嘿,你覺得,老子會開口麼?”

    “不試試,怎麼知道呢?”楚天拿著一把黑色木刺站了起來,走到楚曄面前,隨手將兩根木刺一左一右狠狠扎進了楚曄的左右肩井穴。木刺入體,木刺上自帶的奇特毒性快速發作,楚曄精壯的身體驟然一抽,他面孔猛地扭曲,渾身青筋一根根的凸起,猶如蚯蚓一樣劇烈的蠕動起來。

    “這是黑箭毒木的木刺,尋常人被捅一下都會活活痛死。”楚天看著劇痛抽搐的楚曄,淡然說道:“你的武道修為被我廢了,你的承受力比普通人更弱一些。你是秘術師,你的感覺更加敏銳,你的痛覺是普通人的數倍以上。所以,你承受的痛苦比普通人要強出十倍不止。”

    慢慢將一根木刺扎進楚曄的左胸-乳-突穴,楚曄身體驟然繃緊猶如一張彎弓。他渾身汗如雨下,粘稠的汗水猶如灰色的漿糊一樣,快速的順著他的身體滑落,一縷縷的從他腳尖滴落。

    “但是你的生命力比普通人要強出許多,所以,痛這麼一會兒,痛不死你!”楚天冷靜的看著痛得直翻白眼的楚曄:“另外,我還要告訴你,黑箭毒木的毒液,會讓中毒者保持絕對的清醒。所以,想要昏厥過去,比較困難!”

    楚曄死死咬著牙,他的牙齒不斷發出細微的碎裂聲:“好狠毒的小子,你從哪裡學來的這種手段?”

    楚天看著楚曄,很誠懇的說道:“我從小在一群殺人放火的老混蛋當中長大,所以和他們學了不少旁門左道的東西。黑箭毒木只是最普通的一種刑罰,他只是糟踐你的肉身;我這裡還有數十種踐踏你的肉體,凌辱你的靈魂的惡毒法子,你想要試試麼?”

    楚曄歪著頭,渾身劇烈的顫抖著,用一種極其詭異的目光看著楚天:“能教出你這樣的小混蛋,那群老混蛋肯定不是什麼好人,是吧?”

    楚天溫和的笑著:“我沒說他們是好人。但是不要拖延時間,如果你能回答我幾個問題,你就不用承受這種痛苦了。說真的,我小時候被那群老混蛋訓練著熬刑的時候,也被黑箭毒木扎過。嘖,這滋味真不好受!”

    他指了指不遠處‘隆隆’落下的瀑布,笑道:“尤其是這瀑布帶起的水花極其陰寒,寒冷會讓你身體痙攣,極大的擴張黑箭毒木帶來的痛苦。你何必堅持呢?”

    楚曄沉默片刻,咬著牙獰笑道:“你想要知道什麼?
作者: k8813849    時間: 2017-4-19 03:46 AM

第三十三章 十八年前的事(2)

    楚天冷靜的看著楚曄淡綠色的眸子,楚曄的瞳孔已經變成了兩個燃燒的慘綠色火球,綠光隱隱,不斷從他的眼眶裡流淌出來。

    楚曄也靜靜的看著楚天,甚至他身上的抽搐都緩解了許多。

    兩人目光對視,就好像兩柄無形的長矛在空氣中相互撞擊。

    突然,楚曄笑了:“看你眼睛如此清澈明淨,你年紀不大吧?我,記住你的眼睛是什麼模樣了。”

    楚天笑著點了點頭,又一根木刺輕輕的扎進了楚曄的右胸。楚曄身體猛地一彈,大片汗水從他身上噴灑出來,他脖子上一條條青筋扭曲凸起,眼珠裡驟然滿是血絲,身體瘋狂的抽搐著,喉嚨裡‘咯咯’直響卻沒能發出半點兒聲音。

    “那麼,我想知道,十八年前的一些事情。”楚天右手按在楚曄心口,感受著他心髒急速的跳動,將他的身體死死的按在了山石上:“十八年前,楚氏發生了一些事情。”

    楚曄的身體抽搐了許久,好容易他才回過一口氣,重重的吐出了一口帶著濃濃血腥味的長氣。他歪著頭,表情極其詭邪的看著楚天直笑:“十八年前的事情?十八年前,楚氏發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你想知道什麼?”

    楚天看著楚曄淡綠色幽光閃爍的眼眸冷笑道:“十八年前,楚氏還發生過很多事情麼?我還真不知道呢。我的問題很簡單,十八年前,楚氏為何要突然投靠淮王!”

    楚曄驟然一呆,他愕然看著楚天,一邊倒抽冷氣一邊冷笑道:“你就,只想知道這個?”

    楚天神色冷肅的看著他:“這件事情,難道不重要麼?難不成,你還知道更多的東西?”

    楚曄眨巴了一下眼睛,他‘咯咯’的笑了起來:“讓我猜猜,讓我猜一下,你的身份?”

    楚天盯著楚曄的眼睛,目不轉睛的死死盯著他:“有什麼好猜的?我只是區區一半妖。”

    楚曄連連搖頭,他輕聲笑道:“區區一半妖,怎麼可能有天品高手的本命之物護身?你的來歷不簡單啊,而且你拷問我的手法,嘿,帶著幾分熟悉的味道。嘖,你是大晉朝廷的人吧?你是哪一派的呢?”

    楚天輕輕搖了搖頭,他又舉起了一根木刺:“少廢話了,我的身份無關緊要,告訴我,為什麼楚氏要投靠淮王。更要緊的是,楚氏投靠淮王也就罷了,楚氏居然還殺死了江馗將軍。”

    楚曄目光閃爍,一抹極其詭譎的幽光在他瞳孔內一閃而過,他看著楚天輕輕的說道:“終於有人憋不住,開始追查這件事情了啊。只不過,你們的動作還真夠慢的,效率,效率,你們懂什麼叫做效率麼?”

    ‘嗤嗤’怪笑了幾聲,楚曄搖頭晃腦的說道:“江馗的骨頭都能打鼓了吧?十八年了,十八年了,你們才開始追查這件事情,這讓我怎麼說才好呢?大家都曾經是一家人,我的職位,或許比你這娃娃還高了幾個品階,不是我誇口,我還真看不起你們這些嫩鳥兒,嘿嘿!”

    楚天手指驟然一動,楚曄‘嗷’的一聲慘嚎,身體再次繃緊、抽搐,灰色的汗水猶如小瀑布一樣不斷從他身上滑落。他的筋骨劇烈的抽搐著,甚至能聽到他骨節發出的‘哢哢’撞擊聲。

    楚天將一根木刺插進了楚曄的左眼,洞穿了他的眼珠,差點就插進了他的腦子裡。

    讓人痛不欲生的毒力幾乎在楚曄的腦袋中爆發,楚曄整個人痛得完全喪失了意識,他的身體瘋狂的抽搐著,痛得不斷嘶聲哀嚎。

    過了足足一盞茶時間,楚曄這才緩過了一口氣,他看著楚天嘶聲吼道:“你毀了我一只眼珠子!你知道想要修好他要花費多少力氣,多大成本麼?該死的,你毀了我一只眼珠子!”

    “我還能毀掉你更多的東西!”楚天沉聲道:“相信我,我的真正手段,你絕對不會想要嘗試。”

    “權力,富貴!”楚曄重重的吐了一口氣,眯起了被廢掉的那只眼,用剩下的眼珠子冷冰冰的盯著楚天:“水往低處流,人往高處走。淮王能夠給楚氏更多,所以楚氏就投靠了淮王,就這麼簡單!”

    “至於江馗,算他倒霉!”楚曄滿不在乎的說道:“畢竟楚氏的出身擺在這裡,淮王怎麼可能平白無故的相信咱們是真心投靠?他們就不怕我們反噬一口?所以,江馗必須死,他是投名狀,他的身份地位也足夠充當投名狀!”

    楚天目光森冷的看著楚曄:“你在說謊!”

    楚曄眯起了那顆完好的眼珠,幽幽冷笑道:“我何必說謊?既然你也是那個衙門出身,你就應該知道,做一個見不得天日的暗探頭子,哪裡比得上在朝堂上掌控大權、呼風喚雨?”

    ‘嗤嗤’一笑,楚曄神色陰郁的說道:“十八年前的楚氏固然富甲乢州,但是每年的利潤有九成以上都要繳納給上頭充當經費;十八年後的楚氏依舊富甲乢州,但是所有的財富都由楚氏獨享。”

    “跟著淮王,當然是比跟著你們強出太多太多了。”楚曄看著楚天,冷聲怪笑道:“小兄弟,你還年輕,別被那一套忠君的言辭給糊弄了,你年紀再大一點,就會明白權勢和金錢的美味!”

    “不如……你加入我們?”楚曄笑得很怪異:“你肯定不是一個人來乢州的吧?你肯定有上級,肯定有同伴,把他們交出來,讓我們一網打盡,嘻嘻!我保你錦衣玉食,享受不盡的享受!”

    楚天輕輕的吐了一口氣,他看著面頰上滿是血漿的楚曄,淡淡的問道:“那麼,當年你們屠戮江馗滿門的時候,在江馗的府邸中,有一支過路的人馬。他們的帶隊大人杜玉,是誰殺的?”

    “杜玉啊!”楚曄緩緩點頭,很是猙獰的咧嘴笑了起來:“原來,你們是為他而來!杜家人,還沒死絕啊?居然還能死灰復燃?”

    輕嘆了一聲,楚曄無奈何的說道:“我說,這是個誤會,你信麼?我們要殺的是江馗滿門,誰讓杜玉正好帶了人在他府邸中修整呢?自然是一路殺了進去,雞犬不留咯!”

    楚曄很輕松的笑著,笑容滿面的看著楚天說道:“你看,事情說開了,什麼誤會都能解釋的嘛。大家畢竟有一份香火情分在,小兄弟,不如你跟了我們干?嘿嘿,咱們這衙門下分三支,你是哪一支所屬?嗯?”

    楚天冷眼看著楚曄,半晌沒有說話。

    楚曄滿臉是血的看著楚天直笑,同樣不說話。

    突然間,山林中傳來了尖銳的口哨聲,楚天身體微微一顫,看著楚曄冷笑道:“你的伙計,居然找了過來?倒有幾分本領,可惜的是,他們來了,你就要死了!”

    反手一掌劈下,楚天一掌將楚曄的頸骨劈得粉碎。

    震天的長嘯聲從密林中傳來,十一名身穿重甲、周身灰霧繚繞的高大人影穿林而出,身形如龍、帶起漫天碎葉騰空而起二十幾丈高,呼嘯著向楚天這邊急速掠來。
作者: k8813849    時間: 2017-4-19 03:47 AM

第三十四章 再見(1)

    身形魁梧,全身黑甲;猙獰的獨角鬼面造型面甲,面甲額頭部位一根半尺長的彎曲尖角斜斜挑向天空,可怕扭曲的鬼面上帶著一絲邪異的笑容。

    十一名楚氏私軍的將領騰空二十幾丈高,一步橫掠上百丈,周身裹著灰色寒霧,猶如經天之龍猛衝而來。

    寒氣森森的灰霧在他們身後拉起了十幾丈長的尾跡,因為靠近瀑布水汽濃重的關系,灰霧凍結了空氣中的水汽,空氣中有無數白色冰晶滑落。

    這些將領距離楚天還有裡許距離,他們的‘嘿嘿’獰笑聲已經綿綿傳來。

    楚天身後的瀑布驟然震蕩,方圓十幾丈的一截瀑布轟然炸開,無數水珠化為一朵巨大的白色水花炸飛了數十丈外。這些楚氏將領遠遠一笑,威力卻如此驚人。

    ‘哈哈哈’,楚天也發出了一聲綿綿長笑,金色的怒焰在他體內瘋狂流轉,他的身形越發拔高了一尺左右。滾滾聲波化為低沉的虎嘯聲噴出,和十一名楚氏將領的笑聲撞在了一起。

    楚天身前七八丈遠的地方,空氣中出現了肉眼清晰可見的扭曲波紋。他的笑聲和對方的笑聲劇烈的衝撞,空氣中不斷傳出聲波震蕩發出的低沉悶響,就好像打雷一般。

    ‘呼’的風嘯聲一掠而過,楚氏的私軍將領從高空重重墜落,狠狠砸在楚天前方七八丈外。

    “老七!”一尊楚氏將領看了一樣被木針固定在山石上的楚曄,目光不善的看著楚天:“小子,你下手真有夠狠。你剛才怎麼對老七的,我們會一五一十的加上十倍的還給你!”

    楚天‘呵呵’笑著,他微微俯下身體,一股狂暴、混亂的熱力不斷從他體內擴散開來。

    剛剛那根金毛所化的怒焰已然熄滅,但是金毛中蘊藏的大半力量精粹卻殘留在他體內。

    一股超乎想像的龐大力量充斥他全身每個細胞。楚天默默運轉他自幼修習的秘傳功法,就感到自己的身體就好像變成了一頭快要餓瘋的猛虎,正在貪婪的吞噬空氣中不斷湧出的天地靈髓。

    冰涼沁骨的天地靈髓不斷從毛孔中鑽進身體,迅速融入他經絡中快速奔走的金色熱流中,彈指間就化為楚天自身的武道修為,和他的武元融為一體。

    這種感覺,就好像有一名極強的高手在為他灌頂傳功,舒爽得楚天不斷的低沉咆哮,嘴裡不斷噴出一道道蘊藏了絕大獸性的熱氣。

    “還給我?”楚天的腰身越發佝僂了下去,他的雙手幾乎垂到了地上,語氣低沉的怪笑道:“不客氣,真心不要你們還了。不僅如此,我還會送給你們更多,更多,多得讓你們想像不到。”

    剛剛開口的楚氏將領獰笑一聲,他猛地一步向前跨出,他腳下堅硬的山石轟然炸開了一個三尺見方的大坑,他的身體猶如怒射而出的箭矢一樣直奔楚天。

    ‘嗡’的一聲響,楚氏將領前衝的同時,他拔出腰間佩劍,灰色霧氣中,一抹宛如鬼火的劍光閃爍不定的蕩起數十點劍光,發出鬼哭一般的‘啾啾’嘯聲向楚天襲來。

    楚天渾身熱氣襲人,一根根黃毛筆直的豎起,他好像一顆圓滾滾的黃色毛球,驟然蹦跳了起來,帶著幾條黃色殘影正面迎向了對方。

    十指成虎爪,一道道凌厲的爪勁凌空激射,毫不畏懼的和對方的佩劍正面扛上。

    ‘鐺鐺’巨響不絕,楚天雙臂巨震,對方長劍上一道道陰柔至極、陰寒刺骨的劍氣透體襲來,逼得他不斷向後倒退。這廝比楚曄還要強出一截,武道修為極其可怕。

    如果不是用秘法調動那根金毛留在體內的力量,迅速吞噬天地靈髓融入自身,快速的增長著自己的武道修為,更臨時增加了強大的戰鬥力,楚天毫不懷疑就這幾次撞擊,他的雙臂肯定保不住了!

    雙臂上隱隱有一層淡淡金光湧現,轟進體內的陰寒劍氣在體內澎湃的熱流中不斷消融,楚天身形如虎左右撲擊,雙臂連連揮動,一道道虎爪形氣勁猶如落花一般轟下,在對方長劍上蕩起了一道道刺目的火星。

    驟然將‘鏗鏘’一聲響,楚天雙手用力一撕,對方手中四尺重劍被虎爪撕成了七八段,斷劍碎片帶著刺耳的嘯聲左右亂飛,和楚天硬碰硬的楚氏將領驟然失去平衡,身體一個踉蹌向一旁歪斜了一下。

    楚天長嘯一聲,左手虎爪狠狠一劃,在對方軟肋上帶起了一道血箭,同時他右手一揮,兩根黑箭毒木刺無聲無息的飛出,精准無比的射進了對方的眼眶。

    一聲慘嚎,眼珠被黑箭毒木刺中,楚氏將領眼前一黑,劇痛席卷全身,他當即舍棄楚天,昏頭昏腦的向後急退。楚天發出低沉的虎嘯聲猛地撲了上去,雙手抱住對方的腦袋用力一扭,就聽‘哢哢’骨碎聲不絕於耳,差點將對方的腦袋整個扯了下來。

    隨手丟下擊殺的敵人,楚天向剩下的十名楚氏將領勾了勾手指:“繼續?嗯?”

    “好狠辣的小子!”十名楚氏將領對自己同伴的死似乎毫無反應,一名楚氏將領上前了兩步,扯下腰間佩劍的劍鞘丟在地上,將自己頭盔扯了下來,用力的丟下。

    活動了一下將近九尺高的魁梧身形,這尊楚氏將領握緊雙拳向楚天冷笑了一聲:“來,我們比劃比劃拳腳。呵呵,小子,我要一根一根捏碎你渾身的骨頭!”

    一聲長嘯,這尊楚氏將領大步向楚天衝了過來,他雙拳揮動,在他的拳頭上出現了兩個朦朧的灰色狼頭。距離楚天還有五六丈遠,這人雙拳一揮,兩顆狼頭帶著丈許長的灰氣,相互急速盤旋纏繞著向楚天當胸轟了過來。

    楚天周身都有淡淡的金光閃爍,他胸膛快速的起伏著,此刻的楚天就好像一頭蜷縮在山林中打盹的猛虎,在他胸膛中不斷有貓科動物特有的‘嗡嗡’沉悶呼吸聲傳來。

    猶如悶雷的呼吸聲震蕩五髒六腑,震蕩全身經絡、血肉,空氣中湧來的天地靈髓數量越來越多,和楚天武元融合的效率也越來越快!

    咬咬牙,楚天輕喝一聲,還被他咬在牙齒中的兩根金毛,又有一根猛地燃燒成了一團金色怒焰。
作者: k8813849    時間: 2017-4-19 03:47 AM

第三十四章 再見(2)

    “虎爹給我這些寶貝,是讓我保命用的。”楚天握緊雙拳,他的拳頭上隱隱浮現了兩枚面盆大小的金色虎爪,金光燦燦就好像用黃銅鑄成一般宛如實質。

    “只不過,現在正是拼命的時候,稍微奢侈些也顧不得了。”楚天看著正面衝來的楚氏將領,滿是黃毛的臉上露出了一個不怎麼明顯的怪異笑容:“反正,虎爹渾身這麼多毛,多拔幾根,他也就是多吃點、多喝點也就補回來了!”

    金色怒焰從口腔滑入腹中,可怕的熱浪宛如火山在腹中爆發,楚天放聲長嘯,一聲虎吼震動山林,方圓數十裡的山林中都隱隱傳來了他虎嘯聲的回音。

    一個虎撲上前,楚天十指噴出尺許長的淡黃色爪勁,狠狠抓在了對方轟出的灰色狼頭拳勁上。

    ‘嗤’的一聲,兩個灰色的狼頭拳勁被抓得支離破碎,楚天飛撲撞進了對方懷中,雙拳如奔雷連續轟下。對方體表灰霧盤旋,死死抵擋著楚天的重拳轟擊。但是僅僅三拳,楚天就轟碎了對方護體灰霧,一拳將他身上甲胄打得支離破碎,隨後一拳轟穿了對方的胸膛。

    大片灰綠色陰寒刺骨的血漿噴出,楚天的重拳轟穿了對方的身體,從他身後探了出來。

    “我很好奇,你們究竟是人,還是什麼鬼東西?”楚天一腳踹飛了身體急速冰冷僵硬的敵人,冷笑看著剩下的九個楚氏將領。

    九個楚氏將領齊齊咆哮一聲,他們同時向楚天撲了上來。

    灰色的寒霧凝成了一團,無數灰色的爪印在灰霧中往來飛舞盤旋,帶起一道道刺耳的嘯聲狠狠向楚天轟下。他們施展的都是剛剛楚曄使用過的三陰散魂爪,數十團爪印縱橫飛舞,空氣中滿是刺骨的寒氣奔湧。

    楚天渾身黃毛筆直的豎起,因為第二根金毛爆發的緣故,他體表的黃毛還在不斷的長長,根根豎起的黃毛變成了一套天然的甲胄,牢牢護住了他的身體。

    灰色爪印狠狠拍在他的身上,直打得一根根繃緊筆直的黃毛‘叮叮’作響,卻無法傷到他的半點兒皮肉。刺骨的寒流衝刷著楚天的身體,卻都被他體內奔湧的熱力化解為無形。

    “五步之地,帝王濺血!”楚天和九尊楚氏將領僵持了一陣,在對方的聯手轟擊下,他被逼得一步步後退,從瀑布邊光潔的大岩石上,逐漸逼到了山林旁的草叢中。

    突然他一聲清嘯,八面劍青蛟化為一道寒光從他身後三尺不到的草叢中飛出,精准無比的落入了楚天手中。楚天向前、向後、左右橫移、上下斜步,依舊是那簡簡單單的五步,但是在風之天印的加持下,在這一瞬間方圓丈許內突然出現了五條楚天的朦朧身影。

    速度快到了極致,楚天的身體居然分化出了五條殘影!

    這是得到大夢神典秘傳之前,楚天就算燃燒一根金毛全力發動,也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青蛟劍帶著尖銳的破空聲橫掃,九尊楚氏將領倉促中紛紛拔出佩刀、佩劍擋向了這一抹青粼粼猶如火焰的劍光。‘嗤嗤’聲中,九柄千錘百煉的千鍛利器被青蛟劍一劍斬斷,九顆鬥大的頭顱飛起,九條灰綠色的血柱噴起來七八丈高,猶如九道噴泉杵在楚天面前。

    楚天仰天長嘯,體內金色怒焰在急速的消耗,天地靈髓不斷的從空氣中湧出,快速的流入楚天體內。

    他的身體儼然一個小小的黑洞,急速吞噬著山林中濃郁的天地靈髓。在他頭頂,甚至出現了一道高有丈許的小小旋風,一點點亮晶晶肉眼可見的天地靈髓就好似一道小小的瀑布,不斷從天靈蓋注入楚天體內。

    如果不是大夢神典打通、強化了楚天全身經絡,他若是敢如此施展和那金毛配套的秘傳功法,他早就被撐爆了全身經絡、爆體而亡。

    過去幾年,楚天也曾經用過好幾根金毛,但是每次他運起秘法、借助金毛中蘊藏的精粹力量提升修為時,效率連今天的百分之一都沒有。金毛中最終能夠融入他全身的精粹力量,更是連一CD不到。

    渾身熱氣滾滾,化為一道白色霧氣衝起來七八丈高,楚天渾身皮膚漲紅如塗了一層血漿,他的胸膛快速的起伏著,不斷發出一聲聲低沉懾人的虎嘯聲。

    每一聲低沉的虎嘯聲傳出,楚天身體四周都有一圈圈灰白色的氣浪噴出,帶著細微的爆炸聲衝出十幾丈外,震得四周的草叢起伏不定,更有一些扎根不深的小灌木被白色氣浪硬生生拔起。

    如此過了足足一刻鐘功夫,楚天雙手緩緩下垂到了身邊,身上的諸般異狀這才緩緩消失。

    渾身奔湧的熱流最終納入丹田,楚天雙手按在小腹部位,感受了一下內中的狀態,不由得心滿意足的咧嘴一笑:“虧了虎爹兩根毫毛,這武元修為足足提升了一倍。”

    原本楚天只是一百八十年的武元修為,堪堪一個地師級的小高手。

    實力翻了一倍,三百六十年的武元修為,楚天的武道實力已經追上了打上門的李謙、趙廓等世家公子,在地師級的高手中,也算是頂尖的存在。

    “只不過,這畢竟是虎爹耗盡了吃奶的力氣,好容易凝聚的本命毫毛,讓我用來救急保命的。可不能就這麼浪費了。”楚天小心翼翼的從牙齒縫裡抽出了剩下的一根金毛,將它繞在了指頭上。

    “耶,你嘴裡都長毛的?真古怪。”

    一個清朗好聽的聲音突然從身後傳來,而且聽說話人的位置,距離楚天最多不過三丈遠。

    楚天嚇得渾身黃毛直豎,他猛地一個鷂子翻身轉過身來快速的向後連退了十八步。一道紫色人影閃過,一道冷沁沁的香氣逼來,一道人影幾乎湊到了楚天面前,緊跟著楚天向後急退了十八步,任憑楚天變幻了好幾種步伐,卻始終無法擺脫這道人影!

    “你殺人了!”楚天心一橫,站定了身體,正要揮劍和這人分一個生死,那人卻又猶如鬼魅一般向後退了三步,恰好退出了楚天的攻擊範圍。

    楚天定睛看去,就看到紫簫生背著手,帶著一絲不可揣測的微笑,靜靜的站在身前八尺外。

    “做賊心虛哦!想要殺人滅口哦!這可不對哦!”紫簫生面帶微笑,目光流轉上下打量著渾身黃毛的楚天:“昨天傍晚,你出城的時候,那模樣還順眼些,怎生現在變得和一黃毛貓兒一樣?”

    楚天心髒驟然一沉!

    他也認出了紫簫生!

    但是這個昨天傍晚在城門口初見的家伙,他怎可能認出楚天?
作者: k8813849    時間: 2017-4-19 03:48 AM

第三十五章 給我一個理由(1)

    「兄台,你認錯人了!」

    楚天指著自己的鼻子,竭盡全力用極認真、極嚴肅的口氣對紫簫生說道:「吾生於山林之中,從小在山中長大,今天還是第一次見到活人,兄台怎可能認識我?」

    紫簫生背著手,仔細端詳著楚天右手緊握的八面劍,慢悠悠的搖了搖頭:「滿口胡說八道,當我是瞎子不成?雖然臉上長滿了黃毛,面部輪廓也變了些許,但是楚天楚檔頭啊,金子被劫、乢州州兵死傷慘重的案子,是你做下的吧?」

    楚天的心又是一沉,他瞇著眼,很認真的看著紫簫生比尋常人有神許多的雙眸:「兄台,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楚天楚檔頭是誰?什麼金子被劫的案子?」

    『嘻』的一聲笑,紫簫生突然化為一道朦朧的紫影向楚天撲來。

    楚天一聲長嘯,八面劍驟然化為一團兩尺方圓的青色火焰,青粼粼的火光冉冉飛起,在離地丈許的空中無聲的裂開。無數條靈巧猶如鯪鯉的青色劍光從青色火光中噴出,無聲的籠罩了方圓數丈的空間。

    「裂鱗殺!」楚天武元奔湧,這一擊劍光分化,足足有數百道劍光同時迸裂,足足耗去了他六成的武元。這還是他修為翻倍後的結果,換成一刻鐘之前,他根本沒有足夠的修為使出這一招。

    「哈哈,紫氣彌羅!」紫簫生輕聲笑著,對頭頂落下的數百道劍光視若無睹。他週身紫氣瀰漫,綿綿泊泊、柔韌厚重的紫氣猶如東方紅日初升前的虹霓瀰漫四方,一個直徑數丈的紫雲氣罩籠罩全身,一道道青色劍光落在紫雲氣罩中,就好似石子丟進了無底的沼澤中無聲無息的徹底消失。

    紫簫生的手指劃過楚天的手掌,一股柔韌、卻無法阻擋的可怖力量襲來,楚天的五指不由自主的張開,青蛟劍和纏在他手指上的金毛同時被紫簫生一把抓走。

    還不等楚天回過神來,一道紫影閃過,紫簫生已經退到了八尺之外,手中拎著楚天的八面劍和那根金毛仔細的端詳著。

    細細的、散發出淡淡金芒的金毛極其柔韌,紫簫生將金毛湊到鼻頭前嗅了嗅,又放在眼前仔細的端詳了一陣,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真是奇思妙想。這毛髮的主人,將自己的一點精血和一道力量注入這毛髮中,用某種天賦秘術封印了。只要以秘咒激發,這裡面蘊藏的力量就能轉移到外人身上。」

    紫簫生抬起頭來,看著渾身繃緊的楚天笑道:「難怪楚氏的那些家將,修為起碼比你強出一倍有餘,結果一個個都被你給斬殺了。這毛髮上的天賦秘術雖然粗陋,倒也方便、快捷,尤其獨特之處。」

    歎了口氣,紫簫生搖頭晃腦的說道:「果然家中那幾個老鬼說得有道理,世間萬事皆學問,哪怕是泥濘中的螻蟻,都有其獨特之處,值得我們學習。這根毛髮的主人,這份奇思妙想,了不起!」

    楚天目光深沉的看著紫簫生,他從紫簫生身上感受到了一股極大的危險,但是並沒有感受到半點威脅!

    這是一個深不可測的恐怖傢伙,但是他對楚天並無惡意!

    剛剛被震得有點發麻的右掌揮動了一下,楚天做了一個手勢。

    數十丈外,站在一叢茅草中的鼠爺眸子裡閃過一抹凶光,深深的看了一眼紫簫生。鼠爺眸子裡殺意肆虐,但是紫簫生卻並沒有任何警覺。

    鼠爺完美的掩飾了自己所有的氣息,他就好像一抹不存在的虛影,站在草叢中靜靜的看著紫簫生。

    每隔一個呼吸的時間,鼠爺就會猛地回頭,斜眼看看斜刺裡白丈開外,俏生生站在山林中滿臉是笑的楓姨。一身紫衣翻飛的楓姨站在昏暗的山林中,就好似傳說中的山中神女一般美艷傾國。

    她身邊六尊身高過丈的護衛,則好似六尊鐵塔,悄無聲息的杵在樹下,渾身同樣沒有半點兒氣機外洩。

    「這是家中長輩怕我夭折,所以賜下的保命的寶貝!」楚天看了看紫簫生,繼續很認真的說道:「這本命毫毛凝聚不易,那長輩得暴飲暴食一個多月,才能勉強凝聚一根,如今我身上剩餘不多,還請兄台小心,不要弄壞了它。」

    「一根毛而已,還你!」紫簫生手指一彈,輕飄飄宛如無物的金毛化為一道金光,『刷』的一下到了楚天面前,輕巧的落在了他手中。

    「這柄劍,不錯啊!」紫簫生抓著八面劍揮動了一下,仔細的看了看劍身靠近劍柄的位置,用蟲魚古篆雕刻的黃豆大小的兩個古字:「青蛟?這是這劍的名字?兩尺五寸長的短劍,重達近千斤,這劍真不錯。」

    楚天嘴角抽了抽,他微笑著說道:「這青蛟劍來歷非凡,是我探索前朝古秦一處地宮遺跡,從一秘庫珍閣中得來。他不僅沉重非常,而且頗有靈性,更兼切金斷玉、極其鋒利,這是我保命的傢伙,兄台出身富貴,相比不會看上青蛟吧?」

    紫簫生舉起青蛟,將劍尖對準自己的一隻眼珠,將劍柄對準了已經掛在西邊山頭上的那一輪紅日,逆著陽光仔細的端詳起來。

    過了大概一盞茶時間,紫簫生這才點了點頭:「好劍啊,真不錯,想不到在這荒蕪之地,能見到這等寶貝。這劍,恐怕還不是你所說的古秦之物,他的年代,可比萬年前的古秦還要久遠多了。」

    楚天乾笑起來,他看著青蛟劍沉聲道:「這劍是我護身之寶,還請兄台歸還。」

    紫簫生斜睨了楚天一眼,隨手將青蛟往他一丟。青蛟劍打著旋兒飛到了楚天面前,被他一把握在手中。

    感受到這熟悉的沉甸甸的劍身,楚天這才鬆了一大口氣,笑著向紫簫生拱了拱手:「兄台!」

    紫簫生擺了擺手,一臉嫌棄的向楚天看了一眼:「本來還想告訴你,這劍裡面很有一些玄妙,但是看你這小氣吧啦的模樣,小家子氣得緊,我也就懶得給你說了,自己慢慢去琢磨吧。」

    楚天頓時一滯,這青蛟劍自幼伴隨他長大,他自然知道這劍頗有不凡,但是青蛟劍究竟有多少秘密,他花費了十幾年時間,才摸清了讓青蛟劍自行飛回手中的功能。

    這紫簫生,未免太小氣了一些。

    「這天就要黑了,山林中多有凶險,家中還有長輩等候,兄台,咱們有緣再見哈!」楚天不願和紫簫生囉嗦,向他抱了抱拳,轉身就要離開。

    一道紫影猛地閃過,笑盈盈的紫簫生猶如鬼魅一樣橫挪到了楚天面前,擋住了他的去路。
作者: k8813849    時間: 2017-4-19 03:49 AM

本帖最後由 k8813849 於 2017-4-19 03:53 AM 編輯

第三十五章 給我一個理由(2)

    「不急,不急,急什麼呢?」紫簫生饒有興致的看著楚天,笑呵呵的說道:「你的毛我看了,你的劍我也看了。但是這事情還沒說清楚呢?那金子被劫,州兵死傷慘重,凌氏私兵全軍覆沒的案子,鬧得整個乢州城亂成一團,這案子,是你做的吧?」

    「賊喊抓賊!」紫簫生目露奇光,指著楚天笑道:「你賊喊抓賊!哈哈!你能瞞過其他人,怎可能瞞過我?」

    楚天的心一抽,越過紫簫生的肩膀,他看到了站在遠處山林中的楓姨和那六尊大漢。

    楓姨也就罷了,她就好像盛開在山林中的一朵芍葯花,絢爛無比、美艷嫻靜,楚天沒能從她身上感到太多的威脅。但是那六尊大漢麼,楚天看著他們,就覺得這是六尊非人的異類,楚天每多看他們一眼,就覺得渾身難受,對他們有一種發自骨髓的驚悸!

    紫簫生,不好對付啊。

    輕輕咳嗽了一聲,楚天看著紫簫生那奇異的笑容,腦子裡瞬間閃過了無數的念頭,最終他點了點頭:「一如兄台所言,擊殺李嘯鯪、趙黑虎,擊殺那些州兵精銳和凌氏私軍的人,是我。但是兄台以為,我有錯麼?他們想要搶我的金子,想要殺我滅口,那麼我殺他們,是天經地義的!」

    「欲殺人者,人恆殺之。我殺他們,完全合乎情理。」楚天手指輕輕撫摸著青蛟劍光滑冰冷的劍身。

    「這,似乎有理。」紫簫生呆了呆,仔細的思索了一陣楚天的話,認真的點了點頭:「我這一路行來,從大晉京城到
乢州城,沿途碰到了無數盜匪,他們想要打劫我,結果他們都被殺了。沒錯,你這件事,做得合乎情理,完全沒錯。」

    不等楚天開口,紫簫生又指了指地上的那些楚氏私軍將領的屍體:「那麼,這些人,你為什麼殺他們呢?他們是楚氏家將,楚氏乃乢州首富,他們總不可能打劫你吧?」

    楚天沉吟不語。

    紫簫生看到楚天不開口,他琢磨了一會兒,眼珠一轉,笑道:「楚檔頭,不要以為我是在盤問你,我只是好奇,純粹好奇而已!你看,深山老林裡,原本還生得有點人模人樣的你,變得這般古怪模樣,在這裡偷襲殺人,你能否告訴我,這是為什麼?」

    楚天無語看著紫簫生!

    這傢伙是裝模作樣呢?還是真的只是一個純粹的好奇寶寶?

    仔細的思忖了一陣,楚天抱拳向紫簫生苦笑了一聲:「敢問公子尊姓大名,來自何方,出身哪家,又是哪一派人物?公子和楚氏,莫非有什麼牽扯不成?」

    紫簫生很快活的笑著,他學著楚天的模樣向他保全行了一禮,笑呵呵的說道:「尊姓大名就不說了,你叫我紫簫生就行。我來自何方,出身哪家嘛,反正你放心,我和楚氏沒牽扯,我和周流雲也沒瓜葛,我更不認識你們的司馬太守。」

    紫簫生滿臉是笑的看著楚天:「我來乢州,就是看熱鬧的。你放心,我絕對不會和你心中的任何人有牽扯、有瓜葛,只要你給我一個合情合理的解釋,告訴我你為什麼要在這裡殺死這些楚氏的家將,我保證不纏著你,我保證轉身就走讓你離開。」

    突然間,紫簫生側了側耳朵,指著楚氏礦場的方向笑道:「嘻嘻,來得好快,聽到他們氣急敗壞的嘯聲了麼?二十里外,楚氏的援兵可是來了!」

    楚天無可奈何的歎了一口氣,他向遠處指了指,沉聲道:「先避開楚氏的援兵,我再向紫公子仔細解釋如何?今日,卻是不再適合跟他們碰面了。」

    紫簫生沉默了一會兒,然後深深點了點頭,驟然化為一道紫影向楚氏所指的方向掠去。

    楚天看了看躺在地上的楚氏將領屍體,嘴角微微一翹,露出一個極其怪異的笑容,身體一晃,緊跟在了紫簫生身後。

    兩人一前一後一路狂奔,楓姨帶著六尊護衛跟在他們身後百多丈的地方,在楓姨身後,鼠爺鬼鬼祟祟的一路尾隨,如此向山嶺深處奔走了十幾里,楚天就聽到瀑布那邊突然傳來了幾聲高亢如雲的憤怒嘯聲。

    「好了,就這裡吧,不要浪費時間了,趕緊說,快說,你為什麼要和楚氏為難?」紫簫生停下腳步,很好奇的看著楚天:「這乢州的事情,還真有趣,趕緊給我說說明白!」

    楚天無奈的看著紫簫生,他沉吟片刻,這才問他:「紫公子真的和大晉朝堂任何一方都無關係?」

    紫簫生急忙舉起右手賭咒發誓:「我絕對和你大晉朝堂任何一方都絕無關係,若是我說謊,就讓除了我親娘之外的所有親戚,一個個腸穿肚爛而死,而且死得魂飛魄散永不超生就是!」

    楚天的臉狠狠的抽了抽,一臉無奈的看著紫簫生。

    紫簫生訕訕然笑了笑,乾巴巴的說道:「我這毒誓可算有誠意?嘿,趕緊說吧!」

    「紫公子的毒誓,果然頗有誠意,而且果然夠狠、夠毒!」楚天苦笑了一聲,無奈的點了點頭:「吾名楚天,是乢州城白蟒江魚市的魚檔頭。我實際上的身份是!」

    紫簫生急忙打斷了楚天的話:「我猜猜,你別急著說。嗯,你和楚氏有仇?你也姓楚,莫非你是楚氏親戚?」

    楚天的臉劇烈的抽搐了一下,他乾巴巴的說道:「乢州楚氏十代單傳,這是乢州土著都知道的事情,楚氏哪裡有什麼親戚?他們家除了楚野、楚風、楚頡爺孫三個,其他姓楚的,都是他們家的世代家僕。紫公子,你到底要不要聽我說話?」

    紫簫生急忙笑著點頭,眨巴著眼睛向楚天笑道:「聽,聽,我不插嘴,不插嘴,你趕緊說,嘻嘻,趕緊!」

    楚天沒好氣的瞪了一眼這個猶如牛皮糖一眼難纏的紫簫生,乾巴巴的說道:「吾是岷州孤兒出身,十年前,吾被岷州新開的善堂收養,那善堂,是大晉大獄寺所轄。」

    深吸了一口氣,楚天沉聲道:「紫公子定然聽說過大獄寺的名字,吾在大獄寺受訓七年,三年前被派來乢州紮下根基,取白蟒江魚市為據點,秘密調查乢州楚氏十八年前背叛大獄寺一案。」

    「大獄寺啊!」紫簫生的眼睛幾乎黏在了楚天身上:「比大晉廷尉府權力更大,隱形權力凌駕大晉百官之上,專門做各種見不得人勾當的大獄寺啊!我來乢州,真來對了!」

    「果然,你殺那些楚氏家將是理所當然的!追殺叛徒嘛!呵呵,呵呵,呵呵,太有趣了!」紫簫生笑得眼睛都瞇成了一條線,莫名的在他臉上就有一股『淫-蕩之意』悄然流露。

    遠處長嘯連連,近百名身披黑色重甲的楚氏私軍如同瘋狗一樣連連嘯叫,突然從一片山石後轉了出來。
作者: k8813849    時間: 2017-4-19 03:50 AM

第三十六章 請大家刀槍見血(1)

    半個日頭都被西山遮擋,山林中越發昏暗。

    山勢複雜,草木森森,更有濃霧在山林中浮蕩,楚天和紫簫生抽身就走,氣勢洶洶追殺而來的楚氏私軍跟在他們身後追了不到三里地,就徹底追丟了。

    山林中,楚氏私軍憤怒的吼聲嚇得無數鳥兒在樹梢盤旋,不敢落回自家鳥巢。

    遠處深山中,傳來了不耐煩的獸性咆哮,瞬間就讓楚氏私軍的怒吼聲降低了三個調門。這裡是十萬莽荒,深山藏虎豹、幽潭隱蛟龍,誰知道他們的吼叫聲會否觸怒某個莫名的強大存在,引得他離開巢穴大殺一通?

    惱羞成怒卻又無可奈何的楚氏私軍返回瀑布,臉色難看的楚頡已經帶著人將這裡團團包圍。

    被釘在山石上的楚曄被放了下來,五根木針被取出,楚頡戴了一雙薄薄的蛇皮手套,拿著腥味撲鼻的黑色木針仔細的端詳著。

    「好狠的手段。」楚頡咬著牙,氣急敗壞的將五根木針狠狠一丟。

    刺耳的尖嘯聲中,五根兩尺多長的木針猶如強弩射出的弩矢,被楚頡隨手丟出了數十丈外,擊中了一株數人合抱粗細的參天古木。

    那是一株老檀木,能長到數人合抱粗細,他起碼經歷了數千年的漫長歲月。檀木質地緻密、沉重,這麼老的老檀木,幾乎比普通的生鐵還要堅固。

    可怕的碎裂聲響起,木針輕易洞穿了古木,在樹幹上打穿了五個水缸粗細的透明窟窿。受此重擊,古木樹幹發出巨大的碎裂聲,大半截樹幹倒下,沉重的樹幹壓碎了旁邊的好幾棵大樹。

    楚頡隨手一擊威勢如斯,他的修為比楚曄等人強出了何止兩三等。

    「還有救麼?」狠狠一擊發洩了一點心頭怒火,楚頡咬著牙沉聲發問。不等身邊人回答,他又猛地轉過身,朝著礦場方向指了指:「一路派人盯緊了,不管是周流雲的人,還是司馬追風的人,誰敢靠近,全部剁碎了餵狗!」

    大群身披黑色重甲,臉色扭曲難看的楚氏私軍戰士應諾一聲,大踏步的向來時的道路走去。

    一名身形比同伴高出一個頭,身高將近一丈,骨架子極大,但是瘦得皮包骨頭猶如骷髏的大漢脫下頭盔,正俯身端詳九個被楚天出劍梟首的楚氏將領。

    綠油油猶如綠寶石的眸子裡幽光閃爍,形如骷髏、體格異人的楚氏私軍大統領楚鐵屠微微搖了搖頭,輕聲說道:「這九個,沒救了。魂核徹底崩解,完全沒救了。擊殺他們的兵器,有『破魂』特效,當是一柄威力極大的古兵。很可能,是前朝古秦『戮天秘閣』流傳下來的玩意。」

    楚鐵屠生得那般高大,他的聲音卻極其尖銳,就好像兩根細細的鐵絲相互拉扯摩擦發出的聲音,刺得人耳朵劇痛難當。尤其他說話的時候,十幾丈外的瀑布下方深潭水面上,更有無數針尖大小的水點被聲波震得劇烈跳起來一尺多高。

    「戮天秘閣?」楚頡瞇了瞇眼睛:「難不成是古秦餘孽?」

    楚鐵屠搖了搖頭,他直起身體,雙手在九具頭顱被斬下的屍體上空輕輕一揮,指節怪異的扭曲著,形成了一個極其古怪的指印。

    他低沉的念誦了一聲秘言,九具已經冰冷僵硬,體表蒙上了一層淡淡薄冰的屍體劇烈的抽搐了一下。

    屍體的血肉變成了淡淡的灰綠色,變成了類似於水晶一樣的半透明狀。透過半透明的水晶,可以看到在這九具屍體中,隱隱有九具灰色的奇異人形。

    「去吧,去吧,來自於天地,歸諸於天地。」楚鐵屠輕聲的吟唱著,附近的數百楚氏私軍同時放下兵器,單膝跪倒在地上,微微俯下了上半身,用力的低下了頭。

    『卡卡』碎裂聲不絕於耳,九具屍體表面的薄冰崩裂,屍體內的,通體灰濛濛、瘦削嶙峋的奇異人形突然化為一團灰茫茫的寒氣,『呼呼』有聲的順著屍體的毛孔噴了出來。

    九條碗口粗細的灰色氣柱直衝高空,離地數十丈後被黃昏的山風一吹,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九具屍體表面的薄冰消散,屍體上殘存的一股莫名的猙獰氣息不知道什麼時候徹底的消失了。

    楚鐵屠低頭看著九具屍體,沉沉的冷哼了一聲,大步走到了楚曄和另外一名被楚天用拳頭打殺的楚氏將領身邊。他蹲在兩人身旁,手指在兩人眉心輕輕碰觸了一下,猶如骷髏一樣可怕的臉上不由得露出了一絲笑容。

    「小二、小七還有救!兄弟們,來吧!」

    楚鐵屠輕喝了一聲,他雙手一拍,一股灰茫茫的寒霧從他指尖噴出,將兩具屍體托了起來。

    數百楚氏私軍抬起頭來,眸子驟然變成了一片暗綠色,他們舉起雙手,身體微微一顫,一縷縷灰色寒霧不斷從他們指尖噴出,化為一片濃濃的灰霧向兩人身體匯聚而去。

    楚曄的脖頸被楚天一掌劈成粉碎,另外一名楚氏將領更是被楚天重拳轟穿了胸膛。

    這樣的傷勢換成正常人,絕對是不可能倖免的。但是隨著一縷縷灰色霧氣不斷滲入兩人身體,楚曄的脖頸上有無數大大小小的凸起劇烈的蠕動著,他粉碎的頸骨相互摩擦發出沙啞的聲響,頸骨居然在快速的重組癒合。

    另外一名楚氏將領被擊穿的胸膛上,無數肉芽從他的傷口邊緣生長出來,肉芽相互拉扯、編織,很快新生的肉芽就把傷口修復得完美無瑕。

    「該死的,他們來調查十八年前江馗被滅門一案!」楚曄突然睜開眼睛,兩道墨綠色的光芒從他眸子裡噴出三尺多遠,他一躍而起,穩穩的站在了地上。

    大口喘息了幾聲,楚曄嘶聲吼道:「當年江馗府上,有大獄寺監察判官杜玉帶人暫歇,被我們一併斬盡殺絕。這些人,是為了杜玉而來。該死,當年杜氏不是只剩下了一些孤兒寡母麼?」

    楚鐵屠冷哼了一聲:「江馗?有趣!杜氏?該死!他們有多少人!」

    楚曄呆了呆,他大聲道:「我見到的,只有一頭半妖,應該是虎妖。我被『擊殺』後,魂核沉睡,對外界動靜一無所知,是否還有其他人,就要問小二了。」

    胸膛傷口修復完成,胸口開始劇烈起伏的小二猛地抽了一口涼氣,狠狠的睜開了雙眼。
作者: k8813849    時間: 2017-4-19 03:54 AM

本帖最後由 k8813849 於 2017-4-19 03:56 AM 編輯

第三十六章 請大家刀槍見血(2)

    數里外,一座斷崖嶙峋矗立,斷崖上生長了數百株大大小小的松柏之類的樹木,楚天雙手抱在胸前,遠遠的觀察著楚頡等人的一舉一動。

    楚天的頭上,戴著一個用整張狐狸皮製成的怪異頭盔,長長的狐狸皮從他腦後一直拖到了腳踝部位,白色的狐狸皮裹住了他大半個身體,讓他看上去就好像一頭人立而行的白毛狐狸精。

    一股奇異的淡淡香味環繞楚天全身,遮掩了他全部的氣息,更讓他身邊的光線發生了細微的扭曲,一層淡淡、若有若無的霧氣在他身邊流蕩,就算近在咫尺,尋常人也無法發現站在大樹上的楚天。

    戴著這怪異的狐狸皮面具,楚天肆無忌憚的審視著楚頡和他身邊的那些楚氏私軍,更不斷的發出低沉的冷笑聲。

    就是他的冷笑聲,都被這狐狸皮放出的奇異力量扭曲、模糊,離他三尺遠,就無法聽到他的笑聲。

    「不是人啊,這些楚氏的私軍,都不是人啊!」楚天用力握緊雙拳:「鼠爺,你說我們要不要感謝周流雲?不是他折騰出這些事情,我們哪裡有機會把楚頡從楚氏的城堡中引出來,哪裡有機會擊殺他的這些近身護衛?」

    渾身慘綠色的鼠爺懶洋洋的四腳朝天的躺在楚天腳下,長長的尾巴筆直的豎起,很是愜意的左右搖晃著。

    「要不要現在就給綠姑那丫頭知會一聲?」鼠爺歪著腦袋,斜眼看著數里外的楚頡一眾人:「這接下來,就該是大獄寺的活兒了。」

    尾巴一卷,自行綁成了一個精巧的蝴蝶結,鼠爺慢悠悠的說道:「大獄寺下轄三獄,詔獄對付天下官員和世家門閥,鐵獄監察天下武道高手、綠林豪強,而血獄麼,對付的就是這些不是人的玩意兒!」

    「綠丫頭要為她大哥報仇,要給她杜氏伸冤。哪,這是多好的機會?」鼠爺尾巴一抖,蝴蝶結散開,又是一條光潔筆挺的細細尾巴筆直的杵向了天空:「快刀斬亂麻,調兵遣將、大軍圍城,破了楚家城堡,屠光這些楚氏私軍,哈哈,哈哈,下面的事情就好辦了。」

    楚天一臉扭曲的低頭看著鼠爺,狐狸皮面具遮住了他的臉,鼠爺沒能看清楚天『猙獰』的面色。

    「鼠爺,你沒老糊塗吧?破了楚家城堡,屠了楚氏私軍?」楚天咬著牙低聲喝道:「那麼,楚頡怎辦?還有,那幾位!」

    鼠爺呆了呆,他一骨碌的翻過身,蹦跳了好幾下,一溜煙的爬到了楚天的肩膀上。他齜牙咧嘴的向楚天諂笑了一聲,細細的尾巴輕輕的抽了抽自己的腦袋:「哎,老糊塗了,只顧著殺個痛快,差點忘了俺也是楚家人了。」

    重重的歎了一口氣,鼠爺的兩個腮幫子也耷拉了下來,他呆呆的看著遠處正在仔細盤問楚曄兩人的楚頡,低聲問道:「楚頡啊,楚頡,他是真的楚頡,還是假的呢?在楚家堡內閉關潛修的楚野,是野小子,還是不是野小子?如今正在淮王身邊任職的楚風小子,是真的風小子,還是……這些不是人的傢伙?」

    「還有!」楚天悶悶的哼了一聲。

    「你娘!」鼠爺歪著腦袋,越發鬱悶的歎了一口氣:「楚頡說他娘親生他的時候難產而死,你娘,她真死了,還是活著呢?」

    搖晃著腦袋,鼠爺苦笑道:「三年哩,咱們沒能探查到任何楚家堡內堡的消息;在你之前,整整十年時間,綠丫頭調動這麼多人力物力,也沒能查到半點兒有用的東西。」

    楚天陰鬱的看著遠處整隊返回的楚頡:「綠姑壓力賊大哩,咱就不給她添麻煩了。今天的事情,就我們知道就好。她要為她大哥報仇,要給杜氏洗刷冤情,反正這些事情都和楚氏有關,咱們自己動手就好。」

    鼠爺歪著頭看著楚天:「瞞著她?」

    楚天挺起了胸膛,大聲笑道:「瞞著她!女人嘛,打打殺殺的事情少碰,她就彈彈琴啊,喝喝茶啊,趁著還沒成為老姑娘,趕緊找個順眼的男人嫁了。這打打殺殺、報仇雪恨之類的事情,讓我們來做就是。」

    鼠爺輕哼了一聲:「你看著辦,反正,天哥兒,別忘了……」

    楚天狐狸皮面具下的臉色變得極其『狼狽』,他乾笑道:「是啊,這事情我們得辦得圓滿些,不然以後被綠姑、紅姑發現了咱們的真正來路,我可不想被她們打死!」

    長歎了一口氣,楚天幽幽歎息道:「狐老說得好,寧可被一萬個刀頭舔血的殺胚惦記著,千萬不要被一個女人記恨。女人哪,嘖,可是天底下最可怕、最凶殘的生物!」

    鼠爺呆了呆,幽幽歎道:「那老狐狸,他是不懂女人的好處。女人啊,又大又白又圓又翹,多好啊!」

    十幾里外的一株參天古樹半腰上,紫簫生坐在樹杈上,五指輕巧的舞動一根紫玉簫。山風幽幽吹過,吹過玉簫,就有如泣如訴的『嗚嗚』聲悄然響起。

    隔著十幾里地,更是光線昏暗、山霧瀰漫的入夜時分,紫簫生卻將十幾里外發生的事情看得清清楚楚,就連楚頡的每一根眉毛都被他看得無比清晰。

    「楓姨,很有趣哦!這乢州的熱鬧,真是熱鬧得很!」紫簫生笑得眼睛都瞇成了一條線:「若是在家裡,一潭死水的,哪裡有這樣的熱鬧看?」

    「原本以為,這是周流雲代表的大晉暴發戶勢力,和司馬追風的大晉權貴世家的權利鬥爭;加上一個楚氏,更是地頭蛇和過江龍的爭鬥;可是真沒想到,居然還混入了六道的『血祭』之爭。」

    紫簫生激動得身體都在微微顫抖:「真想不到,這一方天地,紅塵眾生,為了生存,可以做出這樣精彩的事情。」

    楓姨溺愛的看著紫簫生,她悠悠說道:「可是,我們的時間不多哩,過不多久,就要回去了。」

    紫簫生的臉色驟然一僵,他緩緩轉過頭來,深深的看了一眼楓姨。

    楓姨無奈的看著紫簫生,很認真的點了點頭:「你不想,老爺派人來抓你回去吧?」

    紫簫生的臉色驟然變得極其陰沉,他低聲咒罵道:「那老不死的!要不是打不過他,好想弄死他啊!」

    滿臉的笑容消失得無影無蹤,紫簫生面沉如水,緩緩站起身來,靜靜的看著遠處收隊返回的楚頡等人。

    一縷清澈冰冷的氣息從紫簫生身上悄然擴散開來,這股氣息讓楓姨都激靈靈打了個寒顫,下意識的向後倒退了幾步,溺愛、卻又萬分尊崇的看著紫簫生的背影。

    「那,乢州的這一潭渾水,就不要讓他們相互暗中插刀試來試去了。」

    紫簫生嘴角微微一扯,陰冷刺骨的笑了:「讓我添把火,讓他們直接刀槍見血罷!」
作者: k8813849    時間: 2017-4-19 08:53 PM

第三十七章 隨幽風入你夢(1)

    夜幕籠罩大地。

    乢州城蜷縮在黑夜中,看似安靜的城池中隱藏著莫名的騷動,就好像一頭假寐的巨獸。

    白天發生的一切,都已經被消息靈通人士掌握。諸般細節,也從各種渠道流入了市井之中,令得乢州城內人心沸騰,掀起了無數的淤泥污垢、驚動了無數的城狐社鼠。

    黑黝黝的城牆上,巡邏的州兵隊伍有氣無力的走過。

    城內遠遠近近響起了報時的梆子聲,偶爾一陣狂風吹過,城門樓子上懸掛的燈籠一陣亂晃,白慘慘的燈籠就好像靈堂前掛著的燈火,讓人不自覺的打心裡冷了起來。

    沉悶如雷的蹄聲遠遠傳來,城牆上駐守的州兵頓時變得異常緊張。

    順著南方官道的方向,一溜兒綿延數里的火把猶如一條火龍翻捲而來,大隊身披黑色重甲的騎兵在乢州南門口轉了個彎兒,順著大道直奔西北,朝著楚氏城堡的方向去了。

    在火把的照耀下,楚氏的私軍將士個個放下了面甲,猙獰可怖的獨角鬼臉面頰在燈火中熠熠發光,就好像一頭真正的鬼怪來到了人間。大霧瀰漫,燈火黯淡,城頭上探出半截身體張望的州兵軍官呆呆的看著這些一言不發的楚氏私軍,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楚天依舊帶著那張由一整張白狐皮製成面具,長長的狐狸皮包裹著他的半截身軀,他在黑夜的山林中快速的奔跑著,沒有半點兒氣味外洩,沒有發出半點聲音。

    白狐皮上散發出淡淡的莫名氣息,楚天所過之處,蟲子如常鳴叫,鳥兒毫無驚動,草叢中、地洞裡的各種夜間出行的小獸自如的行動著,就好像從它們身邊掠過的楚天是一條鬼影子。

    眉心神竅內,石燈上的風之天印微微閃耀著青色光芒,一縷縷無形的風環繞著楚天的身體,他幾乎是離地三寸的向前飄行,奔馳的速度比以往快了足足三倍,比阿雀還要快了幾分。

    楚頡統轄的大隊人馬來到楚氏城堡門前時,楚天也緊追著他們來到了城堡附近的山林中。

    站在高高的茅草叢中,楚天透過茅草縫隙,靜靜的看著百丈外燈火通明的城堡正門。純鋼鑄造的吊橋正『吱吱呀呀』的放下,沉重的狼牙萬斤閘緩慢的升起,萬斤閘後面厚達一尺半的合金城門伴隨著『隆隆』巨響,在機關的驅動下慢悠悠的開啟。

    整齊的步伐聲從城堡內傳來,一隊身披重甲,手持長戈、長戟的重步兵小步跑了出來。十幾名身穿長衫,容貌各異、氣息迥異於常人的楚氏供奉快步走出,畢恭畢敬的左右一分,在城門前排成了兩列。

    「少主!」十幾名楚氏供奉、數百重步兵齊齊向坐在巨大車輦中的楚頡行禮。

    「禽先生,派得力人手,監視乢州城內的一舉一動。乢州大小府、縣、莊子、村子裡的眼線,也全部發動,我要掌控乢州境內發生的一切風吹草動!」楚頡的聲音從厚厚的車輦簾子後傳來。

    「盯死太守府和乢山書院,裡面的那些人做了什麼、說了什麼、吃了什麼,包括司馬追風今天寵幸了他的第幾房小妾,荀鈺那老東西又勾搭了他的哪個丫鬟,全都給我弄清楚、弄明白。」

    楚頡的聲音冰冷、堅硬,透著一股子莫名的暴虐氣息。

    車輦中不像是坐著一個少年,反而像是一頭凶殘的暴龍藏在了裡面。

    「喏!」十幾名楚氏供奉齊齊應諾了一聲,他們簇擁著車輦,在大隊騎兵、重步兵的護送下,迅速進了城門。吊橋緩緩拉起,萬斤閘慢慢落下,『咚』的一聲巨響,厚重的城門緩緩閉上。

    「來這裡做什麼呢?」鼠爺搖晃著腦袋,趴在楚天的肩膀上輕輕甩著尾巴:「咱們進不去!楚氏修建這座城堡,可下了大力氣,真個是水洩不通,鼠爺的鼠子鼠孫都找不到進去的路子。」

    鼠爺說話時,一隻體型碩大的夜梟張開翅膀,悄無聲息的從西邊山裡飛來,離地大概有三十幾丈高下,悄無聲息的滑翔著路過了楚氏城堡的城牆。

    『啪』的一聲響,楚氏城堡上空突然有一道方圓丈許的灰色漣漪蕩起,無數細細的電光在這道漣漪中劇烈的跳躍碰撞。翼展超過八尺的夜梟發出一聲尖叫,偌大的一隻鳥兒,在彈指間就炸成了一縷青煙。

    『呼呼』聲中,十幾名身形靈巧、身穿黑色緊身衣的人影從城牆後面翻了出來,迅速繞著城牆遊走了起來。其中三個黑衣人的手中拎著一盞小小的青色燈盞,綠油油的光芒照在城牆上,城牆居然在綠光中變得近乎半透明。

    「防禦森嚴啊!」鼠爺看著那燈盞,低聲咕噥道:「這些鬼燈籠,上次鼠爺丟了兩條變色龍過去,被這燈光一照都現了原形。除非硬打進去,否則想要混進楚氏城堡,不容易!」

    「我還是想試試。」楚天皺起了眉頭,他低聲說道:「或許,我這裡有辦法。」

    鼠爺尾巴一甩,歪著腦袋看了看楚天,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那,你試試?被發現了也無所謂,有人追出來,咱們把他們引到乢山書院,這得有多好!」

    楚天笑了笑,他悄無聲息的向後倒退了幾步,然後一步一步離開了楚氏城堡。

    他默默計數,暗自盤算著自己和楚氏城堡之間的距離。過了一會兒,他退到了距離城堡城牆大概有五里多的山林深處,就在一株古木下面找了一個草窩子,雙腿盤繞坐了下來。

    鼠爺靜靜的趴在楚天肩膀上一言不發,他猩紅色的眼珠子在黑夜中熠熠發光,好些深夜裡出來到處亂逛的惡狼、猛虎之類的野獸,還有幾條到處亂竄的毒蛇莫名的渾身一哆嗦,隔著百多丈元就下意識的繞開了楚天所在的草窩。

    三年來,楚天一直想要知道楚氏城堡中是個什麼模樣。

    但是防衛森嚴的楚氏城堡外人根本無法入內,鼠爺為了侵入這座城堡,不知道損失了多少鼠子鼠孫。

    莫名幸運的是,楚天得了一份古怪的傳承,這傳承中有一門秘術,正好是他在幽風境就能施展的。楚天很想試試,希望這門秘術能夠幫他解決三年來的最大難題。

    雙手交叉、放在胸口,楚天的呼吸變得格外的悠長、纖細。

    叢林中,一股莫名的氣息悄然擴散開,方圓百丈內,一切蟲子、小獸、鳥兒,包括土壤中的蚯蚓之類的小生物,同時陷入了最深沉的甜夢中。
作者: k8813849    時間: 2017-4-19 08:54 PM

第三十七章 隨幽風入你夢(2)

    鼠爺突然渾身銀毛豎起,小小的臉上露出了一絲極度驚駭、極度猙獰的表情。

    他人立而起,一下子跳到了楚天的腦袋上左顧右盼,小小的眼珠子裡兩道猩紅色的幽光噴出足足一尺多遠,看上去好生懾人。

    「誰在暗算你家鼠爺?這是,這是,臭小子?」

    鼠爺只用了一彈指的時間,就弄清了這股莫名氣息的來源。他猛地低下頭,張大嘴吐出了細細的小舌頭,一臉不可置信的看著楚天。

    「這是什麼古怪秘術?怎的讓鼠爺都一陣陣的心驚肉跳?奇怪,楚家祖傳的小枕頭呢?」鼠爺對楚天堪稱是『瞭如指掌』,從小就是他『一把屎一把尿』養大的,楚天身上多了什麼、少了什麼,就算一時間疏忽了,鼠爺也能很快的發現異常。

    「啊?那玩意,難不成還是什麼寶貝?」鼠爺乾脆趴在了楚天腦袋上,歪著腦袋低聲的自言自語:「好小子,難怪突然成了秘術師。嘻,這事情現在就鼠爺一人知道,得怎麼想個辦法,坑那老狐狸、老黃貓一把。哎呀呀,怎麼弄個賭局,才能讓他們上當呢?」

    眸子裡的血光收斂,鼠爺長長的尾巴勾了起來,被他一口咬在嘴裡,兩顆大牙慢慢的啃著長尾巴,他渾身一抽一抽的,不時發出古怪的笑聲,顯然是得意到了極點。

    楚天閉目、冥想,眉心神竅中數千枚紫箓神章盤旋飛舞、大放光明。

    一縷縷輕柔的、尋常人感受不到的幽風從楚天體內緩緩吹出,石燈下,楚天的靈魂逐漸凝成了淡淡的如水汽一樣朦朧的人形。在紫箓神章金色、赤色二色光芒照耀下,他的靈魂突然向外一躍,就從眉心神竅中跳了出來。

    夜風習習吹在楚天靈魂上,讓楚天靈魂激靈靈打了個寒顫。

    寒意深沉,楚天就好像赤身行走在冰天雪地中,渾身上下都凍得厲害。

    只不過同樣有一縷縷細細的幽風環繞週身,這一縷縷的幽風抵擋住了外界夜風的侵蝕,讓楚天只是凍得厲害,行動卻不受任何阻礙。

    心念一動,楚天的『身體』就猛地向前滑去。

    無聲無息的,地面上有幾根極其輕薄的草葉微微動了動,彈指間,楚天就已經滑過了五里多地,來到了楚氏城堡的城牆外。

    肉眼看不清楚,楚天的靈魂『睜眼』看去,就看到偌大的楚氏城堡被一口灰白色的氣罩籠罩在內。氣罩中密密麻麻的無數灰色電芒往來飛舞,就連一顆灰塵都別想從密集的電網中穿過。

    楚天本能的對這一層灰色氣罩感到了一絲畏懼,但是莫名的,他心底卻又生出了莫大的信心和勇氣。

    本能告訴他這一層灰色氣罩很危險,但是楚天的直覺卻對他說,他可以無視這一層灰色的氣罩。無論這層氣罩有多大的威力,都不會對他造成任何傷害。

    楚天悄然向前『走』了幾步,灰色氣罩就在他面前不到一尺。

    看著尺許厚的氣罩中密密麻麻的無數灰色電芒,楚天猶豫了一會兒,他小心的將手臂伸了出去。

    一道淡淡的金色、紅色混雜的光芒從楚天的『身體』內湧出,他的手臂絲毫無損的伸進了氣罩。無數灰色電芒在靠近楚天『手臂』時,就自行繞了一個彎兒,小心翼翼的避開了他。

    「好!」楚天心頭狂喜,他猛地向前一衝,整個人就悄無聲息的闖入了楚氏城堡。

    林木蔥蘢中,一片片屋舍層層疊疊的排列開,一處處園林、一棟棟院子,寬敞整潔的石板大道上,一隊一隊身披軟甲的楚氏私兵往來巡弋,一頭頭虎頭獒悄無聲息的在黑暗中往來穿梭,隨時準備著攻擊一切陌生人。

    楚天輕盈的飄上了一株大松樹,腳尖點在了樹梢最細小的枝條上,極目眺望這座佔地廣闊的楚氏城堡。

    「楚氏!」心中湧起了一層莫名的情緒,楚天搖了搖頭,沉聲道:「且試試,看看這秘法是否有效。這楚氏城堡中這麼多人,他們總不至於一個做夢的都沒有!」

    雙手結了個古怪的印訣,楚天輕聲念誦起大夢神典中的一段經文。

    無聲的誦讀聲引發了某種神秘的力量,楚天的視野中出現了一道道強弱不等、色澤不同的光芒。

    這些光芒赤橙黃綠青藍紫諸般都有,強大的光團足足覆蓋百丈之地,烈焰熊熊宛如一顆小太陽;弱小的光團卻只有拳頭大小,光芒黯淡就好像燈油快要枯竭的燈火。

    在楚氏莊園的核心處,楚天更看到了十幾團光焰奪目、流光四射的光團聚集在一起,他們的光芒交錯在一起,讓楚天只是遠遠的看著就覺得一陣陣的膽戰心驚!

    而且這些光團核心處都有諸般異象隱現,有的光團正中是一團烈焰噴湧,有的光團正中是一座雪山冰川,有的光團核心是一團颶風呼嘯,更有光團中間是雷霆奔湧、電光怒射。

    「好強大的靈魂之力,楚氏的城堡中,居然藏了這麼多的秘術師!」楚天遠遠的看著這些強大異常的光團,不由得嘖嘖驚歎。不愧是乢州第一的楚氏,家族中的底蘊實在強得可怕。

    這些秘術師的靈魂力量太過於強大,楚天不敢貿然招惹,他向四周梭巡了一陣,目光就放在了那些比較弱小的光團上。

    當然,同樣弱小的光團,他的首選目標自然是那些靠近城堡核心地帶的光團。

    精挑細選了許久,楚天鎖定了一團大概水缸大小,色澤淡青,外表蒙著一層淡淡青色水霧,不斷有一道道青色光芒猶如飄帶一樣從光團中噴出,向著四面八方急速揮舞的光團。

    就是他了!

    按照大夢神典中的記載,光團外表有同色的水霧環繞,這樣的光團代表他的主人已經陷入了沉睡中。而光團內卻有大量的光帶噴湧揮舞,這人正陷入了夢境,他的潛意識正在劇烈活動。

    『目光』鎖定了這團青光,楚天身體往前一傾,下一瞬間,楚天就發現自己來到了一片青濛濛的小小空間中。四周都是朦朧的青色霧氣,唯有正中一間精緻的書房內傳來了人聲。

    「嘻,小妍兒乖乖讓我摸兩把,下個月就抬舉你,讓你去八夫人身邊伺候!」

    「別躲啊,別躲,嘿,小妍兒的乖乖,別躲啊!」

    楚天的臉色驟然一僵,這廝感情正在做這等『好夢』?

    不過聽他的聲音,他似乎在楚氏城堡中,是個有身份有地位的?
作者: k8813849    時間: 2017-4-19 08:56 PM

第三十八章 破開魂田植夢種(1)

    夢境中,楚安興奮異常的看著蜷縮在兩個書架之間的嬌小身影。

    他興奮,他激動,他亢奮,他激昂。這小妍兒,終於是落到了他的手裡,這一次,可容不得她再用那些小手段逃走,他一定要好好的品嚐品嚐這塊小嫩肉的滋味!

    三魂七魄猶如颶風來臨之時,在海面巨浪之巔跳動的雷火,無比的活躍、無比的激盪。靈魂力量劇烈震盪,夢境中的楚安那微小的靈魂,此刻猶如一團小小的太陽,迸射出讓人目眩神迷的強光。

    楚天站在書房的窗口,透過敞開的窗子『看著』身影朦朧,不斷有一道道青色激光噴湧而出的楚安。

    這裡是楚安的夢境,楚安的靈魂就是這個夢境的創造者、掌控者,在自己的夢境中,楚安可以實現自己白日裡只能想想,卻沒機會真個去做的事情。

    他的靈魂波動頻率是白天的二十倍以上,他的三魂七魄都在向外噴湧強大的靈魂激流。

    大夢神典關於夢境的內容在楚天心頭緩緩流過,他的眸子裡有金紅二色的神光閃爍,在他的『視野』中,書房消失了,楚安和那個小妍兒的身體也崩解了,只有一道道青色的奇異光芒在急速的跳動。

    每一條最細小的青光,都是楚安的一個念頭。

    在夢境裡,楚安彈指間能有數千個甚至是上萬個念頭隨生隨滅,他的靈魂活動比白日裡要強出許多,游離出的靈魂力量更是強大異常。

    無數個稀奇古怪的不受自我意識控制的念頭交織在一起,就形成了或者旖旎、或者詭異、或者恐怖、或者肅殺的夢境。而此刻楚安享受的,毫無疑問是美夢,讓他心曠神怡的美夢。

    在無數條急速跳動的青光中,楚天聽到了『小妍兒』尖銳的哭喊聲,聽到了『楚安』得意的浪笑聲,隨後是各種無法名狀、不可描述的聲音猶如暴風驟雨,一波波的襲來。

    楚氏城堡建立在一處風水寶地上,城堡下方就有一條天地靈髓凝聚而成的靈晶礦脈,這裡的空氣中游離的天地靈髓比乢州其他地方濃郁何止十倍。

    楚安現實中的身體不安分的扭動著,他的身體溫度上升,眼珠急速的旋轉著,他的身體機能在以一種超出白日裡急速奔跑時還要劇烈的狀態運轉。

    一絲絲天地靈髓從四面八方匯聚而來,鑽進楚安的身體,融入他的靈魂,然後又化為無數條青色的激光從楚安的靈魂中游離散失。

    「原來如此!」楚天微笑著,他通過觀察陷入夢境的楚安身體和靈魂的變化,大致弄清了《大夢神典》入夢的玄妙。

    侵入他人夢境,不僅僅是好玩的遊戲,更是《大夢神典》最重要的輔助秘法。

    「開!」

    看著四周青濛濛一片的混沌虛空,楚天一聲輕喝,雙手向前一揮,一道金紅二色糾纏的雷霆狠狠破開了青色的朦朧霧氣,炸開了一塊方圓丈許的空間。

    青色的朦朧霧氣下沉,在這裡凝成了一塊小小的閃耀著青色靈光的土地。

    楚天輕笑,他快速誦讀大夢神典中的咒文,雙手連連結印,憑空一點金紅二色的神光在他指尖凝聚,快速凝成了一顆綠豆大小、光潔如玉的寶珠。

    「破開魂田,植入夢種!」楚天輕喝一聲,指尖隱隱被一層淡淡霧氣纏繞的金紅二色寶珠滴落,重重落在了那塊小小的閃耀著青色靈光的土地中。

    『啪』的一聲,寶珠綻開,青色的土地上有兩片金紅二色的嫩芽無風自動,冉冉從土中鑽了出來。小小的嫩芽根系發達無比,無數比頭髮絲還要細小百萬倍的金紅二色根莖急速的攀緣生長,迅速將這塊青色靈光閃爍的土地裹得結結實實。

    現實中,躺在榻上的楚安呼吸變得悠長有力,一絲絲天地靈髓不斷鑽進他的身體,融入他的靈魂,他青色的靈魂光團中,再也沒有一絲激光湧出。

    每一彈指間,楚安有上萬個念頭滋生,這些念頭紛紛化為一點點青色的光雨飄落,無聲無息的落在了兩片剛剛生出的嫩芽上。小小的嫩芽輕輕的搖晃著,眼看著就長大了這麼一丁點兒。

    楚天站在魂田邊緣,靜靜的看著這兩片嫩芽,心頭頗有感悟。

    人的靈魂玄妙無比,就算再愚鈍之人,他在做夢的時候,劇烈波動的靈魂都會自行吸納天地靈髓,構成一個個大大小小奇妙無比的夢境。

    這些天地靈髓在構成夢境後,有一小部分會沉澱在靈魂中,但是更多的卻是化為強烈的情緒波動,化為各色靈魂激光重新回歸天地。在這過程中,這些靈魂激光還會帶走一部分人體的精氣,所以長年累月做噩夢的人,他的身體比起常人就會虛弱許多。

    《大夢神典》,破開魂田種夢種,就是在被侵入的人靈魂中開闢一塊奇妙的無形的、無可捉摸的田地,種下獨屬於楚天的夢種,吸收這些游離散失的力量,灌溉夢種、強大夢種,只待楚天來收割的那一天。

    楚天其實已經親身感受過『夢種』的威力!

    從他出生以來,他每天夜裡都會做噩夢,在他的魂田中,實則就已經被那小小枕頭種下了夢種,他每天夜間散失的所有情緒力量,都被夢種徹底吸收、沒有一絲半點的遺漏。

    十八年的夢境力量,讓楚天接收《大夢神典》傳承的那一瞬間,不僅僅讓他的靈魂比常人強大了十倍以上,這股力量乃凝成了修煉《大夢神典》所需的那一盞石燈,更直接改造楚天的身體,讓他從一個武道資質只能算優良的普通人,變成了無數武者夢寐以求的『天武之體』。

    這就是夢種的力量,一個普通人十八年噩夢的力量聚集在一起,就能做到如此神奇的事情。

    更重要的是,在這十八年中,楚天從一個嬰孩成長為一個少年,而嬰孩和兒童的靈魂力量無法和成年人相比,他在人生最初的十一二年的時間內,他的夢種能夠得到的力量極其有限。

    就這樣,他做了十八年噩夢凝聚起來的力量,都讓他脫胎換骨、超出凡人。
作者: k8813849    時間: 2017-4-19 08:57 PM

第三十八章 破開魂田植夢種(2)

    「你是第一個!」楚天看著青色靈光閃爍的魂田,很滿足的微笑著。

    青色的霧氣中,不斷傳來楚安得意洋洋的咆哮聲,不斷傳來他聲嘶力竭的辱罵聲,更有『小妍兒』淒厲的哭喊聲和絕望的呻吟聲不斷傳來。

    楚安的情緒波動得極其厲害,夢境中他的情緒波動越劇烈,他的靈魂和天地靈髓之間的交流就越強烈,他的靈魂在單位時間內吸收的天地靈髓就越發濃郁。

    大片大片細小的青色光雨從天而降,不斷落在魂田中小小的嫩芽上。

    短短幾個呼吸的時間,兩片小小的嫩芽之中就長出了第三片嫩芽,魂田中的根系又增長了些許。

    楚天手一揮,四周青色的霧氣劇烈的震盪了一下,剛剛崩解的夢境又在他面前重新凝聚。小小的書房中,兩排書架間,身軀強壯的『楚安』壓著身形嬌小的『小妍兒』,正氣喘如牛的瘋狂衝擊。

    「乖,叫大聲些,讓安爺爽過了,明天安爺就給你好處!」楚安『嘎嘎』怪笑著,死死盯著近在咫尺的那張被淡淡霧氣籠罩的小小臉蛋。

    「嘻,你知道我是八夫人的心腹,一句話的功夫,就能讓你去八夫人身邊伺候!不比你整天打掃這書房來得快活?」楚安志得意滿的劇烈運動著,氣喘吁吁的說道:「等你討了八夫人的歡心,讓你家幾個弟弟、妹妹都來楚家堡做事,不也就是一句話的事情?」

    楚天站在窗口,靜靜的看著楚安。

    這裡是楚安的夢境,一切都由楚安的念頭組成,按理說楚安是這裡的主宰,一切風吹草動都會被他無數個翻滾的念頭立刻感知到。

    楚天卻好像高高在上俯瞰紅塵的神靈,楚安這個夢境的主人對他的存在一無所知。

    「真是一個美夢!只不過,你這種傢伙,這美夢也未免太便宜了你!」楚天瞇著眼笑呵呵的點著頭:「夢中情緒變化越是激烈,靈魂吐納天地靈髓的效率就越高?那麼魂田得到的情緒力量也越多。那麼,試試這個!」

    雙手輕輕揮動,楚天開始翻閱楚安從出生開始的記憶。

    在白日裡,每個人的心靈都被自我意識上了枷鎖,好些事情他們不會想,好些東西他們不會說,他們本能的在自己的心頭設下了一道又一道的防線。

    但是在夢境中,普通人的心境毫不設防。

    就算有這麼一些人,在夢境中依舊保持著一定的警惕,這對楚天來說也沒什麼用。

    楚天飛快的翻閱著楚安的記憶,從他出生一直到現在的所有人生歷程,好些楚安自己都已經遺忘了的事情,此刻一五一十的暴露在楚天面前。

    「嗯?上溯五代,都是楚氏的家生子,所以深得信任?十八年前,楚安是負責楚氏在外一片桑蠶莊園的小管事,十八年後才突然調回楚氏本部出任管事一職?」

    「嗯,十八年前調回來的。」

    一邊翻閱楚安的記憶,楚天一邊將一些可能有用的信息記了下來。

    最終,楚天找到了楚安這輩子最害怕的東西。那還是楚安年幼時,跟著自家長輩去巡視楚氏的桑林,在山中突然見到了一個被野獸撲殺、吃掉了大半的楚氏奴隸的屍體。

    血淋淋殘破不堪,已經腐爛發臭,上面還有各種蠕蟲鑽進鑽出的屍體,讓楚安足足做了大半年的噩夢。

    楚安花費了好長的時間,才將那可怕的記憶封鎖了起來,強行遺忘了這一段記憶。這幾年來,隨著他的地位水漲船高,他養尊處優享受慣了,這一段年輕時的記憶,更是被他丟去了九霄雲外。

    「做人不能忘本,縱然你現在身處高位,也要時刻想起年輕時的痛啊!」楚天笑呵呵的看著楚安:「所以,『小妍兒』這種小丫頭,以後就不要在你夢裡出現了。以後在夢裡陪伴你的,就是這具屍體了!」

    《大夢神典》最為『猥瑣』的地方,就是能夠強行操控他人的夢境,並且為他人的夢境設定各種環境、各種事情的經過、各種各樣的人物等等亂七八糟的條件。

    尤其是,《大夢神典》能夠讓一個夢重複數年、數十年、數百年乃至更久!

    猶如跗骨之蛆,你根本找不到驅散的辦法!

    楚天『呵呵』怪笑著,他雙手輕輕一點,就將他在楚安記憶深處、最角落裡的那恐怖畫面丟了出去。

    在兩排書架中,正在努力衝殺的楚安突然激靈靈打了個寒顫,被他壓在身下的軟玉溫香的『小妍兒』,居然突然變成了半截血肉模糊、面容猙獰,形容極其可怕的屍體。

    「安爺,好好疼愛奴家!」那半截兒腐爛的屍體『嘎嘎』笑著,兩個血肉模糊的眼眶一抖,向楚安拋了個媚眼。兩條已經被野獸啃得亂七八糟的手臂突然一動,用力的摟住了楚安的身體。

    「我的!爹啊!」夢境中,楚安突然聲嘶力竭的大吼了一聲!

    現實中,楚安的身體驟然噴出了大量粘稠的冷汗,他胸膛劇烈起伏著,靈魂的波動幅度比白天裡起碼增強了上百倍,一縷縷常人無法感知的天地靈髓猶如潮水一樣湧入他的身體,迅速填充進了他的靈魂,彈指間化為上百萬個念頭在他腦海中盤旋。

    夢境不受控制,瞬息間楚安滋生的上百萬個念頭千奇百怪、亂七八糟,好些念頭都匪夷所思,簡直超出常人想像。

    七情六慾情緒波動猶如海嘯一般席捲楚安的腦海,他的魂田上空不再是一點點青色的光雨飄落,而是一道青色的瀑布呼嘯著當頭砸了下來,重重落在了三片稚嫩的夢種嫩芽上。

    三片夢種嫩芽好似無底洞一般,直徑丈許的青色瀑布呼嘯砸下,被它們毫無壓力的一口吞下。

    眼看著嫩芽『啪啪啪』的生長了出來,眨眼間嫩芽就長高到了一尺高下,抽出了七八根細嫩的枝條,長出了上百片嫩葉。十幾片拇指大小的金紅二色交織而成的霧氣盤繞著小小的樹苗,霧氣中隱隱有龍頭鳳尾紫箓神章若隱若現,散發出讓人心魂蕩漾的神奇魅力。

    那腐爛的屍體還死死的摟著楚安。

    楚安還在哭天喊地的嘶吼著,驚恐萬分的尖叫著。

    換成普通人,此刻他們早已因為受驚過度從噩夢中驚醒。但是楚天稍微用了點小手段,讓夢境的吸引力稍微大了一點,大概還要有一盞茶時間,楚安才能脫離這個可怕的夢境。

    「好好享受吧!」楚天笑了笑,手一招,夢種樹苗上的上百葉片輕盈的飛起,迅速融入了他的身體。

    楚天脫離了楚安的夢境,迅速侵入了下一個目標的夢裡面。

    一個,一個,又一個。

    短短一個時辰內,楚天侵入了上百楚氏所屬的夢境中,突然他很欣然的笑了起來。

    「抓到大魚了!」
作者: k8813849    時間: 2017-4-20 12:18 PM

本帖最後由 k8813849 於 2017-4-20 12:20 PM 編輯

第三十九章 龍門宴的請帖(1)

    東邊山頭被一縷朝霞染紅時,一縷幽風穿林打葉,裹著楚天回到了草窩中。

    肉眼不可見的靈魂向盤坐在地的身軀一撲,草窩四周方圓數丈內的草葉微微一晃,百丈內沉睡的蟲豸、鳥雀之類的小生物同時從最香甜的夢境中甦醒。

    鳥兒開始歡快的鳴叫,拍打著翅膀衝上了天空。

    幾頭小獸從自家巢穴中竄了出來,歡快的抖動著身體。

    地下的蚯蚓、蟲子快活的行動著,蚯蚓繼續鑽地,蟲子繼續蹦躂。

    楚天四周百丈內的山林,突然充滿了鮮活的生機活力。肉眼看不到,但是只要感知稍微靈敏一些的人,都能察覺到這一片山林和附近其他山林的迥然不同。

    其他山林好似灰色的,唯有這一小片山林鮮嫩青蔥,散發出綠瑩瑩惹人喜愛的生氣。

    這些鳥兒,小獸,蟲子,它們一夜無夢,它們的靈魂靜謐如古井,一絲絲天地靈髓融入了它們的身體,沒有絲毫外洩。它們的身體和靈魂都得到了一定的增強,卻沒有任何消耗。

    所以它們清晰的感知到自己的身體強壯了一些,精神充沛而清靈,狀態好得無以復加。

    一絲絲奇異,充滿某種神奇韻味的力量從方圓百丈內的小生物體內飛掠而出,悄然融入了楚天的靈魂。楚天感受到了這些力量的存在,也感受到了這些力量融入了自己的靈魂。

    但是他並沒有直觀的察覺到,這些力量對他有什麼好處。

    他的武元修為並沒有因為這些奇異的力量而增加一絲半點,他的法力也沒有因為這些奇異的力量雄厚一絲半點。這些力量來了,融入了楚天的靈魂,好似什麼都沒改變,卻又好似改變了某些楚天如今還無法感知、無法碰觸的奇異之物。

    「嗯,有點意思!」楚天笑著向四周活生生、水靈靈的山林看了一眼,那些鳥雀飛上了高空,他能清楚的感知到這些小傢伙心中的愉悅,感知到它們體內充沛的精力。

    「對了,法力!」楚天突然醒悟,他忙活了一個晚上,種下了上千個夢種,給上千個『幸運』的楚氏所屬更改了夢境,收割了他們大量的靈魂散失力量。這些力量經過《大夢神典》的轉化,可都化為了他的法力囤積了起來。

    凝神內視,眉心神竅中,楚天的靈魂繞著小小的石燈轉了一圈。

    灰撲撲的石燈上似乎多了一絲光澤,比起楚天剛剛得到它的時候,這盞石燈似乎變得好看了一丁點兒。巴掌大小的燈盞中,沉澱了足足有黃豆這般厚的一層灰色『法力』,一晚上的忙碌,『收割』得來的法力比楚天自己苦修三個月的所得還要豐厚得多。

    燈盞上的燈火變亮了一點,幽幽燈光照耀四方,原本丈許方圓的空間似乎向外擴張了一厘。

    楚天的靈魂凝實了些許,雖然依舊是朦朦朧朧的水汽狀態,可是臉上的五官清晰了一些,隱約能辨識出他的那一對兒如同利劍的眉毛。

    稍微激發了一下石燈上的風之天印,一縷縷幽風在身邊盤旋纏繞,原本只能籠罩身週三丈範圍的幽風,此刻已經擴張到了三丈六尺。換言之,在戰鬥的時候,楚天能夠完全掌控感知的範圍增大了許多。

    幽風環繞在身邊,身體更加輕盈,楚天覺得自己已經變成了一縷細細的絨毛,只要一縷清風,他幾乎能離地飛起!

    當然,這只是錯覺,現在的楚天距離騰空飛行的境界還差得遠,但是他奔行的速度肯定加快了不少。

    「得找個機會,弄根專門測試秘術師法力修為的『量天尺』來,看看我現在的法力修為,相當於什麼境界的秘術師了。」楚天站起身來,活動了一下身體。

    在草窩中靜坐了一個晚上,換成普通人早已渾身僵硬冰冷。但是楚天渾身經絡全盤通暢,武元自行流轉,一夜靜坐他的身體依舊充滿活力,而且武元修為還增加了不少。

    趴在楚天頭頂上的鼠爺抖了抖尾巴,兩個爪子用力的抹了抹嘴邊的鬍鬚,身體前傾,半截身體掛在了楚天的額頭上尖聲尖氣的問道:「鼠爺不管你昨晚上做什麼為非作歹的事情去了,自己小心就是。折騰了一晚上,有什麼發現麼?」

    向四周張望了一陣,楚天抓起鼠爺放在了自己左肩上,脫下了頭上戴著的白狐狸皮面具,將整條長長的狐狸皮捲了起來,遞到了鼠爺嘴邊。

    鼠爺張開嘴,一縷銀色氣流從他嘴裡噴出,捲住了比他的身體大了數十倍的狐狸皮卷兒,一道銀光閃過,偌大的狐狸皮卷被他一口吞進了肚子裡。他搖晃了一下身體,尾巴輕輕的甩了甩:「快說吧,昨晚上,難不成你還真混了進去?」

    鼠爺向楚氏城堡的方向望了一眼。

    「嗯,我得了一門驚人的傳承。」楚天想要向鼠爺述說一下《大夢神典》的事情。

    「閉嘴!」鼠爺轉過身體,一尾巴抽在了楚天的臉上,在他臉上留下了一條清晰的紅印子,打得楚天『嘶嘶』倒抽冷氣。這一下很是沉重,痛得狠啊!

    「小子,鼠爺吃過的鹽,比你十輩子吃過的米都多!」鼠爺搖晃著尾巴,細聲細氣的厲聲訓斥道:「所以,不管你得了什麼,從哪裡得的,是誰給你的,藏在心裡,爛在肚子裡,最好自己都忘記這些東西,就當這些東西是你生下來就會的!」

    「你只要告訴我,你昨晚上弄到了一些什麼。至於說你用什麼手段弄到的,不要告訴我,也不要告訴任何人。」鼠爺嚴厲的說道:「一個人,若是沒有幾手壓箱底的本事,遲早會死無葬身之地。我從小怎麼教你的,你忘了不成?」

    楚天張了張嘴,看了看一臉嚴肅的鼠爺,最終他認真的點了點頭:「還真,弄到了一條大魚!」

    目光凶狠的盯著楚天看了好一陣子,鼠爺甩了一下尾巴,尖聲問道:「有什麼發現麼?」

    楚天快步向乢州城的方向走去,一邊快速奔走,他一邊說道:「楚鐵屠有個二十出頭的兒子,是楚頡的心腹侍衛,他時刻跟在楚頡身邊,楚頡做的大半事情,楚氏的風吹草動,他基本都知道。」

    「通過他,以後楚氏的一舉一動,我都會知道。」楚天手癢,用力的扯了一下鼠爺的鬍鬚,鼠爺尾巴一動,很快活的在楚天的另外一邊臉上又抽了一下。
作者: k8813849    時間: 2017-4-20 12:20 PM

第三十九章 龍門宴的請帖(2)

    太陽從東邊山頭上露出大半個臉的時候,楚天穿著一件半長不短的外套,蹬著一雙牛皮底的靴子,騎著老黃狼慢悠悠的來到了乢州城南門口。

    城門剛開不久,好些車馬、行人正在出城,好些附近村鎮的農人也正準備進城,一些認識楚天的猛不丁的見到了他,頓時一個個屏住了呼吸。

    「各位老少爺們,嘿,怎的?都以為我楚天是死人了?」

    乾脆在老黃狼背上盤起了雙腿,楚天擺出了一副市井無賴最標準的嘴臉,嬉笑著捲起了袖子,拔出了一柄牛角尖刀握在手中,輕輕的在自己的左胳膊上劃了一下。

    一層油皮被鋒利的尖刀切開,一縷極細的血痕沁了出來。

    「看好嘍,乢州的諸方爺們兒!我楚天前天夜裡是吃了大虧,金子被借走了,兄弟伙傷損了不少!得,是見血了,咱大出血了!」楚天吊兒郎當的堵在了乢州城南門口大聲叫囂著:「可是呢,咱楚天還活著,留得青山在,漫山遍野都是柴火,咱不怕沒柴燒!」

    「山不轉水轉!咱這次倒霉了,總有走運的那天!」楚天冷笑著,大聲喝道:「不要讓咱找到是誰背後算計咱爺們,這事啊,咱沒完!一萬五千兩金子啊,他-娘-的!」

    三言兩語中,一個市井潑皮、狠辣人物的嘴臉被楚天演繹得淋漓盡致,他放下了一大通一定要『報仇雪恨』的『大話』,這才拍了一下老黃狼的腦袋,在無數人奇異而複雜的目光中走進了乢州城。

    猛不丁的,幾個市井閒人挑著大拇指大聲叫了一聲:「楚檔頭好漢子!」

    這些最底層的市井漢子心中,楚天是一個敢擔當、敢作為的好漢;但是在那些稍微有點層次、有點地位、有點人脈渠道的人眼裡,楚天就是個不知道死活的蠢貨!

    州兵死了這麼多人,凌氏死了這麼多人,更要命的是,楚氏還死了一個供奉!

    這筆賬,真正要算起來,可都要算到楚天的頭上,他是罪魁禍首啊!他不趁早跑路,逃得越遠越好,他居然還一大早的進了乢州城,還在城門口大放厥詞!

    他難道就不知道,前天夜裡,真正想要劫他金子、要他小命的,除了那十幾戶見錢眼開的大戶人家之外,還有凌氏,還有司馬太守麼?

    而在更高層次的,站在乢州最高處的那些人看來,楚天無論如何都是個死人了!

    李謙、趙廓等六個大家族的嫡系子弟莫名失蹤,他們的護衛死在了楚氏的礦場外,這件事情已經徹底將楚氏捲進了渾水裡。以楚氏少主楚頡一貫以來的脾氣,楚天估計也就還能活個一兩天吧?

    對獨霸乢州的楚氏而言,滅掉幾個身上有點小小嫌疑的市井莽漢,這算是一回事麼?

    騎著老黃狼,楚天一路熟練的說著江湖場面話,一邊向路邊行跡詭秘的那些市井好漢打著招呼,宣示著自己依舊活著、而且活得很是逍遙自在,一路慢悠悠的向清流小築行去。

    「哎,鼠爺,見了紅姑,咱得怎麼說呢?」楚天一邊向路邊的市井好漢打招呼,一邊回頭向自己肩頭看了一眼。

    肩頭上空蕩蕩的,還沒到乢州城門口,鼠爺就跑得無影無蹤了,也不知道他去哪家大戶人家去竄門子了。楚天乾笑了一聲,皺起了眉頭。

    昨天他冒險和楚氏的人過了過手,這裡面的經過,應該告訴綠姑和紅姑多少呢?

    全盤告訴她們?

    還是有保留的告訴她們?

    「真是麻煩,總感覺,這裡面沒這麼簡單!」楚天皺著眉頭,有點愁眉苦臉的歎了一口氣。十八年前的事情,還有如今楚頡身邊的那些楚氏私軍。

    這事情,沒這麼簡單,就這樣把綠姑和紅姑捲進來,好麼?

    「怎麼說,這些年,她們對咱兄弟真心不壞!嘖,雖然大家走的道兒不同,但是總不能恩將仇報唄?」楚天看著前方清流小築的大門,悠悠歎了一口氣:「也是兩個可憐的女人哪!嘖,嘖嘖!」

    「楚檔頭,楚兄,真巧,在這裡碰到你了!」清朗的笑聲傳來,一條紫色人影一晃,笑得無比『淫-蕩』的紫簫生猛地擋在了楚天面前。

    老黃狼被突然出現的紫簫生嚇了一條,它張開嘴就要咬紫簫生的小腿。

    紫簫生『嘿』的怪笑一聲,戴滿了戒指的左手一拳砸下,大拇指上戴著的那枚大扳指正好砸在了老黃狼的鼻頭上。老黃狼『嗷嗚』一聲趴在了地上,鼻頭酸溜溜的脹痛,眼淚水『嘩嘩』的就冒了出來。

    「老黃,熟人,別亂咬!」楚天拍了拍眸子裡凶光怒射的老黃狼,無可奈何的向紫簫生抱了抱拳:「哈,這位公子,你認識我?」

    「哈,哈,哈,楚兄好幽默!你和我可不是第一次見面,我怎麼可能不認識你呢?」紫簫生笑得眼睛都瞇成了一條線,他手掌一翻,從袖子裡掏出了一份金燦燦的折子,隨手丟進了楚天懷裡。

    「哪,楚檔頭,就不說廢話了!」紫簫生志得意滿的說道:「經過昨夜我苦心勸說,曉之以情、動之以理,終於讓周流雲周學士同意,就在今天正午時分,在乢山書院召開龍門宴,同時也是慶祝他在乢山書院收錄第一批門人弟子!」

    「嘻,昨晚上消息就已經散了出去,就連這請帖,也是連夜做好了。在下不才,自詡有幾分主持調度的本領,所以特意請命,做了這次龍門宴的大總管,負責一應大小事務!」紫簫生快活的向楚天笑道:「楚檔頭年輕有為,深藏不露,正是荒野藏麒麟的典範,所以,這請帖自然有你一份!」

    楚天茫然的看著手中用純金打造的請帖,長一尺、寬六寸的請帖足足有一斤多重,這可是純金哪!

    雖然是連夜打造成的請帖,可是請帖上的花紋精美、做工精良,『龍門宴』三個大字更是龍飛鳳舞,別有一番氣勢在內。很顯然,紫簫生沒有吹牛,他的確很有能耐,能夠在短短一夜間,作出這樣精美而華貴的請帖,這份本領不小啊!

    可是你乢山書院開龍門宴,一群讀書的酸書生的事情,你對楚天下請帖?

    楚天有點惱羞成怒,他死死盯著紫簫生冷笑道:「紫兄,你是看熱鬧不怕事大吧?」

    紫簫生笑得眼睛都瞇成了一條線:「果然,楚檔頭和我是熟人,這不就記起我的名字了麼?嘻,難道楚檔頭是個怕事的人麼?」

    「快刀斬亂麻嘛!」紫簫生笑容可掬的向楚天揮了揮手:「期待楚檔頭的表現噢!切記,切記,是今日正午,持請帖去乢山書院參加龍門宴!若是楚檔頭不去,呵呵!」

    一道紫影一晃,紫簫生跑得無影無蹤。
作者: k8813849    時間: 2017-4-21 12:10 AM

第四十章 八方風雨會乢州(1)

    因為周流雲的回歸,在司馬太守和楚氏的『平和相處』下,顯得頗為祥和寧靜的乢州,已經不知不覺被一大團陰雲籠罩。

    楚天樂顛顛的跑來攪混水,一通肆無忌憚的放手殺戮,更是和周流雲的回歸這件事發生了奇妙的化學反應。籠罩在乢州城上空的那一團陰雲,在短短幾天內就發酵成了一團可怕的雷暴雲團。

    原本,按照周流雲、司馬追風的『讀書人』做派,這團雷暴雖然遲早會被引發,可是不會爆發得太快,破壞力也不會顯得太大。

    唯恐天下不亂的紫簫生驀然登場,誰也不知道他和周流雲說了什麼,在這要命的時間點上召開的龍門宴,就好像一柄杵在面門上的鋼刀,將好多人逼到了不得不作出抉擇的絕境。

    一份份純金鑄造的請帖猶如歡快的小鳥,一大早的飛進了乢州城的頭面人家宅邸。

    更早的時候,在天還沒亮時,有更多的龍門宴請帖,已經通過某些秘密的渠道,向四面八方散發了出去。乢州有頭有臉的人家,岷州的豪門大族,邙州的大戶人家,各州、各府、各縣的官員,還有統軍的將領,總而言之,這三州地面上,只要是手上有點權勢,庫房中有點家底的人家,幾乎被紫簫生一網打盡。

    根據從乢山書院流出來的小道消息,如果不是周流雲和荀鈺兩位學士以死相抗,紫簫生甚至還專門為鎮三州的巨寇魁首製作了一份請帖!

    周流雲將長劍架在了脖子上,荀鈺將腦門對準了一張石桌的桌子角,兩人和紫簫生爭吵了足足一刻鐘,紫簫生才悻悻然的打消了邀請鎮三州巨寇參加龍門宴的念頭。

    日上三竿的時候,白蟒江魚莊無數漁人劃著漁船靠岸,正滿臉嬉笑的和各家各戶的採辦管事討價還價的時候,白蟒江口的方向,白蟒江和大龍江交匯的水域,突然傳來了低沉有力的吼叫聲。

    江面上突然掀起了半尺高的浪花,一波波細浪拍打著江岸。

    東南方向的江面上,大片水汽衝起來上百丈高,低沉的吼叫聲中,一道道水柱筆直的衝起,化為大片水花墜落。茫茫水霧中,三頭通體灰褐色的巨獸在水面上露出了半個腦袋,嘴裡叼著碩大的纜繩,快如奔馬的向魚市碼頭下游三里地的乢州城商貨碼頭游去。

    「好大的三頭江牛!」一名七八十歲的老漁人爬上了插在船頭的竹篙,手掌搭在眉毛上向著水霧升騰的方向望了一眼,不由得大聲驚呼。

    『江牛』,體如河馬,卻生了一顆大牯牛頭,是十萬莽荒的大江中特有的水獸。

    江牛平時性格溫順,體型壯碩,力大無比,尤其某些江牛異種有操控水流的天賦秘術,任憑你多凶險的大江大河都能平淌而過,而且游動的速度快得驚人,其中佼佼者一個時辰能夠在江水中衝出數千里地,並且用這個速度連續游動數日夜之久。

    眼前的三頭大江牛體長超過十丈,在江牛中也是體型格外壯碩的存在。它們頭頂的牛角色澤青黑,不時有大片的水霧從茁壯巨大的牛角中噴出,可見它們都是覺醒了控水天賦的異種。

    它們嘴裡叼著尺許粗的纜繩快速的游來,在它們身後數十丈外,一條艨艟樓船猶如一座小山,快速奔馳的樓船掀起了高有丈許的白浪,『嘩嘩』有聲的被三頭江牛拖拽著行了上來。

    高達五丈,長有三十丈開外的樓船的船頭上,一左一右插著兩塊色澤朱紅的認牌。左邊的認牌上用金漆書寫了『岷州太守』四個大字,這四個字使用的,是大晉如今通用的工筆字體。

    船頭右邊的認牌上則是一個碩大的,筆記猶如刀劈斧剁,字體古樸厚重的古篆『朱』字。

    「岷州太守朱桀大人的座艦,乖乖,這是出什麼大事了?」相距不過數里地,陽光驅散了江面上的薄霧,船頭上的兩個認牌又格外的巨大,遠遠的魚市碼頭上的漁人們都看清了認牌上的字跡。

    「岷州太守朱桀,和咱們太守的關係可不好啊!」一個年輕的漁人低聲念叨著:「據說當年咱們司馬太守上任時路過岷州,朱太守設宴款待,被咱們司馬太守當面痛斥他『不學無術、殘虐百姓』,呵呵!」

    「閉嘴!」年輕漁人身邊,幾個老成穩重些的漁人急忙呵斥。

    三頭江牛放慢了速度,在船上水手的操持下,巨大的樓船緩緩的靠在了乢州城的商貨碼頭上,一條鎏金的舷梯搭在了碼頭上,一身赤紅色長袍,只是用一根玉簪子挽了個髮髻,並沒有戴冠的岷州太守朱桀背著手,慢悠悠的邁著四方步當先走下了樓船。

    站在碼頭上,朱桀用力的跺了跺腳,慘白的馬臉上露出了一絲奇異的笑容:「乢州,嘿!司馬追風,嘿!諸位呵,此番,我們可是來為周流雲周學士捧場的!諸位可萬萬不可忘了此行的來意!」

    一大群穿著錦緞袍服,渾身珠光寶氣的中年男子順著舷梯魚貫而下,他們『嘻嘻哈哈』的和朱桀一通寒暄。不多時,一架架精巧的馬車被趕下了樓船,這些人上了馬車,排成一條長龍,慢悠悠的向乢州城行去。

    有消息靈通的人已經摸清了這條樓船上那些華貴男子的身份,他們儘是岷州各大家族的頭面人物,收了以周流雲名義發出的龍門宴請帖後,他們被朱桀召集在一起,動用了岷州水師的一條戰船,用最快的速度趕了過來。

    在這條樓船後面,還有隨行護衛的八條艨艟戰艦。

    這八條體型同樣巨大的戰艦並沒有靠上碼頭,而是一字兒排開在了寬闊的白蟒江面上,擺出了一副嚴陣以待的架勢。船上的水手解下了拉船的纜繩,二十幾頭拉船的江牛歡快的在江水中嬉戲,掀起了一波波高有數尺的大浪,攪擾得岸邊停靠的漁船搖晃不止。

    「來者不善啊!」就算是最愚鈍的人,都看出了朱桀大張旗鼓的帶著眾多岷州世家的代表趕來乢州,分明有點趁機生事的味道。

    這邊朱桀的座艦剛剛靠岸不久,就聽得大龍江的方向再次傳來了高亢的長嘯聲。

    拉船的江牛有點驚慌的躁動起來,分明一副碰到了天敵的架勢。

    就看白蟒江面上大片水霧升騰而起,六條滿口利齒嶙峋的龍鯊拉著一條艨艟巨艦劃開水面,用遠比剛才朱桀座艦快了一倍有餘的高速呼嘯而來。
作者: k8813849    時間: 2017-4-21 12:12 AM

第四十章 八方風雨會乢州(2)

    龍鯊,同樣是十萬莽荒水域中的獨特水獸。

    它們體型修長,體型如龍而無爪,卻生了一張嶙峋巨口猶如海鯊,是十萬莽荒水域中最頂級的獵殺者之一。它們游動的速度極快,耐力遠不如江牛,但是在三五個時辰的短途衝刺中,它們的速度最快能達到江牛的三倍以上。

    六條龍鯊激盪波浪而來,它們拖拽的樓船上,同樣杵著兩面認牌。

    『邙州太守』,『墨』。

    「邙州太守墨語大人來了。呵,他們的陣仗可不小,隨行的護衛大船,整整三十條!」

    魚市碼頭上,有漁人爬上了江邊大樹,一邊向遠處眺望,一邊大聲的叫嚷著。

    「能不多帶點人麼?邙州和岷州之間的一段兒江面,可算是鎮三州的地盤。不多帶點護衛,邙州太守若是被鎮三州的巨寇給綁票了,那才是丟人現眼!」

    龍鯊尖銳的鳴叫聲中,邙州太守的座艦緩緩靠上了碼頭,身穿一裘寬大的青色長袍,手持一根籐杖,白髮銀鬚頗有出塵飄逸之資的邙州太守墨語在兩個侍女的攙扶下,顫巍巍的順著舷梯走到了碼頭上。

    站在碼頭上喘了一口氣,墨語瞇起小小的三角眼,左手很自然的扶在身邊侍女柔嫩的腰肢上。

    「諸位呵,呵呵,呵呵,龍門宴,一丈多長的金鱗大鯉魚!好,好,好,這次,來得對啊!」

    佝僂著腰身重重的咳嗽了幾聲,左手順勢向下滑了半尺,墨語渾濁的眼珠轉了兩圈,慢悠悠的說道:「周流雲周學士,白鷺書院的飽學夫子,好,好,好!」

    意味不明的說了幾句莫名的話,墨語不再吭聲,踏上了一架馬車,在數十名護衛的簇擁下,馬車輕快的向乢州城行去。

    在墨語後面,數十個在邙州手段通天,平日裡足以呼風喚雨的世家人物神色陰鬱的坐上了馬車,匆匆的跟在了墨語隊伍的後面。

    和岷州的船隊一樣,墨語隨行的三十條艨艟戰艦並沒有靠岸,同樣一字兒排開在了白蟒江的江面上。

    白蟒江魚市碼頭、商貨碼頭上的眾人還沒從岷州太守、邙州太守接連到來的震驚中甦醒,空中又傳來了高亢清揚的鳥鳴聲。

    大團陰影快速的劃過地面,碼頭上的眾人紛紛抬頭,就看到一頭頭翼展數丈的巨禽或者三五成群,或者十幾頭聚集在一起,猶如一塊塊烏雲快速的劃過天空。

    那些巨禽的背上都坐著三五不等的人,其中有男有女,一個個衣飾盡皆華美。

    碼頭上好些乢州大戶人家的管事們揉了揉眼睛,隔著百多丈的距離,他們依稀認出了這些騎在巨禽上的人是什麼來路。

    岷州、邙州的頂尖世家人物們,都跟著朱桀和墨語,搭乘他們的座艦趕來了乢州。

    而那些中等、下等家族的代表,他們顯然還沒有資格得到朱桀和墨語的邀請,但是他們同樣收到了龍門宴的請帖,他們只能用自己的特殊方式十萬火急的趕來。

    這些中小型家族沒有那個財力馴服、豢養江牛、龍鯊這樣的巨獸,但是十萬莽荒中盡有無數的巨禽可供乘坐。這些巨禽飛行絕跡,速度遠比江牛、龍鯊還要快出許多。

    在十萬莽荒周邊,除了高空中風有點大、吹得人難受,駕馭這些巨禽長途跋涉,可比乘船安全多了。

    左一波,右一波,眼看著岷州、邙州數百中小家族能當家做主的代表乘著巨禽從空中飛過,碼頭上的眾人無不屏住了呼吸,今日他們所見的場面,足夠他們未來大半年吹噓、討論的。

    驟然間,一聲低沉的戰鼓聲從白蟒江口方向傳來。

    「還有人來!嚇,好大的船,這,這是,這是什麼船?」一個趴在大樹上的漁人朝著鼓聲傳來的方向望了過去,他身體一哆嗦,差點從樹上掉了下來。

    桅桿如林、船帆如雲,色澤奇異猶如天空雲霞的船帆上一枚一枚碩大的符印閃亮,江上的風很小,這些巨大的船帆卻自行鼓風,推動著巨艦逆流而上。

    原本岷州、邙州水師的艨艟戰艦,在十萬莽荒周邊已經是頂級的巨艦,高有五丈、長達三十多丈的戰艦足以橫行十萬莽荒的大江大河。

    可是和眼前這些並排駛來,猶如大山一樣的巨艦相比,兩州的戰艦頓時顯得相形見絀。

    十條巨艦並成一排,高達十餘丈的船頭上雕刻著猙獰的獸頭,也不知道這些獸頭雕像有什麼玄虛,它們的嘴裡、眸子裡不斷的噴出濃煙和強光,讓人望而生畏。

    長達近百丈的船體通體用黑漆漆的鋼板鉚釘而成,厚重的鋼板上銘刻了密密麻麻的古怪痕跡,不時有一道道奇異的流光順著這些痕跡,從船頭快速的流向船尾。

    並成一排的巨艦猶如大山壓頂,排開巨浪呼嘯著逆流而來,岷州、邙州的艨艟戰艦忙不迭的向遠處避讓,不敢擋在這些巨艦的航道上。

    饒是他們躲閃得快,巨艦掀起的浪花依舊推得他們的船身劇烈搖晃,浪頭甚至拍到了他們的甲板上。

    一眼望去,大大小小的鐵甲巨艦綿延近百里,大大小小起碼有三百多條。好些巨艦的船頭上都杵著巨大的戰鼓,有光著膀子的大漢手持鼓錘,在戰鼓旁蹦跳雀躍,不斷敲響巨鼓、聲震百里。

    在那些巨艦的船帆上,一枚枚複雜而美麗的家徽紋章迎著太陽,散發出奪目的光芒。

    在這些家徽紋章下面,是一枚枚古篆字書寫的家族行事,當先的數十條巨艦的船帆上,可見『李』、『趙』、『林』、『石』、『喬』、『韓』六姓。

    昨日被楚天擊殺的那六位大族公子李謙、趙廓一行,他們的姓氏正是這六姓。

    這些巨艦來自大晉腹地!

    這些巨艦是和周流雲有著合作密約的各大家族對周流雲的援助!

    這些巨艦在周流雲動身返回乢州之前,就已經向乢州進發。只不過周流雲輕裝簡行,他回到乢州的時間早了幾天,這些巨艦在今日才恰恰趕到!

    是湊巧,或者是天意,距離龍門宴召開前兩個時辰不到的關鍵點上,來自大晉腹地三十二家豪族的聯合艦隊,浩浩蕩蕩的抵達了乢州,來到了距離乢州城只有三十里的商貨碼頭。

    第一批十條巨艦蠻橫的靠上了碼頭,其中一條巨艦還一頭將商貨碼頭的一條棧橋撞得稀爛。

    一道道鋼板鑄成的舷梯從敞開的船艙伸出,大隊身披甲冑、全副武裝的家族私兵魚貫而出。

    『嘩啦啦』聲響,一面又一面家族戰旗升起,在晨風中烈烈飛舞。
作者: k8813849    時間: 2017-4-21 07:23 PM

第四十二章 赴會(1)

    車輪粼粼,馬嘶聲聲。

    通往乢山書院的大道上,裝飾華美的馬車猶如一條長龍魚貫而行。

    路邊一個小土包上,楚天懶洋洋的坐在上面,背靠著匍匐在地的老黃狼。路上的車駕車門上都有族徽紋飾,上面用古篆文雕刻了各家的姓氏。

    短短小半個時辰,楚天就看到乢州凌氏的車駕過去了,隨後是乢州錢氏、乢州張氏、乢州穆氏、乢州鐵氏,乢州有名有姓的那些家族全來了。

    這些大家族的代表,一個個面色紅潤、精神抖擻,眸子裡都帶著某種說不清的希冀之色。

    除了乢州的豪強家族,楚天還見到了乢州各府、各縣的府令、縣令也紛紛趕來。和那些大家族的代表不同,這些府令、縣令的臉色就複雜了許多、沉重了許多。

    不多會兒,一面赤紅色大旗翻捲而來,司馬追風的車駕也過去了。

    「老黃,得了,咱們也走罷!龍門宴,這龍門宴的魚,可不中吃啊!」用力揉搓了一下老黃狼的脖頸,楚天騎了上去,老黃狼一聲長嘯一躍而起,小碎步向乢山書院奔去。

    乢山書院正門前,一大群白衣如雪的書院弟子正溫文爾雅的笑著,彬彬有禮的接待參加龍門宴的客人。一個又一個身份不凡的貴賓走出車駕,拿著請帖遞給負責迎賓的書院弟子,雙方很是儒雅斯文的相互行禮、問候,貴賓們就被迎進了書院中。

    楚天騎著老黃狼來到書院大門前,大咧咧的跳下狼背,抽出請帖遞給了身邊的一名書院弟子。

    「乢州白蟒江魚市檔頭楚天!」接過請帖的書院弟子愕然念出了請帖上的內容,萬分詫異的看了楚天一眼,神色之間頗為凌亂。

    這是周流雲的收徒盛典,是乢山書院的一大盛事,有資格出席龍門宴的貴賓,身份最差的,也是家裡面有著上萬頃田地的大地主,更有著大量其他的產業,富貴傳承了三代以上的土豪世家。

    區區一白蟒江魚行檔頭,市井中的混混頭目,最為卑賤的人物,怎可能得到請帖?

    「這位兄弟,難不成我這請帖有假?若是有假,我可就走了!」楚天咧嘴一笑,轉身就走。他是真不想參加這勞什子龍門宴,他總感覺這次要出大亂子。

    他總感覺,這紫簫生就是在瞎折騰,巴不得天下大亂的瞎折騰!

    周流雲也是腦殼壞掉了,居然被紫簫生說服了。

    「楚檔……大……楚兄請留步!」站在書院門前,負責總管迎賓事宜的一位書院弟子聽到了這邊的話,他急忙跑了幾步,攔住了準備離開的楚天。

    乢山書院,何等清雅風流之地,這書院弟子實在是叫不出口『楚檔頭』這三個字,他習慣性的想要稱呼楚天為『楚大人』,但是他轉念一想,楚天是個屁的『大人』!

    其他的尊稱,諸如『夫子』、『先生』、『前輩』之類,楚天這個賣魚的檔頭怎麼都配不上啊!

    乾脆,這書院弟子就用了個極其江湖化的稱呼:「楚兄,楚兄,您可是周師親自下帖邀請的貴客,您怎能離開呢?請,請,請,裡面請,裡面給您留下了好位置呢!」

    書院弟子慇勤的抓住楚天的袖子,連拉帶拽的將他拖進了書院大門。

    老黃狼搖擺著尾巴,大模大樣的跟在了楚天身後,幾個書院弟子想要攔住它,老黃狼齜牙向著他們低沉的咆哮了一聲,幾個書院弟子嚇得急忙後退,讓開了道路。

    無人阻攔,老黃狼就這麼跟著楚天一路進了書院,順著正中的甬道走到了梅雪精神樓前。

    梅雪精神樓一層的所有門戶都被拆去,除了支撐的柱子,整個一層大殿和外面的廣場融為了一體。一樓的大殿中擺放了三百多張條案,後面擺放了供人跪坐的軟墊,這樓內的坐席,自然是為那些身份地位最高的貴賓準備的。

    在樓外的四周廣場上,則是整齊擺放了數千張條案,廣場四周碩大的香爐中紫煙繚繞,一股暖洋洋的香氣瀰漫四方,濃郁卻不熏人,反而讓人精神一振。

    「楚兄,請,請,請,周師特意吩咐,您請進樓高坐!」帶路的書院弟子笑得很是燦爛,但是楚天看得出來,這廝的燦爛笑容中隱藏著極其明顯的驚訝。

    是啊,楚天這賣魚的下賤之人,怎有資格參加龍門宴?

    就算他走了後門進了龍門宴會場,他怎可能被請到梅雪精神樓內高坐?

    有資格坐在這裡面的,只有乢山書院的幾個學士,乢州、岷州、邙州的太守,以及三州地盤上,那些權勢、財富最為拔尖的大家族的代表啊。

    楚天含蓄的笑著,一言不發的跟著領路的書院弟子走進了梅雪精神樓,施施然在西側一張條案後坐了下來。

    這個坐席極其靠前,幾乎是整個樓內排名前三十的座位。

    在楚天之前,已經有好些人入席了,猛不丁見到穿了一身『寒酸勁裝』的楚天,居然座位比自己還要靠前,數十雙眼睛就直勾勾的盯了過來。

    在楚天的上手處,司馬追風已經靜靜的坐在了那裡,見到楚天進來了,司馬追風微微愣了愣,然後很皺了皺眉,深沉的看了楚天一眼:「楚天,楚檔頭!」

    楚天轉過身,不卑不亢的向司馬追風欠身致意:「太守大人!這是草民的福分,居然有幸得瞻太守真顏。」

    司馬追風目光深邃的盯著楚天,其實他現在很想抓住楚天嚴刑拷打,詢問李謙、趙廓等人是否真個被他殺了。但是仔細思忖了一陣,司馬追風若有所思的上下打量了楚天一眼,轉過頭去一言不發。

    換成其他的市井中人,來到乢山書院梅雪精神樓,見了司馬追風,見了這麼多的乢州頭面人物,早就嚇得雙腿發軟甚至屁滾尿流都有可能。

    楚天能夠鎮定自若的和他說話,切舉止氣度不卑不亢,頗有大家之風,這哪裡像是一個市井賣魚的?

    司馬追風突然想到了什麼,他猛地轉過頭來向楚天看了一眼。

    楚天身上依舊是那件寒酸的勁裝,外面套著一件破爛的外衫。

    但是楚天的坐姿,無論是他的腳、他的腿、他的腰身、他的肩膀,乃至他雙手所放的方位,都嚴謹而準確,符合大晉禮法規定的跪坐儀態。

    司馬追風目光閃爍了一下,緩緩轉過頭去。
作者: k8813849    時間: 2017-4-21 07:25 PM

第四十二章 赴會(2)

     「桀桀,哈哈,哈哈!」一陣嘹亮的笑聲從梅雪精神樓外傳來:「龍門宴,鯉魚跳龍門,好名字,好兆頭,哈哈,恭喜周流雲周學士,您這是要鯉魚跳龍門哪。」

    「哈哈,周學士路過我岷州之時,本太守就有言在先先,這乢州太守的寶座,定然是周學士的!」伴隨著大笑聲,一身紅袍,頭上簡單紮了個髮髻,沒有戴冠的岷州太守朱桀得意洋洋的背著手大步走了進來。

    「周學士若是成了乢州太守,咱們岷州上下一心,定然是大力支持,大力支持啊!」朱桀笑得滿面通紅,帶著一道兒疾風走到了司馬追風面前,放聲笑道:「司馬,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司馬追風抬起頭來看著朱桀,冷聲說道:「乢州太守之位,乃天子所授!」

    朱桀突然一隻手指在了司馬追風臉上,他厲聲喝道:「天子所授的太守之位,若是鬧得民不聊生、百姓怨聲載道,只要州中鄉老聯名上書,這太守也得滾蛋!」

    朱桀冷笑道:「只要乢州鄉老聯名上書天子,吾岷州子民,定然附言其上,讓你有多遠,滾多遠!」

    楚天坐在一旁,看著朱桀和司馬追風直接撕破臉的當面交鋒,不由得歎為觀止。

    朱桀這可是直接把藏在遮羞布下的陰私勾當,直接暴露在了眾人面前。

    大家都知道,周流雲想要搶司馬追風的太守之位,可是司馬追風身後是司馬世家,他在太守之位上只要不出大的紕漏,他的太守之位就穩若泰山。

    所以周流雲和司馬追風之間固然關係緊張,大家還只是暗鬥,沒有當面撕破臉。

    朱桀如此彪悍的當眾說出了要聯合周流雲,趕走司馬追風,他等於挑明了周流雲和司馬追風之間的暗鬥,周流雲和司馬追風之間就想繼續暗鬥下去,也不可能了!

    他們只能捲起袖子,拿起刀子,明刀明槍的幹上!

    司馬追風緩緩站起身來,他的身量比朱桀高了一拳,長相更是比一張大馬臉的朱桀俊俏了許多。目光猶如寒星,司馬追風森森看著朱桀,陰惻惻的說道:「朱桀,你是向我司馬家挑釁麼?」

    朱桀笑了笑,他突然湊到了司馬追風耳朵邊,低聲笑道:「我朱家,不怕你司馬家。這次,我一定要讓你滾蛋,而且滾得越快越好,越狼狽越好。知道為什麼嘛?」

    司馬追風目光微微一凝,下意識的看了朱桀一眼。

    「你的狗崽子,在京城流香河上,為了一個婊-子,打斷了老子幼子七根肋骨!」朱桀『咯咯』怪笑道:「子債父償,老子要打斷你全部肋骨,讓你像條死狗一樣逃回京城!」

    楚天驚訝的瞪大了眼睛,司馬追風和朱桀的兒子,在大晉京城爭風吃醋,連骨頭都打斷了?

    精彩,精彩,司馬家和朱家都是大晉開國世家,鐘鳴鼎食的大家族,司馬追風和朱桀若是真個爭鬥起來,這場熱鬧有得整。

    「小兒輩的事情!」司馬追風皺起了眉頭,看著朱桀冷聲道:「朱桀,看你這瘋狗一般的嘴臉,你哪裡還像是堂堂一州太守!」

    梅雪精神樓大殿內,乢州、岷州的大族代表們都又緊張、又興奮的看著兩人。

    朱桀剛才的說話聲雖然低微,還是湊在了司馬追風耳朵邊說的,但是有資格坐在大殿中的這些大族代表,起碼也是地師以上級的武道高手,耳聰目明、感應靈敏,朱桀的話,可是被他們聽得清清楚楚。

    大家都盼著,兩人能夠大打出手呢。

    乢州和岷州的太守交惡,開始明爭暗鬥的話,他們這些大家族可都有了渾水摸魚的機會。

    朱桀『咯咯』怪笑了一聲,他突然張嘴,一口吐沫向司馬追風的臉蛋吐了過去。

    司馬追風面皮上一層紅氣閃過,坐在兩丈外的楚天只覺皮膚微微一熱,一股熱浪從司馬追風面皮上噴出,朱桀的吐沫剛剛噴出嘴,就化為一縷蒸汽飄散。

    朱桀齜牙咧嘴的看了司馬追風一陣子,突然退後了兩步,『呵呵』笑了起來:「司馬,等會一定要和你多喝兩杯。嘻,剛才我說的可是真心話,只要你被趕走了,我一定會打斷你全部的肋骨,親自派人送你回京城!」

    司馬追風溫和的笑了笑,沒吭聲。

    眾目睽睽之下,身為司馬八駿之一的司馬追風,可沒有心情和朱桀火並。

    朱桀這廝同樣出身豪門世家,但是他和司馬追風不同,司馬追風是自願來乢州建功立業的,而朱桀卻是一頭徹頭徹尾的瘋狗,在大晉京城惡名極盛。正因為他太瘋癲了一些,所以朱家人都受不了他,乾脆把他打發到了岷州這窮鄉僻壤來。

    司馬追風做不出當眾與瘋狗撕咬的事情。

    朱桀卻背著雙手,挨個打量起梅雪精神樓大殿中的眾人。

    岷州的大家族代表就不說了,是跟他一併乘船過來的。乢州的大家族代表,除了楚氏少主楚頡還沒來,其他的凌氏等家族代表無不微笑著向朱桀點頭示意。

    朱桀是司馬追風的死對頭,無形中,他就是凌氏等人的潛在盟友呵。

    朱桀看了一圈,目光突然集中在了楚天身上。他看了看楚天灰撲撲的大褂,再看看他大褂下的勁裝,以及他插在腰間的一柄牛角尖刀,眼睛越瞪越大,越瞪越圓。

    突然間,朱桀就好像在一場國宴上看到了一灘牛糞一樣,指著楚天聲嘶力竭的尖叫了起來:「這,這,這是哪裡來的腌臢奴才?你們這群蠢貨,瞎眼了麼?怎麼能讓這種下賤胚子混進龍門宴?」

    「來人啊,來人啊,打出去,打斷他的腿拉出去,打死他,給我打死他。不要在這裡打死,拖到書院門外再去打死他!」

    朱桀跳著腳的咒罵著,聲嘶力竭的咆哮著:「這裡是什麼地方?荀鈺學士一手修建的乢山書院啊!多清雅,多清貴的地方?怎能有這些腌臢貨混進來?」

    「你們乢山書院負責迎賓的人呢?滾出來,自己滾到外面跪著去,你們是瞎了眼了?你們是傻子麼?還是你們爹娘都是半妖混交出來的?怎麼就蠢到讓這種腌臢貨混進來?」

    朱桀口不擇言的破口大罵,梅雪精神樓內,好些個大家族的代表臉色驟然變得極其陰沉。
作者: k8813849    時間: 2017-4-23 12:16 AM

第四十三章 琴音(1)

    朱桀口沫四濺、滿面通紅,只顧自己罵得痛快,無意中早已得罪了一大群人。

    足足有兩百餘書院弟子負責迎賓之事,這些弟子有一半出身寒微,有一半則是來自於三州的大家族。朱桀破口大罵,涉及了這些迎賓弟子的爹娘、親眷,無疑將好些大家豪族一併罵了進去。

    只是,大家都知道朱桀的脾性,沒人跳出來和他理論。

    楚天冉冉站起身來,突然一腳踏在了面前的條案上,右手扶在了腰間刀柄上,皮笑肉不笑的向朱桀扯了扯臉皮:「朱太守罵得痛快,痛快!是,我是腌臢市井男女,下賤之人!不知道,朱太守可聽說過岷州『豬扒皮』的名號?」

    一言既出,滿堂死寂。

    朱桀一張面皮變得赤紅無比,好似塗了一層厚厚的生豬血。

    梅雪精神樓一樓的各家代表臉色變得無比精彩,一個個又驚又喜又是駭然的看著楚天!

    朱桀生性殘暴,動輒給人入罪判刑;他又性喜奢華,最是喜歡金銀珠寶諸般財物;他又是岷州太守,掌岷州一切軍、民大政,握有岷州最至高無上的權柄。

    所以朱桀經常給人扣了罪名丟進大牢,嚴刑拷打讓你生不如死,再栽贓陷害牽連家屬,將你親眷好友一個又一個『順籐摸瓜』般『請』進大牢裡『配合調查』。

    如此這般,你不破損一半以上的家當,不厚厚的給朱桀一份重禮,你、還有你的親朋好友,休想離開岷州那猶如妖魔巢穴的廷尉府大牢。

    『豬扒皮』這個外號,是多年來深受朱桀荼毒的岷州百姓背後送給朱桀的,但是從沒有人敢在朱桀面前提起半句。甚至連『豬』和『皮』這兩個字,都沒人敢在朱桀面前說起。

    楚天今天就這麼堂而皇之、施施然的說出了口,風輕雲淡就好似早起出門,向鄰居打招呼『你吃了麼』一樣的平淡!

    朱桀的額頭上一根根青筋凸起來老高,他齜牙咧嘴的看著楚天,頭頂有一縷清晰的血氣衝了出來,冉冉衝起一丈多高。血氣擴散開來,在血氣中一條碩大的黑蟒頭生尖角,齜牙咧嘴的向楚天噴著一團團血氣。

    一樓大殿內的溫度直線下降,已經入席的來賓面前條案上,書院侍女奉上的香茶迅速結冰,好些細瓷茶盞都被凍得『卡卡』裂開。

    「小子!辱罵朝廷命官,這可是死罪!」朱桀陰惻惻的看著楚天冷笑:「本太守現在懷疑,你和十萬莽荒中的那些野人勾勾搭搭、圖謀不軌,來人啊,將這廝拿下,送入岷州大牢,仔細看管著。」

    大殿外,十幾名跟著朱桀進入乢山書院的護衛一聲應諾,大踏步的闖入大殿,張開手就要生擒楚天。

    楚天『嘎嘎』一聲怪笑,昂著頭抖動著那條踩在條案上的大腿,厲聲喝道:「這裡是乢州的地盤,輪得到你岷州太守來這裡抖威風?嚇,大晉律上怎麼說的?但凡大晉官僚越境辦案,罪如謀反、罪加一等!」

    一旁司馬追風重重的咳嗽了一聲,猛地一跺腳震得地面都微微晃悠了一下。

    「放肆!朱桀,這裡是我乢州領土,輪不到你岷州太守在這裡顯擺威風!來人啊,將這群目無法紀的東西趕出去!吾倒是要看,誰敢在吾乢州的地面上,抓捕吾乢州的良善子民!」

    楚天『嘿嘿』一笑,向司馬追風擠了擠眼皮。

    好嘛,朱桀說楚天勾結十萬莽荒大山中的莽荒遺民圖謀不軌,司馬追風立刻就給楚天定性為乢州的良善子民。楚天很想知道,如果司馬追風知曉是自己幹掉了李嘯鯪和趙黑虎,司馬追風會怎麼做!

    三十幾名司馬追風府上的護衛闖入了大殿,呼喝連連的擋在了朱桀的護衛面前。

    『鏗鏘』聲不絕,雙方同時拔出了半截兵器,刀劍鋒芒散發出森森寒光,大殿內頓時被一股肅殺之氣籠罩。

    「司馬追風,你非要和我作對不成?」朱桀臉色已經紅得近乎發紫!

    「呵呵,朱桀,你這豬扒皮的名聲在我乢州都為市井小民所知,當年我說你殘虐不仁、殘民以自肥,可是有錯?」司馬追風輕輕摸了一把下頜上的鬍鬚,慢悠悠的說道:「和你這種害民官作對,吾司馬追風何懼之有?」

    僵持,氣氛冰冷的僵持。

    司馬追風和朱桀都不肯讓步,兩邊的護衛也緊張的對峙著。

    在場的兩州大家族代表一個個緊緊閉嘴,沒一個吭聲的。他們目光熾烈的看著司馬追風和朱桀,巴不得兩位太守趕緊大打出手,最好連腦漿子都打出來!

    對周流雲的支持者而言,司馬追風和朱桀一旦動手,無論誰對誰錯,司馬追風都壞了名氣,周流雲想要上位就更加容易了。

    岷州的某些大家族代表更是目光詭譎的看著朱桀,這些年他們可也深受朱桀之苦,每年都要被他勒索多少金銀錢物?打啊,趕緊出手打啊,把腦漿子都打出來,呵,最好同歸於盡,那是最完美不過了。

    若是朱桀真個和司馬追風在這裡火並,不要說打死,就算只是一個重傷,這些岷州的大家族都敢發誓,朱桀絕對沒命回返岷州,半路上就會被他們聯手幹掉!

    實在是,司馬追風是多好的黑鍋人選啊?

    感受到大殿中驟然變得詭秘萬分的氣氛,司馬追風和朱桀的臉逐漸變得鐵青一片。能坐到太守這個封疆大吏的寶座上,就算是一頭豬,也熬煉出了足夠的閱歷和經驗。

    他們突然發現,感情這一樓大殿裡,沒一個好人!

    除了他們自己,這一樓大殿裡全都是一夥混賬王八蛋、全都該九族抄斬的混賬玩意兒!

    朱桀頭頂的血氣冉冉下降,他在拚命的收斂自己的火氣。

    司馬追風緩緩深呼吸著,他同樣在冷靜心緒。

    兩人屬下的護衛不斷的看向自家的太守大人,他們是該動手呢,還是這麼傻不拉幾的僵持下去?

    『嘿嘿』怪笑聲遠遠傳來,氣喘吁吁、手持籐杖的邙州太守墨語在兩個侍女的攙扶下,慢悠悠的走進了一樓大殿:「兩位大人,有話好好說,千萬別傷了和氣!朱大人,你也真是的,這裡可是乢州的地盤,你怎敢不給司馬大人一點面子,就和他對上了?」

    墨語的手掌輕輕在侍女身上揉搓了一下,陰損異常的說道:「你就不怕,你走不出乢州地界?」
作者: k8813849    時間: 2017-4-23 12:18 AM

第四十三章 琴音(2)

    一樓大殿內的眾多大家族代表精神驟然一振,墨語笑聲傳來的時候,好些人已經循聲望去,見到是墨語來了,他們還以為來了一個打圓場的。

    結果才發現,墨語哪裡是打圓場?他是來挑撥是非的!

    朱桀立刻接口怪笑道:「哎唷,我好怕啊,我真怕司馬太守一聲令下,就把我給留在乢州地面上!」

    墨語氣喘吁吁的,一邊揉搓身邊侍女嬌嫩的身軀,一邊歎息著說道:「是啊,老夫也怕,所以呢,要不,朱大人,咱們就不摻合這個龍門宴,帶著自家的人趕緊離開如何?」

    朱桀的笑容驟然一僵,岷州、邙州的各大家族的代表也是惱怒萬分的看著墨語。

    這老傢伙打的是這般注意?他想攪合了龍門宴?沒聽說他和周流雲有矛盾啊?

    但是很快,就要聰明人想清了其中的道理。這老傢伙不是和周流雲有矛盾,而是不想讓周流雲主持的那個大計劃進行下去。他是害怕,周流雲不僅僅會取代司馬追風的乢州太守之位,更會威脅到他邙州太守的位置。

    墨語老了,他只想盡情享受榮華富貴,不想再為了權利爭來爭去。

    所以,在墨語的立場上,大家都太太平平的、安分守己的,不要瞎折騰各種事情,這就是最好了!

    楚天則是在一旁輕輕的咳嗽了一聲,很小聲小氣的問朱桀:「朱太守,你還要抓我定罪麼?」

    朱桀鐵青的面皮驟然變得紫紅一片,幾乎是七竅生煙的盯著楚天。

    司馬追風『哈哈』一聲大笑,背起雙手、微微挺著胸膛傲然笑道:「楚檔頭放心,有本太守在,誰也不能貪贓枉法,隨意定你的罪名!」

    墨語在一旁看了看朱桀,再看看楚天,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看來,本太守到來之前,這裡發生了蠻多事情?嘿,這衣不遮體的狼狽小子,是什麼來路啊?」

    楚天笑著向墨語抱拳行了一禮。

    墨語呆住了,楚天居然是向他抱拳行了一禮。這是市井中人、江湖道上的朋友們見面,相互打招呼的禮節,和大晉貴族階層的禮節完全是兩碼事啊!

    「你!」從楚天的抱拳禮就能看出,這小子出身卑賤哪!

    他怎能出現在乢山書院,出現在梅雪精神樓?

    墨語老了,不想惹麻煩,只想太太平平的盡情享受。但正因為他老了,所以他很保守、很頑固,作為大晉的封疆大吏,楚天這等下賤之人居然出現在梅雪精神樓,他感覺這是對他的侮辱!

    臉皮迅速變紅,墨語指著楚天惡狠狠的喝問道:「兀那廝,你是何等來歷?」

    「太守大人,小民乃白蟒江魚市的檔頭!」楚天不卑不亢的笑看著墨語:「直白說,市井當中賣魚的頭子!」

    墨語的嗓子眼裡一甜,他差點沒氣得噴血!

    他堂堂太守之尊,領地數萬里,治下民眾數以億計的大晉重臣,乢山書院居然弄了一個打魚的和他平起平坐?

    這是對他墨語的極大侮辱!

    但是眨眼間,墨語的臉上露出了狂喜的笑容!哈哈,乢山書院如此不尊敬他,正是多好的借口啊!

    猛地挺起腰身,墨語轉過身朝著一眾神色陰鬱的邙州大家族代表,正要開口說話,突然『叮咚』幾聲悅耳至極,很簡單的幾聲撥弦就帶著奇異頻率,宛如天籟仙音讓人神思遐飛的琴聲傳來。

    這撥動琴弦的人,琴藝幾乎到了登峰造極的宗師境界。簡簡單單的撥動了幾下琴弦,就好像大夏天的當頭一缸冰水潑了下來,讓在場所有人渾身激靈靈打了個冷戰,渾身汗毛豎起,心中的諸般雜念、思緒驟然被掃蕩一空。

    「這琴,妙極!」墨語、朱桀同時轉過身,看向了琴音傳來的方向。

    司馬追風已經是滿臉堆笑,深深的向那個方向作揖行了一禮:「如此無雙琴藝,果然是綠姑來了。」

    大殿深處,通往梅雪精神樓二樓的樓梯口,一條宛如風中弱柳一般纖細,聘聘婷婷弱不禁風的身影抱著一架古琴,宛如行雲流水般慢悠悠的順著樓梯走了下來。

    清流小築的綠姑,以琴藝名揚乢州的大家,在場許多人早就聽聞她的名字,但是真個能夠有幸見到她,傾聽她一曲琴音的,在場的人當中,十人也就兩三人罷了。

    好些人低聲驚歎:「這就是清流小築的綠姑?奈何,上次吾奉上赤金三百兩,也無緣一見。」

    「嚇,休得用那阿堵物污了綠姑的名氣。」

    「然也,綠姑大家待客,向來隨緣、隨性,能面見綠姑、傾聽一曲天籟,那得看你自身造化足夠不!」

    眾人竊竊私語,帶著一頂小小斗笠,斗笠邊緣垂下了一層青色的輕紗,遮擋住了自己面容的綠姑抱著古琴慢慢走到了大殿一側的琴台上。

    綠姑也不說話,只是坐在了琴台後,將古琴放得端正,微微凝神聚氣之後,纖纖十指拉動琴弦,一曲悠揚悅耳的琴聲飄飄揚揚,引得大殿內所有人不由得微微閉上雙眼,陷入了某種難以自拔的情緒之中。

    分明是陽光燦爛正午時光,所有人卻覺得天空好似在淅淅瀝瀝的下著小雪珠子,輕輕的寒風吹著,四周有臘梅逐次盛開,似乎還能聞到臘梅淡淡的香味就在鼻頭盤旋。

    荀鈺、周流雲,還有十幾位乢山書院的學士、博士身穿長袍,頭戴高冠,神色肅然的從二樓樓梯上魚貫走下。他們步伐輕鬆,走路無聲,帶著淡淡的笑容來到了司馬追風、朱桀、墨語三人面前。

    綠姑一曲奏罷,她悄然無聲的靜坐在琴台後,猶如一尊雕像紋絲不動。

    周流雲帶著一絲自得,輕輕笑道:「三位大人什麼時候到的?方才流雲在後方沐浴更衣、熏香潔體,沒能出門迎接,實在失禮。還請三位大人見諒!」

    司馬追風、朱桀、墨語三人同時笑了起來,熱情洋溢的和周流雲寒暄起來。

    無論他們心裡懷著何等念頭,此刻他們都不會在周流雲面前失禮。周流雲不算什麼,但是站在他身後的那些人,可沒有人願意招惹。

    一番寒暄之後,周流雲看向了楚天:「楚檔頭,今日盛宴,想不到楚檔頭居然來了。正好,正好,稍後,還有事情向楚檔頭請教!」

    周流雲向楚天笑了笑。

    楚天向周流雲笑了笑。

    幾個周流雲的門人突然快步的衝了進來,微微氣喘的笑道:「周師,各家的管事到了,咱們的船隊,恰恰今日到了。」

    周流雲臉色微變,然後驟然狂喜大笑。
作者: k8813849    時間: 2017-4-23 12:19 AM

第四十四章 收徒(1)

    龍門宴的賓客已經到了九成以上,眾目睽睽之下,周流雲大笑聲中,百多名衣飾華貴,袍服樣式和三州之人頗有不同,更顯雍容大氣,舉手投足之間氣度不凡的男子快步走了進來。

    「周師!」來自大晉三十二家豪族的上百名管事,一如周流雲門下的弟子,萬分恭謹的向周流雲深深作揖行禮,忙不迭口稱周師。

    「諸位毋庸多禮,一路辛苦了!」周流雲興奮的看著及時趕到的各家管事,只覺渾身一股熱流奔湧,體內好似憑空多了無窮力氣。

    目光逐個掃過各家管事,當周流雲看到李正等六姓的管事時,他的面皮微微一抽,臉色不由得有點尷尬。但是李正等六姓管事神色堅毅的看著周流雲,無聲的再次向他深深作揖行禮。

    周流雲頓時放下心來。

    李謙、趙廓他們出事了,但是並沒有影響到六姓和他的合作。用不了多久,當有新的六姓子弟從大晉京城不遠萬里而來,投入他周流雲門下。

    想來也是,雖然李謙他們都是各自家族花費了天大力氣培養的精英人才,但是和周流雲負責的這個計劃相比,區區六個家族子弟的傷亡算得了什麼?和事成之後大家得到的回報相比,不要說六個子弟,死傷再重十倍也值當!

    周流雲心神大定,他肅然挺起胸膛,沉聲道:「承蒙諸位盛情,遠道跋涉而來,參加今日之龍門宴。若有招待不周、禮數不全之處,還請諸位諒解一二。」

    說了一番場面話,在迎賓弟子的帶領下,一眾貴賓紛紛落座。

    楚天端端正正的跪坐在條案後,正端著書院侍女重新奉上的茶盞仔細端詳,他身邊的兩個坐席上,同時有人坐了下來。

    「楚檔頭?某,秦州李氏管事,李正!」坐在楚天右手側的中年男子皮笑肉不笑的向他扯了扯嘴角。

    「蜀州趙氏,趙行。」坐在楚天左手側,蓄了一縷山羊鬍的男子目光冰冷的盯著楚天。

    「幸會,幸會!」楚天就好像生平第一次聽說秦州李氏和蜀州趙氏的名號一樣,滿臉是笑的向兩人舉起了茶盞,分別敬了一下。

    李正和趙行冷笑一聲,端起侍女送上的茶盞,目光不離楚天的面孔,大口大口的將茶水喝得涓滴不剩。他們從碼頭一路趕到乢州城,又趕來乢山書院,這一路上也的確是口渴了。

    楚天端著茶盞,笑著將茶盞湊到嘴邊。他的瞳孔突然一凝,手指將茶盞旋了旋,藉著天光瞥了一眼綠瑩瑩的茶水,笑了笑,不緊不慢的喝了一小口。

    茶水入口,香甜輕滑,的確是好茶。

    楚天瞇著眼睛,用舌尖將那一小口茶水在口腔裡仔細的琢磨著,茶水依舊是香甜馥郁。他笑了笑,用牙尖咬破了一小塊皮肉,一縷鮮血流了出來,混入了茶水中。

    原本香甜的茶水,就突然多了一絲奇異的香味。

    很淡,卻很雋永,很輕,卻很綿長,好似陳年的酒釀,慢悠悠的沁入了每一個味蕾,順著舌頭上最細小的血管,慢慢的擴大它侵入的範圍。

    楚天『啊呸』一聲,將喝進嘴裡的茶水吐在了茶盞中,他重重的放下茶盞,輕蔑的冷笑著:「乢山書院好大的名聲,原來這般小氣!這麼寡淡的茶水,也好意思用來待客!還沒有乢州城二麻子攤子上的大碗茶來得濃烈,都什麼破玩意!」

    正死死盯著楚天的李正、趙行臉一抽,被楚天的一番話憋得說不出話來。

    乢州城街頭上的大碗茶,幾十個銅錢就能買一斤的粗葉子茶,能和這等動輒上百兩銀子一兩的上品香茶相比麼?

    卑賤下人,真正不知道好歹。

    李正咬了咬牙,同樣重重的放下茶盞,陰惻惻的說道:「楚檔頭?我們家公子去殺你,為何你沒死呢?」

    趙行在一旁冷聲道:「大家都是明白人,敞開門戶說罷,我們家趙廓公子何在?活要見人,死要見屍,今天你進了乢山書院,想出去可就沒這麼容易了!」

    楚天笑了笑,向李正搖了搖頭:「兩位說的什麼?怎麼我聽不懂?你們家的公子不見了,或者是迷路了,或者是被老虎叼走了,或者是跑去哪家青樓流連忘返,這都有可能,為何來找我?」

    李正、趙行沉默了一會兒,李正淡淡的說道:「今天,是周師的大日子,咱們暫且不和你計較。只不過,你手下叫做阿狗的那蠢貨,如今在我手上。」

    楚天的臉色一僵,瞳孔縮到了針尖大小,微微側頭看著李正。

    李正看到楚天的表情變化,他頓時笑了:「那廝是條漢子,為了掩護自己手下逃走,他一人擋住了我家十個百人隊。你的手下全都逃走了,只有這廝一人被生擒活捉。」

    楚天手一抖,茶盞打翻,茶水灑了一案都是。

    書院的侍女急忙趕了過來,用抹布將茶水擦乾淨,又給楚天換了一盞茶。

    楚天不去動茶盞,雙手放在膝蓋上正襟危坐,語氣淡然的說道:「若是阿狗有任何三長兩短,你們李氏,就等著我的報復罷!」

    李正饒有興致的看著楚天,他慢悠悠的說道:「噢?楚檔頭好大的口氣。成,待會我就讓人打斷他的四肢,先從他身上片幾片肉下來餵狗。我們李氏,等著楚檔頭的報復!」

    一旁的趙行笑得整個臉都抽成了一團:「楚檔頭,你準備如何報復李氏?難不成,不把白蟒江的金鱗大鯉魚賣給李氏麼?嘻,李正,以後你們李氏可吃不上白蟒江的金鱗大鯉魚了!」

    楚天不吭聲,只是深深的低下頭,若有所思的凝視著面前的茶盞,還有茶盞中綠瑩瑩的茶水。

    李正、趙行看到楚天這等模樣,兩人笑得越發的燦爛,眸子裡冰冷的殺氣卻是越來越濃烈。

    自家公子不見了,總要找個替罪羊的。

    看楚天這態度,就算不是他幹的,用他來頂缸,也是極好的。

    順帶著還能幫周流雲報了殺父之仇,讓自家和周流雲的『感情』更加深厚一些,正是一舉兩得。
作者: k8813849    時間: 2017-4-23 12:20 AM

第四十四章 收徒(2)

    『啪』的一聲戒尺拍擊聲響起,一身紫衣的紫簫生得意洋洋的邁著四方步,笑呵呵的走到了大殿中。

    他興致蠻高的向四面八方的賓客行了一禮,大聲笑道:「諸位大人,今日所為何來,咱就不呱噪了。良時已至,龍門宴正式開始。我是今日龍門宴司儀紫簫生,還請大家多多指教!」

    一番不倫不類的講話後,在紫簫生的主持下,專門為周流雲而設的龍門宴開始了。

    最初的一步儀式,就是荀鈺老夫子帶著幾個書院的老學士、老博士出列,手持經卷,帶著乢山書院所有的弟子大聲吟唱前朝古秦時代流傳下來的《學規》。

    梅雪精神樓的正門外,已經布下了一個坐席,條案上擺著名冊、朱墨、毛筆等等諸般器物。

    在高亢入雲的《學規》聲中,周流雲在二十六名從大晉京城一路追隨而來的門徒簇擁下,緩步走出梅雪精神樓,端端正正的坐在了那張坐席上。

    一名又一名白衣如雪的書院弟子從四面八方走來,齊聚周流雲面前。

    這些書院弟子,其中或有出身貧寒之人,那都是書院最頂級的人物,滿腹錦繡、飽讀詩書;其中大半都是乢州、岷州、邙州各大家族精挑細選的讀書種子,每個人身後都杵著一個實力不弱的家門。

    一眼望去,站在周流雲面前的白衣書生,居然超過三百之數。

    面孔微微泛紅的凌岳,正站在所有書生的最前面,故作矜持的擺出了一副儒雅恭謹的做派。

    那些出身豪門大族的書生,一個個都和凌岳一般,矜持而驕傲,面孔泛紅,鼻息粗重。他們的心情一如今天龍門宴的名字,一旦拜入周流雲門下,他們就是鯉魚跳龍門,從此人生大不同了!

    進入乢山書院讀書,他們只是算是乢山書院的普通弟子。他們隨時可以離開乢山書院,撇清和乢山書院的一切關係。

    但是正兒八經舉辦拜師典禮,在眾目睽睽之下,尤其是在三州太守、眾多豪門大族頭面人物的見證下,認真的拜周流雲為師,這個性質就不一樣了。

    從此他們和周流雲一榮共榮、一損共損,他們身後的家族,也會有極大一部分利益和周流雲捆綁在一起,形成一個龐大的利益-共同體。

    周流雲若是能夠大功告成,大家就正兒八經的化鯉為龍,從此直衝九霄。

    在隆隆《學規》聲中,大殿內的三位太守、各家各戶的代表紛紛起身,神色肅然的走出大殿認真觀禮。

    就連李正、趙行也帶著同伴走出了大殿,肅立在周流雲身側。

    楚天跪坐在條案後,看著大殿外的眾人,淡淡的笑了笑。他站起身來,緩步走到了同樣坐在琴台後紋絲不動的綠姑面前,笑著向綠姑抱拳行了一禮:「綠姑,好久不見哪!」

    綠姑微微抬頭看了楚天一眼,隔著斗笠邊緣垂下的淡青色紗簾,誰也看不清她的表情變化。她右手食指搭在古琴上輕輕一彈,『叮』的一聲輕音高高跳出,悠揚的琴音證明她心情很是不錯。

    楚天雙手搭在琴台上,湊到了綠姑面前,用細若蚊蟻的聲音輕聲道:「事發突然,還沒來得及給綠姑你說。李氏、趙氏等六家的公子去魚莊殺我,被我拿去餵魚了。」

    綠姑的身體紋絲不動,隔著薄薄的紗簾,楚天能感受到綠姑正目不轉睛的盯著他。

    「那六個傢伙的護衛在莊子外接應,被我引去了楚氏的礦場旁宰了。」

    「所以現在司馬太守、周流雲、楚氏,他們三方是互相懷疑、互不信任,綠姑你看看,能否找點機會,做點什麼?」

    「閒話少說,那紫簫生來歷莫測,周流雲的龍門宴居然是他一手操持,此人行跡鬼祟,實力高深莫測,綠姑一定要小心又小心。」

    「再者,若是綠姑今日喝了這裡的茶水,切記三日之內,不能食用鯉魚、蟒蛇、大龜等帶有蛟龍血脈的肉食。這茶水,有古怪!」

    綠姑的手指搭在了最粗的那根琴弦上,她手指輕按,古琴發出一聲悶響,顯然她的心情驟然變得滯悶起來。她狠狠的盯了楚天一眼,一縷極其輕柔動聽的聲音宛如潺潺溪水,輕輕飄進楚天耳朵裡。

    「紫簫生有古怪,我已經注意到了。」

    「那六人敢找我們的麻煩,殺了就殺了。他們背後的家族若是敢胡作非為,自然有大獄寺為咱們撐腰,一群暴發戶而已,屠掉他們九族也易如反掌,不用搭理他們!」

    「周流雲若是再生是非,引他出來,我親手滅殺了他,省得他在這裡興風作浪,壞了我們的事情。」

    「我好奇的是,這茶水裡有什麼古怪?臭小子,我都沒察覺出來任何異常,你怎麼知道茶水有鬼?」

    楚天『咯咯』一笑,他有點犯愁怎麼回答綠姑的最後一個問題,但是腳步聲響,今日龍門宴的司儀紫簫生拎著一根戒尺,走一步用戒尺拍一下掌心,慢悠悠的走了過來。

    紫簫生恰好為楚天解圍,他對綠姑的問題避而不談,笑著向紫簫生招了招手:「唷,紫兄!」

    紫簫生『嘿嘿』一笑,神色詭秘的在綠姑和楚天之間來回看了一陣子,笑呵呵的說道:「兩位,老相好?」

    綠姑的斗笠微微晃了晃,她轉過頭來,狠狠的盯了紫簫生一眼!

    楚天大驚小怪的連連擺手:「紫兄,飯可以亂吃,話不能胡說啊!我和綠姑之間,可是清白的,我和綠姑的關係,那是純白似雪啊!嘻,滿乢州城的人都知道,我喜歡找紅姑喝茶嘛!」

    紫簫生很是猥瑣的向楚天眨巴了一下眼睛:「喝茶?只是喝茶麼?」

    楚天挺起了胸膛,正氣凜然的說道:「你看我像是那種人麼?當然,喝茶,只是喝茶!紫兄,紅姑可是端莊賢淑的良家女子,你可萬萬不能污了她的清名!」

    楚天笑得很怪異,紫簫生也笑得格外古怪。

    唯有綠姑微微低下頭,雙手按在琴弦上輕輕撥動,發出一連串若有若無的輕鳴。

    皮笑肉不笑的紫簫生,同樣皮笑肉不笑的楚天,兩人站在琴台旁說著毫無營養的廢話。

    大殿外的收徒大典氣氛已經達到了高-潮,周流雲從大晉京城帶來的二十六位門徒,正兒八經的和一眾新入門的師弟站在一起,向周流雲大禮參拜。

    無數人齊聲歡笑,紛紛向周流雲連連道賀。

    周流雲滿臉是笑的向四周深深作揖還禮,偌大的廣場上歡聲笑語,端的是一派和氣。

    『咚』的一聲響,書院大門被人用極大的力量強行推開,大群重甲護衛猶如潮水一樣衝進了書院。

    楚頡披散著長髮,披著一件寬鬆的懶人袍,手上拎著一根純金鑄成的鏈子,拉著一頭斑斕大豹子一步一搖晃的走進了書院。

    「哪?怎麼的,這就完事了?周學士,咱還沒來得及給你道賀呢,你這怎麼就完事了呢?」

    「這可不行啊,你這是不給我楚頡面子啊,得了,趕緊的,重新來過一遍,聽清楚了啊!」
作者: k8813849    時間: 2017-4-23 11:30 AM

第四十五章 鬧事的熱鬧(1)

    衣冠不整,手持腥臊,攜暴徒直闖書院門戶,更出言不遜至極。

    不管怎麼看,楚頡都是來鬧事的,而不是來慶祝周流雲收徒的!

    乢州境內,一應大小官員、大小家族的代表紛紛失聲,一個個低眉順眼的向後退了幾步,沒有一個人敢出面和楚頡打照面的!

    岷州、邙州境內的那些豪門大家的代表,只是遠遠的向楚頡微笑致意,更沒有一個人出面對楚頡的行徑有任何的異議。

    畢竟,三州地界上,唯有楚氏能獨佔半州風流。

    論財力、論勢力、對盤根錯節的潛在力量,三州境內,楚氏依然是最可怕的那頭龐然巨獸。楚氏『十代單傳』的少主要鬧事,誰沒事會出面得罪他?

    滿臉堆笑的凌岳從一眾師兄弟中擠了出來,笑容可掬的向楚頡連連作揖行禮:「表……」

    「表什麼?你敢叫我一聲表兄,我就讓人割了你的口條子餵狗!」楚頡『咯咯』一笑,一耳光狠狠悶在了凌岳臉上,打得凌岳凌空飛起三尺高,打了一個旋兒,摔倒在地半天沒回過神來!

    「啊呸!別以為你親姑姑做了我凌氏的妾,你就草雞變鳳凰了!」無數人驚呼聲中,楚頡飛起一腳向凌岳的心口踢了過去:「區區一妾的侄兒,也敢說自己是楚氏的表少爺?你也配?」

    當面一窩心腿踹得結實,凌岳臉色慘白的向後翻了七八個滾兒,剛剛狼狽的抬起頭來,一口老血『哇』的一下噴出了老遠。

    觀禮的人群當即騷動,一名身穿絳紫色長袍,頭戴高冠,面團團頗有富貴之氣的中年男子渾身哆嗦著從人群中搶了出來,一把扶住了嘴角鮮血不斷滑落的凌岳,氣急敗壞的抬頭向楚頡呵斥:「少主,阿岳就算有什麼對不住你的地方……」

    「你再呱噪一句,以後乢州再無凌氏!」楚頡手上牽著的斑斕大豹子一聲咆哮,楚頡揮出一條小小的鞭子,狠狠抽在了圓臉中年的臉上:「凌盧,你們凌氏有種嘛,咱們楚氏的礦場管事你們都敢收買?啊?」

    楚鐵屠『咯咯』冷笑著,帶著幾尊楚氏家將從楚頡身後走了出來,將手上血淋滴答的獸皮包裹一丟,十幾個血淋淋死不瞑目的人頭就從包裹中滾了出來。

    人群喧嘩、失聲驚呼,周流雲、荀鈺氣得臉色發紫。

    這是周流雲的收徒大典,是乢山書院的大好日子,楚頡弄了這麼多死人腦殼上門,這是故意觸他們霉頭啊!這滿地血淋淋倒有幾分披紅掛綵的意思,可誰家辦好事的時候是這樣披紅掛綵的?

    「楚……」凌盧、凌岳看著地上的人頭同時驚呼。

    楚頡『嘿嘿』一樂,朝著人群中的司馬追風拱了拱手:「太守大人哪,咱也向您報個案!好慘哪,我楚氏的一名礦山管事楚樿,他,他,他,他帶著全家老小出城遊玩,居然被鎮三州的巨寇給殺了全家呀!」

    『嗚嗚』乾嚎了幾聲,楚頡長歎道:「可憐楚樿一輩子為我楚氏『忠心耿耿』的賣命,臨死連個全屍都沒有!除了這十幾個腦殼,他們全家都被野狗吃得差不多了呵!」

    觀禮的眾人心頭驟然一寒,一個個看著楚頡猶如瘋子一般!

    大戶人家對於家僕的忠誠度看得很重,有敢於背叛主家的,無不會受到極其嚴厲的懲罰!

    但是像楚頡這樣做得這麼狠、這麼毒、這麼殺人全家還讓人死無全屍的,真是生平僅見!

    司馬追風苦笑,他看著楚頡無奈的歎了一口氣。

    鎮三州巨寇的名頭,真的是越來越用得氾濫了!

    這樣不好,知道麼?楚少主,這樣不好,你這麼做,給官府太大的壓力了啊!

    「楚頡!楚樿是我姑姑的人,她怎麼也是你二娘!」凌岳看著那滿地亂滾的人頭,有點歇斯底里的尖叫著:「你簡直喪心病狂!你這……」

    「啊呸!」楚頡雙手叉腰,一口吐沫隔著一丈多遠噴在了凌岳臉上:「凌嬋兒只是一妾,記住了,她只是妾!我心情好,叫她一聲姨娘,心情不好,她就是一玩物、一擺設!」

    「妾,就要懂得分寸,知道進退!在夫家大肆收買人心,挖夫家的牆角,讓下面管事的人瞞著自家主子給她通風報信,作出各種有損夫家利益的事情。」楚頡狠狠指了指地上的人頭,厲聲喝道:「就算是那些殺人放火的賊寇也看不下去,這些人被鎮三州的賊寇殺死,這是活該該死呵!」

    楚頡的話太難聽了,他的動作太侮辱人了,凌盧、凌岳臉色慘白,坐在地上半天爬不起來。

    被楚頡當眾如此折辱,凌氏的臉面毀於一旦,今日若是不能挽回一些顏面,凌氏就算完了。

    兩人同時回過頭去,眼巴巴的看著周流雲。

    周流雲惱羞成怒的看著地上的人頭,他知道楚頡在報復昨日的事情。

    昨日凌岳趕在楚頡之前,收到了李氏、趙氏的護衛死在楚氏礦場邊的消息,第一時間通知了周流雲。

    周流雲帶著大隊人馬趕去礦場,楚頡直到跟著周流雲到了現場,才收到了確切的情報。楚樿就是那個礦場的總管,他只將消息傳給了凌岳的姑姑凌嬋兒,卻沒有向楚頡通告。

    昨天才發生的事情,今天楚樿全家就『被鎮三州的巨寇滅了滿門』!

    這是楚頡最瘋狂、最直接的報復,是有意打壓凌氏,更有意折損周流雲的面子!

    今天、此時、這裡,周流雲收徒大典,三州名門匯聚於此,三州的頭面人物盡在乢山書院。若是周流雲對此不做任何應對,他剛剛通過收錄門徒而聚集起來的龐大聲望、龐大勢力,定然會受到沉重打擊,那些剛剛入門的門徒,還有他們身後的家族,很有可能生出異心!

    但是周流雲不能親自上陣!

    這就如同兩軍對壘,作為統帥的人,怎可能輕易出動?

    周流雲毫無疑問是他這邊的統帥,而楚頡麼,最多能算是楚氏的先鋒大將,真正能當家做主的人還沒出面呢。

    所以,周流雲向站在一旁的,來自大晉各大豪族的管事們使了一個眼色。
作者: k8813849    時間: 2017-4-23 11:31 AM

第四十五章 鬧事的熱鬧(2)

    幾個呼吸的沉默之後,李正抖了抖寬大的袍袖,端正了表情,向前走了一步,肅然作揖及地,向楚頡行了一禮。李正行的是前朝古秦禮法,在大晉朝,這是極其嚴肅、極其正式的禮儀。

    楚頡瞇了瞇眼,看了看衣飾風格和乢州、岷州、邙州頗有不同的李正。

    他眼尖,一眼看出李正身上的玉珮、玉鉤、玉帶之類的飾物極其精美華麗,上面的花紋是富貴而繁複的各種花枝花鬘紋路,和三州之地多用大山大江、飛禽猛獸的風格迥異。

    「你,不是本地人!」楚頡冷淡的說道。

    「某,秦州李氏管事李正,見過楚少主!」李正直起身體,很嚴肅的報出了自家的身份來歷。

    「不是本地人,就別插嘴!乢州,容不得外地人在這裡呱噪!」楚頡也很嚴肅的告誡李正:「白蟒江沒有蓋子,白蟒江水也很深,可以沉下去很多人。」

    李正不願意糾纏於『本地人』、『外地人』的概念,他很嚴肅的質問楚頡:「楚少主,是有意和天下書院作對麼?強闖書院,破壞書院學士收徒大典,楚少主,意欲和天下讀書人作對?」

    「天下讀書人!」楚頡一個字一個字重複了李正說的話,他瞇著眼,突然『咯咯』笑了一聲。

    荀鈺和十幾個乢山書院的學士、博士陰沉著臉看著楚頡,若是楚頡在這個問題上有任何的口誤,那就是自己作死了。

    「怎麼敢呢?」楚頡突然歇斯底里的笑了起來,他從袖子裡掏出了一份純金的請帖,笑容可掬的遞給了身邊一名白衣的書院弟子:「我可是受邀來參加龍門宴的!可不是來搗亂的!」

    寬大的袍袖一揮,楚頡指著地上的人頭大驚小怪的叫道:「楚鐵屠,怎麼搞的?讓你們送去太守府報案的證據,你們怎麼弄丟到地上了?辦事這麼不小心,養著你們有什麼用啊?回去扣你們三天的工錢,自己記著向管家報賬啊!」

    『呵呵』笑了幾聲,楚頡身後湧出一大群人,三兩下就把地上的人頭、鮮血收拾得乾乾淨淨,連帶著將楚頡手上的斑斕大豹子也弄出了書院。

    十幾名氣息凜冽的花容侍女走了上來,楚頡當眾脫掉了那件鬆鬆垮垮的懶人袍,換上了一件天青色的正式袍服,侍女幫他紮了髮髻,帶上一頂白玉高冠,他收斂了臉上狂傲不遜的煞氣,儼然一副俗世富貴公子笑吟吟的出現在眾人面前!

    「諸位,入席啊,開宴啊!多好的日子,陽光明媚、和風習習,又是周學士收錄門徒的好日子,大家怎麼都在這裡傻站著?來來,開宴,開宴,把價值一萬五千兩赤金和四百二十一條人命的金鱗大鯉魚做好了送上來!」

    楚頡笑呵呵的大聲叫囂著,刻意說出了凌氏為了龍門宴準備的那些金鱗大鯉魚的『代價』。

    一萬五千兩赤金,那是凌氏向楚天購買金鱗大鯉魚付出的金錢。

    四百二十一條人命,是凌福帶人去截殺楚天,卻莫名和一眾州兵精銳同歸於盡在虎牙口。

    為了這十條金鱗大鯉魚,凌氏付出的代價極高,楚頡這是當眾打臉,故意挑破凌氏傷疤。

    凌盧、凌岳渾身顫抖的看著楚頡,他們生平第一次才發現,楚頡完全就是一魔鬼一般的存在,他們以往居然一直沒能認清楚頡的真正面目!

    這廝,太瘋狂,太放肆,太肆無忌憚,他做事、說話,完全就是一瘋子!

    楚頡闖進乢山書院的時候,紫簫生已經屁顛屁顛的跑出了梅雪精神樓大殿,他興奮至極、差點就『嗷嗷』叫了起來。熱鬧來了,樂子來了,楚頡開始鬧事了!

    看熱鬧的不怕事大啊,紫簫生恨不得仰天長嘯,讓楚頡把事情鬧得越大越好啊!

    但是李正一出面,說了一句威脅性的話語,楚頡就突然『軟』了下去,這讓紫簫生恨得直咬牙!他站在人群中,咬牙切齒的看著李正,間或看看楚頡,他們怎麼就沒有廝打起來呢?

    若是楚頡就像打凌岳一樣,給李正一個窩心腳,那才叫精彩呢!

    李正等三十二家豪門的私軍已經上岸,正在乢州城外安營紮寨,若是楚頡和李正撕破了臉,三十二家外地來的過江猛龍,不知道能不能幹贏楚氏的私軍,壓下這條地頭蛇?

    「行了,綠姑,我先到處去逛逛!」紫簫生一走,一樓大殿內空無一人,楚天立刻壓低了聲音向綠姑說道:「這廝詭異得緊,也不知道他到底想要做什麼,連我這個賣魚的都硬生生塞了張請帖。不過,他現在跑去看楚頡的熱鬧了,我趁機到處逛逛。」

    「有什麼不對勁麼?」綠姑手指輕按琴弦,語氣清幽的問他。

    「有點不對勁,心裡有點慌!」楚天皺了皺眉,沉聲道:「那李氏的管事李正說,他們抓了阿狗,綠姑趕緊讓人查證一下。若是阿狗真被抓了,呵呵!」

    怪笑一聲,楚天轉身就走,幾個箭步就竄出了大殿。

    綠姑輕喝了一聲『不許輕舉妄動』,結果話剛出口,楚天就已經跑得無影無蹤。

    她手指輕按琴弦,一名書院侍女捧著一壺茶悄步走了上來,為她琴台上的茶盞重新加了一杯熱茶。綠姑微微低下頭,輕輕呵斥道:「出動城內所有人手,查清阿狗現在的下落。有機會,帶他出來;沒機會,抓捕秦州李氏足夠份量的人質,準備交換阿狗!」

    書院侍女小心的為綠姑加了熱茶,微微向綠姑欠身一禮,步伐輕快猶如行雲流水般走出了一樓大殿。

    「心裡有點慌?」綠姑微微抬起頭,輕輕說道:「臭小子不說不知道,你這一說,我也覺得有點不對勁。周流雲的援兵來了,他準備用強的?白鷺書院的名聲放在那裡,他自己的名聲擺在那裡,用強的,不至於。」

    「那麼,哪裡不對勁呢?」綠姑端起茶盞,隔著薄薄的紗簾看著綠瑩瑩的茶水。

    四下無人,綠姑指尖上一顆亮白色、黃豆大小的寶珠突然出現,她將寶珠飛快的在茶水中沾了沾,茶水依舊是綠瑩瑩的,寶珠依舊光澤澄透,色澤沒有任何變化。

    「無毒?臭小子說茶水有鬼,可茶水中並無毒性!」綠姑收起寶珠,放下茶盞,手指在茶盞上一點,茶水『嘶』的一下沸騰起來,眨眼間就只剩下了小半盞殘茶。

    楚天離開梅雪精神樓,一路向書院的後院慢慢的走了過去。

    乢山書院的地圖早就被他記在了心裡,沒多久他就到了書院的膳房,這裡正有大群男女忙活著。

    一名身穿淡水紅色長裙,眉目間極見精明、精神的少婦被幾個丫鬟簇擁著,正站在一株老梅樹下,指手畫腳的呵斥著,將上千名雜役、侍女指揮得團團轉。
作者: k8813849    時間: 2017-4-23 11:58 PM

第四十六章 賞鯉(1)

    「好精明能幹的女人!」

     站在牆角,探出半隻眼打量著那身穿紅裙的少婦,看她將上千人指揮得團團轉,但是一切都有條不紊的架勢,楚天不由得開口讚歎。

     這女人名叫商雁兒,是荀鈺來到乢州後,從人牙子手上買下的侍女。因為極擅長討人歡喜,伺候得荀鈺極其舒服,一個月後荀鈺就正式收她做妾,成了荀鈺在乢州最親近的貼身之人。

     荀鈺和乢山書院的那些學士、博士,個個都是清貴之人,每日裡吟風弄月、飲酒詩詞,間或去清流小築聽聽琴,去幾間青樓拜訪幾位相熟的姑娘,十指從來不沾陽春水。

     所以短短一年多時間,商雁兒就掌握了乢山書院內外一應大小事務,從書院每天的吃喝用度,到各種採辦購買,乃至每日裡的清潔打掃,甚至是聘用人清理茅房之類的事情,全都是她親力親為,儼然是獨攬大權的乢山書院總管。

     商雁兒極擅長做人,更能做事,荀鈺以下,書院有身份、有地位、有名氣的那些學士、博士被打理得舒舒服服,一切閒事都不用他們操心,故而所有人都心安理得的享受商雁兒帶給他們的愜意生活,所有人都默認了商雁兒在乢山書院的特殊地位。

     今日龍門宴,是周流雲收錄門徒、整合三州勢力的大日子,對乢山書院、以及乢山書院身後的那些勢力而言,也都是極其重要的好日子。

     商雁兒自然是親自統籌全局,款待客人的茶水、點心,以及稍後宴席所需的各色菜餚、各種新鮮瓜果之類,全都是她親自在後院打理。

     三州之地廣大,府縣數以百計,每一個府縣都有數家或者數十家被下了請帖的家族。今日參加龍門宴的賓客數以千計,加上書院的學生弟子,總人數上萬。

     為這麼多人準備宴席,不說其他,單單需要的柴薪就是一個極大的數字。

     就看到乢山書院的後門敞開,好些皮膚黧黑、滿面風霜之色、渾身筋骨虯結的大漢挑著一捆一捆的柴火不斷的走了進來,將柴火送入了膳房一側的柴房中。

     乢州城壟斷了日用柴火這個行當的柴火檔頭馬老四笑容滿面的站在商雁兒身前,點頭哈腰的向商雁兒笑道:「夫人放心,絕對誤不了書院的好事。咱手下數千兄弟,今天就專門個給書院提供柴火了。儘是劈砍得整整齊齊的木柴,可不是那些破爛樹枝樹葉兒。」

     商雁兒向孔武有力的馬老四揮了揮手,淡淡的說道:「罷了,你盯著就是,若是誤了今日的好事,小心咱扒了你的皮。多召集些人,先把柴房給裝滿,多出來的柴火,放在那邊的空地上備用。」

     「喲,藍檔頭,你這是怎麼說呢?」商雁兒又看向了站在不遠處的,乢州城的肉檔頭藍檔頭。

     楚天瞇了瞇眼,藍檔頭和他還是有點交情的,當年楚天還給藍檔頭解決過一個大麻煩,前兩天傍晚,楚天帶著一萬五千兩赤金出城的時候,滿大街的閒人,唯有藍檔頭一個人開口勸阻他。

     生得膘肥體壯的藍檔頭『嘿嘿』笑著,連連向商雁兒叉手行禮:「夫人放心,商姑奶奶你就放心吧,咱怎麼敢耽擱今天的好事?五百口頂好的黑毛小香豬,三百口盤角山羊,一百口青斑大鹿,還有麂子、狍子、兔子,更有蟒筋、熊心、豹子膽,各色珍稀山珍,全都備得妥妥的。」

     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藍檔頭乾笑道:「幸好這些東西,平日裡咱家的莊子裡都備著呢,不然您一開口,要這麼多的珍稀食材,咱們哪裡拿得出來!」

     笑了幾聲,藍檔頭又壓低了聲音,輕聲道:「只是,這山珍有了,這水裡面的!」

     商雁兒輕輕一笑,手指輕輕一點藍檔頭:「有了那十條大鯉魚,比什麼水鮮不好?」

     笑了笑,商雁兒又向站在藍檔頭身邊數尺外,身穿綾羅袍子,比藍檔頭、馬老四都要富貴許多,顯然身份層次大有不同的中年男子笑了笑:「麻掌櫃的,你這裡呢?」

     楚天瞇了瞇眼,馬老四、藍檔頭,一個壟斷了乢州城的柴火供應,一個是乢州城所有肉鋪檔頭的行首,這兩個傢伙身份和他這個白蟒江的魚行檔頭相當,平日裡都是打慣了交道的。

     但是這個麻掌櫃麼,他在乢州城的地位可比楚天他們高出了一大截。

     這傢伙是商戶,而且做的也是乢州獨一份的買賣,專門從大晉東邊那些靠海的富庶州府,販賣各種鹹魚、干鮑、瑤柱、海帶之類的物件往乢州來。

     乢州位於大晉極西之地,從極東之地運來的海裡面的各種乾貨,到了乢州起碼有二十倍以上的利潤。

     所以麻掌櫃家也是乢州有頭有臉的大商家,他家的主人今日也被邀請著參加了龍門宴,麻掌櫃卻在後院和商雁兒做買賣。

     「商夫人放心,您折子上所需的一應貨物,咱都精挑細選,拿了最好的存貨過來。尤其是那八百對單重五斤以上的干鮑,還有那三百對大海翅,以及那一千斤鯨魚筋,樣樣都是精品。」

     自得的笑了笑,麻掌櫃瞇著眼說道:「在東邊,這些東西不算什麼,但是在這乢州嘛,咱敢說,這是獨一份兒,除了楚氏的庫房,嘿嘿,怕是沒辦法找出第二份來。」

     楚天認真的觀察著商雁兒一行人的臉色。

     當麻掌櫃說道『楚氏』一詞的時候,商雁兒和她身邊的幾個嬌俏侍女,還有藍檔頭、馬老四,乃至麻掌櫃,他們的臉上都露出了一絲極其怪異的笑容。

     楚天心裡頓時『咯噔』一聲,這不對啊,這幾個人似乎不僅僅是在做買賣,他們似乎是非常熟稔的人!

     他們在這裡對賬,更多的,或許只是在演給某些人看而已!

     或者說,他們只是在完成一種必須要履行的程序,不讓人生出懷疑心!

     楚天急忙向遠處看了過去。

     馬老四下屬的一條條精壯漢子,正不斷的將一挑一挑柴火送進乢山書院。

     這些漢子個個孔武有力,步伐更是穩重如山。

     遠處的空地上,藍檔頭麾下的精壯屠夫,正帶著一群同樣筋骨虯結的漢子在屠豬宰羊,加上一群燒開水、刮毛、清洗內臟的打雜小廝,數量也有上千之眾。

     楚天目光一凝,今天藍檔頭帶來的這些屠夫,怎麼他一個都不認識呢?
作者: k8813849    時間: 2017-4-24 12:00 AM

第四十六章 賞鯉(2)

    梅雪精神樓一樓大殿,荀鈺、周流雲一左一右,平坐在大殿主位。

    無論楚頡,乃至三州太守,還是三州各大家族的代表,看到荀鈺和周流雲所坐位次,眼角都狠狠一跳。

    荀鈺乃乢山書院的創辦者,是書院山主。

    周流雲只是書院的監察學士,換言之就是教導主任的角色,書院地位遠不如荀鈺。

    大晉以左為貴,周流雲坐在荀鈺左手位,兩人固然平坐,身份已經分出了高下。很顯然,周流雲的地位,高過了年紀是他兩倍有餘,聲望、資歷也遠在他之上的荀鈺。

    剛剛拜入周流雲門下的書院學生固然是人人雀躍鼓舞,他們背後的家族代表也是滿臉笑容,一個個熱情無比的看著周流雲。

    朱桀『呵呵』輕笑不斷,不時不懷好意的向司馬追風瞥一眼。周流雲的地位越高,取代司馬追風的可能就越大。朱桀用他祖先的牌位發誓,如果司馬追風真的被趕下了台,他一定要親手打斷司馬追風所有肋骨,讓他一路哭喊著趴著回去大晉京城。

    司馬追風臉色陰鬱,不時和墨語兩人交換眼色。

    楚頡大馬金刀的坐在三位太守下方,不時陰狠的向周流雲掃一眼,偶爾他更氣勢洶洶的,向乢州的那些大家族代表投以凶狠的目光。

    除了凌盧、凌岳父子兩在楚頡的目光下不時打一個哆嗦,楚頡無奈的發現,曾經對他恭恭敬敬的那些乢州豪門大族的頭面人物,居然敢直視他的目光,甚至隱隱帶上了一絲挑釁之意!

    曾經,這些人在他面前,都和他楚氏的家奴差不多,今日他們的狗膽怎麼壯了許多!

    惱怒的楚頡又狠狠的向李正、趙行等大晉豪門的管事望了過去,這些豪門大族的管事們一個個目光不屑,隱隱帶著輕蔑之意看著楚頡!

    對這些大晉的豪門大族而言,楚頡只是一個鄉下土財主的代表!哪怕這個土財主的財富實在是太驚人了一些,土財主的本質絕不會變!

    楚頡頭頂隱隱有一層熱氣騰起。

    看著這些大晉豪族的管事,他真想拔劍而起,將這些人砍一個落花流水!

    但是他謹記著荀鈺的警告,他絕對不敢真個在龍門宴上撕破臉。一如荀鈺所言,如果楚頡今天真的敢破壞龍門宴,他就是大晉所有讀書人的死敵!

    放在數百年前,大晉還是門閥世家主宰一切的時候,讀書人就是一個屁!

    但是到了現在,以各大書院為代表的讀書人已經成了一股不容小覷的恢弘勢力,這些讀書人雖然自己內部也打出腦漿子來,可是如果有人膽敢挑釁他們,這些書院會立刻聯合起來,將那個人碾成粉碎!

    這些年,大晉好些世家、豪門一夜之間顛覆,就和這些崛起的書院勢力脫不開關係!

    楚氏不怕單單一個白鷺書院,但是一如荀鈺所說,他招惹不起大晉的讀書人。

    所以楚頡平日裡再桀驁不馴,他也只能用楚樿一家的腦袋威懾一下凌氏,噁心一下周流雲,真個讓他大打出手破壞龍門宴,楚頡還下不了這個狠心!

    更不要說,三十二個大晉豪門的聯合艦隊就在白蟒江商貨碼頭上,他們的私軍已經登陸,已經在乢州城周邊紮下了營寨。

    楚頡惡狠狠的打量著大殿中的諸多貴賓,他無奈的發現,乢州本地的那些大戶人家突然心中有了底氣,已經不再畏懼他。岷州的那些大戶人家,只要是有子弟拜入周流雲門下的,他們看向自己的目光都充滿了挑釁意味。

    稍微有點猶豫不決的,還是邙州的那些大戶人家的代表。

    邙州太守墨語的態度曖昧,他似乎並不支持周流雲的計劃,所以邙州的大戶人家就表現得猶猶豫豫,並沒有真正死心塌地的和周流雲綁在一起。

    冷笑了一聲,楚頡心中已經有了主意。

    他突然聽到他身邊的趙行正在對李正問話:「那廝呢?難不成逃走了?」

    李正冷笑連連,咬著牙說道:「四面八方都有我們的眼線,他能跑去哪裡?除非,他不要他那兄弟的命了!總而言之,今天楚天必須死!」

    楚頡瞇了瞇眼,楚天,他記起了這個名字。

    龍門宴也好,這兩天的風波也好,不都是凌岳為了算計這個楚天弄出來的麻煩?

    楚頡目光閃爍,在司馬追風和凌岳之間看了幾眼,他突然一把抓碎了手中的茶盞,該死的,殺了宮白露的那個天品高手究竟是誰?

    難不成,是這些來自大晉京城的豪門下手了?

    楚頡激靈靈的打了個哆嗦,若有所思的向李正、趙行看了過去。

    在楚頡看來,李正、趙行他們,非常有可能做出這種事情啊。簡直是一舉數得的事情,削弱了司馬追風,給他難看;打擊了凌氏,削弱了他在周流雲心中的地位,不至於讓凌岳取代自家公子在周流雲心中的位置;更是直接抽了他們楚氏耳光,給他們楚氏一個下馬威!

    「沒錯了,就是你們!」楚頡眸子裡一縷凶光迸出。

    他認定了,前天夜裡,擊殺了近千州兵精銳,幹掉了四百凌氏私兵,更擊殺了他楚氏供奉宮白露的,肯定是這些大晉豪門派出的天品高手!

    如果是他們,一切都好解釋了!

    腰間有劍,是楚頡日常把玩的那柄赤紅色的古銅劍。楚頡咬著牙,手掌下意識的按在了劍柄上,目光兇惡的盯著李正和趙行。

    突然間,紫簫生拎著戒尺,笑著從周流雲身邊走了出來。

    「諸位貴賓,歡迎大家參加周流雲、周學士、周大人、周兄的收徒盛典。」

    「為了回報諸位貴賓的熱情,周兄今日特意備下了幾條天地生成的靈物。」

    「來人啊,將那十條金鱗大鯉魚請出來,讓大家好好賞鑒一二!毫不誇口,就是大晉的天子,都是沒有這般口福的。嘿,這般天地靈物,大家今日有幸嘗到,都是托了周兄的福氣,可比大晉天子還有福得多啊!」

    紫簫生張口一通胡說八道,周流雲、荀鈺的臉色一下子變得極其難看。

    大殿中眾多賓客的臉色也變得極其怪異!

    比大晉天子還有福得多?

    這位兄台,你哪裡來的膽子說這種話?

    你都說出了這種話,今天誰還能理直氣壯的吃下這金鱗大鯉魚?

    琴台後,被乢山書院盛情邀請來的綠姑撥動琴弦,一縷仙音冉冉而出。

    潺潺水聲中,一名乢山書院的學士,精通水雲秘術的老先生手托一團白雲,托著十條活蹦亂跳的金鱗大鯉魚走進了大殿。
作者: k8813849    時間: 2017-4-24 07:00 PM

第四十七章 祥瑞亂人心(1)

    水雲秘術化為數十條靈動的雲氣,裹著十條搖頭擺尾、鱗片不斷開合的金鱗大鯉魚飛進大殿。大鯉魚嘴巴開合,不斷突出一絲絲水汽,雙眸光芒熠熠,頗有靈性。

    水霧升騰之中,這些大鯉魚身體扭動,隱隱有飛龍騰空之相。

    大殿內,大晉三十二家豪族的管事都不由得站起身來,目露奇光看著水雲中這十條妙物。

    這般長的大鯉魚,得生長多少年才有如此氣象?

    鯉魚乃吉物,這般大的大鯉魚,更是大大的祥瑞之兆。當今大晉天子走火入魔一般求長生,對各種祥瑞、稀奇之物的追索已經陷入瘋魔狀態。如果能將這十條大鯉魚獻給當今天子,得有多少好處?

    很快的,李正、趙行等人看了一眼周流雲,同時微微搖頭。

    這是龍門宴,這些鯉魚,是凌岳花重金獻給周流雲的瑞物,是為了慶賀周流雲收錄了這麼多親傳門人,慶賀大家綁成了一個利益共同體。

    這些鯉魚只能用在龍門宴,只能用在今日、今時、此刻、此地。

    「如此祥瑞之物,大善!」李正突然鼓掌大笑:「好一個龍門宴,鯉魚跳龍門,化去凡體,騰雲駕霧於九天之上,成就蛟龍之軀,好吉兆,好祥瑞。學士大計,定然能馬到成功!」

    李正一番話說得周流雲連連點頭微笑,趙行等人也急忙紛紛開口,一連串的吉祥話不住口的說出。周流雲也好,荀鈺也好,乢山書院的眾多學士、博士,眾多門徒,還有在場的各大家族的代表,無不喜笑顏開,笑得眼睛都瞇了起來。

    凌岳更是昂首挺胸,看著十條金鱗大鯉魚得意洋洋的笑著。

    這十條大鯉魚,可是他凌岳花費了巨大的代價弄來的。那些金子也就罷了,傷不了凌家的筋骨。但是凌福和四百精銳私兵的戰死,實在是讓他父親凌盧都心痛不已。

    可是一切代價,和今日的收穫相比,算得了什麼?

    能夠用這十條金鱗大鯉魚,讓周流雲在三州之地這麼多的頭面人物面前好好的長長臉,在周流雲周師心中,他凌岳的身份地位、他凌家的身份地位,定然是和其他同門有了天差地遠的差距。

    凌岳笑看了一眼身邊那些大晉豪族出身的同門師兄,不由得微笑點頭。

    遲早,他凌家也要從乢州區區一土豪家族,成長為真正的大晉豪門,他凌岳,也要有名動天下的一天,更是要手掌大權、盡情享受榮華富貴。

    不由得,凌岳向楚頡深深的看了一眼。

    他想起了剛才楚頡對自己的呵斥,對自家的侮辱。楚氏少主,嘿嘿!

    楚頡把玩著酒杯,神色陰鬱的看著大殿中雀躍歡呼的這些人。三州之地的大家豪族,因為自家子弟拜入周流雲門下,他們已經初步形成了一個利益團體。

    十條金鱗大鯉魚,十條如此巨大神駿的金鱗大鯉魚,無形中就成為了一種『圖騰』,一種『信仰』,藉著龍門宴的由頭,將所有人心頭的野心進行了純淨和昇華。

    他們本來只是一個鬆散的團體,他們還沒有形成真正的共同意識。

    因為這十條該死的鯉魚,他們很可能在最短的時間內變得『同心』且『協力』,凝聚成一股堅實而強大,讓楚氏都無法、也不能、更不敢正面對抗的可怕力量。

    「該死的東西!」楚頡手掌一緊,酒杯無聲的化為粉碎,點點碎屑不斷從他指縫中漏出。

    司馬追風陰沉著臉看著這十條金鱗大鯉魚,和楚頡一樣,他同樣感受到了這十條大鯉魚帶來的威脅。

    周流雲擺明車馬是來搶他乢州太守之位的,周流雲通過收錄門徒,將三州絕大多數的大家豪族一網打盡,將他們凝成了一股繩。

    這股力量,已經足以威脅司馬追風的太守寶座。

    今天周流雲突然拿出這麼大的十條金鱗大鯉魚開辦龍門宴,在這些神異非凡的大鯉魚隱帶的某些祥瑞、吉兆之類的光環刺激下,保不準勾結周流雲的那些大家族,會有某些人作出某些過激的事情。

    朱桀、墨語看著大殿中滿面紅光、興奮異常的眾人,兩人一個笑著連連點頭,一個陰沉著臉不斷搖頭。

    朱桀欣然笑道:「鬧吧,鬧啊!這麼大的十條金鱗大鯉魚,嘿,周麗雲的確是天命所歸?嘻,鬧,鬧,鬧,趕緊鬧,最好有個膽肥的,今夜就去刺殺了司馬追風!」

    笑了幾聲,朱桀瞇著眼低聲喃喃:「周流雲和這些豪族聯手,是要再開新州,這筆買賣,做得啊!有這些豪族在前面衝鋒陷陣,咱在裡面摻和一股,怎麼也要分一塊肥肉!」

    墨語則是陰沉著臉暗自咒罵:「敲鑼打鼓,一天一天敲鑼打鼓,沒得個消停!再開新州,這是要死人的!這是要引起大亂子的!十萬莽荒的那些遺民,那些蠻子,好招惹麼?好招惹麼?混賬東西哪,太太平平過日子不成麼?」

    梅雪精神樓一層大殿四周的門戶、窗戶全部拆去,敞亮亮的四面見光。十條金鱗大鯉魚懸浮在大殿半空,大殿四周廣場上的那些書院弟子,還有三州之地那些中小家族的頭面人物無不湊了過來,一個個張大了嘴呆呆的看著這般大的十條金鱗大鯉魚。

    「周師果然是有氣運的,這般大的金鱗大鯉魚,尋常人怎可能到手?」

    「跟著周學士,定然是不錯的了,如此祥瑞之物,今日能得一見,可見周學士的確是福運有德之人。嚇,周學士回來乢州才幾日功夫,居然就能到手這般大的十條大金鯉子!」

    「好福氣,好氣運,周師果然非凡。嘻嘻,看看司馬太守臉色好生難看!」

    「這『木馬太守』嘛,他來乢州任職也有好幾年了,看看這幾年,他又做了什麼?整日裡吟詩作對、飲酒賞花,真個是京城來的紈褲廢物,百無一用的東西。」

    「讓他滾蛋唄,讓周師做我們乢州太守。」

    「讓周師做我們乢州太守,在乢州之外再開新州!嘿,到時候新開的州府,那些礦脈、山林、良田等等,咱們可都有機會下手哩!」

    「是極,是極,到時候,說不得我們當中,也有一個『楚氏』出現!」
作者: k8813849    時間: 2017-4-24 07:02 PM

第四十七章 祥瑞亂人心(2)

    人群中無數人神態狂熱的低聲交談著,嘈雜的聲浪幾乎將梅雪精神樓給掀了起來。

    一如周流雲所想,一如凌岳所猜測,一如楚頡和司馬追風所擔心的那樣,這十條籠罩著祥瑞光環的金鱗大鯉魚一出現,乢山書院中無數人的人心就動了!

    司馬追風的太守寶座岌岌可危。

    平日裡不敢對楚氏多看一眼的那些乢州中小家族的首腦們,他們居然已經敢挺起胸膛,歪著腦袋,惡狠狠的,目光猶如一柄小刀的狠狠挖楚頡一眼。

    千夫所指,千夫所視,楚頡只覺渾身氣血滯悶,好似有無數根細針從四面八方狠狠的紮在他身上,讓他難受得想要吐血。

    他下意識的站起身來,右手緊握腰間赤銅古劍的劍柄,一股極其鋒利、極其森寒的劍意從他手掌之間噴薄而出,震得他左右十幾張條案上的酒壺、酒杯、茶壺、茶盞之類『嗡嗡』震鳴、不斷輕嘯。

    端端正正跪坐在正中條案後,老臉上滿是笑容的荀鈺臉色一變,他挺直了上身,雙手揣在袖子裡,目光森嚴的向楚頡看了過來。

    「楚少主,意欲何為?」荀鈺手掌藏在了寬大的袍袖中,一股恢弘浩大、堂堂正正,宛如天地之威的氣息在他袍袖中緩緩蕩漾開,猶如一座大山向楚頡鋒利無匹的劍意碾壓過來。

    被四周無數人惡意目光刺激得血氣奔湧的楚頡受此挑釁,他當即回頭,目光如電狠狠的瞪了荀鈺一眼。

    虛空中,兩人龐大的精氣神化為無形無跡的力量,狠狠的對撞在一起。

    一聲轟鳴,一聲脆響,同時在兩人腦海中響起。

    荀鈺長髮、鬍鬚同時一動,楚頡身體一晃,剛剛站起來的他好似被一座大山壓了一下,狼狽的一屁股坐在了軟席上。

    這一次無形的交手,荀鈺以白鷺書院秘術,強勢異常的鎮壓了楚頡,讓他不大不小的吃了一點虧,丟了一點小臉面。

    「老傢伙!」楚頡惱羞成怒的看著荀鈺,他剛剛站起來,只是受到刺激後的本能所為,並沒想真個在龍門宴上大打出手。

    荀鈺卻趁著楚頡心血澎湃、心情不穩的由頭,狠狠的給了他一記暗算。

    他袖中不知道藏了什麼秘寶,借助秘寶之力,打了楚頡一個倉促不及。心思全放在四周那些家族首腦身上的楚頡倉促迎戰,受此重擊,不但全身氣血倒流、筋絡麻痺,差點一口血噴出來,精神更受到震盪,眼前一陣陣發黑,半天沒喘過氣來。

    「滔滔大勢,逆我者死!」荀鈺看著臉色青紅不定的楚頡,得意的笑著,說出了白鷺書院開山祖師這句無比霸道的話來。

    就坐在荀鈺身邊的周流雲發現了荀鈺和楚頡的暗自交手,他微微一笑,向荀鈺頷首道:「荀師老而彌堅,剛剛好一招『萬雷峰』!」

    荀鈺矜持一笑,輕瞥了一眼楚頡,目光放在了在人群中亂竄的紫蕭生身上。

    「此子所言果然有理,快刀斬亂麻,以堂堂正正之大勢,橫推而過,順我者昌逆我者亡,這才符合我白鷺書院一貫的宗旨。」荀鈺輕歎道:「此子大才,若是能收入書院為我所用,當可獨當一面。」

    周流雲微微皺起了眉頭,他也看了紫蕭生一眼,低聲說道:「紫蕭生的確大才,在京城時,無論詩詞歌賦、丹青水墨,吾和幾位同門師兄聯手,居然比不過他一人。」

    「除了性格喜歡胡鬧一些,他的才學,是吾生平僅見。」沉吟片刻,周流雲冷然道:「只是他來路莫測,一直沒弄清他究竟出身何處。是否招攬進書院,還得從長計議。」

    荀鈺緩緩點頭,雙手依舊揣在袖子裡,目光森森看著勉強翻身坐起的楚頡。

    龍門宴,不僅僅是拜師宴,更是周流雲在乢州大開山門、招收附庸勢力的大典,用綠林道的黑話來說,龍門宴就代表著周流雲在乢州插桿子、豎旗子、正兒八經的招兵買馬準備幹一番大事業了!

    這不僅僅是周流雲的大事,更是白鷺書院的盛事,更干係著好些豪門大族的利益。

    誰敢破壞龍門宴,就是荀鈺他們的死對頭。

    哪怕是楚氏的少主又如何?

    剛剛荀鈺一記『萬雷峰』打得楚頡眼前金星亂冒,他荀鈺可不忌憚對楚頡再下狠手。

    楚頡站起身來,他神色陰鬱的看了荀鈺一眼,手指輕彈腰間佩劍,面色陰冷的一言不發。一股淡淡的寒氣從楚頡身上擴散開來,坐在他身邊的幾個乢州大家族的代表下意識的向遠處挪了挪身體。

    紫蕭生在人群中亂竄,他到這邊嬉笑著向人介紹幾句這些大鯉魚的好處,到那邊去吹噓幾句這些大鯉魚的珍稀。他寬大的袖子胡亂甩動,一縷縷淡淡的香氛不斷從他袖子裡擴散開來,逐漸波及了在場小半的人。

    原本眾人的情緒就已經和乾柴烈火無異,紫蕭生散發出的這些香氛,就好像在乾柴烈火上澆了一大桶火油,火勢『呼』的一下衝起來了老高。

    人群中,一名自家兒子剛剛拜入周流雲門下,家中頗有一些田土,土地面積在乢州的大地主中排名前五的肥胖男子突然跳著腳叫了起來:「周師文采風流、才華無雙,更品行高潔、自律嚴謹,周師當為乢州太守!」

    肥胖男子的話當即在人群中引發了一場海嘯般的騷動。

    無數人齊聲吶喊起來。

    「木馬太守滾蛋,周師當為太守!」

    「木馬太守無能,周師取而代之!」

    「司馬追風,你上任數載,對乢州可有一尺一寸之功?無能似你,當退位讓賢,還請周師登臨太守之位,為我乢州百姓謀福!」

    「周師,太守!」

    「周師當為太守,吾等當聯名向朝廷薦之!」

    「聯名,聯名,不僅向朝廷薦賢,更要彈劾司馬追風之無能!」

    「無能的木馬太守,滾蛋,滾蛋!」

    群情激憤,一下子就變得不可收拾。

    周流雲面孔酡紅看著眾人,他真個沒想到,事情會發展到如此程度。

    都是這十條金鱗大鯉魚帶來的好運氣,周流雲笑得眼睛都瞇成了一條線,但是他還不得不約束笑容,盡量保持嚴肅的面孔。

    司馬追風氣得臉色發黑,更是心頭惶恐。

    他驚怒交集的看著大聲呼喝的眾人,怨毒無比的看一眼周流雲,再意味深長的向墨語看了一記,一言不發的站起身來,抖了一下袖子大步走出。

    龍門宴還沒正式開始,司馬追風就氣得離席了。

    乢山書院和太守府,算是正兒八經的撕破了臉皮。
作者: k8813849    時間: 2017-4-24 07:04 PM

第四十八章 風雨襲乢州(1)

    面色慘淡、渾身戰慄的司馬追風哆哆嗦嗦的走出了乢山書院,等他坐上來時的馬車,下令回太守府的時候,他的心境已經平復下來,臉色平靜如常,絲毫看不出他在書院內剛剛被萬人所指、萬人呵斥過。

    「木馬太守!」司馬追風四平八穩的坐在馬車裡,端著一個小小茶盞輕聲冷笑,清澈的眸子裡一縷厲芒閃爍,週身都被一層淡淡的紅光籠罩。

    高溫的紅光好似一層琉璃,緊緊貼在司馬追風的身體表面,沒有絲毫溫度外洩。

    足以熔金銷鐵的紅光,司馬追風能如此精巧細緻的掌控它,可見他的修為何等驚人。乢山書院那些齊聲呵斥他、驅逐他的大家豪族的代表,若是見到他此刻的表現,還真不知道能有幾個人有勇氣開口。

    「木馬太守!」車駕粼粼駛離乢山書院,司馬追風回頭看了一眼書院大門,手中茶盞連帶茶水、茶葉同時化為一縷輕煙。

    「真將我看成了木雕泥胎的廢物?我司馬追風,豈能辱了我司馬氏的威名?」司馬追風『咯咯』輕笑了幾聲,突然閉上了眼,輕聲喝道:「老烏頭,拿我名帖,去風雨九重關,面見『大開棺』厲將軍,讓他調兵進城。」

    車駕外,騎在一頭青驄馬背上,身穿黑衣、身形瘦削的司馬追風貼身總管老烏頭微微頷首,身體一晃,迎面一道清風吹來,他就好像一隻大風箏冉冉飛起,在離地十幾丈的空中身形驟然模糊,眨眼間不見了蹤影。

    乢州乃百多年前新立之州,乢州的每一寸土地,都是乢州先民從莽荒遺族手中搶來,每一寸土壤都浸透了鮮血。

    十萬莽荒無邊無際,山中遺族性情彪悍、行跡詭異、極其難纏,時常有成群結隊的遺族部落蠻子襲擾乢州府縣,乢州建州之初,隔三差五總有新開闢的府縣被遺族蠻子破城、血洗。

    經乢州先代太守奏請,大晉朝廷在乢州通往十萬莽荒的要害之地,設下了九座連綿一氣、遙相守望的關卡防範莽荒蠻子侵擾,九座關卡各有都尉領兵鎮守,由一位雜號將軍統轄被乢州子民稱之為『風雨九重關』的九座關卡。

    風雨九重關也是大晉朝廷在乢州最強大的軍事存在,無論士卒數量、精銳程度、裝備質量,都遠超司馬追風麾下的州兵。

    士兵精良、戰力強大,風雨九重關的駐軍更直屬大晉太尉府統轄,和乢州官府並無統屬關係,一應糧草、軍餉、輜重等等,都由太尉府直接調撥,每年直接在乢州城的商稅、糧稅和諸般雜稅中抵扣。

    司馬追風無權對風雨九重關的駐軍指手畫腳,但是他敢讓貼身總管老烏頭拿著他的名帖,而不是他的太守公文去風雨九重關調兵,可見他對風雨九重關的影響力,超過了所有人的想像。

    「木馬太守!」司馬追風瞇著眼看著車窗外的街景,笑得極其冷峭:「既然是一頭木馬,走不走,可就由不得你們說!你們用鞭打,用刀砍,咱一頭木馬,可不聽你們的使喚!」

    笑了幾聲,司馬追風手一翻,從車廂的暗格裡抓出一瓶大晉甘州出產的葡萄釀,從自己腰帶中取出了一顆呈現金石色澤的拇指大小『五石丹』丟進酒瓶,用力的將酒瓶搖晃了幾下。

    司馬追風掌心一股熱浪沖出,裹著酒瓶熏烤,加上他的用力搖晃,五石丹在葡萄釀中快速溶解,一股刺鼻的濃香化為滾滾白氣從瓶口噴出,他急忙一張口,將白氣整個吞了下去。

    司馬追風白皙的面皮驟然變得赤紅一片,他憋著一口氣,將融入了五石丹的葡萄釀大口喝光,臉皮就紅得快要滴出血來。

    瞳孔縮成了針尖大小,司馬追風腹中鳴叫如雷,五臟六腑都被五石丹的藥力衝擊著,很快他渾身大汗淋漓,逼得他將車駕的窗簾掀起。

    車駕高速奔走,涼風闖入了車廂,吹得司馬追風頭髮、衣衫亂舞。他脫掉了身上的大袍子,扯開衣衫露出了光溜溜的胸膛,涼風吹在汗水不斷滴落的胸膛上,司馬追風依舊感到渾身燥熱難當!

    「嘶!好霸道的藥力,比以往的五石散藥力更強了三倍有餘!天子新招的這批丹藥方士,果然有幾分本領!」司馬追風微微搖晃著腦袋,眼前景物開始搖晃、模糊,他莫名的『嘿嘿』怪笑了起來。

    當今大晉天子奢求長生,丟下朝政不理,整天煉丹、服藥,引得整個大晉的王公貴族、世家豪門的頭面人物紛紛效仿。司馬追風出身司馬氏族,雖然遠在乢州,但是大晉京城內最流行的各色丹藥,他總能及時的弄到一份。

    「不愧是天子耗費重金煉製的丹藥,妙啊!」司馬追風神色迷離的笑著,他只覺腹中滾燙如火,渾身好似火燒,武元在體內急速流動,比他日常修煉時速度快了起碼一倍。

    「得趕緊發散藥力,發散,發散!」司馬追風突然從車窗探出頭去,朝趕車的車伕喝道:「加速,快,快,快,趕緊回府!」

    五石丹的藥力霸道絕倫,想要發散藥力,要麼是寒冬臘月赤身在雪地裡奔走,要麼就只能陰陽調和,用那陰陽妙理調和體內霸道至極的純陽之氣。

    車駕的速度又快了幾分,司馬追風將腦袋露在車窗外,有幾分呆萌的傻笑著,看著路邊的風景。

    離開通往乢山書院的大道,拐了幾個彎兒,司馬追風的太守儀仗就拐到了乢州城的主幹道上。司馬追風腦袋探出車窗,呆呆的看著街景,他突然皺起了眉頭。

    今日不知道怎的,乢州的大街上多了好些礙眼的人。

    成群結隊光著膀子,手裡拎著各色撬棒、繩索的大漢懶洋洋的坐在街邊屋簷下,嘻嘻哈哈的說著鄉野村夫特有的下流笑話。

    街邊的小巷子裡,好些城狐社鼠探頭探腦的,一個個臉上都帶著一絲陰狠奸詐的冷笑。

    更有好幾支隊伍擁擠在街道上,大量的貨車雜亂的擁擠在一起,堵得大道水洩不通。

    急著返回太守府『發散』的司馬追風被堵死在了大道上,他頓時氣急敗壞的叫嚷了起來:「怎麼回事?怎麼把路都給堵上了?讓他們都給本太守滾開!」
作者: k8813849    時間: 2017-4-24 07:07 PM

第四十八章 風雨襲乢州(2)

    太守府的護衛頭領急匆匆的帶著人趕上前去,一通交涉、謾罵之後,前面擠死的貨車稍微動了幾下,然後又停了下來。人太多太雜、車太多太亂,偌大的街道被堵得水洩不通,一時半會哪裡疏通得了?

    更有屋簷下的大群閒漢鼓噪喧嘩,一個個撫掌大笑,他們混在街上,更平添了幾分擁堵。

    司馬追風氣急敗壞的咆哮著,可是這時候他太守的威風也沒什麼大用。他總不至於讓他的護衛在大街上把刀殺人,再說了,就算殺掉這些堵路的人,那些貨車、貨物你也挪不開啊!

    前面大街上堵死的貨車什麼的還沒處理好,一大群皮膚泛黑,用黑色頭巾裹著額頭,鬢角插著各色羽毛的漢子又扛著各色的包裹、背著大大小小的背簍湧了上來,將司馬追風後撤的道路也堵死了。

    司馬追風原本還想下令繞道而行,這下他想要繞路返回太守府都沒轍了。

    他惱怒的看著那些皮膚泛黑,滿口俚語難懂的漢子,皺著眉頭,卻拿他們沒什麼太好的辦法。

    這些人,是乢州歸化的土人,他們的先祖是十萬莽荒的遺族,開闢乢州的時候,他們的部落被大晉征服,他們就留在了乢州的土地上繁衍生息,自成一體。

    這些歸化的土人自己建立了聚居的村鎮,和外來的乢州大晉子民老死不相往來。

    他們和十萬莽荒中的遺族聯繫緊密,他們能夠安全的出入十萬莽荒深山,採集各種珍稀的藥草。

    經常有歸化的土人成群結隊的來乢州城,販賣自己採集到的各種藥草,採購各種生活物資。就連楚氏號稱壟斷了乢州的生藥買賣,但是楚氏的好些珍稀貨色,也是向這些歸化的土人重金購買。

    這些土人性格彪悍、兇猛,一言不合就拔刀相向,而且他們極其抱團,一旦招惹他們一個人,就會引得他們整個村鎮聯手發難;一旦招惹他們一個村鎮,他們就會十里八鄉的糾集十幾個村鎮的人手鼓噪鬧事。

    司馬追風在乢州,第一讓他頭痛的就是地頭蛇楚氏,第二個讓他頭疼的,就是這個隔三差五就會鬧事的土人。他在乢州任職數年,這些土人鬧出的人命案子都有近百起之多,他這幾年乾脆就是在為這些土人擦屁股了!

    眼看著成群結隊的土人扛著各色亂七八糟的山貨堵住了後退的道路,渾身火熱的司馬追風氣得直翻白眼。

    他厲聲喝道:「今天又不逢朔日,不是趕集的日子,這些……鄉巴佬進城做什麼?啊?他們來這麼多人,想要幹什麼呢?」

    跑到前面去開道,卻無功而返的太守府護衛統領眼巴巴的跑了回來,無奈的向司馬追風苦笑:「大人,都是那些外來船隊惹出來的是非。」

    大晉三十二家豪族的聯合艦隊靠岸了,他們的大隊人馬正不斷湧向乢州城,通往乢州城商用碼頭的道路,已經被他們徹底佔住了。

    這些豪族行事作風極其霸道,他們佔用了官道,根本不需其他人行走。有幾支乢州城內的小商隊想要出城去碼頭,結果剛剛出了城門口,就被李氏的私軍打得跑了回來。

    好些乢州當地的商隊就被堵在了城內出城不得,他們擁擠在大街上,自然就把路給堵死了。

    商隊出不得城,乢州城力行的那些力夫、雜役就散了鴨子,他們嘻嘻哈哈的聚集在大街兩側的屋簷下閒話,司馬追風看到的那些光著膀子的壯漢,都是力行的力夫、雜役。

    而這些土人麼,他們是聽說『有一支極大的外來商隊』來到了乢州,他們立刻興致勃勃的招呼了十里八鄉的鄉親們,帶著平日裡囤積下來的、捨不得出售的珍品山貨來到了乢州城。

    這些土人也不蠢啊,因為楚氏壟斷了乢州生藥買賣的關係,他們的好些珍稀藥草都賣不出高價。但是外來的商隊不是楚氏這樣的地頭蛇,他們將這些山貨送去商隊裡,起碼能賺回數倍的利潤。

    但這些土人們也沒弄清所謂『商隊』的真實身份,興致勃勃的到了乢州,一時半會找不到城外那支龐大隊伍的管事的,李正、趙行等人正在乢山書院參加龍門宴呢。

    找不到出貨渠道的土人一不做二不休,大隊人馬就湧入了乢州城。

    總而言之,今天的乢州城很熱鬧,各色各樣的閒雜人等紛紛拋頭露面,將整個乢州城擠得水洩不通,乢州城的日常徹底的亂成了一團。

    「簡直是!」司馬追風氣得眼珠發綠,他想起了自己剛剛在乢山書院受到的侮辱,他對外來的三十二家豪門,還有勾結這些豪門來到乢州的周流雲已經恨到了骨子裡。

    前方一條小巷口突然一片騷動,就聽一聲淒厲的慘嚎傳來,一條身高八尺的魁偉大漢渾身是血的從巷子裡衝了出來,他手裡拎著一根鐵桿亂打亂敲,聲嘶力竭的咆哮著:「報官,報官!有人要造反,造反!」

    這大漢剛剛衝出巷子,一道寒光從他身後追來,將他從頂門到胯下一擊劈成了兩片!

    這寒光狠辣如斯,大漢被劈成兩片後,身體還踉蹌著向前跑出了十幾步遠,直跑到了大街正中,撞在了一架貨車上,這才『嘩』的一下左右分開。

    司馬追風愕然,當街殺人?

    當著他這位乢州太守殺人?

    而且,殺人的手段如此狠戾凶殘,那般高大魁梧的一條漢子,居然一劍就被劈成了兩片?

    還有,那大漢吼的是什麼?

    『報官』?

    『造反』?

    一股寒氣從司馬追風腳底直衝天靈蓋,他猛地站了起來,大步走出車廂站在了車轅上:「那廝,是誰?」

    太守府的護衛統領拔出佩劍,看著前面一片騷亂的街道厲聲道:「乢州力行的檔頭,鐵胳膊孫鐵漢!這廝天賦異稟,雖不修武道,雙臂有數萬斤神力,屬下一直想招攬他為太守效力的!」

    「哈,當街殺人!」司馬追風聽了自家下屬的話,他猛地放聲大笑起來:「還有人想要造反?嗯?都是誰?給本太守站出來!」

    面皮通紅,敞露胸懷的司馬追風攤開雙手,死死盯著孫鐵漢衝出來的那個巷子口。

    大街上突然一片死寂,一種莫名的怪異氣氛籠罩了整條大街。

    大街兩側的好些力夫緩緩站起身,神色冷肅的看著司馬追風。

    那些扛著山貨包裹的土人紛紛放下手中包裹,從碩大的包裹中拔出了一柄又一柄精鋼鍛造的六尺八面劍。

    『呼哈』一聲大吼,那些土人一腳將那些山貨包裹踢飛,悍然在司馬追風的車駕後方結成了軍陣。他們雙手緊握劍柄,腳步、身形氣度嚴謹,儼然一支訓練有素的精銳軍隊!

    『嗤嗤』聲響中,一名身披重甲,身高超過九尺的壯漢扛著一柄八尺長的特製八面劍,慢悠悠的從剛剛那巷子口走了出來。

    「木馬太守?久聞大名!」重甲壯漢『咯咯』冷笑起來。
作者: k8813849    時間: 2017-4-25 05:17 PM

第四十九章 莽荒餘孽(1)

    「吾,乢州太守司馬追風!來者何人?報上名來,休要學那不成器的市井小人,徒逞口舌上的功夫!」

    司馬追風神色肅然看著那重甲大漢,渾身燥熱早就不知去向,滿身的熱汗早就化為了冷汗。

    重甲大漢身上的甲冑通體漆黑,線條古樸厚重,左右肩膀是兩個蛟龍吞口,胸前是一頭猙獰的黑蛟浮雕。無論蛟龍吞口還是黑蛟浮雕,工藝都精妙至極,鱗甲龍鬚纖毫可辨。

    陽光照在大漢身上,厚重的甲冑上隱隱有一層蛤蜊殼內層一般的潤澤光芒閃現,寶光中可見大量的水汽雲紋翻滾,這是一件罕見的、珍貴至極的秘符寶甲。

    一件秘符寶甲不值什麼,出身司馬世家,司馬追風見過多少好東西?

    要命的是這件秘符寶甲上的黑蛟圖騰,還有甲冑上的幾處水雲暗記,都代表了這套甲冑的來歷。

    司馬追風看著這套甲冑,不敢想像身穿這套甲冑的人出現在乢州城意味著什麼。他們怎能出現在這裡?他們根本就不應該出現在這裡!

    「某,大秦軍侯,嬴風。」重甲大漢舉起了扛在肩膀上的八尺重劍,雙手扶劍直立面前,向司馬追風行了一禮:「還請木馬太守束手就擒,不要徒增傷亡爾!」

    司馬追風的心緩緩的向下沉去,他看著重甲大漢冷聲笑道:「大秦?前朝古秦,已經是萬年前的故事,世間只有大晉,再無大秦。爾等不願歸順本朝,自願在那十萬莽荒中自生自滅,那由得你們歡喜!」

    深吸一口氣,司馬追風厲聲道:「但你等焉敢侵我大晉州城?你們想身死族滅不成?」

    嬴風笑著搖了搖頭,淡然道:「罷了,言語說不動你,那就,刀劍上見分曉吧!可惜了這廝,多壯實一漢子,怎麼就不肯乖乖的聽話呢?」

    「某可沒有壞心,只是想要招攬他投靠我大秦,統轄乢州所有的力行漢子,一起博一個出身。可惜,他卻非要去出首報官,白廢了某一番好心。」

    帶著幾分可惜的向慘死的孫鐵漢望了一眼,嬴風突然大吼了一聲:「兒郎們,殺!」

    一聲長嘯,司馬追風所在的這條大街,驟然就亂了。

    屋簷下的力夫、雜役當中,那些站起身來,神色肅然、目光冷厲看向司馬追風的壯漢們突然從腰間抽出黑色的布條,用力的綁在了手臂上。

    隨後他們用力一扯手中的撬棍,『鏗鏘』聲中拔出一柄柄寒光四射的重劍。

    這些力夫、雜役只佔了大街上所有力夫、雜役三成左右,他們拔出重劍後,立刻向身邊震驚得好似呆頭鵝一樣、呆愣愣毫無反應的力夫、雜役厲聲咆哮。

    「兄弟們,咱們力行的苦哈哈們苦啊,整日裡扛大包、趕重車,哪家能有餘糧?」

    「隨我們一起干吧,干!拿起傢伙,干!」

    「打破太守府,洗劫乢州城,金銀珠寶、白米白面、綾羅綢緞,由得大家享受哩!」

    「有大膽的兄弟,跟著咱們一起幹!一起幹,博一個榮華富貴哪!」

    「不願一起干的,還把我們當兄弟的,不要礙事,趴下,趴下,不從者死!」

    「孫檔頭不願意兄弟們發財,已經被嬴風軍侯斬殺!兄弟們要麼跟著咱們一起幹,要麼就趴在地上不要礙手礙腳。刀劍無眼,不要怪兄弟們不顧往年的情面!」

    擠在屋簷下的力夫、雜役們呆愣愣的看著突然變了臉的同伴們,這些平日裡一起喝酒、一起做苦力的同伴,今日怎麼突然變得如此的陌生?

    乢州力行檔頭孫鐵漢的屍體血淋淋的躺在地上,那等慘烈的死法好生嚇人!

    大半力夫、雜役下意識的抱著腦袋趴在了地上,這是綠林道的規矩,只要他們這些力夫、雜役不亂動,不壞事,再窮凶極惡的盜匪也不會輕易傷害他們。

    更有小半的力夫、雜役,平日裡就是不安分的,他們紛紛嘶吼著,被一股莫名的衝動裹挾著,傻乎乎的跟著那些胳膊上纏著黑色布條的同伴衝了出去。

    他們一動,那些手持重劍的力夫就不斷掏出一根根黑色布條遞給他們,讓他們緊緊纏在了胳膊上。

    劍光閃爍,伴隨著大聲的嘶吼謾罵聲,首當其衝倒霉的,就是堵在路上的幾支商隊的管事,以及這些商隊的主人家聘用的護衛。

    無數驚呼聲中,如狼似虎的力夫、雜役衝進了商隊,劍光閃過,沉重的八面劍砍瓜切菜般剁下了一顆顆人頭。那些商隊的管事、護衛不可置信的看著這些平日裡任憑他們呼來喝去的苦哈哈,還沒弄清究竟發生了什麼,就已經慘死在這些卑賤之人的劍下。

    「散財!」嬴風雙手握著重劍,一步一步向司馬追風的車駕逼近。

    隨著嬴風一聲大吼,那些殺進商隊裡的力夫、雜役手中重劍亂劈亂砍,大量金銀銅錢、綾羅綢緞諸般珍貴之物灑了一地都是。力夫、雜役們『哈哈』大小,隨手抓起大把大把的錢財向路邊撒去。

    「兄弟們,難不成真心想做一輩子扛大包的苦哈哈?」

    「起來,起來,站起來呵,殺,殺,殺,殺一個大碗吃肉、大碗喝酒!」

    「兄弟們,博一下,打下乢州城,小娘子隨便兄弟們挑,寬大的瓦房隨便兄弟們住!」

    路邊趴在地上的力夫、雜役呆住了,大把大把的金銀銅錢砸在他們頭上,砸得他們生痛,卻也把他們給砸醒了。

    看著地上慘死的孫檔頭。

    看著滿地亂滾的人腦殼。

    看著黃燦燦的金子、白花花的銀子、叮噹響的銅錢。

    突然有力夫、雜役『嗷』的一聲竄了起來,拎著撬棒就向身邊狼狽逃竄的商隊護衛砸去。

    這些力夫整日裡做粗重活計,一身蠻力極強,他們的撬棍堅固無比,打在人腦袋上,當即有十幾個護衛被打得腦漿迸裂而亡。

    亂了,越發的亂了,無數的力夫、雜役紛紛跳了起來,『嗷嗷』嚎叫著跟在了那些手持重劍的『同伴』身後,猶如瘋狂的野獸一樣胡亂的衝殺起來。

    嬴風『哈哈』大笑著,一步一步走過混亂的大街,向司馬追風不斷迫近。

    一道黑色水汽從嬴風腳下升起,化為一個黑色漩渦將他腰身以下包裹在內。黑色寒風凜冽,嬴風頭頂一道黑氣衝起來十幾丈高,黑氣中隱隱可見一頭黑色惡蛟翻滾咆哮。
作者: k8813849    時間: 2017-4-25 05:19 PM

第四十九章 莽荒餘孽(2)

    司馬追風週身紅光大盛,可怕的熱力迅速將他的車駕引燃,一團火光熊熊,逼得他身邊的護衛急忙向四周散開。

    堵在司馬追風車駕後面的土人們齊聲吶喊,他們身上有黑色煞氣衝出,在他們頭頂迅速凝成一片黑色雲靄,裡面有一頭黑色玄蛟搖頭擺尾。

    前朝,古秦,禁軍殺陣『黑龍殺陣』。

    首當其衝的十幾名土人漢子齊聲大吼,手中六尺長、沉重異常的八面劍齊齊向前一揮。偌大的軍陣上黑色玄蛟長嘯一聲,一片黑色煞氣湧入他們身體,八面劍鏗鏘轟鳴,十幾道形如黑龍的劍氣噴薄而出,瞬間籠罩了前方數十丈長的街道。

    司馬追風的護衛儘是精銳,個個都能以一當十。

    但是他們並沒有布下戰陣,面對上千土人的聚力一擊,他們只能倉促的舉起兵器,大聲嘶吼著衝向當面襲來的劍光。

    『噗嗤』聲不絕於耳,守護在司馬追風車駕後的百多名護衛被黑色劍氣撕得粉身碎骨,只有一名護衛副統領嘶聲慘號著從黑色劍光中衝出,他雙臂的血肉被劍氣撕得乾乾淨淨,只剩下兩條白慘慘的手骨。

    組成殺陣的土人同時向前大步逼近,他們的氣息連為一體,猶如一座大山向背對著他們的司馬追風碾壓了過去。

    司馬追風週身紅光驟然一滯,他身後的紅光劇烈的震盪了起來。

    嬴風渾身纏繞著逼人的寒氣,他大笑著向司馬追風一步一步的逼近,厲聲笑道:「木馬太守不要怪某,今日之事特殊,某就不和你一對一的較量了!如此背腹受敵,木馬太守當如何是好呢?」

    狂笑聲中,眾人所在的這條大街左右的街巷中,突然有數十道濃煙沖天而起。

    烈火熊熊,迅速覆蓋了數十棟宅邸,震天的哭喊聲遠遠傳來,更有磚牆崩塌聲、木門破碎聲不斷響起。

    嬴風更是放聲大笑:「不僅僅是背腹受敵,更是兵荒馬亂!嚇,整個乢州的城狐社鼠都被某說服了,乢州城那些市井懶漢組成的五大幫派,今日一併發難,打家劫舍、劫掠民女,嘿嘿,痛快痛快!」

    司馬追風不顧身後迫近的土人軍陣,他看著嬴風厲聲喝道:「吾乢州,尚有精銳州兵兩萬!」

    嬴風昂起頭來,看著司馬追風笑道:「太守只管發警訊,且看那兩萬精銳州兵,能有幾個出營彈壓?不妨坦白個說,乢州城內的兩萬州兵精銳,此刻能爬起來行走的,百不足一哩!」

    司馬追風的一顆心沉了下去,深深的沉了下去。

    乢州力行,那些扛大包、搬重物、平日專門做那些最粗笨活計的力夫、雜役起碼有萬餘人;乢州城的城狐社鼠,那些結成了幫派的市井閒人數以千計。

    若個沒有州兵彈壓,這萬多人暴起發難,整個乢州都可能毀於一旦!

    看看四周熊熊的火頭,沖天的濃煙,震耳的哭喊聲,司馬追風的一顆心頓時猶如油烹。

    「你們,究竟想要做什麼?」司馬追風看著步步逼近的嬴風,語調突然放低了幾個調門,語氣也變得虛弱了許多:「你們,對州兵大營做了什麼?」

    他現在,只能寄希望於風雨九重關的駐軍,希望大開棺厲將軍能夠統兵及時趕到。

    「幹什麼?今天我們要幹的事情,可就多了。」嬴風笑得很燦爛,他向司馬追風笑道:「這,還得多謝乢山書院的周流雲周學士,他給了我們一個多好的,能夠將三州高層一網打盡的機會!」

    司馬追風的臉色變得猶如死人一般:「乢山書院中,也有你們的人?」

    嬴風已經逼近到司馬追風面前不足五丈,他緩緩舉起重劍,肅然說道:「是,乢山書院中,有一位值得我們所有人尊敬的人。」

    煙火四起,乢州城的四方城門附近也是喊殺聲震天。

    成群結隊的粗壯漢子,成群結隊的土人,手持明晃晃的刀劍,更有人拿著強弓硬弩,呼嘯著順著階梯衝上了城牆,衝著措手不及的守城州兵大砍大殺。

    『隆隆』聲中,乢州城的四方城門幾乎是同時合攏,沉重的萬斤閘也用最快的速度放下。

    乢山書院內,梅雪精神樓的頂樓,荀鈺和周流雲前幾日賞鑒蒼龍脫殼圖的靜室中,一名黑衣少女靜靜的站在蒼龍脫殼圖前,淚流滿面。

    幾名書院侍女無聲的跪在少女身後,額頭緊貼著地面,她們和少女一般滿臉是淚。

    「阿爹,阿娘。我大秦聖物,終究要回歸我族。當年背信棄義,害死你們的那些人,他們今日一個都逃不掉。」少女看著蒼龍脫殼圖輕聲說道:「今日他們自投羅網,女兒要讓他們一個個都死在這裡。」

    少女生得極其的清麗,高挑嬌弱、不著一絲煙火氣的她就好像深夜在山林中悄然盛開的一朵曇花,嬌柔無力卻又脫俗出塵。

    她看著蒼龍脫殼圖,輕聲笑道:「一丈多長的金鱗大鯉魚,真個是天地生成的靈物,尋常人怎能吃得到呢?只是,這等靈物,那些人能否有足夠的福氣,承受得住呢?」

    梅雪精神樓一樓大殿中,司馬追風氣急敗壞的離席後,無數人歡聲雷動中,已經有商雁兒請來的頂級廚子,將一條金鱗大鯉魚現場片開,一片片薄如蟬翼的鯉魚肉平攤在直徑三尺的白瓷魚盆中,笑容嬌美的書院侍女們捧著魚盆,悄步將這美輪美奐的魚膾奉到了眾多貴賓面前。

    周流雲笑容滿面向在場所有人舉起了酒杯:「諸位,還請共飲!」

    歡笑聲中,無數賓客紛紛舉起就被和周流雲對飲,隨後就有迫不及待的老饕抓起筷子,飛快的加起幾乎透明的魚片,沾了沾新鮮搾出來的橘汁,微微感慨著,將魚片塞進了嘴裡。

    楚天在乢山書院內轉了一圈,發現了好些不對勁的地方。

    但是這些不對勁的地方,他卻無法向任何人說起。他思忖了一陣,又溜回了梅雪精神樓。

    李正、趙行眼看著楚天回到了坐席上,兩人頓時精神大振、胃口大開,他們一邊看著楚天冷笑連連,一邊夾起魚盆中的魚片,用力的塞進嘴裡大口咀嚼,就好像在咀嚼楚天的血肉一般。

    楚天看著奉到自己面前的金鱗大鯉魚的魚片,輕輕的感慨了一聲,向四周望了過去。

    除了他和綠姑,在場的賓客無論身份地位高低,全都在大快朵頤,盡情享受這妙不可言的妙物!

    坐在上首位的岷州太守朱桀狂吃了大半盤的魚膾,突然指著楚天大笑了起來:

    「諸位,看這呆鳥,他怕是沒吃過這等珍貴的美味罷?」
作者: k8813849    時間: 2017-4-25 06:30 PM

第五十章 莽荒驚雷(1)

    朱桀並無其他本事,只是心胸極狹隘,極擅長記仇。

    一逮到機會,不管這麼做是否和他太守的身份不相匹,朱桀立刻衝著楚天發難。

    他指著楚天『哈哈』大笑,盡情嘲笑楚天是市井卑賤草民,只知道大塊吃肉、大碗喝酒,完全不會享受他們『貴族』才會品鑒的,如此精緻、珍貴的魚膾。

    李正、趙行立刻笑了起來。

    李正看著楚天放聲笑道:「如此卑賤之人,何德何能與袞袞諸公同堂?」

    趙行惡狠狠的盯著楚天冷笑:「這廝也不怕折了福氣,小心今日出了這乢山書院,他就會不幸橫死。」

    六姓豪門的管事紛紛出言附和,風言風語猶如暴風驟雨一般向楚天襲來。其他二十六姓豪門的管事紛紛微笑搖頭,不時冷言冷語的嘲笑楚天幾聲。

    梅雪精神樓一樓大殿內,但凡有資格坐在這裡的豪門大族的代表,無不知道楚天和周流雲之間的仇怨。既然知道楚天是周流雲的殺父仇敵,既然朱桀挑起了對楚天的嘲笑攻擊,他們自然不吝嗇一聲大笑,將自己的鄙夷之意盡情的宣洩出來。

    一時間楚天重蹈司馬追風覆轍,在大殿內為眾目所視、眾人所指、眾口所罵,換成其他人,早就被罵得和司馬追風一樣惱怒遁走,或者乾脆氣得吐血倒地。

    楚天一聲不吭,臉皮紅都不紅一下,他靜靜的看著精美的三尺魚盆中,那薄如蟬翼幾乎透明的魚片,輕輕歎道:「俺是打魚賣魚的,這等一丈多長的金鱗大鯉子,搞不好就是龍王爺的親戚哩,冒冒然然的吃下?俺可不敢!」

    聽了楚天的話,朱桀笑得越發燦爛,他站起身來,手中筷子夾著一片顫巍巍、鮮嫩至極的魚肉,一手端著酒盞,看著楚天猖狂無比的笑著。

    「粗鄙小人,就是粗鄙小人,你懂什麼?」

    「這麼巨大的金鱗大鯉魚,固然是天地靈物,只要是有德有福、有氣運之人,盡可以盡情消受。我朱桀忝為岷州太守,就是有德有福、有氣運之人!」

    「吃了這金鱗大鯉魚,我朱桀也就應了鯉魚跳龍門的吉兆,嘿嘿,看樣子用不了多少時間,就能陞官發財。而且是升大官,發大財!」

    朱桀滿口噴著口水,盡情的嘲笑楚天。他的言辭粗鄙、格調下流,每一個字詞中都充滿了極度膨脹的自高自大之意。

    周流雲心曠神怡的看著滿堂之人對楚天的嘲笑,只覺渾身每個毛孔都涼沁沁的向外噴著寒氣,通體上下舒暢無比。這才是他想要的效果,在真個殺了楚天之前,讓他盡情的被人凌辱!

    不單單從肉體上摧毀楚天,更要從靈魂上折磨楚天,讓他生不如死,狼狽至極,這才能算是真正徹底的為他死鬼父親周檔頭報仇雪恨!

    輕笑了幾聲,周流雲回過頭來,向靜靜坐在琴台後面的綠姑大聲道:「綠姑,今日盛典,何其喜慶也?還請綠姑奏一曲《滿堂春》,為我乢山書院增添幾分喜色。」

    滿大殿的人都在盡情的出言譏嘲、奚落楚天,周流雲此刻要綠姑彈奏一曲歡快喜慶的《滿堂春》,他抱著是何等心思也就不用說了。

    綠姑微微抬起頭來,一雙妙眸隔著青紗深深的看了楚天一眼,冷冷淡淡的向周流雲說道:「聽聞周學士乃飽學之人,精通音律。周學士可能明白,情、景、音交融之理?」

    「滿堂賓客個個心懷惡意,大殿內惡意滿滿,綠姑心緒雜亂,若是彈奏一曲《烏雲蓋頂》還有幾分把握,還請周學士恕罪,這《滿堂春》,是怎麼也無法彈奏出來的。」

    冷冷淡淡的,綠姑拒絕了周流雲的請求,還順勢諷刺了周流雲一把。

    周流雲臉色一僵,笑容頓時凍結在了臉上。

    荀鈺眉頭一挑,轉過身來,向綠姑威嚴的點了點頭:「還請綠姑看在老夫的面子上……」

    綠姑輕輕的歎了一口氣,她輕柔的說道:「荀山主卻是為難綠姑了,此情此景,綠姑實在是無法彈奏一曲《滿堂春》。要說情面麼,綠姑今日能來乢山書院這等嘈雜之地,已經給了山主足夠的情面,還請山主不要為難綠姑才是。」

    荀鈺的臉也瞬間僵硬了。

    幾個乢州當地的大家子弟頓時同時站起身來,綠姑居然拒絕了周流雲和荀鈺的請求,在他們這些剛剛拜入周流雲門下的親傳弟子看來,這簡直是罪大惡極!

    一個身材高大、傲氣滿面的青年指著綠姑厲聲喝道:「綠姑,不要仗著你在乢州有幾分小小名氣就持寵而嬌!須知道,我們一根手指,就能讓你生不如死!」

    綠姑輕哼了一聲,冉冉站起身來,雙手抱著古琴轉身就走。

    周流雲、荀鈺,還有他們座下一眾書院弟子全傻在了當場!

    綠姑居然真敢不給他們面子?得罪了周流雲和荀鈺,可是得罪了整個乢山書院,得罪了三州之地這麼多的大家豪族!你綠姑說得好聽是一『大家』,說得不好聽,就是一個依靠琴藝混飯吃的『伎人』!

    下九流的賤婢,焉敢做如此高傲之態?

    幾個書院弟子暴起,大步走向綠姑,剛剛開口說話的書院弟子張開手掌就向綠姑的斗笠抓了過去。

    「嘿嘿,聽聞乢州尚未有人得見綠姑真容,今日咱還非得看個新鮮!」

    『呼』的一聲,一個沉重的酒壺帶著破風聲砸了過來,一擊砸在了這個書院弟子的腦袋上。酒壺碎裂,書院弟子腦袋被砸出一個三寸長的血口子,一道血水噴出,他被疾飛的酒壺砸飛了七八尺遠,哼都不哼的倒在了地上。

    楚頡搖搖晃晃的站起身來,指著這群書院弟子厲聲冷笑:「放肆!俺楚頡在此,誰敢動綠姑大家一根頭髮?操,這就是你們乢山書院親傳弟子的嘴臉?讀書人的斯文體面都不要了,都學會欺壓民女了?」

    楚頡猛地看向了周流云:「能教出這麼不要臉的學生,你這先生,怕是也不是什麼好鳥!」

    楚頡何曾把綠姑的安危、榮辱放在心上?

    無非是見到這幾個書院弟子對綠姑出手,他裝模作樣的仗義執言,順勢給周流雲捅一刀而已。

    周流雲慢慢的站起身來,他笑了笑,看著『正氣凜然』的楚頡想要說些什麼,突然他身體一晃,『咚』的一下四仰八叉的倒在了地上。
作者: k8813849    時間: 2017-4-25 06:31 PM

第五十章 莽荒驚雷(2)

    大殿內眾人齊聲驚呼,三十二家豪門的管事,十幾個書院的學士、博士,三州之地那些勢力最強的大家豪族的頭面人物紛紛站起身來,驚愕的看著周流雲。

    喝醉了?

    不像啊?

    周流雲的面皮紅都不紅,身上更無半點酒氣,只是就這麼突兀的倒在了地上。

    他驚恐的瞪大了眼睛,清澈的眸子代表他並沒有醉酒,他的神智依舊清醒。只有周流雲自己知道,他渾身的每一條最細小的肌肉都變得鬆弛無力,所有的骨頭關節的筋腱都變得軟塌塌的,他完全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就連想要眨眼都無能為力。

    他就好像身處最深層的夢魘,神智清醒,卻無法動彈。就連身體內的武元,眉心神竅中的法力,也都無法調動絲毫。

    「周師!」幾個書院弟子驚慌失措的叫了一聲,忙不迭的向前一撲想要扶起周流雲。

    他們不動還好,他們一動,他們的身體突然向下一沉,猶如被抽去了所有的骨頭,『咚咚』有聲的砸在了地上。他們面門著地,高高的撅起了屁股,胳膊腿兒都萬分怪異的扭曲著,宛如幾堆死肉沉甸甸的堆在了地上再無半點兒聲息。

    「怎麼了?」荀鈺嚇得一躍而起。

    剛剛躍起,荀鈺身體一晃,『咚』的一下砸在了地上,他也歪歪斜斜的倒了下去,同樣是驚恐的瞪大了眼睛,再無法動彈絲毫,連眨眼睛的力氣都沒有了。

    大殿內驟然變得死寂一片。

    大晉三十二家豪門的上百管事的呼吸驟然變得粗重了許多,他們紛紛掏出了千年犀牛角、萬年墀虎牙、深海鮫人珠、海眼白珊瑚之類的解毒靈物,用最快的速度塞進了嘴裡。

    畢竟是豪門出身,見多識廣,三十二家豪門的管事們反應速度極快,搞不好,他們是被人下毒暗算了。

    「毒?」直到這些豪門管事已經將各種解毒靈物含在了嘴裡,這些三州當地的豪門代表才反應過來,他們隨身都有各種解毒的藥物,或者是辟毒的靈物,他們忙不迭的取出藥物吞服,或者將辟毒的靈物含在了嘴裡。

    『咚咚』聲不絕於耳,一個又一個人狼狽的軟在了地上。

    楚天站起身來,冷眼看著四周不斷倒地的眾人,迅速向綠姑望了過去。

    綠姑斗笠微微晃了晃,她身體微微一晃,並沒有吃下魚膾的她顫巍巍的倒在了地上。

    楚天含糊的咕噥了一聲,同樣學著綠姑的樣子,四仰八叉的向後倒下。李正、趙行嘴裡含著解毒的靈物,在楚天之前就倒下了。

    大殿內一片一片的人無聲的倒下,所有人都瞪大了雙眼,驚恐的看著四周不斷倒下的人。此情此景堪稱恐怖,看來大家真的是中毒了,讓人驚恐的是,他們都不知道這毒是如何來的。

    梅雪精神樓的一樓大殿中,可是聚集了乢州、岷州、邙州地位最尊貴、家族勢力最強大的人物,他們在樓內歡宴,無論茶水、酒水,還是這魚膾,送到他們坐席上之前,都經過了一輪輪的檢察。

    這毒,是怎麼來的?

    楚頡瞪大了眼睛,呆呆的看著四周不斷倒下的人,他腰間玉帶正中,一塊嬰孩拳頭大小的蔚藍色美玉突然閃爍出淡淡的幽光,他一拳頭砸在了美玉上,嘶聲吼道:「來人啊,速速護我回去!」

    沉重的腳步聲傳來,大群大群身披重甲的楚氏私軍闖過了梅雪精神樓前的廣場。

    偌大的廣場上,數以萬計的賓客和書院學生也在一片一片的倒下,無聲無息的,所有人都宛如被砍斷的樹樁一樣沉重的倒下去,橫七豎八的好似躺了一地的屍體。

    楚氏的護衛們撒開大步向一樓大殿衝了過來,他們無視沿途倒在地上的賓客和學院弟子,穿著戰靴的大腳丫子粗暴的在他們身上踐踏而過,猶如一群狂奔的野牛衝到了大殿前。

    「破!」梅雪精神樓的上方,一聲清脆甜美的輕喝聲突然傳來。

    梅雪精神樓四周的廣場邊緣,四面八方突然有無數的人影衝了出來。這些人手持強弩,黑色光線凝成的弩弦劇烈的跳動著,一支支特製的合金弩矢帶著刺耳的破空聲,發出密集如雨的氣爆聲,撕裂空氣向著廣場內的上千楚氏護衛攢射。

    殺蛟弩,這些人使用的居然清一色都是特製的殺蛟弩。

    只是他們使用的殺蛟弩比楚天前幾天擊殺李嘯鯪等人使用的殺蛟弩威力更強,箭矢的力道更大,穿透力更猛,射程更遠,威力起碼是楚天使用的殺蛟弩的三倍!

    「古秦弩陣!」楚頡週身蕩漾著淡淡的藍光,在這藍光的環繞下,他艱難的向大殿出口踉蹌了十幾步,正好看到了鋪天蓋地的箭矢向他的私軍護衛覆蓋了下去。

    他的面孔驟然變得痙攣而猙獰,他嘶聲吼道:「古秦……餘孽!」

    無數箭矢呼嘯著掃過了狂奔中的楚氏私軍,楚鐵屠等一眾私軍將領週身突然蕩起了灰色的寒霧,空中有大量的白色雪花飄落,他們拔出兵器急速揮動,一片密集的光雨將上千私軍全部籠罩在內。

    『鐺鐺』巨響綿綿不絕,一波波弩矢襲來,一波波弩矢被楚鐵屠等人攪成粉碎。

    驟然間幾條人影一閃,楚鐵屠已經帶著幾名楚氏萬人將闖到了楚頡身邊,將他團團環繞在內。

    「楚氏的小崽子,今日既然來了,就別想走了吧?」

    一個沙啞蒼老的聲音從廣場邊緣傳來,一名披散著長髮,身穿黑色長袍,左側肩頭上赫然鑲嵌著一顆斗大的黑色蛟龍頭,週身瀰漫著黑色水霧的白髮老人突然出現。

    老人『呵呵』怪笑著,他雙手緊握一顆人頭大小的黑色晶球,驟然間一聲雷鳴巨響,一道嬰孩手臂粗細的雷光從老人雙手之間噴出,勢若萬鈞的砸向了護在楚頡身前的楚鐵屠。

    雷電速度何等快捷,楚鐵屠沒能避開雷光攻擊,為了保護身後的楚頡,他也無法避開。

    一聲痛呼,雷光命中楚鐵屠,他身上甲冑蕩起一層濃密的寒氣,雷光炸開,寒氣驟然崩解,縮小了大半體積的雷光結結實實的打在了他身上的甲冑上,他的左肩甲冑炸裂,甲冑的傷損處返出刺目的紅光,邊緣處隱隱有融化的跡象。

    細小的雷光不斷在楚鐵屠身上跳動,他身體一晃,踉蹌著向後倒退了幾步,差點將楚頡撞倒在地。
作者: k8813849    時間: 2017-4-26 12:15 PM

第五十一章 還請諸位助我(1)

    「該,該死!」楚頡被身形高大的楚鐵屠撞了一下,向後打了個趔趄,他再也站不穩身體,縈繞在他身上的蔚藍色光波粉碎,身體重重倒向地面。

    一名楚氏萬人將丟下手中兵器,一把抱住楚頡。

    上千楚氏私軍衝了上來,他們環繞在這名萬人將身邊,一路護送楚頡衝向乢山書院大門。

    楚鐵屠站在原地紋絲不動,目光陰沉的看著手放雷光打傷自己的黑衣老人。他的左肩甲冑崩碎,肩膀上大片血肉被爆裂的電光打得焦糊,好大一塊血肉碳化成灰,露出了下面隱帶灰綠色的骨骼。

    「來者,通名!」楚鐵屠手持長刀向黑衣老人一指,好似感覺不到肩膀上傷口的劇痛,咧嘴笑道:「吾,楚氏楚鐵屠,不殺無名之輩!」

    「大秦,戮天秘閣,雷部閣老,商雲!」黑衣老人週身黑氣瀰漫,無數條極細的電光在黑氣中急速閃爍,他凝視著楚鐵屠厲聲喝道:「所有楚氏之人,該死!」

    楚鐵屠『咯咯』輕笑,他舉起手中長刀,伸出舌頭在刀鋒上舔了舔,身形突然消失。

    四面八方無數人影手中強弩攢射,漫天弩矢帶著可怕的音爆聲不斷向楚氏私軍籠罩過去。密集的劍影中,十幾條楚鐵屠的身影詭秘異常的幾乎同時出現在廣場各處。

    長刀如光,裂開虛空,刀光一閃之間,數十名手持殺蛟弩的人影打著滾兒飛了起來,他們的身體在空中炸成了碎塊,卻沒有半點血水濺落。

    楚鐵屠手中的長刀變成了詭異的血色,刀光如血,吸乾了這些人體內的所有精血,可怕的寒氣將他們的血肉凍結,散碎的屍體落在地上發出『砰砰』悶響,炸成了滿地的冰屑。

    一刀擊殺數十人,楚鐵屠肩膀上的傷口快速的蠕動著,以一種可怕的速度在重生、癒合。他手中長刀的血光黯淡一點,他肩膀上的傷口就癒合幾分。這柄妖異的長刀,居然能攫取他人精血反饋刀主。

    楚鐵屠沙啞、冰冷的笑聲籠罩了整個乢山書院廣場:「大秦?戮天秘閣?這都是多少年前的老古董了?這天下,還有人記得曾經有個國叫做大秦麼?」

    商雲的眼珠都蒙上了一層迷離的電光,如水的電光奔湧,讓商雲的眸子看上去不似人類,反而猶如魔神。他死死的盯著在廣場上放手殺戮的楚鐵屠,輕聲的自言自語:「大秦,怎麼會沒人記得呢?大秦,可一直在我們的心裡頭!」

    手中黑色的晶球冉冉飛起,商雲一聲輕喝,從嘴裡吐出一道血柱噴在了晶球上。

    『卡嚓嚓』一聲巨響,好似數十個旱天雷同時在頭頂炸開,黑色晶球內噴出了數百條雷光,猶如潮水一樣向快速撤退的楚氏私軍大軍衝了過去。

    楚鐵屠和幾名楚氏萬人將同時怒斥,他們身形閃爍,化為數十條殘影同時擋在了潮汐一樣湧來的雷光前。刀光劍影組成了一道厚重的銅牆鐵壁,將大半電光擋了下來。

    依舊有小半電光闖入了楚氏私軍隊伍,電光落在了厚重的甲冑上,電光拉開了細細長長的電流,無數條電流組成了一張巨大的電網,將三百多名楚氏私軍戰士籠罩在內。

    這些戰士的身體劇烈的哆嗦著,可怕的電流在他們體內穿梭,他們的皮膚在極短時間內變得焦黑,巨大的痛苦讓這些私軍戰士嘶聲高呼,不斷有人重重的摔倒在地。

    楚氏私軍密集的防禦陣型被破開,四面八方呼嘯而來的弩矢快活的穿進了他們的隊伍。

    可怕的弩矢擊穿了厚重的甲冑,刺耳的金屬炸裂聲震得人耳膜劇痛,就連黑色晶球發出的嘹亮雷聲都無法掩蓋甲冑崩壞的聲響。

    大片大片的人體被強勁的弩矢打飛,鮮血飛濺,這些飛起的人體在空中不斷被一波一波襲來的弩矢命中,他們的身體劇烈的哆嗦著、瘋狂的顫抖著,甲冑被擊穿,身體被擊穿,拇指粗細的弩矢在他們身上帶出了一個又一個透明的窟窿。

    彈指間五六百號楚氏私軍被弩陣擊殺,保護著楚頡向書院大門奔去的幾名萬人將暴露在無數弩手面前。

    楚鐵屠嘶聲長嘯,他拉出一條長長的灰色霧氣,寒氣襲人的霧氣裹著楚鐵屠的身體,迅速圍著幾個保護楚頡的萬人將轉了一圈。『卡卡』聲中,一堵直徑三丈許的灰色冰牆憑空凝聚,厚達三尺的冰牆閃耀著寒光,將楚頡和幾個萬人將護在了中間。

    無數弩矢猶如暴雨一樣襲來,密集的撞擊聲連成了一片,『叮叮』聲不絕於耳,無數弩矢撞擊著冰牆,瞬間在冰牆上鑿出了數千個拳頭大小的窟窿。

    大片冰屑飛濺,楚鐵屠嘶聲長嘯,又繞著冰牆轉了一圈,身後的寒霧再次凝聚了一堵更厚的冰牆。

    楚鐵屠只顧著出手保護楚頡,在一旁窺伺的商雲微笑,雙袖一揮,兩柄只有中指長短的小巧彎刀帶著刺目的雷光從他袖子裡飛出,劃出了兩條極其湍急的弧線,無聲無息的向楚鐵屠襲去。

    幾個正在抵擋黑色晶球噴出雷光的楚氏萬人將看到了這兩柄彎刀,他們張嘴想要提醒楚鐵屠,可是彎刀飛行的速度太快,快得讓他們的聲音都無法追上。

    一聲悶哼,正在狂奔疾走的楚鐵屠被兩柄彎刀命中,彎刀從他後心打了進去,從他胸前破甲而出。急速旋轉的彎刀攜帶著可怕的雷勁,幾乎將他的雙肺燙熟。

    楚鐵屠的胸口上兩個透明的傷口有拳頭大小,卻沒有多少血水飛出,他胸膛內的血水都被雷光蒸發了,只有兩條肉眼可見的白色蒸汽裹挾著高溫『嗤嗤』噴了出來。

    楚鐵屠一聲不吭的回頭向商雲望了一眼,齜牙咧嘴的詭秘一笑,用身體擋住了一波落向楚頡的弩矢。

    乢山書院的大門被暴力轟開,大門的碎片被一股狂飆包裹著飛了進來,大群身披重甲的楚氏私軍扛著城防戰時才會使用的重型『山牌』,宛如一片黑壓壓的潮水沖進了乢山書院。

    高一丈二尺、寬六尺、厚達兩尺的『山牌』造型猶如小山,通體用金屬澆鑄而成,是城防利器。

    數十面『山牌』並成兩排,輕鬆擋住了四面八方襲來的弩矢。

    大群楚氏私軍湧了上來,護住了楚頡、楚鐵屠等人,依仗著『山牌』利器,楚氏私軍又無比迅捷的闖出了乢山書院。就聽呼哨聲不絕於耳,滾滾如雷的馬蹄聲迅速去得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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