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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小渝 - 赤雪情殤【單】 [打印本頁]

作者: tyrkw    時間: 2007-9-4 04:29 PM     標題: 小渝 - 赤雪情殤【單】

為了她娘的墓和一池青蓮,她把自己給賣了,
反正,她在這個家中根本就是多餘的,沒人疼、沒人愛,
既然尊貴的他要,她何不就給了他,
至少,他的存在能帶給她心安、給她一絲絲溫暖,
自此,她的生命中不再有自我,只有他--闇冥,
他冷酷、他狂妄、他殘忍、霸道,他擁有眾多的姬妾……
這都不關她的事,她只需將脆弱的自己好好地隱藏在艷紅之下,
冷眼看世悄,等待著隨時為他「犧牲」的時刻來臨,
只是,向來不按牌理出牌的他,卻不屑她的冷然,
執意要招惹她,卸除她的偽裝的面具,
不但粗暴的奪去了她的童貞,更用殘酷的驕傲撕碎她的心,
然而,她給不起她的心啊!
只因她的愛太過自私,無法忍受「分享」的樂趣,
她怕自己會瘋狂,會為此有玉石俱焚的狠絕心情,
所以,她決定要離開,即使他霸道的說「不行、不准、不可以」!
她仍毅然決然的撕裂衣袖,用死南表達她離去的心意,
眼睜睜看著她墜入萬丈深淵,他才吶喊出的說出,「赤雪,我愛你……」

[ 本帖最後由 fantasyagain 於 2008-7-5 03:55 PM 編輯 ]
作者: tyrkw    時間: 2007-9-4 04:30 PM

楔子


  悲苦寫情殤小渝,是個怪胎?!

  雖然大家都這麼說,小渝還是自認為屬於正常值之中,不過朋友都很另類,基於物以類聚、一丘之貉的原理來推論小渝也應屬怪胎之列。

  唉……三人成虎,眾口鑠金,委屈的小渝也只好含著淚水,乖乖地點頭承認:「是!小渝是怪胎。」

  雖然小渝長得一臉情婦臉,化妝後戴上墨鏡又像是大哥的女人,但是小渝內心,還是很清純得一塌糊塗的。(欸,欸,別吐,矜持一點好嗎?!)小渝做的事,常不知該稱為「白癡」,或是舉雙手投降大笑三聲。

  例如為《赤雪情殤)時,小渝家裡最大的消耗品是什麼,你們知道嗎?

  面紙!

  可不是為了看A片,拿來擦口水、鼻血用的喔!而是用來擦眼淚。

  因為,小渝是這麼地敏感纖細、多愁善感……(惡……快寫不去了。)在構思這本書時,常常想呀想地,就哭了……嗚……赤雪好可憐哦……嗚……好可憐哦……床邊的面紙就抽呀抽地,連哭連又忍不住讓女主角陷於更悲情的狀態中,淚水就流得更兜了。'常常起床後。就是兩個泡泡眼,還是單眼皮的腫腫泡泡眼,唉……白癡!

  正式寫稿時,又忍不住邊哭邊打電腦,嗚……好悲憤哦……再來兩個泡泡眼;為了一段落,總要回頭複習前面寫了些什麼,嗚……又哭了……泡泡眼AGAIN……寫完稿,回頭修錯字、訂稿時,嗚……怎麼這麼可憐……泡泡眼AGAINANDAGAIN……整本書的寫作過程中,小渝的眼晴都是泡泡的,簡直可以和女主角比悲情了。

  唉……小渝也自認為很白癡!

  可是,心裡的劣根性,又忍不住陷女主角於萬劫不覆的悲憤中,寫得爽快,哭得淒慘,就是小渝寫書的境界。

  因為寫得太過於沉醉了,一發不可收拾,本想一本完稿,但是……所以就留下了好像完結,又好像又有續集的結局。

  長久陷於悲苦的情境中,又沒見小渝消瘦半分,唉……只是水分大量流失,小渝決定拋下此書,先去寫本爆笑快樂,不必花大腦的爆笑愛情劇。

  可是,希代的編輯姊姊不讓小渝如願,一聽說可能沒有「結局」,溫柔的聲音馬上變成悲痛欲絕,只差沒聲嘶力竭了。

  哇……好害怕喔!小渝最哈的就是希代編輯姊姊們溫柔甜美的聲音耶!怎知會為了一個赤雪,就「風雲變色」了?!

  發抖的小渝只好乖乖點頭。答應馬上著手寫續集,兔得以後被希代的編輯姊姊們拒於門外,那小渝的私房錢不就落空了嗎?

  唉……所以,接下來的這段時間裡,小渝又是泡泡眼狀態的遠景預期可見。鳴……苦命喔!

  不過,說正格的,雖然每一本書都是作者的心血結晶,不過(赤雪情殤)可謂小渝至今最悲苦的血淚結晶。沒想到一向搞笑的小渝也能悲情耶!啊……真是忍不住佩服起自已來了。

  《赤雪情殤》的劇情性強(編輯姊姊說的。嘻嘻……讓小渝尾巴翹得很高喔!>,所以能再發展出的劇情也很富有張力,平常喜歡發呆亂想的小渝,就這麼不小心地又想出了更多悲到最高點的劇情,甚至可能發展到三集的不可收拾狀態。

  啊……不要吧!

  小渝的眼睛本來就是不太大的單眼皮了,再泡下去,真的沒人要了。

  因此,小渝會努力地打拚,在續集中採擷精華,給大家一個完美的交代,不然,小渝好害怕編輯姊姊的溫柔又要變聲了……嗚……小渝悲苦寫情殤呀!
作者: tyrkw    時間: 2007-9-4 04:30 PM

第一章 孤寂


  細雪紛飛,連日的大雪妝點出一片銀白色的大地。

  震耳的鞭炮聲自子夜後就不絕於耳,大人們的臉上漾滿了喜氣,見了面就互道恭喜;小孩子則穿了一身新衣,領了紅包後,便成群地在屋外打雪仗、放鞭炮。

  新的一年開始,大家都是喜氣洋洋的。

  駱府大廳內,一早就瀰漫著一股緊張的氣氛。主母駱江音親自指揮著奴僕忙進忙出的,似在等待極重要的人物蒞臨。

  駱心柔跟著駱心宇跑進大廳,抱住她娘,「娘,你在忙什麼呀?陪心柔玩。」

  她的小臉紅撲撲的,雖然才八歲,但在那明媚可愛的五官上,已隱約看得出成人後必有傾國傾城的絕世美色。

  駱江音蹲下身,一手抱住駱心柔,另一手抱住駱心宇,「乖,等會兒有很重要的人要來我們家,所以娘不能陪你們玩,心宇和心柔自己去玩好不好?」她的臉上儘是慈母的笑容。

  「娘不能陪心柔玩呀?」小臉上有著失望。

  「你沒聽到娘說有很重要的人要來嗎?所以不能陪你玩嘛!」年長兩歲的駱心宇覺得妹妹真是笨蛋!娘不是說得很清楚了嗎?還要問!

  「比心柔還重要嗎?」

  駱心宇說:「當然比你還重要。不然娘怎麼會從一早就開始忙碌。」

  駱江音擁緊了子女,看著老氣橫秋的兒子,不禁失笑道:「在娘的心中,心宇和心柔才是最重要的,只是今天娘要忙,所以不能陪你們,等過了今天,娘再陪你們玩好不好?」

  「好。」兄妹倆乖巧地點頭。

  「心宇,帶心柔出去玩,要小心喔!」她慈愛地摸摸他們的頭,感覺掌下細緻的發觸,心裡有股暖暖的幸福感。

  她含笑地看著駱心宇牽著駱心柔跑出廳外,但眼眸裡的笑意,在掃視到門外怯生生的探著頭的身影時,陡地消退。

  「你探頭探腦地在門外看什麼?活像只耗子似的,畏畏縮縮的見不得人。」

  駱江音的臉上已失去方纔的慈愛神色,語氣轉為冰冷。

  在一旁服侍的婢女香玉,順著駱江音的視線看過去,發現原來是小妾生的女兒」」駱冰彤。

  駱冰彤的親娘是隨著駱江音陪嫁過來的婢女之一」」翠玉,由於駱江音在懷心柔時,大夫建議夫妻分房,卻沒想到駱岡天竟在一次酒後亂性中強佔了翠玉。

  駱江音本念在她跟在自己身邊也好些年了,想找個好人家將她嫁了,可沒想到她卻有了身孕,駱岡天只好收她做妾。

  主母與小妾同時懷有身孕的事,對自尊心甚強的駱江音而言,不啻是種痛不欲生的酷刑,而駱冰彤的存在也時時提醒她丈夫的不忠。

  翠玉紅顏薄命,在她死後,駱江音便對駱冰彤更加不聞不問,而有愧於元配的駱岡天,對於駱冰彤這個造成他與妻子冷淡以對的禍首,自然也生不出應有的愛心。

  駱冰彤在這個祥和的家庭裡,自然是突兀地有如一根刺。

  只見她小小的身影一顫,怯怯地從門外走進來,目光在接觸到駱江音冰冷的眼眸時,快速地垂下小臉,盯著地面。

  「大娘……我來給您拜年。」囁嚅的聲音中有著畏懼,低垂的目光裡隱含著她對親情的渴慕。

  昨夜是大年夜,本該是大夥兒聚在一起守夜,孩子們給長輩跪安拜年的日子,但是,她自從娘親死了之後,就沒有再參加過這種團圓的聚會。

  駱江音極經地冷哼了一聲,旋身在酸枝椅座上坐下,「拜吧!」

  駱冰彤立刻跪下,以童稚的嗓音道:「祝大娘新年快樂,事事吉祥。」

  「嗯。」駱江音輕抿著唇,就任那小小的身影跪著,不叫她起身。

  駱冰彤咬著下唇,不敢亂動,但背在身後扭絞的小手卻洩漏了她的不安。

  大廳裡除了奴僕進出的腳步聲外,毫無人聲,寂靜的氣氛沉重得壓在駱冰彤的心上。

  大娘……果然還是不喜歡她。

  方纔地見大娘抱著哥哥、姊姊,對他們慈愛溫柔的笑著,那是大娘從來不留對她有過的表情,她……好渴望……她渴望大娘也能對她笑,摸摸她的頭,說她乖。這個小小的渴望揪得她的胸口隱隱發痛,卻又不敢伸手摸胸,怕大娘又會嫌棄她……她知道為什麼大娘和爹都不喜歡她,所以她努力的想做個乖孩子,即使被奴僕欺負了也不敢告狀;想到娘時,也只敢躲在棉被裡偷偷的哭;知道大娘和爹不愛看到她,她就乖乖地待在離他們遠遠的小後院裡,不敢惹他們煩。

  可是,今天……今天是大年初一,打從前天起,她就一直盯著房門,期待著大娘會不會叫她一起守夜……可她等了好久、好久,每個經過的身影都常教她繃緊了心,卻又跌入失望的境地。整個夜裡,她孤單地吃著一個人的年夜飯,聽著大屋裡頻頻傳來的笑語,眼淚和著飯菜……好難吃……她總是在大家快樂的時候被摒除在外,年復一年,不曾改變……香玉輕聲咳了咳,打破廳內凝重的氣氛。「夫人,時候快到了,要不要請老爺出來?」

  駱江音放下手中的白玉瓷碗,「嗯!也好,你去請老爺出來吧!」她的眼眸掃過仍跪在廳中的人,「還跪在那裡幹嘛?存心想折我的壽嗎?」修飾美好的眉蹙了起來,暗忖:這孩子就是無法討她的歡心。

  駱冰彤連忙慌張地站了起來。「大娘,對不起。」

  「退下吧!」駱江音不耐地揮手斥退她,想了想後又突然喚住她,「等等。」

  「大娘?」駱冰彤驚喜地轉過頭。

  「拿去。」駱江音丟出一個紅包袋,艷紅的紙袋劃出一道曲線,在駱冰彤的肩上彈了一下,落在她的鞋前。

  「等會兒有個重要的人要來,你別在這兒礙事,也別再鬼鬼祟祟地探頭探腦,否則人家會以為咱們駱家是不是專出耗子。下去吧!」

  蒼白的小臉更加慘白了,她愣了愣,彎腰撿起紅包袋,顫抖的小手流露出強忍屈辱的情緒。「是,大娘。」駱冰彤忍住熱辣的眼眶,快步走了出去。

  不准哭,你早就知道了,是你自己犯賤,鬼鬼祟祟地,難怪會被人罵!

  駱冰彤,不准哭,哭了就表示你真的認輸了……大娘和爹不喜歡你,你還犯賤的去討好他們,真的就像奴僕們說的,你是犯賤……笨蛋!不准哭……不可以讓別人看笑話!不准哭……駱冰彤悠憋著一口氣,不讓眼眶裡的淚水滴下來,在轉進無人的廊道後她才忍不住地開始狂奔起來。

  在奔回後院的樓閣,緊緊地門上房門,僕倒在床上,用棉被緊裹住身子後,她才放肆的讓眼眶中的淚水流下來……手中的紅包艷紅似火,彷彿燒痛了她,她咬牙用力地將紅包扔到地上……她發誓,這是她最後一次掉淚,她再也不要為得不到的東西哭泣,她不需要的……不需要別人對她好,就算是一個人,她也可以活得很快樂……她可以的

  大廳裡,駱岡天和駱江音雖狀似悠閒地品茗,但空氣裡仍瀰漫著期待的緊張氣氛。

  「老爺,人到了。」管家躬著身進來通報。

  他從沒看過老爺和夫人如此緊張過,看來,這群貴客非等閒之輩。

  駱岡天和駱江音快步地走到廳前迎客,神情歡喜中帶著緊張。

  身著黑衣,俊容冷斂的賓客一踏進廳堂,駱岡天就立刻領著妻子跪下。

  「闇帝。」

  當年,秦始皇大築皇陵,將大秦帝國泰半的財富及文成武就都帶進了陵墓,上萬工匠、嬪妃、精武軍隊成了活陪葬。

  而在地下皇陵中,最後存活下來的少數人,花了數年時間開啟了陵墓的通道,卻發現外面的世界已經改朝換代,人事全非。

  他們不想再成為皇帝暴政下的犧牲者,所以便以皇陵為據點,成就了另一個神秘且強大的黑暗王朝。

  「闇帝」便是他們這一族的王,無論族人在外落居何處,「闇帝」永遠是他們的領袖。歷來的「闇帝」帶領著族人走出陵墓,尋得新生命,無論世代如何交替,歲月如何變遷,「闇帝」一直是族人的一切。

  「咱們現在並不是在皇陵裡,那些繁文褥節就省了吧!」在溫和的笑容下,語氣卻有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闇帝的這趟行程因連日來的大風雪而延遲了,恰巧想起幼年練武時的玩伴駱岡天落居在附近,於是就帶著皇子前來。

  聽到闇帝如此說,駱岡天雖笑著遵守,但舉止仍不失恭敬與敬畏。

  駱岡天的目光轉到皇子身上,他那輪廓像極了闇帝,卻又多了份俊美之色,想必應是承繼了闇後的美艷容貌吧!

  闇帝有裡子數人,可闇後卻只生一子,若他沒記錯,皇子應單名「冥」,今年已十五歲了吧!

  「真像呀!」駱岡天不禁想起幼年時與闇帝練武的情景。

  除了俊秀的容貌外,不論氣度天成的風範,或是內斂穩重的舉止,都神似於闇帝,只是……冷了些,不似闇帝總溫文帶笑;只見皇子過於俊美的臉上不帶任何表情,只有一雙黑亮如星的眸子冷冷地瞧著。像是看遍人間冷暖。

  闇帝淡笑道:「他雖輪廓像我,但太師們總讚他資質優於我,將來文韜武略必在我之上。」此時的闇帝也似世間的父親般,語帶驕傲。「你成家數載,子女幾人啦?」闇帝問。

  「兒子一個,女兒……也一個。」駱岡天的眼神轉到身旁的妻子時,頓了一下才這麼回答。

  「哈哈……恰好湊成一個『好]』呀!」闇帝拍著駱岡天的肩背笑道。

  「呵……孩子還年幼,整日皮得要命,只想著玩耍。不過,長子過年後也十一了,正想著要送去皇陵,也算是這小子有福氣,不如就讓他跟著您一道回去吧!」說著,駱岡天又轉身喚奴僕去帶少爺、小姐進來。

  不論落居何處,皇陵中人的男丁在十歲後,都要先送到皇陵,依資質接受訓練,五年後再視其成就與意願,看是要留在皇陵效命或出凡世創業。

  不一會兒,奴僕便帶著駱心宇兄妹進來了。

  「心宇、心柔乖,叫人。」駱江音拂去兄妹倆身上的雪花,將他們推向闇帝。

  「伯伯好,新年快樂!」兄妹倆乖巧地喚人,眼睛則骨碌碌地盯著闇帝看,暗忖:他就是爹娘說的重要人物呀?

  「乖。」闇帝拉過他們兄妹倆,「這雙子女,的確稱得上是一個『好』字啊!」他拿出兩個紅包,一人給一個。他看著駱心柔已見嬌美的臉龐,心念一動,「這女娃兒還沒許人吧?」

  「還沒呢!」駱岡天回答。

  「好,那麼,長大後就讓冥兒收做妃子吧!」闇帝笑著褪下腕上的紫晶玉環套到駱心柔的手上。

  駱岡天和駱江音喜出望外的相看一眼,忙跪叩謝恩。這可是莫大的恩典呀!

  如果心柔受寵,那她就有可能是下一任的闇後呢!

  而一旁的閻冥卻只是平靜地看著眼前的一切,薄唇雖適時地勾起一抹笑,但那冷凝的眸子卻幽沉地毫無笑意。

  夜黑森森,只有飄飛的雪花在月光的映照下閃著微亮的銀光。

  連日來的拜神送舊,大人們在忙碌之後,夜一睹即早早進入夢鄉,小孩子們也因玩得倦極而睡得香甜。

  在這深沉的子夜,除了偶爾的蟲鳴外,就只有微微的雪花飛舞。

  闇冥披著大髦隨意地漫步在駱宅的後院中……距他兩步後,如影隨形、近幾無聲的跟隨著的是他的貼身護衛」」武玄。

  黑沉的夜色並未阻撓他的腳步,相反地,他習慣少眠,暗沉的夜晚反倒是他感到最平靜、清醒的時刻。猶如他的名,無光無聲的闇夜幽幽地融入了他的血液、體內……突然,幽黯的眸子被從偏僻後院中走出的瘦小身影吸引住,是宵小?還是誤闖大宅的小乞兒?他向來不愛管閒事,但在這無趣的夜裡,跟著看看也無妨。

  瘦小身影在月光下看得很真切,身上的衣服布料不似僕人,但或許是經過長久洗滌而泛舊灰白及毛邊,尺寸也稍嫌小了些、單薄了些,像是抵不住寒夜的冷例,小小的身影顫抖著。

  走過曲折的花園,瘦小身影在看到駱江音精心栽種的青蓮池時,遲疑了一下,望了望四周,一雙黑黜的眼睛在看見盛開的青蓮時,不禁閃著異樣的晶亮。

  雖然是寒冬,百花肅然,但池中的青蓮卻仍怒放著。

  瘦小的身影小心地踏下池畔的小徑,勾著樹幹伸長了手想摘折一枝含苞的青蓮,無奈卻總是差了一截。小小的身子踮長了腳尖,勾向蓮莖,陡地腳下一滑,「撲通」一聲掉進了結著薄冰的水池裡。

  闇冥在暗處冷眼瞧著池裡掙扎的身影,並抬手示意武玄不需要出手相救,他倒想看看她何時才會呼聲求救。

  但今他訝然的是。池中的身影自始至終都沒有喊出聲響,掙扎揮舞的雙手顯示出她想活下去的決心,卻又愚蠢地不肯張嘴呼救,他暗想:犯得著為了一朵青蓮而送了小命嗎?

  苦苦掙扎的雙手好不容易攀住了池邊大樹的垂籐,在爬出蓮池後,瘦小的身影上佈滿了水底的爛泥與枯葉,冰寒的池水凍得她膚色呈現灰白,小手卻仍緊捉著一朵青蓮。

  小小身子趴在池邊劇烈地喘息著,餘悸猶存……半晌,她強撐著瘦小的身子靠著樹幹緩緩爬起,衣擺滴著泥濘的水滴,在腳下形成一攤泥水;在接觸到寒冷的空氣後,她的身子顫抖得更加厲害了。

  手握著青蓮,她顫抖地走向佈滿籐蔓的圍牆角落。她撥開密厚的枯籐,卻又突地收回手低聲輕呼,只見瘦弱青白的手掌被刺勾出了多處血痕。

  她無聲地皺起細眉,拿出手帕纏在手上,咬著牙繼續撥開滿是捆刺的籐草,等到一個頹圮的牆洞出現時,灰白的手巾上也早已沾染了許多細細的血漬。

  爬過橋洞,她快步地走向荒野,而且愈走愈急,甚至開始奔跑起來……闇冥因她奇異的行為而好奇地跟在她身後。

  像是害怕有人追趕似的,她不停地跑,百到來到一個土墳前才停下腳步,抱著肚子喘息。因劇烈的奔跑,她灰白的臉色稍稍泛起一絲粉紅,口裡不停地呼出白霧……略略休息了一下,在止住劇烈的喘息後,她一言不發的跪下身,仔細地用手拔除土墳上的雜草枯枝,粗簡的石碑已模糊得有些認不出字。

  她挽起袖子努力地擦著石碑,想把上面的污泥髒垢都清乾淨,甚至用力的幾乎將唇瓣咬出隱隱的血痕。

  「娘,冰彤來看你了。」細嫩的聲音因寒冷和思慕而顫抖著。「我知道大娘和爹都忘了你的忌日,冰彤也不敢提,對不起……讓你孤伶伶地一個人在這兒,娘害不害怕……冰彤很害怕,但還是想著你。

  「今天是大年初一,冰彤帶了朵花兒來給你。漂不漂亮?冰彤知道你喜歡大娘種的青蓮,而且那本來是你當年幫大娘移種的花兒,只是……後來卻變成了大娘的,你連碰都不能碰一下,真不公平,錯的是爹,又不是你,為什麼大家都怪你?」

  原本已稍稍暖和的身子,因停止活動,又開始顫抖。

  青灰的小臉上強擠出一抹笑,並舉起手中的青蓮,「娘,這朵青蓮給你,沒有人會再和你搶了。」她小心翼翼地將青蓮擺在上墳前,小手輕顫地順著墓銘劃過,「冰彤要回去了,否則被大娘發現的話,冰彤就不能再來看你了。你放心,冰彤會好好照顧自己的,娘也要保佑冰彤喔!冰彤會再找機會來看你,娘再見。」駱冰彤站起僵直又冷得不住顫抖的身子,依依不捨地看著墓碑,半晌,才收回目光轉身離開。

  走了一小段路後,駱冰彤又停下腳步緩緩轉身,看著土墳,極經地顫聲說:「娘啊!當初你為什麼不帶冰彤一起走?冰彤……冰彤……」好苦、好想娘呵!

  最後的話便在喉嚨,她咬咬牙,轉身朝駱府的方向奔去。

  她依舊爬著牆洞回到駱宅後的花園,再努力地撥密籐蔓以遮住破洞,這可是她唯一能出入去看娘的秘密。

  回到房間,她拿了乾淨的衣裳走到後院的水井旁,細瘦的手臂吃力地提起大水桶,費盡氣力總算提了半缸水,然後不顧天空仍飄著細雪,咬著牙草草地衝去發上和身上的呢污,並就著冰水中搓洗換下的衣裳。

  她必須湮滅一切痕跡,絕對不能讓人發現她偷摘了大娘的青蓮。

  當她帶著洗好的衣裡回到小樓上時,便覺得渾身一陣冷一陣熱地開始暈眩起來。她披好仍濕得會滴水的衣裳,倒在床上,拉起舊灰乾癟的棉被,眼前一陣黑霧襲來,整個人陷入冷熱交替的昏迷中……黑夜中,一雙深邃如星的睜子自始至終皆注視著她的一舉一動……
作者: tyrkw    時間: 2007-9-4 04:31 PM

第二章 漠視


  昨日連夜的大風雪,讓闇帝等人繼續停留在駱府,無法啟裡,這讓駱岡天欣喜萬分,認為是今年開春的好預兆,想必駱家今年一定是祥雲罩頂。

  風雪末停,在廳中烹茶品茗的眾人都不覺絲毫寒意,反倒悠閒的欣賞窗外白雪紛飛的美景。

  一名老僕屈身在駱江音耳邊低聲說了些話,駱江音蹙了蹙眉,先和眾人告罪一聲,使領著老僕走到廳外。

  闇冥斂眉啜著香茗,耳朵則傾聽著廳外二人的對話。

  在這種安閒無趣的時刻,駱江音的「變臉」讓他微微勾起了好奇心。

  「傷風?」駱江音蓄意壓低的聲音有著明顯的不耐。

  「大過年的,沒缺她穿,也沒缺她吃,還能得傷風?這存心是觸我們霉頭嘛!別理她,沒多久她自己會好了。」大過年的就得了傷風,像她娘一樣是個病癆鬼。

  「可是……」老僕遲疑地說:「小姐病得很重,已經兩日沒動過飯菜,也沒下過床了,喚她也喚不醒……夫人要不要替小姐請個大夫來看看?」

  他是個負責送飯菜的老僕,後院也只有他會去,夫人連個打理生活瑣事的婢女也沒有派給小姐,對照著前廳的和樂富貴,唉!真令人感歎世態炎涼。

  看著一身華麗的夫人,若僕微不可聞地經歎了一口氣。

  若不是小姐真病得不輕,怎麼喚都沒回應,他也不敢來煩擾夫人。

  「不必了。」駱江音想了想,回絕了。

  雖然闇冥看不到她的表情,但心裡可以想見她的臉上必是扭曲厭惡的神色。

  他那薄抿的唇不禁勾起淡淡的譏諷,唉!人心呀!

  「這麼大的風雪,又是大過年的,上哪兒去請大夫?」喚不醒就算了,反正那種賤命也沒那麼容易就死的。「你下去吧!咱們家現在有重要的客人在,別拿這種小事來煩我。」她揮手斥退老僕。

  老僕傴僂著身子,無奈地退下,心裡則盤算著,是不是該到溪岸邊去摘採些草藥?他總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後院裡的小姐受苦吧!

  駱江音旋身進入廳裡,在轉身的同時,心裡憂慮著那孩子……她這麼做是不是太過於……絕情了?

  念頭才起,駱心柔便撒嬌地撲到她懷裡,使得那微弱的惻隱之心又立刻消失無蹤了。

  看著駱心柔紅嫩的臉頰,駱江音由心底湧起慈愛的笑容,「心柔,怎麼又不扣好衣裳?這樣會哈啾、哈啾的喔!」說著,伸手替她扣上精緻的蝴蝶盤扣,又喚僕人取來自貂圍巾替她圍上。

  駱心柔細緻嬌美的小臉蛋,在雪白貂毛的圍繞下,更顯紅潤可愛。

  眾人不禁紛紛笑贊駱心柔的美貌,駱家夫妻也驕傲她笑彎了眼,好一副天倫和樂圖。

  闇冥則冷眼看著這和樂融融的一家人,心裡浮現出前夜看到的那抹瘦弱身影……

  因為無聊,也因為那抹堅毅的瘦弱身影,闇冥藉故退出烹茶宴,漫步到偏僻的後院小樓。

  他示意武玄停在小樓外,自己緩步推開斑駁的房門。

  冷峭的黑眸環視四周,簡陋的小樓內儘是粗舊的用具,即使還算乾淨,卻顯得極為寒酸。

  刺骨的寒風自窗縫中吹進來,放在床畔的小暖爐根本無法提供什麼暖意。

  這就是駱家小姐所住的閨房?!闇冥譏諷地冷哼了一聲。

  躺在薄癟棉被下的青白小臉,透著異樣的嫣紅,顯示出她正發著高燒。

  闇冥看了她一眼,果然,他前夜看到的人就是駱家刻意漠視的小姐」」駱冰彤,這是他之前明武玄去打聽到的名字。

  好奇心滿足了,他轉身就想走,可沒多餘的善心救人,他一直認為人各有命!

  就在闇冥起身欲離去時,手掌一頓,低頭一看,原來是被她的髮絲纏住了。

  指間柔滑如絲的冰涼觸感,讓他有些訝異,原來容貌清秀的她難得的擁有一頭如瀑般的秀髮。

  小巧的五官搭配在巴掌大的小臉上,清秀,卻不及駱心柔的嬌美細緻,尤其不良的發育和青白的病容讓她更顯瘦弱。

  他解開指間的髮絲,手掌無意間觸及她的臉龐,駱冰彤似有所感地發出嚶嚀,下意識的往那溫熱的掌心靠去。

  「娘……別丟下冰彤,娘……」

  或許是她語氣中的脆弱讓闇冥柔和了眸子,好心的沒收回擱在她頰邊的手。

  緊閉的眼瞼顫抖地掀了掀,迷濛的焦距對上眼前的人。

  「娘……你來接冰彤了嗎?冰彤……好想你……」突然,她胸口一窒,劇烈地喘咳起來,疼得吸不進空氣的胸膛,有如一巨石沉甸甸地壓在她的胸口上……劇烈的疼痛讓她稍稍恢復了神智,也看清了眼前的人。「你……不是娘。」

  這個粗嘎似砂石磨過的聲音是她發出的嗎?她的心頭掠過一陣酸麻,卻低低的笑出一聲,像她這種賤命的人……怎麼都死不了啊!

  察覺到自己仍依戀地廝磨著他的掌心,她猛然一驚,立刻退開了身子,引來一陣強烈的昏眩……無力的小手將他隔開一段距離,「你別靠近我,否則被染到了病痛……我……」她忍不住又是一陣乾澀的咳……方纔,她還以為是娘……因為只有娘會這麼溫柔地撫摸著她的臉頰,自娘死後,就沒人會對她這樣了……定眼看清楚他,精緻的衣裡,柔軟的狼毛大髦,他……應該就是大娘口中的「重要人物」吧!他不該出現在這裡的,可能是他無意間晃到這偏僻的小樓吧!

  伸手摸摸自己昏沉的額頭,冰冷的手掌為燒痛的額際帶來些許清涼,她發燒了……酸疼的四肢和連日末進食的虛弱,令她幾乎要耗盡最後一絲力氣才拉起被子,乏力地閉上眼。她輕輕地歎了一口氣,蜷起身子,試著汲取一絲溫暖,心裡想著,這個好看的「重要人物」應該會自行離去吧?

  她的頭好重,沒法再分神去理會他了……她好累……也許是因為她有著超齡的老成,也或許是因為她語氣裡的滿不在乎」」對他及對自己的生命,使得闇冥不禁瞇起眼看她,並未如她所想地離開。

  「你病得很重。」清朗的聲音述說著事實。

  駱冰彤將身子蜷得緊了些,她知道自己病得很重,可他為什麼還不走?

  「你不怕?」人都怕死,尤其她根本還是個未長大的小孩,像她這種年紀的孩子遇到病痛,不是都應該流淚要求著別人的疼惜,要別人為他們的懦弱負責嗎?

  然而,在她的眼裡,他竟尋不到一絲渴慕之情。

  「我想娘……」被窩裡低噥地傳出這句話,瘦小的身子仍末動彈半分。

  闇冥眼眸微斂,他問:「你想死?」修長的手指轉過她的小臉,逼她正視他。

  「既然你不想要你的命了,那就給我吧!當然,我會給你報酬。」他冷冷的說,像是叫賣一件無關緊要的東西。

  把命給他?

  闇冥的話引起了駱冰彤的注意,她撐起虛軟的身子,疑惑的看著他。「報酬?」他能給她什麼?

  闇冥彈了彈手指,「我會替你娘遷墳修墓,再種一池青蓮,而你,就把命給我吧!」他自小便懂得要利用人性的弱點。

  機會稍縱即逝,端視她要選擇另一種不同的人生,或是選擇一輩子受欺凌……世許是她前夜時的不顧一切,與眼裡閃爍的堅毅,讓他湧起想要她的命的念頭。

  若是她表現不錯,他一高興,或許就會毫無條件的將她的命還她;不過,從此刻開始,她駱冰彤的性命就屬於他闇冥了。

  幫娘頹圮的士墳遷修……種娘最愛的青蓮……駱冰彤緊咬下唇遲疑著,昏沉的腦袋一直讓她無法清楚的思考。

  她抬起眸子看進他黝黑如墨的瞳眸裡,他那堅定的神色好似能為她阻擋任何風霜,若將自己交給他,就什麼事都毋需害怕了……沉溺在他深邃的眸子裡,駱冰彤恍惚失神地點了點頭……唉!她的命,若要的話,就給他吧!

  闇冥在唇色勾起微細的邪笑,「好,自此刻起,你的命就是屬於我的了。」

  合起眼,再次陷入昏沉中的駱冰彤,覺得自己好像在糾纏不清的霧影中徘徊,只聽到他冷魅的聲音清楚地權進腦海裡,宣誓著如魔鬼般的約定。

  她,將自己賣給了鬼魅」」只為了一池青蓮。

  閻冥對駱家最不起眼的小姐起了興趣,這事著實讓駱家暗地裡生起了狂濤巨浪。

  駱岡天對闇冥發現了他並未善盡為人父的責任,覺得相當難堪與羞辱。

  人是自私的,他雖然知道駱冰彤是他的血脈,但……他卻不願因地而冒失去家庭和樂的險。

  駱江音表面上不動聲色,但心裡卻覺得義憤填膺。

  那孩子,終究是流著她娘的血,都擅長在暗地裡勾搭人!

  闇帝已經允諾,說等柔兒長大後,就會讓閣冥收做妃子,沒理由讓那個小雜種又搶先了一步,若她在合冥身邊說了些什麼……那柔兒將來進了秦皇陵,豈不是矮了一大戳?!

  為此,她私下對駱冰彤「關切」了好多回。

  今兒個,趁闇帝準備動身離開的前一晚,駱江音拉著駱岡天又來對駱冰彤進行最後的「叮嚀」。

  駱冰彤披著襖衣坐在床上,大病初癒的蒼白小臉隱在陰影中,看不出喜怒。

  「……人各有命,所以要明白自己的身份,也要懂得做事說話的分寸。你今兒個被闇冥主子看上了,那是你的福分。你要懂得知福惜福,別嘗了一點甜頭,就有了其他的妄想,不然可是會兩頭落空,徒讓人生厭……」

  駱江音坐在小桌前,以長輩的身份訓示著。修飾精緻的臉蛋,凝視著駱冰彤。她最好懂得她說的話,別不知分寸地阻礙了她姊姊的好事。

  「大娘也是為了你好,才會跟你說這麼多,你懂不懂?」

  垂首斂眼的駱冰彤細聲應道:「懂了。」經過多日來的教誨,她怎有不懂的道理?

  隨著大娘一張一合的嘴,將她冷然的心更加凍結。

  呵!她何德何能,能讓平日對她嗤之以鼻、不理不睬的大娘和爹,近日來頻頻「關切」!

  冷測的瞳眸望著她爹,嘴角微微揚起輕蔑的笑容。

  怕事的爹,並非無力改變她在駱家的情況,只因她還不夠重要到能讓他費心費力。她是多餘的至少對駱家而言是如此!這是她自娘死後即體認到的事實。

  不過,過了今夜,她便會離開這個虛偽的家了。

  她不要再做多餘的人了,她暗暗地發誓,她既然已經為一池青蓮而將命賣給了那個好看的主子,那麼……她便不想再當個不受重視、可有可無的礙眼之人。

  所以,她要找到自己的生存之道,不論有多苦、多難!這是她此刻唯一的信念。

  「……大娘知道以前咱們對你是疏忽了些,不過,總沒讓你餓著、凍著吧!

  比起外面那些無家又生著爛瘡的乞兒,你可好命多了……」駱江音的話仍未停止。

  這些天來,她一直在灌輸駱冰彤要「感恩」的觀念,別離開了駱家,就忘了祖宗,其中她最怕的就是駱冰彤反過來咬駱家一口,那就糟糕了。

  不過,不知是她平時太忽略這小孩,還是怎麼了?她總覺得……冰彤在過年病情痊癒後,好像整個人轉了性子似的。

  看著她隱在暗處的臉,好似仍像以往一般恭順,但是……卻不再有畏懼之色。

  駱江音壁蹙起眉,說不出心頭那股沉甸甸的感覺是什麼。

  她以前是極力漠視駱冰彤,甚至懶得費心去瞭解她在想什麼,但是現在……她卻極想看透她的心思。

  「……總歸一句話,你跟著闇冥主子回去,得好好盡自個兒的本分,別妄想些別的。這一次,心宇也會跟著王子回去,你可別老是去煩你哥哥,知不知道?」她的意思也就是要駱冰彤別去扯他的後腿。「過幾年,你姊姊也會去,你則乘機先打點好裡面的關係,將來心柔若順利的當上了闇後的話,你也有好處,說不定可以因此覓到一個好婆家。」

  駱冰彤冷笑一聲,說來說去,還不都是為了她的一雙兒女。

  駱江音清楚的聽見那聲冷笑,那笑聲尖銳地像根針般刺到她的心窩裡,令她不禁惱火的斥喝。「你笑什麼?大娘在和你說話,難不成你當笑話聽?」

  一直在旁邊啜茶未出聲的駱岡天,忙放下茶碗輕聲安撫著駱江音,然後蹙眉看向女兒,卻在看到她冰冷的眼瞳時,陡地調開了視線,不敢正視她。

  她的眼裡儘是滿滿地」」輕視!這發現令他的心倏地揪痛了一下。

  「冰彤不敢。「清脆的聲音緩緩一字字地吐出,「大娘的話冰彤都記在心裡,不敢忘記。」她當然不會忘記大娘「關懷」的目的,也不會忘記她在駱家所受的漠視。

  「冰彤累了,而且明日清晨就得上路,不送爹和大娘了。」她自顧自地躺下,語氣恭敬,但卻擺明了「送客」的意思。

  沒理會身後帶著怒氣甩門離去的爹和大娘,她只是睜著眼,凝睇著天花板上的蜘蛛網。

  她像是突然在一夕間長大了。別的孩子在父母的呵護下學到的是三字經與遊玩嬉戲;然而,她在成長中學到的卻是身份所代表的無情屈辱。

  身份的卑微讓她看到了僕人間的勾心鬥角、斤斤計較,也讓她明瞭了人性的貪婪、醜惡。

  她在冷熱交替的昏迷之中,清晰地感覺到過去的自己,一點一滴地隨著高熱與冷冽逝去,而流動的血液卻隨著逐漸好轉的身體一寸寸地冰凝凍結。

  對於大娘和爹的殷殷關切,若在以前,她也許曾因此而欣喜若狂,但是現在,看著他們虛偽的嘴臉,她卻只覺得可笑。

  娘該不會是有先見之明,早預料到她的性子會變成這樣,才會喚她「冰彤」

  吧?!

  輕聲地歎了口氣,緩緩合上了眼。她該休息了,明日還需要體力上路奔波呢!

  身體呼喚著她該休息了,但腦海裡卻清明地浮現一雙深邃不見底的瞳眸。

  闇冥……這名字取得算是貼切。

  他那無情無緒的黝黑眸子,讓她完全摸不透他的心思,只知道他根本不在乎任何人、任何事,即使他「好心」的要了她的命,也不表示他是在乎她的!駱冰彤清楚地明白這一點。

  除了那次夜訪小樓,訂下契約之後,他又來了兩回。

  可他並不說話,只是坐在小桌前看著他自己帶來的書冊,偶爾會抬起眼默默地打量她,之後又低頭看自個兒的書,等書翻完,他就走人。

  很奇怪地,雖然他只是默然不語的坐在她簡陋的小樓中,但她卻能強烈地意識到他的「存在」,幽幽地散發出強大的力量,撫慰她不安且騷動的心,她的靈魂也似乎能感受到它的強大力量般,總令她委靡的精神奇異地迅速恢復。

  他究竟是個怎麼樣的人?她總是好奇地暗忖,卻又找不到明確的答案。

  只知道,闇冥將是……不!已經是主宰她生命的主人……
作者: tyrkw    時間: 2007-9-4 04:32 PM

第三章 奇葩


  駱冰彤在大病初癒之後,就隨著闇冥回到了秦皇陵。駱心宇雖也同行,但他是因年歲到了,才到皇陵受訓,所受的矚目自然不及駱冰彤。

  秦皇陵雖是一座地下皇陵,但族人在皇陵四周築屋建地,形成繁榮的市鎮村落,名為「擎天鎮」,外人看似與一般市鎮無異,裡面卻暗藏玄機。

  式館裡教的是精深武藝,打鐵店裡煉的是金槍大刀,醫館裡學的是煉丹之術此次,向來不具善心的皇子帶回一個青澀的女孩,眾人雖議論紛紛,卻因顧忌著闇冥而不敢明目張膽地過問。

  那女孩雖貌不驚人,可尚稱清秀,但卻嬌媚不足,而被養刁胃口的冥皇子,應該不會突然改變口味,要她當妃子。

  再說,她的身子骨稍嫌單薄,也不像是個練武奇材。

  不過,那小臉上一雙澄澈的瞳眸倒是挺引人注目的,頗有聰穎慧心的模樣,也許是要她學醫理煉丹之術……不,不對!煉丹術向來是不許女人碰的啊!

  那會是繡匠?紡工?畫師?廚娘……在眾人的猜臆中,很快地,半年一度的「選徒會」開始了。

  散居在各地的族人,會將年滿十一歲的男孩送至擎天鎮,而選徒會上,各個師傅會依排名順序選擇徒弟教導,此排名則是以其在秦皇陵的重要性而定。

  每個師傅全憑喜好選擇徒弟,接下來的五年內,此徒弟就得跟著師傅學藝,空檔時則集聚在書墊習課。

  五年之後,學有所成的徒弟們可選擇留下或離去返家,經過篩選,只有極少數的菁英才能得知秦皇陵所在,入皇陵服侍。

  選徒會在鎮上孔廟的大殿進行,各個待選的孩童心情忐忑地聚集在大殿中,師傅們則在殿前私語、暗忖著待會兒要選的徒兒,四周是鬧烘烘的圍觀群眾。

  駱冰彤瘦弱的身影站在最後面,被淹沒在男孩群中,雖是如此,大家仍將注意力投注到她身上。

  就在大夥兒各懷心思打量之際,人群中排開一條通道,一個身穿五彩斕綵衣的瘦小老人,拿著約半人高的水菸斗走進大殿,花白的頭上綁著彩線雙髻,明顯地是外族打扮,他的身旁則跟了一個年約十二、二歲的少年,一張臉笑咪咪地。

  眾人見到老人,似有所顧忌,鬧烘烘的大殿倏地安靜了下來,只剩下嗡嗡的私語聲……「是薩喀爾德長老耶!沒想到他也來了!他不是很難得收徒嗎?連眾皇子們他也不見得愛教。兩年前破格收了個徒弟,沒想到今日又來選徒了?」

  「不一定是來選徒的,說不定今天只是來看熱鬧的吧?!」

  「他到底多老啦?好像從咱們很小的時候他就已經這麼老了,怎麼沒看他年輕過,或是再衰老個幾分,一直都是這個樣……」

  「欸!你可別小看他。聽說他在多年前自個兒尋到鎮上來,還進皇陵晃了好幾圈,都沒人擒得住他呢!難怪一個外族人可以當上長老,連闇帝都還敬他三分。你行嗎?」

  「是呀!是呀!我也聽我爹講過,說他雖然看起來很老了,不過,一身技藝高深莫測,輕功、內力、武功、使毒、醫術、煉兵器、寫兵法……沒人知道他到底會多少東西,因為沒人學得全,聽說他還會吹苗人蛇笛喔!」

  「這麼說,被他選上的徒兒一定是前途無量、大有可為囉?」

  「也可以這麼說啦!不過,這老頭兒有怪癖,選徒弟沒個標準,端看他的心情興致。聽說他也曾來選徒會繞了繞,出了些怪題目,又誰也沒挑地走了,把大夥兒吊足了胃口……」

  眾人在犧論紛紛之際,對薩喀爾德長老又更多了幾分好奇,皆屏氣凝神地注意他這回又要出什麼怪題目了。

  薩喀爾德乾癟的嘴仍抽著菸鬥,額上的長眉如雲般光亮。

  「小子,師父年紀老了,看不清,你來選一個和你作伴吧!」他反手將於耳在他身邊的少年頭上敲了敲,清朗的聲音狀似無聊。

  武亟痛叫,「老頭,叫你別敲我的頭,你聽不懂中原話是吧?!萬一敲壞了我的腦袋瓜,你上哪兒去找這麼聰明伶俐的一朵蓋世奇葩呀?」

  「奇葩?我還一朵琵琶咧!」薩喀爾德冷哼一聲,又順手用長菸斗敲了他一記。「不要浪費時間,趕快選一選,老頭子我還想回去釣魚呢!」

  老詐炮!武亟嘟著嘴暗罵。還不是老頭子嫌他這個徒弟太過活潑好動、聰明絕頂,怕自己那一把老骨頭帶不動他,所以了想找個二徒弟來擾亂他這個奇葩,不然,只怕再過兩年,老頭子就會被他搾乾。

  「好啦!好啦!各位小弟……還有一個小妹,今天可是你們上輩子修來的福氣,最厲害、最神勇、武功最蓋世的老頭……不對,是薩喀爾德老前輩大發善心,想跟各位廣結善緣,再收個徒弟。你們可千萬則錯過這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他不是天天都這麼好心情又好商量的喔!所以說,你們今天真的是走了狗屎運……咬喲!師父,你幹嘛又偷襲我?!」還好他腰力好,沒跌了個狗吃屎,破壞了他一朵奇葩的形象。

  白長眉下晶亮的眼瞥過他廢話連篇的徒弟,「說重點。」早告訴他自己待會兒還想回去釣魚,居然在這裡呱啦呱啦講廢話!

  「好啦!好啦!我難得有機會說說話,威風威風,你老頭子就見不得我好,偏要阻撓我意氣風發的一刻,老人家嫉妒心還這麼重,心眼兒那麼多。

  「小心我以後不尊師重道、敬老尊賢,等你老得走不動、看不清時,我就把你背到深山裡去丟掉,讓你嘗嘗自作孽的滋味。哈哈……到時候你就在深山裡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痛哭流涕,懺悔你為什麼不對我好一些……」

  只見他碎碎念得正溜時,薩喀爾德的菸斗又要敲下,嚇得他馬上大叫:「想當他徒弟的人,自動站出來。」然後就抱著頭閃到三尺遠的地方去。

  哼!要不是他功夫還沒學到十成十,躲不過糟老頭的菸鬥,他才不必委曲求全、忍辱偷生的當它的徒弟呢!

  不經一番寒徹骨,哪得梅花撲鼻香!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這就是他最好的寫照啊!

  忍耐!為了要成為秦皇陵中最閃亮的一顆星,他這朵未成熟的奇葩只好將吃苦當吃補,只求能以最耀眼的姿態出現在世人面前。武亟眼睛發亮地「冥想」,好激勵自己的士氣,在出師末捷之前,他可不能身先死啊!

  人群之中站出了十多個孩童,大多是聽父母提過薩喀爾德長老名字的人。

  「喲!老頭子,你還挺熱門的嘛!我的宣傳做得不錯吧!」武亟得意地張著雙腿叉腰大笑,哈哈哈……他就要當大師兄了。

  仔細端詳過這十幾個不知死活的小孩,武亟笑得有些奸詐,「各位小朋友,你們真是有眼光。來,現在進行第一關,大家排成一列,把自白嫩嫩的手臂現出來,不要害怕……欸欸!那邊的那幾個小鬼,你們那是什麼表情?竟然又退了回去,回來,回來!」他指著幾個又縮回去的小孩大叫。

  武亟的嘴巴嘟嘟嚷嚷地,現在的小孩真是沒禮貌……「好啦!大家排好囉!不要亂動……」說笑間,突地刀光一閃,沒人看見他是怎麼出手的,只見每個孩童手上已多了一道冒血的傷痕。

  霎時,殿上傳來一陣陣震耳欲聾的哭喊叫罵聲……「好啦!你出局、出局、出局……你也出局啦!咬喲!真沒用,連褲子都濕了!出局、出局……」武亟將那些涕淚縱橫的孩童一個個判出局,還踢了踢躺在地上的小胖子,「欸!小鬼,醒醒!這樣就昏啦?真沒用。哪位好心的仁兄來把他抱出去……謝謝啦!」他又陸續淘汰了幾個大花臉,連眼眶裡含著淚珠的也被判出局。

  看了看,最後只剩下了四個小鬼。喲!其中一個還是那個小妹妹,不簡單喔!

  武亟轉頭對薩喀爾德叫道:「老頭子,第一關完了,接下來要玩什麼呀?」

  沒想到這回的小鬼素質不差,竟然還剩下四個。不過,他們再怎麼好,當然還是比不上他這朵奇葩啦!

  薩喀爾德瞥了武亟一眼,知道他又在「自我陶醉」了,唉!真不明白當年怎會讓這個多話又自戀的傢伙當他的徒弟?!

  「第二關……」他吊眾人胃口地吐了個菸圈,不禁讓大家豎起了耳朵,「你們幾個說說看,你們對這個小子的印象。」瘦干的手指向了武亟。

  四人之一的駱心宇首先出聲,「我覺得大哥哥很厲害,武功很好,人又聰明,長得也很英俊……」雖然他心裡覺得武亟很聒噪,可是,如果能拜薩喀爾德長老為師,那武亟就成了他師兄,多巴結總是沒錯。

  「我也覺得他笑容燦爛、和藹可親、說話流利……」

  「還有、還有,他就像他自己說的是一朵琵琶。」小呆子也不落人後地搶話。但心裡卻在哀嚎,嗚……好痛喔!他剛才才不是勇敢的沒哭,而是被嚇呆了。不過,看在過了關的份上,這種傷口只好等回去之後再抱著娘好好的哭一哭。

  三個男孩心裡想的都一樣,皆盡可能地說好話,務必要讓武亟挑上自己。

  人英俊、笑容燦爛、人又聰明……武亟聽得心花怒放、心頭暗爽。

  哈哈哈……這群小鬼還真識貨,知道他武亟是一朵琵琶……呸呸呸!笨小孩,笨小孩!是一朵奇葩啦!他才是一朵蓮霧咧!

  「小妹妹,乖,只有你沒說對大哥哥的印象,來,說說看,不要不好意思。」

  武亟涎著笑臉轉向駱冰彤,「看你是要說大哥哥英明神武、是蓋世英雄,前途一片光明、更是武林未發光的新星……都隨你高興,想說什麼就說什麼吧!」女孩子總是比較細心,說不定可以說出個不同的讚美辭來。

  一直低垂著小臉的駱冰彤,似乎不太想搭理他。

  「來,妹妹,不要怕,把你想說的用力給它大聲地說出來吧!」武亟還以為她是害羞。

  對呀!他是如此地優秀傑出,簡直算是人中龍鳳,怎麼會是一般詞藻可以形容得了的?這個小妹妹一定是很努力,又很用力地在想一個最貼切的詞句。

  「變態!」駱冰彤淡淡的說。

  武亟愣征了一下,「啊?什麼?」他用小指掏掏耳朵,怕是自己聽錯了。

  「白癡!」她又說。

  「啊」」啊」」」武亟驚喘著,一手指著她,一手捧著胸口像得了哮喘似的。她……她是不是說錯了?還是他的耳朵今兒個不靈光了?

  「無聊!」她的語氣有些不屑。

  「啊」」啊」」啊」」」他失態的尖叫聲持續著,指著她的食指也不住地顫抖。死……死孩子!臭小鬼!不可愛!不受教……「好,就是你了。」薩喀爾德的長菸耳點了點駱冰彤的細肩。

  這女孩兒夠冷也夠靜,是難得可以讓他那個白癡徒弟吃鱉的人,她算是對了他的脾胃。

  薩喀爾德示意她跟著他走,「你會不會釣魚?」選徒弟的事完成了,湖邊的魚還在等著他去釣呢!

  「沒試過。」跟在他後面的駱冰彤細聲回答。

  薩喀爾德「嗯!」了聲。沒經驗無妨,至少她會是個伴釣的好對象,不像武亟,沒個定性,整天磯哩呱啦的,魚都被他嚇跑了,還釣個屁啊!

  直到師徒倆一前一後走出孔廟許久,處在驚嚇狀態中的武亟才猛然回神,追了出去,「師傅,等等我……你要三思呀!師傅……」只留下迴盪在空氣中的喊叫,和掉了一地眼珠的眾人。

  什麼!那個小女孩竟出人意料地爆出冷門……驚嚇過後,又響起一片欽佩,及恍然大悟的讚歎聲,直道:「不愧是其皇子看中的人!」

  瀑布飛洩,水珠在朝陽下映射出美麗地彎虹,直洩碧綠的湖面。

  沁涼的飛濺瀑布下,一抹白色的人影靜坐其中,任水花擊身,神情靜肅如菩薩。

  「師妹,親愛的師妹。喲荷!我最親愛的心師妹。」調戲式的叫喚驚起飛鳥,破壞了原本的寧靜。

  駱冰彤恍如未聞,仍靜肅地打坐,約莫過了一刻鐘,才收氣張開眼,飛射出水幕,蓮足輕點潭面,落在被太陽烤得微暖的大石上。

  果不其然,那個不正經地打擾她靜坐的登徒子,就是她師傅的另一個徒弟。

  「欸!別老是對我擺著晚娘的臉孔好不好?瞧你大師兄我多好心呀!還烤好了香噴噴的魚,讓你一收功就有美味佳餚可以享用,你好歹也對我笑一個咩!」

  武亟撩起衣擺,蹲在火堆旁,討好地揚揚手上的烤魚。

  心裡卻在「哭泣」,嗚……他這個小師妹怎麼就是不愛笑,又不多話?害他這個師兄亂沒成就感的。

  最、最可惡的是,她入門也五年有餘了,就沒聽她喊過一聲「師兄」!

  嗚……他當初真不該舉雙手贊成老頭子再收徒弟的。

  駱冰彤挽起濕灑灑的長髮,赤足走到火堆旁,「你既然知道我在練功,還大呼小叫地,存心想讓我走火入魔嗎?」澄澈的眸子不帶感情的瞧著他。

  她不討厭武亟,只是他有時真的挺聒噪的!

  哦喔!闖禍了。武亟在心中扮個鬼臉,然後涎著笑臉,「嘿嘿……師兄只是想測驗測驗你,看你是不是容易受外界的影響而分心,耽誤了練功,我也是用心良苦啊!師妹,你就別太計較了啦!」

  睜著眼睛說瞎話!駱冰彤眼觀鼻、鼻觀心地細嚼烤魚,不想理會這個無聊男子。

  武亟只好擺出最無辜的臉陪笑道:「反正你在這個虹瀑下待了三年,我吵過你好幾次,也沒見你哪回走了火、入了魔,所以,安啦!安啦!」說著,他又想起當年,忍不住撇撇嘴說:「想當年,我也被那個偷懶的糟老頭扔在這裡洗瀑布澡洗了一整年,洗得我渾身都脫了好幾層皮。現在想起來,當年還真是有夠笨的!我早該拿著刀架在老頭子的脖子上,叫他乖乖的把那些仙丹妙藥貢獻出來,也省得我費力練功。」

  這虹瀑看似美麗,但水自上衝下來的力道可有千斤重,而下面的石頭又長滿了滑不溜丟的青苔,別說是在瀑布下打坐了,剛開始的時候,連走進瀑布都有可能會被水沖走!像他當初光是為了走進水瀑裡打坐,就花了三天才完成。

  碎!死老頭子,存心整人嘛!

  還好他這一代奇葩沒斷送在他手裡,且憑著他聰穎的天資,一年就洗完了。

  只是令他吃味的是,死老頭子竟然厚此薄彼,對他這小師妹特別好,不但先為她刮掉了青苔,還先權了她兩成功力,才讓她進瀑布練功。

  「不過,現在想想,洗瀑布澡還挺好玩的,甚至會洗上癮。」武亟搖著頭咋舌道。

  駱冰彤未抬眼,細聲道:「那是你天資聰穎、筋骨商住,只練了一年,就學會了師傅的內功心法。而我資質不好,又先天體虛,只能慢慢練。」

  武亟搔搔頭,他沒瞧不起她的意思,反倒挺佩服她的,因為她的資質雖然不是上等的練武之材,卻毅力過人,像他練一遍就懂的心法,她反覆練上三十遍也不會嫌煩,連瀑布澡洗了三年,也沒聽她叫過一聲苦。

  老頭子明白她練不成絕頂武功,所以只教她內功心法和輕功、暗器,以及醫術與毒術。

  「其實,洗瀑布澡除了練功之外,還有額外的好處,你知不知道?」

  駱冰彤搖搖頭。

  嘿嘿……就知道她不知道!武亟得意的暗笑。

  「老頭子曾說過,這虹瀑是從雪山主脈流出的,水溫較一般河流冰冷且質清,長久洗下來,有怯毒清骨的功效。講白一點,就是養顏美容助消化啦!」他拉開衣袖,露出手臂,「你瞧,師兄我就是因為這樣而自皙亮麗、晶瑩剔透、柔柔亮亮、閃閃動人的啦!」他突然湊近駱冰彤,「師妹,你洗了三年的雪山冰源瀑布,效果可真是不錯。嘖嘖!瞧瞧你這身皮膚,其找不出一絲瑕疵斑點呢!」

  邊說還邊吃了她腮際一把嫩豆腐。

  五年前她剛來擎天鎮時,一副乾癟瘦巴的模樣,像個四季豆似的。經過這五年,雖然五官並沒多大的改變,倒是細緻粉嫩了許多,體型雖依舊纖細,但已不再瘦扁得像難民了。

  駱冰彤嫌惡地用力抹著頰邊,那模樣好像是被老鼠爬過似的。

  「哎呀!好啦!好啦!別瞪我了啦!年紀小小的,就老愛擺個晚娘面孔,小心再瞪下去,眼珠子都掉出來了。」

  說著,武亟突然神秘兮兮地從懷裡掏出一個油紙包,「來,給你好東西,咱們來分贓。」他痞痞地蹲到地上,還緊張地往四周望了望。

  「你又偷了師傅的丹藥?」

  「噓……不要那麼大聲。」武亟緊張地噓她。「什麼叫偷?我只是碰巧知道他的丹藥放在什麼地方,幫他拿來吃吃看,免得他煉了一堆藥,浪費了。」

  給他吃了才是浪費呢!駱冰彤的嘴角難得地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師傅千金難買的丹藥,就這樣被武亟拿來當零嘴吃著玩,吃得他一身內功高得離譜,連穴道都自動移了位,成了個真正的「怪胎」。

  雖然他很自戀,又很自大,不過,他的確是有些臭屁的本事。

  武亟打開油紙袋,只見裡頭滿滿都是一瓶瓶的丹藥,「來,綠色的有四顆,一人兩顆:白色的有三顆,我比較大,我拿兩顆,你一顆;這個又是白色的,來,一人一顆;哇靠!這瓶怎麼又是白色的?老頭子怎麼老愛煉白色的丹藥,不會加點顏色,免得我吃錯了;咦!這個怎麼這麼多……十四、十七、二二……哎呀!別數了,一人一半就是。

  「拿好、拿好,別掉了。還有,還有……嘿嘿!還好這瓶是藍色的了,也是三顆,剛剛我白色的拿了兩顆,這回藍色的給你兩顆;師兄對你夠好吧?嗯……這是什麼?哇靠!粉末的耶!叫人家怎麼吃嘛!一粒一粒的就好了,還磨成粉,死老頭,真是不懂得體諒別人……」他邊分贓,還邊碎碎念地嫌他師傅沒讓他方便點,真是有夠惡霸!

  駱冰彤攤著小手,任他在她的掌心上堆滿五顏六色的藥山。

  武亟真這麼大方?才不呢!

  是因為薩喀爾德早就知道他的徒弟老愛偷吃他的丹藥,說什麼有病治病、沒病強身,所以,之前他就偷偷的在丹藥裡放了一瓶強力瀉藥,讓武亟吃了後,整整三天下不了床,瀉得差點虛脫。

  所以,現在武亟都會拉著駱冰彤分贓,原因有三」」

  一來,他們是師兄妹嘛!有福同享囉!反正師傅的就是他們的。

  二來,一人分一半,要是師傅捉狂的話,兩人一起扛,不會只有他一個人被老頭子追著滿山跑。誰教老頭子老雖老,體力還不錯,像武亟現在還是時常被打得滿頭包。

  第三嘛!嘿嘿,他對上回把茅坑當睡房的慘痛記憶仍然深刻,可不是他自己在說,論武功、資質、天賦,他都是萬中選一的,只不過,小師妹在老頭子的調教下,對丹藥和毒物可比他厲害得多,沒辦法,誰教他學醫老是只學皮毛,因為他篤定沒人能在他身上留下傷疤,以致今他只將老頭子的本事學到「十全九美」。

  師傅嘮叨歸嘮叨,每回發現丹藥櫃又空了,少不得又會拿著菸斗敲人腦袋。

  不過,敲歸敲,下回他還不是又會煉好滿滿一櫃的丹藥讓他拿。

  哼!誰不知道那老頭是看在他還會分一半給小師妹的份上,才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地讓他拿去孝敬小師妹,真是大小眼!

  提起丹藥便一顆顆往嘴裡丟,他含糊不清地嘟嚷,「你今天是不是又要去『幽會』啦?」她每兩個月就和冥皇子有神秘約兩人約會。

  「嗯!」駱冰彤細心地分開一堆堆丹藥,她可不像武亟一樣暴殄天物。「要找帶口訊給你爹嗎?」武亟是闇冥貼身侍衛」」武玄的獨子。

  武亟揮了揮手,「不用啦!他要問起,就說他兒子是一朵奇葩,沒事難得倒我的。」

  駱冰彤看了他一眼,覺得他真是無可救藥的……欠扁!收起小包袱,她準備去和她的主人進行兩個月一次的會面。
作者: tyrkw    時間: 2007-9-4 04:33 PM

第四章 凝窒


  地下皇陵的通道曲折蜿蜒,陰暗不見天日,長期待在皇陵的人需有極大的耐力。

  闇冥在皇陵中有居所,在離擎天鎮五十裡外的地方也另有一處別館,建於楓杯中,淡雅閒適,頗富情趣。

  駱冰彤自林外走密道直通書齋,只因她不喜歡引人側目。

  薰染著淡淡檀香味的書齋中,駱冰彤捧著一冊醫書窩在角落。

  雖然固定每兩個月她都得來見闇冥一次,但他卻不見得每次皆到,偶爾會有事情耽擱了。

  駱冰彤並不介意,反正她會固定到書齋來,時間到了,她便離去。

  書齋後的藏書閣裡有各式的書冊,每回她來,總會往書海中流連許久。

  突然,一道陽光斜射到屋裡,她舉起手臂試著遮擋照在臉上的白光,瞇眼自逆光中看到一抹昂揚的身影走進來。

  闇冥的身形在這五年中有著明顯的變化,除了長高之外,頎長的身軀逐漸表露出男子的陽剛味,但他俊美的臉龐卻無多大的改變,只是稍褪了些稚氣,以沉穩取代。

  而此時,他幽暗沉邃的眸子雖隱含不悅,但動作仍優雅流暢,腳卻也不似平日的輕盈。

  隨著他的走進,空氣彷彿有些凝窒。

  闇冥坐在駱冰彤身前的檀木大椅上,眼神越過她落在遠方。

  半晌後,他才開口,「他怎麼說?」略微緊繃的語調表明了他的情緒。

  一向習慣隱於暗處的武玄回道:「讋皇子對殺手自白是受郁妃指使一事,不願做回應,也不願讓長老為郁妃診治失心瘋。」只是,事情怎會如此湊巧,在暗殺不成反被指認之後,就得了失心瘋?!

  闇冥手掌一揮,「嘩啦!」一聲,桌上未下完的半盤棋灑落一地。

  好個郁妃!好個闇讋!

  郁妃對親生子闇讋未能被立為太子一事,一直耿耿於懷,多年來始終暗中排擠他,並削弱他的勢力。

  他見闇帝仍對她寵愛有如,所以才睜只眼、閉只眼地任她便詐耍陰,順便當作生活中的調劑,可沒想到,她現在竟然明目張膽地僱用殺手!她真想將他除之而後快?!

  好個郁妃!果真最毒婦人心!而這失心瘋?則也不失為是個好招數!

  闇冥的目光陡地一斂,對著蹲跪在地上拾著棋子的小小身影斥喝道:「你撿它們幹嘛?」

  拾著棋子的手一頓,她抬頭望了他一眼,「拾起來,好讓你再扔。」語畢,她又繼續撿拾棋子。

  闇冥眉一挑,眼眸一閃,笑了。

  好個拾起來讓他再扔!

  她雖寡言靜默,卻偶爾會有出人意料的話語出現。

  他招招手要她坐到身旁來,「如果」」人想搶你的東西,卻又只在背地裡使壞,你會如何?」他頗好奇她會怎麼做?

  駱冰彤微微抿了抿唇,「給他,不然就毀掉。」留著只會讓人不斷的來騷擾。

  闇冥挑起一道濃眉,「若你是極喜愛這樣東西呢?」

  「那就把它完全變成我的,讓人搶不走。」她淡淡的說,聲音平靜無波、不冷不熱。

  「是嗎?」

  「是。」她回答得輕柔,卻極為肯定。

  闇冥修長的手指摩挲著下巴,若有所思地看著她,陡地轉了個話題,「你這兩個月有些什麼好玩事?」

  「我相信你看報告會比聽我說來得詳細。」她下意識地摸著手腕上一塊劣質的緋玉,那是她娘唯一留給她的紀念品。

  他總愛問這個問題,也許是因為他倆沒別的話題可說吧!一開始,她總是像覆誦日記般地詳細說著她這兩個月的每一件小事,後來卻在某次會面時,無意間發現武亟與闇冥有通信,信中除了武亟一貫的聒噪搞笑之外,還記述了他和她的日常生活。

  那麼,闇冥又何必總愛問她這個問題?這讓她有一種感覺,覺得他是在測試她說的是不是實話!

  「我要你說。」

  還是如此霸道!駱冰彤輕抿了抿唇,不知它是否覺得她話太少,再不說話會變成啞巴,所以總愛逼著她說話。每回見面,她一次說的話,可比兩個月來還多。

  雖有些不情願,她仍是順從地開始將兩個月來的瑣事娓娓道出……駱冰彤任清雅的聲音迴盪在偌大的書齋中,悄然地盯著他深邃的眼眸。

  每回看著他的黑眸,她總會好奇地暗忖,若他真正在乎起一個人時,那雙眸子曾閃著怎樣的光芒?

  會是像柔得醉人的星子?還是炙得灼人的烈焰?抑或是仍幽黯不見底的深邃?

  無論如何臆測,駱冰彤很明白地知道,他眸子裡的光芒絕對不可能為她閃爍!

  因為……他是闇冥,下一任的闇帝,而她,只是他一時興起買下的命。

  她會將他當作自已最重要的人,甚至遠勝於自己的性命,畢竟他買下了她;

  除此之外,她不會有其他的妄想,只因烏鴉不可能飛上枝頭變鳳凰。

  他是屬於駱心柔的……不!也許是屬於其他許多女子的,就讓駱心柔去為他情殤、心殤吧!她,不會存有任何不切實際的奢望!

  「師妹,親愛的師妹,你在不在呀?應一聲啊!」武亟拿著猶冒香氣的烤雞,鬼吼鬼叫著用大腳踹開房門,走進駱冰彤的閨房裡。

  「你沒有手敲門嗎?」站在銅鏡前的駱冰彤旋過身,掀起層層紅雲。

  武亟無辜地聳聳肩,「我是沒有手敲門呀!」他舉起兩手,一隻手捉烤雞,另一隻手拾著酒罈,以示他的清白。「進門前,我有叫門喔!」他才自寒天裡進屋來,說話時,嘴裡呵出白氣。

  瞧見她,他不禁眼睛一亮,放下東西,對駱冰彤上上下下、前前後後地仔細端詳起來。

  「嘖嘖!師妹,你怎麼發騷啦?一身紅不隆咚的。」他咋著舌,瞧著她不同以往的打扮。他才半年不在家,怎麼師妹就全變了個樣?!

  駱冰彤平日大多穿素色衣裳,不變多做打扮,今兒個卻突兀的換上了一身艷紅,十指塗著蔻丹,唇瓣鮮紅欲滴,眼尾眉心也抹上淡淡的嫣紅,雪肌、紅衣、烏髮,牢牢的吸引住人們的視線。

  駱冰彤斜睨著他,紅唇勾起嗤笑,「你才是每日發洩又發春,狗嘴裡吐不出象牙。」

  武亟自顧自地從她桌櫃上的一堆丹藥中,熟練地拿出一瓶丹藥,將藥丟到嘴巴裡。「你這身打扮好看是好看,只是難和以前的你聯想在一起。」

  師妹的房裡總愛撒些無色又無味的毒粉,他已經習慣了,總是「自動自發」

  的吞解藥,只是,她的解毒劑能不能加點蜜糖呀?好苦喔!

  駱冰彤斂著眼,拿出翠玉酒杯。

  她愛紅色,眩人的鮮紅,也許」」她的潛意識中有一部分是噬血的!

  半年前,在她的天葵來的那一夜,看著染在白被上的紅暈,她恍憾了許久,胸口因隱隱的失落和喜悅而脹痛。

  在及笄的那天,她依外族的習俗,換上鮮艷的衣裳,而她選擇了艷紅作為她的偽裝。

  為武亟傾滿酒杯後,她朱唇輕敵,「你這半年有何收穫?」

  武亟知道她的意思是他有沒有打贏了師傅?

  兩年前,他就已經藝滿出師了;不過,他卻做了生平最白癡的一件事」」找老頭子單挑!

  畢竟他在老頭子門下被荼毒了五年,他就不信以他正值顛峰的體力、超群絕倫的智商,再加上所向無敵的功夫,還打不贏老頭子!

  不過,事實證明,薑還是老得辣,他仍被老頭子用長菸斗K得滿頭包。難怪人家是師傅!嗚……真是傷了他小小的自尊心。

  為此,他發憤圖強,發誓一定要躲過老頭子的菸斗功,否則他絕不出師!就這樣,他還是賴在這裡,不肯出師,只是偶爾會出外去遊歷遊歷、賺些外快,順便練練功夫。

  這趟他興匆匆地跑回來,自信滿滿地找老頭子挑戰,不過……咳!一定是怕前些日子受到了風寒,才會一時大意,一定是這樣!他在心裡安慰自己。

  駱冰彤瞧他摸著微腫的頭皮,就知道他一定又被師傅教訓過了。真是自找苦吃!

  「我要你找的東西找到了嗎?」

  武亟撕咬著肥嫩的雞腿,大力地點著頭,語氣含糊地說:「當然找到了,不想想你師兄是何等人物,這種小事怎麼難得倒我呢!」狗改不了吃屎,還是不忘努力讚美自己一番。「不過,你要那種東西做什麼?」還特地傳書給他,叫他一定要找著帶回來。要他潛進冰冷刺骨又暗潮洶湧的北海深處不打緊,只是,她也不想想那東西有多重,差點連騾子都扛不回來。

  駱冰彤拭淨了手指,從書架上抽出一張圖遞給他。「把這圖和『北海青金石』

  給皂鐵匠,他知道要怎麼做。」那是一雙母子彎刀的造製圖,融合了西域彎刀的險利和短刀的輕巧。

  武亟眼睛一亮,看著圖咧嘴笑了。

  他師妹的武功不見得絕頂,但是頭腦聰穎」」當然,還是輸他一點點啦!使毒之術除了老頭子外,恐怕沒人勝得過她。除此之外,鮮少有人知道她在兵器及火藥設計上,也擁有極佳的造詣。

  不枉他疼了她這麼些年,知道奇葩也需要有利器搭配,事實上,他已經「消想」她替自己造一把兵器許久了。

  不過,看著彎刀圖,他有個疑問,「這雙彎刀……需要那麼大一塊的青金石來造嗎?」他帶回來的石頭大得足以製造三雙彎刀了。

  「不必,只需長一尺半、寬半斤的青金石就夠了。」纖指輕劃著潤滑的杯口,她語氣淡然,「反正你橫豎都得下海採石,多採一些也無妨。」

  「什麼『一些』是很多耶!」武亟跳起來大叫,「我整整採了長寬約五尺的青金石回來耶!重死我了,連驟子都被我累壞了六、七匹才扛回來。」這樣整他,真……真是太過分了!

  就算他是舉世天才,也不可以因為他好用,就這樣子利用他吧!

  駱冰彤沒理會它的抗議,反正青金石都帶回來了,他還抗議什麼呢?難不成要把多餘的青金石再運回北海丟嗎?

  「還有一件事。」她說。

  「什麼事?」武亟鼓起腮幫子,沒好氣的問。

  小詐炮!跟著老詐炮久了,也學會了陰險狡詐,老愛陷害他這個耿直忠厚的有為青年。

  「我沒怖毒。」每種毒都是得之不易的,所以,她早已改變了布毒的方式。

  「什麼?!」武亟大叫,衝到桌櫃前,手忙腳亂地翻找著瓶瓶罐罐的丹藥。

  師妹愛毒,卻不愛用正常的方式解毒,偏愛以毒攻毒,所以」」

  他剛剛吞的是毒藥,不是解藥!

  啊」」啊」」他這朵尚未綻放發光的曠世奇葩,難道就此香消玉殞了嗎?

  啊」」他不要呀!啊」」啊」」

  「你在笑。」書齋中,傳來隱含好奇意味的男聲。

  又是兩個月一次的會面。駱冰彤調了佛手柑薰香,淡淡地薰染著書齋,紅炙的炭火將書齋暖得不覺一絲寒意。

  闇冥望著紅唇噙笑的路冰彤,好奇著究竟是什麼事或什麼人讓她笑了?

  駱冰彤摩擎著緋玉環,斂下了眼。她也是人,當然會笑,只是不常有真正值得她笑的事出現罷了。

  「武亟回來了。」她說。

  闇冥以長指輕敵著下巴,「而他是引你發笑的原因?」原來如此,武亟在自負與自戀中皆帶著不惹人厭的搞笑味道,確實會惹人發笑。

  駱冰彤不語,攤開她所帶來的圖,「這是新的打稻機和水車圖樣。」她指著圖上的線條解說:「我把打稿機的手搖桿改成了腳踏,可省下大半力氣,也多出了一隻手幫忙;稻穗丟進的開口多了層夾層,如此,手才不會有被夾人的危險,這個設計比舊式打稿機好用。」

  她換了另一張圖,「這是水車圖,我已看過鎮外的水道,不需做太大的改變,只要在水車房裡再築一道堤防,那蓄水量就可以變成現在約兩倍,即使面臨旱災也毋需擔心。」

  闇冥微微點頭,命武玄收下,並吩咐道:「明日交給農林官。」

  她對發明器械很有天分,卻不愛張揚,且只就現有的器械改良換新。人們都知道他身旁有個高手,卻沒想到那高手就是她。

  「赤雪。」這是怕第一回見到她以紅妝打扮時給她的名號。鮮麗的紅將她清秀的面容妝點出妖艷的魅容,所以他喚她這個名。

  「你來當我的侍衛吧!」清緩的語氣卻已是既然的決定。

  駱冰彤望了暗處裡的身影一眼,不作聲,默然接受。

  不管他的命令是否顧及到武玄的自尊,她都會遵守。她沒忘,她的生命不是自己的,是屬於闇冥的。

  說來好笑,闇冥從未換過她的名,換了赤雪之後,他就一直以赤雪喚她,像在她身上烙下了印記。

  闇冥注意到她的目光,「武玄跟了我這麼多年,理應放下重擔享福。讓他改任侍衛統帥,由武亟繼承他的職務,你說可好?」

  「好。」她斂下了眼,這事由得她說不嗎?

  皇子的貼身侍衛除了欽點之外,有意問鼎的人可以隨時出來挑戰,贏者可取而代之,且將其視為無上的榮譽。

  她不只要保護闇冥的安全,最主要是此後,她得忍受永無止境的「騷擾」。

  她不自覺地蹙起了蛾眉,這一個小動作,闇冥卻看得分明。

  他輕敲下巴,眼瞳裡閃著饒富興味的笑。

  他的赤雪,縱使滿心不悅,服從性仍無庸置疑地高呀!

  黑夜裡,輕飄的細雪飛揚,映著點點銀光,正是萬籟寂靜的好眠之時……一抹黑影鬼鬼祟祟地沿著暗處潛進闇冥左側的寢房,不消一會兒,就見武亟大腳一踹,踹得那黑影飛撞開門扉,跌進地上的爛泥裡。

  武亟雙手叉腰教訓著來人,「欸!你也太遜了吧!上一個好歹地出了五招,才讓我踢出去,你竟然才兩招半就出局了,真是……嘖嘖嘖!」他猛搖著頭,暗忖,怎麼來的人都這麼肉腳例?最高紀錄竟然也只有十二招,那還是在他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所過的招。

  「你千萬則跟人家說你的師傅是誰,學了些什麼功夫。否則,明日豆腐攤的生意又將多了一宗,因為你師傅一定會去買塊豆腐一頭撞死!回去、回去,再練個三、五年再來吧!下次說不定你可以進步到三招。」他不屑地擺擺手,轉身在牆上的紀錄奉上多添了一橫,然後打了個呵欠,翻上床,準備再去夢周公。

  躲在另一暗處的身影,看著從爛泥中狼狽爬起的前者,不禁吞了吞口水,想著,左邊的武亟好像不好惹,那麼,他就試試右邊的赤雪……只要能當上冥皇子的貼身侍衛,也就是當上了未來闇帝的貼身侍衛,那他在秦皇陵中的地位就可乎步青雲。

  黑影躍到了屋頂上,小心地移開瓦片,看著背對他繪圖的紅影,屏氣凝神、毫無聲響地以最自傲的輕功落到她身後。

  「喝!」發掌至她身上,卻在沾到她衣邊時,陡地燃起簇簇磷火……「啊」」你使詐。」另一掌拍至她的臉上。

  駱冰彤旋身避過掌勢,眼瞳閃過譏諷。偷襲使陰的人竟還敢控訴她便詐?!真是可笑!

  她矮身避過飛腿,塗著艷紅蔻丹的指甲狀似無意地經刮過來人,那人馬上身形一軟,眼神渙散地倒地。

  「你、你……」使毒!話未出口,已經昏厥過去了。

  駱冰彤喚進門外的奴僕,吩咐他們把地上的人拖出去,省得礙她的眼。

  這兩個壯碩的奴僕是她特別吩咐守著的,專門負責清理她的「意外訪客」。

  只見兩個奴僕一人拖一腳地將來人拖了出去,來人的頭在地上因拖撞而發出「咚!咚!咚!」的聲音。

  「這是第幾個啦?」其中一人吐著白煙問。

  「嗯今天的第四個,這星期來的第二十七個啦!」又是一個不知死活的傢伙。

  武爺大多是將人踹出門了事,不過,還是有些人因太不濟而被踢暈的;但赤雪姑娘則都是迷昏鬧事者。

  「碎!這些人還真是吃飽了沒事幹,也不想想冥主子既然會挑上武爺和赤雪姑娘,就表示他們一定有過人之處。真是雞蛋碰石頭,自找受罪嘛!」

  「別笑,若你有功夫,你不想去試試嗎?難不成你想當一輩子的奴才呀?」

  他若有功夫,他也會去試。

  「嘿咻!」兩人用力一拋,將昏厥的偷襲者丟到雪地裡和其他人作伴,然後再折回庭中準備等候第五個……
作者: tyrkw    時間: 2007-9-4 04:34 PM

第五章 楓紅


  兩年後偌大的將軍府中,精神抖擻的侍衛隊來往巡邏著,森嚴保衛將軍府的安全。

  書齋中,鎮南將軍」」唐濟遠,昂挺的身軀坐在紫檀大椅上,正幽幽的望著遠處深思著。

  「將軍。」隨著呼喚聲,一抹艷紅的身影自暗處走出。

  唐濟遠似乎早已預料到赤雪的到來,因此毫不吃驚。「你來了。」

  他轉身面對赤雪,在幽密朦朧的燭光映照下,她全身的艷紅顯得極為突兀。

  「密函呢?」鮮紅欲滴的唇瓣輕啟,小臉仍是如常地冷然一片。

  纖纖素手一揚,接住他射過來的密函,並快速地覽閱過。「陸眭?皇上屬意的人選是他?」

  為了瞭解朝廷所做的事是否會危及到闇帝帝國,地下皇陵皆曾在朝廷裡安排許多自己人,而唐濟遠就是其中之一。

  「陸將軍在操練兵馬、集運糧草中表現過人,又是國舅力保,皇上的確有意將二十三隊兵營的兵權給他。」唐濟遠說。

  赤雪斂眼不語,暗忖,陸眭若取得二十三管的兵權,對國舅一派的勢力必將大增,而朝廷中各大派的勢力也將會失去互相抗衡的力量。

  她沉思半晌,才道:「此事冥皇子自有定奪。」她將密函收入袖中,抬眼看著唐濟遠。「赤雪今日不只是為密函一事而來。」

  唐濟遠聞言,渾身一顫,震愕不語。

  赤雪拿出一顆如拇指般大的火紅丹藥,「溶於酒裡,讓她飲下。」

  唐濟遠瞪著眼前的紅色丹藥,手不禁有些顫抖,「她……她只是一時失言,一定……得如此嗎?」

  「你該明白,身為地下皇陵一族者,勢必嚴守秘密,否則受到危害的不只是一人,而是難以數計的族人。她既已發過誓,必然知其嚴重性,卻仍放縱失言念在唐將軍所立下之汗馬功勞的份上,令夫人死罪可免,活罪難饒。」赤雪以纖手摩挲著腕上的緋玉,這是她下意識的習慣動作。「唐將軍應該知道冥皇子已法外開恩了。」這只是讓她一生都無法再出聲的懲罰,已然是莫大的恩澤。

  「我……」他抖著手,就是無法接過丹藥。

  赤雪無言地將丹藥放在它的桌前,轉身離去。

  「你為何總能如此冷靜又無情?」背後顫抖的聲音讓她停下腳步。

  因為她是他的結髮妻,雖然死罪可免,卻要他為她的過錯親自下手,這是何其殘忍啊?

  她沒有回頭,只是冷冷的丟下一句,「因為我不愛人。」便腳步不停地離去。

  因為她不愛人,所以她能冷靜……因為她不愛人,所以她可以無情……因為她不愛人啊……

  回到楓苑,赤雪先回房換下一身風塵僕僕的衣裡,意外地接到了一封「家書」。

  看著這第一封家書,赤雪難得地微蹙了蹙眉頭。

  她愣征了片刻,將信點火,看著在火光中變成灰燼飛舞的家書,摩擎著緋玉鐲的赤雪輕輕她笑了。

  駱岡天和駱江音夫婦在商旅途中遇上了強盜洗劫,雙雙遇害。但比家書並不是要她回家奔喪,因為駱家夫婦已經下葬。它的目的是駱家要求她出面剿除「霸天寨」的強盜,為父母報仇,以慰父母在天之靈。

  呵……父母?!真是可笑!一對從未照顧過她,未曾問候過她的父母。

  駱家根本不是因為她是駱冰彤而來信,否則不會運奔喪也沒通知她,他們想要的只是要她以「赤雪」的力量去報仇。

  呵……好一封「家書」。

  她起身對著銅鏡的倒影,在自皙的肌膚上重新抹上緋紅的胭脂水粉,唇色的冷笑斂起,瞬間已然恢復成冥皇子身旁最冰冷無情的侍衛赤雪。

  順著奴僕的指引,闇冥極有雅興地在楓林下與武亟對奕、酌飲。

  深秋轉紅的楓葉,蕭瑟地在秋風中飄落,別有一番淒然的美麗。

  赤雪悄然地在一旁落坐,望著滿林的楓紅,素手接住一片飛落的紅葉。

  枯脆的葉片顯示了它的生命盡頭,深斂的暈紅是它最後的一抹美麗。

  也許它會腐爛成為爛泥中的一部分,也許它會成為蟲鳥的肚中飧,但在此刻,它是美麗的……「你在想什麼?想得出神了。」闇冥低沉的嗓音打斷了她的思緒。

  回過眸,發現闇冥幽邃的眸子瞅著她,已不知注意她多久了?

  他愛她的靜默,卻又不喜歡她老是出神地想著別件事,每每見到她眼神陷入迷濛,他總是要問她又在想什麼?

  「沒什麼。」赤雪悄悄的斂下眼眸,「我只是在想,若能像楓葉般,在生命消逝時仍帶著美麗離去……」在闇冥深邃的眸光下,她梗聲地收了話尾,而後搖搖頭,「沒什麼,可能是因景生情罷了。」她拿出袖中的密函,「這是唐將軍從國舅手中劫出複製的密函。」

  闇冥望著她,眼眸中閃過一抹奇特的光芒,半晌才接過密函。

  環視著滿林楓紅,赤雪又恍憾地陷入愣征之中。

  滿眼的紅,深深淺淺的交疊著,映紅了她的眼,卻入不了她的心……闇冥抬眼,就見她又陷入恍惚之中,冷然的小臉卻透著隱隱的脆弱。

  他知道,赤雪一定不自覺地露出了那樣的神情,因為她總是極力地壓抑控制著自己。

  而她罕見的脆弱卻奇異地揪緊了他的心,他第一回注意到,他的赤雪有著他不為所知的另一面,或者應該說是……她從未展露過的一面。

  「你又出神了。」

  武亟自棋盤中抬眼,看著她恍惚的神情,突然語出驚人的說:「欸!你該不會是少女懷春了吧?準是在外面遇到了什麼如意郎君,回來就得了相思病。」瞧她一副魂不守捨的樣子,八成是這樣。

  赤雪回過神,瞥了武亟一眼,淡然地道:「又不是每個人都像你。」回諷他平日是大花癡一個。

  說完,她不理會武亟的哇哇大叫,逕自側身向闇冥,「赤雪想向皇子告假。」

  她垂下眼驗,不敢看向他深思的眸。

  「多久?」這些年來,她總會往深秋初冬時分消失一個月。

  「一個月。」

  「好。」他重新將注意力放回棋盤上。

  得到闇冥的許可,赤雪低眉斂首算是道謝。

  微冷的秋風拂過,一葉紅影飄落在她膝上,拾起暗紅的葉片,她的紅唇邊微微抿出了一抹笑。

  褪去緋紅的艷妝,赤雪改著一身素衣漫步在初冬的第一場細雪中。

  每年的此時,她都會來到娘親的墳上,在青蓮池畔的小屋中住上一個月。

  在這段時間,她會放任自己回歸到最純素的模樣,漫遊在含苞初放的青蓮池畔,讓天地間彷彿只獨留她一抹身影。

  她緩步來到她娘親的墳上,一對傴僂的身影正屈身整理著雜草落葉。

  「駱姑娘,你來看你娘啦?」施婆婆看見她,露著無牙的嘴笑了。

  「我們才在念著你呢!算算日子,也該來了。」施老伯乾癟的臉也露出笑容。

  駱冰彤微微頷首,「感謝兩位老人家這一年來費心了。」她從懷裡掏出一袋碎銀,「請你們明年也同樣多費心。」

  施老伯接過袋子,那沉甸甸的重量詫異了一下,「這……用不著這麼多。」

  施婆婆也伸手掂了掂,不禁慌張地道:「駱姑娘,你給錯了。」

  他們夫妻倆年輕時曾在大戶家裡當奴幫傭,老了沒力氣,又沒攢些什麼錢,還好小兒子孝順,和他們在這林子裡蓋了間小屋,種種野菜,平常小兒子上山砍柴火到城裡賣,日子倒也過得去。

  駱冰彤在幾年前找上他們,請他們老夫妻倆能偶爾抽空過來清清雜草,照顧那池青蓮,然後每年給他們一些雇錢,好讓老夫妻倆能過得舒服些。

  「沒給錯。快過年了,給你們倆一個紅包,謝謝你們的照顧,我娘才能如此安穩。」

  每每看著施老伯乾癟的老臉上那股憨實的慈祥,她總不自覺地憶起童年時小閣樓上唯一的老僕,那是幼年娘死後,唯一對她好的人。

  施老夫婦的確地想攢些錢給兒子娶房媳婦,於是便千謝萬謝地收下了。

  「爹、娘,你們好了沒?咱們該回去了。」施祥遠遠的背著柴火走來,喊著他的爹、娘。

  「好了、好了,把這堆雜草丟到旁邊去就行了。」施老伯揮著手,叫他兒子別趕。

  「爹,我來。」施祥一彎身,便將雜草堆扔到了落葉堆中。

  施婆婆眼尖,瞧見他的手臂上割了一道傷口,「阿祥,你的手割到啦?還流著手呢!哎呀!怎麼這麼不小心呢!」地想拉過他的手仔細瞧瞧,卻被他躲過。

  「娘,沒事啦!只是不小心被樹枝割到,舔一舔就行了。」施祥憨笑著,還真的舔了舔傷口,表示他無大礙。

  「你這孩子,總是粗技大葉,顧不好自己。」她嘴裡雖嘮叨,還是擔憂地拉過他的手仔細瞧了瞧,確定真是個小傷口,才放下心。

  施祥搔搔頭,「好了,爹、娘,雪愈下愈大了,咱們快些回去,不然待會兒就更難走了。」

  「好、好,咱們走了。」和駱冰彤道別後,施祥便攙著施婆婆,一家三日踏著細雪離去。

  許久,等離去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視線中,駱冰彤才收回癡望的眼神。

  她好羨慕,羨慕那種平凡的孺慕之情,因為她從未擁有過。

  「娘,冰彤來看你了。」她蹲坐在石板上,素手撫過斑駁的墓碑。

  「娘,爹和大娘遇害了,不知道你有沒有在地下遇見他們?希望沒有,否則大娘見了你,又要欺負你了……」

  呼嘯的北風吹過,冰冷的雪遇上體溫,融化在髮絲中。

  駱冰彤束起兜帽,朝墓碑窩緊了身子。

  「今年的青蓮都含苞了,再過些日子,一定會滿池盛開綻放。娘,你高興嗎?師傅前些日子自苗疆捎了信回來,說他尋到了『赤煉火蛇』的蹤跡,若捉到了就會回來。冰彤希望師傅能快生回來,因為武亟悶慌了,再不找人動動拳腳,他恐怕就要悶死了。不過,都這麼些年了,他還是打不贏師傅……「其實,武亟並不適合待在一處不動,否則就像是龍困淺灘般的難過,他想出外四處遊覽,卻一直礙於武玄的關係,不敢動彈,冰彤有些可憐他……」她喃喃低訴著這一年來所有的心情,漫無邊際地說著她的身邊事,好似翠玉正含笑聆聽。

  雪花仍輕盈地飄落大地,喃喃低語聲淹沒在紛紛的雪中……

  闇冥不喜探人隱私,若他沒在無意間發現了赤雲的秘密,他絕不會生出這份心思。

  又若非他突生心思,想起許久前赤雪曾繪製過的草藥譜,而在她書架上翻尋時,夾在書冊後的手札落下,他也不會窺探到她的心思。

  手札裡間斷地記述著她近年來所發生的事,還有許多的隨筆圖……武亟又練完了一套功,他真的是武學天才,只是老愛說自己是一朵奇葩,白癡!

  連師傅也受不了他……我的資質不像他那麼好,所以只能選擇練暗器與毒功。

  至少……對閣冥而言,也許是種用處。

  師傅說,我身屬寒陰,又練毒功,以後難以受孕受孕……我不曾想過我會有這種機會。

  又到了和閻冥會面的日子,他沒來,心頭竟有些酸澀失望……發現「金線銀絲」。

  ︵文旁繪了一棵細瘦如線,頂開絨花的植物︶武亟又偷了師傅的丹藥。

  對於他的自大,我有些受不了,但他總有辦法讓人無法對他生氣……無可否認的,他待我極好,他」」也許是我這輩子待我最好的人了。

  又偷偷地看著閣冥的眼眸出神,還好他沒發現。

  幽幽的眸子,常會瞧著瞧著就失了神,彷若梗住了氣,溺斃在其中。

  他一定不喜歡我這般癡呆。

  ︵其下繪了一雙波眉和深邃的眼眸︶下腹痛,我第一回天葵來了。

  老產婆說過,腹痛是身體知道沒能懷胎,而在哀鳴。

  是嗎?

  我知道我難以受孕,卻止不住想有孩子疼愛的渴望。

  ︵文旁繪了滿頁翻爬啼笑的娃娃︶與閻冥錯身而過時,發稍彿過了他的臂,他不知道,冷著臉的我卻心悸了許久。

  回來後,握著曾與他交錯的發,失神了許久。

  我」」決定綁起發辦。

  及笄了,卻沒人為我綰髻。

  取出自染的紅布,裁了一身排紅新衣,點上胭脂」」女為悅己者容。

  閻冥喚了我一聲「赤雪」。

  也許是我的錯覺,他眼裡是否真的閃過了一絲驚艷?

  不想有癡傻的奢望,所以……決心將所有的愛戀都葬在紅艷下。

  連日來的挑戰,終於告一段落。

  身為閻冥的貼身護衛,真有如此榮耀?竟惹得多日不得安歇。

  多半歸功於武亟,聒噪的他仍有極大的用處。

  今夜應可一夜無擾安睡……被偷襲的腳傷又痛了。

  睡吧!我沒有嬌弱的資格。

  赤雪,每個人都喚我這個名。

  只有武亟和師傅仍喚我冰彤。

  恍惚間,駱冰彤已不自覺地掩沒在赤雪的艷紅下,沒人記得無彩的駱冰彤,只有炫麗的赤雪。

  駱冰彤被自己創造出來的赤雪吞噬了,在幽暗的深谷底暗暗哭泣……胸口幽幽地揪痛……為什麼?為什麼我這麼地愛閣冥?

  只是因為我愛他,還是因為……沒有歸屬的我,盲目地想捉住閻冥?

  我愛閣冥嗎?

  這種酸楚的心情就是愛嗎?

  我愛閣冥嗎?

  不,我不想愛他!

  可是……心中的酸澀又該如何解釋?

  ︵最後的一頁寫著」」︶閻冥要選妃……夢裡,母親和大娘的身影交錯重疊,讓我幾欲瘋狂。

  我不愛人!因為我想愛的人是屬於駱心柔的。

  連夜的夢魘讓我恍惚,該是去陪娘的時候了。

  我不愛人!在愛上人以前,我已被傷……我不愛人!我不愛人!我不愛人!我不愛人!我不愛人……
作者: tyrkw    時間: 2007-9-4 04:35 PM

第六章 輕顫


  入冬的第一道暖陽乍現時,闇冥的身影獨自出現在青蓮池畔。

  即使他早已預想各種所見的景象,但一個未染胭脂,坐在青蓮池畔梳發的駱冰彤,絕對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金黃暖陽自層層雲靄中,投射在沐浴過後的人兒身上,幻化出朦朧的光圈。

  毫無顏料沾染的素肌,反射著粉嫩的瑩白,似出水芙蓉般地清艷。

  駱冰彤幽然縹緲的眼神落在遠方。沉浸在孑然的世界中,所有的空氣與時間彷彿在她身邊凍結。

  「你在想什麼?」陰影落在她身上,遮住了暖陽,低沉的男音擾亂了她的思緒。

  「啊……」駱冰彤撫著胸,微驚地倒抽了一口氣。

  她走了定神,喚了一聲:「皇子。」斂下的眼眸裡有一抹來不及收回的狼狽。

  環視四周遺世獨立的雅靜,闇冥輕抿了抿唇,「這倒是處幽靜的好地方,你選得很好。」當年遷墳時,地方是她挑的,他也沒過問,只是沒想到竟在這山林之間。

  還未從闇冥出現的驚訝中平復的駱冰彤,思緒仍是一片空白,只能順著他的話回答,「這是我娘的故居,她本是山林樵戶的女兒,這樣也算是……落葉歸根。」

  失去紅妝遮掩的臉容,有一絲失措,她低垂的臉站起身想越過闇冥,卻被他高大的身軀給擋住了,將她困在他的懷抱與大石間。

  「我……」屬於他的氣息綿密的包圍住她,今她微顫地喘了一口氣,卻仍不敢直視著他。「皇子有事?」其實她心裡想問的是,他為何會出現在此地?

  闇冥將她的不知所措全看在眼裡,勾起笑痕,長指撩起遮住她半面的長髮,滑過她晶瑩的臉龐……「我……這是及笄後,第一回見到不施胭脂的你。」滑膩瑩白的肌理,讓他滿意她笑了,手指順勢滑下優美細緻的頸項,感受到她陡地變快的脈動……駱冰彤渾身一顫,撇過臉擺脫了他的長指。

  少了胭脂妝點的臉龐,並非稱得上絕美,他又何必撩撥她的心緒?!

  「皇子……獨自前來?」她並未見到武亟隨身保護,也未見其他隨從。

  闇冥挑起眉峰,似乎從她的語氣中聽出一絲不悅,是因他獨自出遊嗎?

  「這麼說好了,本王也想放個假。」他低下頭在她耳畔邪魅地低語,「所以,暫時放下你的職責,讓本王好好的喘口氣吧!赤雪。」他深深吸進她半濕髮絲中的幽香,眸子掠過一抹異彩。

  赤雪,當他喚她赤雪時,又怎能要求她放下職責,漠視他的安危……駱冰彤苦笑了一下。

  「皇子若想出遊,赤雪本當盡責保衛皇子的安全,讓皇子能無所顧慮地遊玩,這是赤雪的職責。」言下之意也就是怕不能要求她對它的安危視而不見。

  「皇子欲往何處?」雖然他的出現打斷了她和娘的相聚,但她們不敢忘記她的生命是屬於眼前這個昂挺男子的,她是為了他而存在!

  闇冥的眸子閃過一抹謔笑,「你還真是頑固。」手指敲著下巴,微忖道:「既然你一直不忘主從身份,那我只好以主子的身份命令你,你仍待在這裡過你的假期,當個普通的駱冰彤;而我,則是你不請自來的客人。」

  駱冰彤水瀲的眸子盯著他,平靜地道:「這裡生活樸簡,不適合皇子尊貴之軀。」她不想讓她唯一的淨地被人打擾了,尤其是他。

  「我說了,找現在是你的客人,可不是你的主人,別再叫我皇子。」帶笑的輕柔語氣中含著不可質疑地命令,輕易地撤去她執意隔出的距離。

  手指捲起她頰邊一綹髮絲把玩,任那烏亮的黑綢在他指間纏繞,又放開……駱冰彤咬著下唇,忍不住輕顫。

  她猜不透闇冥為何會突然出現?且明顯地表現出對她的興趣?

  她害怕,怕他一時的興致會永遠毀了她的平靜。

  「皇子,請自重。」她想散故作冷若霜冰,但微顫的語氣卻洩漏了她的脆弱。

  闇冥挑起眉,修長的手指圈圈纏繞她的發,拉近她的臉龐,「這樣就不自重?那麼……」薄抿的唇抵在她唇畔邪淒地低語,「這樣又該如何?」溫熱的唇印上了她冷涼的唇瓣,輕輕相觸,汲取著她第一抹純真。

  駱冰彤瞠視著眼前與她對視的黑眸,愣征地僵直了身子,即使唇上的溫熱撤去,她仍有一絲恍惚地愕然……闇冥鮮紅的舌舔過唇瓣,似在回味方纔的吻,黑眸幽幽地透出邪魅的光芒。

  「總算,自我來到這裡,你第一回正眼看我了。」

  駱冰彤低垂眼臉,語氣幽然的道:「你為何而來?」眸裡掠過一絲哀傷。

  依他的性子與被眾紅顏養刁的脾胃,應該不會突然發覺她能引起他的興趣。

  她清楚地看到,當他吻著她時,眼眸中閃動的光芒不是慾望,更不是情意,而是捕捉獵物的興奮。

  而她,正是他欲捕獵的對象。

  闇冥用手指敲著下巴,思索著她的反應。

  「你可以這麼想,我」」是為了你而來。」少了艷紅掩蓋的她,也少了勃發的氣焰、冷凝的無情,細瘦的身軀顯得比平日贏弱。

  駱冰彤聞言,身子竟顫抖得更加劇烈了……別驚擾她平靜的思緒,她在心裡無言地吶喊著!恍惚中,好像聽見心裡的冰牆開始崩裂的聲音……

  因為闇冥的到來,小木屋裡竟顯得侷促起來。

  習慣發呆、冥想的駱冰彤,因而被打亂了步調,茫然間也失去了主張。

  造成這一切紊亂的闇冥,卻仍悠然自若地盤坐在他新踞的地方,將她的心亂全都看在眼裡。

  「駱姑娘、駱姑娘,你在嗎?駱姑娘。」施祥的喊叫聲在小木屋外響起。

  駱冰彤起身,暫時逃離闇冥直盯著她的視線。

  施祥見駱冰彤出現,便自背簍裡拾出一個用油紙層層包住的小砂鍋,「駱姑娘,我們家宰了雞,我娘吩咐我拿些過來給你,你熱一熱就可以吃了。」

  駱冰彤接過鍋子,入手仍微溫,在這呵著冷氣的寒天裡,施家的溫馨善意令人感動。

  「替我謝謝施婆婆,煩勞她了。」施家老夫妻總在她回來的這段期間,不時地送來食物與柴薪。

  施祥憨直地笑了,「你別這麼說,我娘說你太瘦了,又一個人住,開伙不方便。如果不是住得遠,她還想叫你每日到家裡來吃飯哩!」

  「對了!我還拿了些柴新來,已經幫你堆在屋簷下了。」他的手指向新堆的柴堆,「明兒個有空,我再過來幫你砍些柴薪屯積起來。風雪快來了,接下來可能會極冷,你自個兒要注意。」他提醒著。

  駱冰彤笑得淡然,「我知道了,謝謝你。」

  「呵!不必客氣,我娘她可是一直交代要我好好照顧你,你就別和我們客氣了。對了!待會兒我要到鎮上去,需不需要再幫你帶些什麼東西回來?」

  駱冰彤微一沉思,說:「施大哥,請你等我一下。」說完,便轉身回屋裡拿了些碎銀,「請你幫我帶一床棉被,再幫我買些燒酒、乾糧,能帶的就請你盡量幫我帶回來,麻煩你了。對了!還要再幫我買些火折子。」

  闇冥既然要留下,那她就勢必得再添些東西。

  「棉被?我娘幫你準備的被子不夠暖是不是?真糟糕,我回頭就和她說去。」

  施祥有些自責地道。

  「不、不是,施婆婆幫我準備得夠好了,是我自個兒怕冷,想要多添一條被子。」駱冰彤扯了個謊,她並不想讓施家的人知道她這裡多了個人。

  闇冥也不一定會久留,像這種貧簡的日子,他不見得過得習慣。

  「好!我回頭就幫你送過來。」披著蓑衣的施祥揮手向她道別,趕著去辦貨了,腳程極快的他,不一會兒就轉過小徑,失去蹤影。

  駱冰彤端著砂鍋回到屋裡,在爐裡添了新柴,待爐火又舞出火舌,她才將砂鍋放上去煨著。

  「他該不會是你不想讓我留下的原因之一吧?」醇厚的男聲輕謔道。

  往砂鍋丟進一些藥材添加味道後,駱冰彤才直起身回答:「不,他不是。」

  閒適地躺在屋內唯一的床上,正在伸展著身子的闇冥當然知道,他只是想和她說說話罷了。

  「過來。」

  對於他的話,駱冰彤向來是絕對服從的。

  走近他跟前,突然一個踉蹌,她被他強拉上了床鋪。

  溫熱的指腹撫上她的腮頰,突地扯下她的髮辮,一頭濃密的頭髮流洩至肩上、背上。

  他捉著她的一綹青絲,髮梢輕輕拂掠過她的五官。「那好,我可不想讓我不凡的赤雪,成了鄉野村間的凡夫愚婦。」輕柔的語氣中帶著幾分認真和戲謔。

  他不凡的赤雪?!

  駱冰彤斂下了眼,「方纔你不是才命令我,要在這裡當個普通的駱冰彤嗎?

  皇子。」這會兒怎麼又在計較她的態度?

  一聲「皇子」提醒了他的跋扈,闇冥黑眸一斂,繼而拊掌笑了。

  「你這張嘴,果真利得很,真讓人又愛又恨哪!」他陡地在她的唇瓣偷了一個香吻。

  駱冰彤忍不住皺緊秀眉。

  皇子……心情煩佳,而她……她不習慣在人前垂散烏絲,所以,她用手梳理長髮,將披散在肩背的青絲撩到左肩,編鹹一倏粗黑的髮辮。

  闇冥黝亮的黑眸一直注視著她細微的動作,卸下防備的她,別有一番傭懶的優雅氣質。

  她手捉著辮子,一手欲取他手上的紅絨繩,但闇冥故意手一晃,閃過了她。

  她又伸手,可他卻好似戲弄老鼠的貓般躲著她……來來回回好幾次,她的辮子又散落了幾綹髮絲,眸子也不禁掠過懊惱之色。

  「給我。」最後,她乾脆直接伸長了手要。

  闇冥挑眉,不以為然的道:「你真易怒。」手撫上她清麗的小臉。

  駱冰彤身子一僵,他……在摸她…自她娘死後,就沒人如此的摸過她,對於他突來的碰觸,她是驚愕多於排拒。

  闇冥將她的征愣看在眼裡,黑眸微斂,手勁更加輕柔,執意想誘惑她墜入他織起的網中。

  微粗的掌心摩掌著她柔嫩的頰,不含情慾的順著她臉龐撫摸著,深邃的眸子幽幽地似要溺斃她……望著他清澈透明的眼睛,瞳孔裡倒映著自己的臉……她突然覺得好疲倦,在他出現後所有的緊繃心緒,全在此刻如排山倒海地將她淹沒……朱唇輕歎口氣,她緩緩合上眼,強撐的堅強悄悄地潰決。

  冰涼細緻的頰靠著他溫暖的手掌磨蹭,唇邊逸出的歎息隱含了一抹溫柔與滿足。

  「你好暖。」她呢喃輕語,更埋進地散發著溫熱的掌心裡。

  闇冥揚了揚眉,「而你好冰。」他敞開臂,見她微愣不動,便主動伸手將她拉進懷裡,大方地與她分享著他的體溫。

  她雖然柔順被動地偎在他的懷裡,但這陌生的親密接觸,仍讓她的身子微僵,放不下戒備。

  「放鬆,我難得如此大方,你難道不領情?」猿臂纏過她的纖腰,將她更加摟緊了些。

  微微仰起頭,瞳眸透過微啟的眼睫隙縫望著他,手掌抵著他起伏有數的胸口,心臟穩定地跳動著,順著掌心蔓延而來的暖意,今她微覺醺然。

  他以雙臂築起的世界,似可以為她阻擋所有的狂風巨浪,如果……她任性地放棄一切,沉醉下去,是否可以讓她覓得片刻的溫馨?

  「啵噗……」雞湯突地沸騰,冒出滾滾熱煙。

  駱冰彤一凜,迅速自他懷裡退開,立刻斬斷妄念思緒,也將突來的落寞感硬生生地壓制在心底。

  腰腰間的餘溫在冷冽的空氣中很快地退去,一如她短暫的迷惑。

  拿著布巾端開砂鍋,將火炭挑開了些,而後盛了兩碗湯放置在桌上,轉身找出兩支湯匙。

  「鄉野地方,沒有山珍海味,請皇子多包涵。」

  闇冥再次挑眉,「不是說了,在這裡別當我是主子,就當我是你的……朋友。」話尾還別有他意地遲疑了一下。

  駱冰彤望了他一眼,低頭沉默不語,將其中的一碗湯端到他面前。

  「喂我。」闇冥揚著笑臉,不肯伸手接。

  駱冰彤輕皺了一下黛眉,而後眼眸掠過一絲戲謔的光芒,「既然你是我的『朋友』,那我就沒有必要服從你的命令。」

  她不理會征愣的他,將碗又放回桌上,逕自坐下來,拿起湯匙自顧自地吹著冒著熱煙的藥湯。

  滑下食道的熱湯,帶著隱約的藥草香,溫暖了她的胸腹,冰涼的指尖緩緩泛起粉紅的色澤,白皙粉嫩。

  「你不高興我的出現?」他坐到她的身側,拉過她纖白的手指在掌中把玩。

  「你在乎嗎?」她放下湯匙,撩開散在額際的髮絲。「只要你高興,我的感受……無關緊要。」

  向來只有別人在乎他的感受,曾幾何時,他也曾在乎起她的感受來了?!

  「誰說無關緊要?!」深邃的眸掠過一抹幽光,充滿掠奪的意味。「別人可以無關緊要,但對於你」」不行。」

  柔若無骨的小手在他古銅色大掌中輕輕一顫,「你……」

  自他出現在青蓮池畔,他就老是有意無意地暗示著她什麼,邪魅的眸光中帶著捕獵的興奮光芒,但……為何對象是她?

  他應該永遠不會注意到她的情緒和壓抑的愛戀,不會瞭解她心中的翻騰和椎心的痛楚;今生,她都該只是他身邊的影子,而不是他獵捕的目標,除非……「你看了我的手札?」

  闇冥不語,鮮紅的薄唇抿出邪邪的笑,給了她一個肯定的答案。

  「不……」駱冰彤倒抽一口氣,迅速地退開,急欲逃離突來的羞憤感覺。

  他不該知道的,不該、不該!

  手腕陡地一痛,瘦弱的身子跌撲進他的胸前。

  一抬眼,只見他幽魅的眸子緊瞅著她,帶著征服的興奮;她乏力地閉上眼,逃避他的注視,卻躲不開他勃發的氣焰。酸楚中,她的眼角滲出了晶瑩的淚光……愚蠢的她,將墜落到什麼樣的地獄呀?

  闇冥溫熱的唇瓣印上了她的,她冰涼的唇在他唇下輕顫,濕滑的舌竄進她的唇間,在奪取她純真之際,也嘗到了一絲苦味與蕭瑟……

  暗夜寂靜,暈黃的月光照進小屋中,在熟睡的闇冥如雕像般俊美的臉上投映出溫柔的陰影。

  駱冰彤伸手撫過他寬飽的天庭,劃過直挺微勾的鼻樑,雙眸清亮毫無睡意。

  她曾在心裡暗自想過無數次能像這樣撫觸他的俊美,他正因晚膳中的菩蘿花而沉睡,俊美依舊,卻多了一絲無害的天真氣息。

  冰涼的手掌貼著他的頰,溫熱沿著掌心酥麻地鑽進她的手腕,微微地灼燙冷冽的雪夜中,他們在溫暖的厚被中交頸而眠。

  簡樸的木屋中,沒有多餘的床,她原本想打地鋪的,但闇冥不准,所以為了維持她最後的一絲尊嚴,她暗自在晚膳中加進了安眠的菩蘿花,才換來她此刻難得的放肆行徑。

  不習慣和人同榻而眠的她,整夜輾輾著無法入睡,看著枕畔向來不能也不願高攀的他,脹痛的心口泊泊地流著微帶酸楚的甜蜜。

  她清楚地明白,闇冥的興致是來自獵捕的過程,一旦他掠奪了她的所有,他使會頭也不回地離去,留下胸口空洞地淌血的她,失去魂魄地在人世間飄蕩無依……所以,只有在此刻,他是完全屬於她的,雖然這P種短暫的快樂有如鏡花水月,她卻無法抗拒地沉淪。

  將手棲窩在他厚實的大掌中,十指親匿地交纏,陰柔的她和陽剛的他是如此的不同,卻又能如此地奇異相融。

  她最先注意到的是他幽穌的黑眸,但最先愛上的則是他的大手。

  修長的手指和厚實的溫熱大掌,總是優雅地移動在書冊、酒杯之中,偶爾曾棲落在紅顏身上,總是帶著霸氣的溫柔,逗弄得她們眼波含媚、嬌喘不休。

  她不想成為他的紅顏之一,因為她不想為他黯然神傷,但她想要感受到他撫觸的溫柔,尤其是在夜裡,這個得不到的妄想就會讓她渴望的心揪緊、發痛。

  將面頰貼著他長繭的掌心緩緩磨蹭,閉起眼睛,嘴角漾出一朵笑花。

  地想,此刻的它是幸福的,雖然,她的幸福是片面偷取得來的。

  暗夜隨風飄來的蓮香吸引了她的注意,抬起眼,皎潔的瑩瑩月光蠱惑著她的心智。

  她恍惚地下床,仍不忘替闇冥拉緊被褥,密密地蓋住縫隙,順著月光小道走到屋外,清亮的月光灑滿全身。

  好圓的月,圓滿得沒有一絲瑕疵殘缺。

  似被蠱惑般,她取來毛毯鋪在地面上,在四角堆燃起火堆,自己則跪坐在熊熊的火光中,神情安詳、純潔無慾。

  素手拉開腰間的束結,任布料滑落肩腹,一件件在膝間推出波紋的花瓣。

  她仰起纖細圓滑的頸項,冰涼的月光熨貼著她每一寸肌理,最後投射在毛毯上,映出深淺交錯的陰影。

  唇邊漾起醺然的微笑,瑩白的臂伸向天際,起身翩翩起舞,陶醉在微醺的月光下……此刻的她,像極了雪夜的月下妖精,足踝輕輕點地,柔亮的黑髮舞出層層黑浪,款擺的腰肢婀娜嫵媚,就著月光舞出魔幻的月光之舞……帶著醺然的美麗,纖巧的足踝愈轉愈快,圓滿的月亮幻化成旋轉的光影。

  「呵……」她笑出銀鈴似的聲音,月光……真的會讓人忘情呀……在瀰漫著月光和花香的世界中,她笑得開懷且無憂無慮……突然,腰間一頓,旋舞的腳步跌撞進一道寬厚的胸膛,狂肆的笑聲在她耳畔響起,抬眼,只見闇冥鷙猛的眸子緊瞅著她,並狂猛地吻住了她的柔唇。

  鎖在她赤裸腰間的猿臂幾乎要將她輾碎,「我要你!」他霸道的宣告,將她撲倒在毛毯上,鷙猛的眸子一刻也未曾離開她醉人的容顏。
作者: tyrkw    時間: 2007-9-4 04:36 PM

第七章 纖纖


  「你?」瞠大的眸子裡有些訝異他的清醒。

  闇冥微勾的唇畔有一抹淺笑,「你忘了?你煉了許多解毒丹給我。」給了他解毒丹,卻又愚蠢地對他下毒,這女人呀……駱冰彤幾不可聞地歎了一口氣,玉臂溫馴地圈住闇冥的頸項,仰首承受他的重量與慾望。

  濕滑的雙舌攪動糾纏,她含住他的舌,吸吮輕啃,惹得他發出低吼,將舌探得更深,盈滿她的小嘴,唇瓣因他的掠奪紅灩地微微腫脹著。

  她有些難受地低喃了一聲,往後退了些,「啊……」捉住她胸前豐盈的大手卻使勁地按痛了她。

  「痛……」她攢緊眉,咬住下唇,他的慾望來得既凶且猛,宜欲摧折她單薄的身軀。

  幽邃的眸氤氳成慾望的深井,闇冥低頭含住了她左胸前的蓓蕾,急切地撥開她的大腿,下腹的昂挺隔著他身上單薄的布料摩擦著她的腿間……「啊……」駱冰彤無助地拱起身,慾望在她眼前漫起紅霧。

  透過錈的肩,月娘依舊明亮,清楚地看著她的沉淪。

  「啊……」她輕聲驚呼,天地一陣翻轉,只覺闇冥抱著她坐起身。

  粉嫩的雙腿跨坐在他的腰側,形成極曖昧的姿態,隔著他的單衣,勃發的昂揚仍燥熱地輕摩戳刺著她。

  令她腿間突地湧出一股濕滑,因這幾欲淹沒她的情慾,她蜷曲了腳趾,無助地理進他的頸項間低吟。

  「脫下。」闇冥捉住她的柔荑按在他的胸前,語氣仍是一貫地霸道,見她全身泛出紅嫣,滲出薄汗,且不斷輕顫,他唇問的笑帶著野蠻的滿足感。

  只要點燃起她的慾望,壓抑的赤雪,也將有熾烈的熱情呵……微啟眸子,她將他唇畔的滿足看得很清楚,心頭悄悄地被擊潰了一角。

  既然他要的是獵捕的樂趣,那……一旦滿足了他,她是否就能恢復以往的平靜?

  他要的,不就是自己的臣服和僅剩的自尊嗎?

  淡淡地浮起一抹慘然的笑,輕顫的小手依他所指示的拉開他單衣的結,冰涼的小手探進白衣下的胸膛,平貼著感受掌下的肌理起伏,而後撩下他的衣裳。

  背著明月,掩在月影下的俊容看不出表情,只有亮得驚人的眸子緊盯著她的一舉一動。

  纖纖柔荑在月光下溫潤得幾近透明,撫上了他的臉,細細地想將他的五官刻劃在心中。

  「我想求你一件事。」她低喃。

  闇冥揚起眉梢,「唔?」

  因為她的無言與順從,所以他對她溫柔;因為她從不向他要求什麼,所以他也不會拒絕她這難得的要求。

  看著他如星子般的眼眸,她幽幽綻出了絕美的笑容「如果……你厭煩了我,那麼,告訴我。」別讓她如妒婦般在猜忌的泥沼中翻騰,扯著發恨恨地想著他會在誰的懷裡?

  「然後呢?」闇冥的唇噙著縱容的笑。

  「然後……」她的眸幽幽地透過他,落到遠方,「我離開時,別阻止我。」

  她想將最美麗的自己留給他,不論他以後是否記得。

  闇冥眼眸一斂,薄抿的唇譏諷她笑了,「好!可你怎會以為我會阻止你?」

  她是第一個還沒被他擁有,就要求離開的女人,這讓他的心裡不禁湧起微微的怒氣。

  即使是冷傲如她,女人都愚蠢的自以為自己是不同的!

  她定了定神,小臉微微地蒼白。是啊!他怎麼會阻止她呢?她眨眨眼忍住眼眶中酸澀的感覺,心裡微微地嘲諷著自己的異想天開。

  大手攀上她豐盈的胸脯,喚回了她的注意,他邪魅地輕訴,「現在,我要你。」修長的手指扯住她粉紅的蓓蕾揉弄,惹來她的嬌喘。

  不論她的要求能否成真,現在,她瑩白的身子是他唯一急欲奪取的目標。

  拉開她的膝,長指滑進她腿間的幽密中。

  「呃……」駱冰彤因這陌生的接觸,陡地僵直了身子。

  長指繼續撩撥著她,撥開花瓣尋到頂端的珍珠,感覺到掌下的濕潤和顫抖,他放肆的笑了起來。

  他捉住她粉嫩的大腿,拇指壓住頂端的小珍珠輕揉轉圈。

  「唔……」她嚶嚀一聲,及腰的黑髮在月色中灑出一道如飛洩的瀑布。

  趁她迷濛著眼,不住地嬌喘時,修長的兩指毫無預警地戳刺進她的幽穴,強硬地擠進柔軟內。

  「不要!痛……」感覺到異物入侵,燃起她下身如火燒般的疼痛。

  纖白的指尖焰進了闇冥的肩背,下唇浮出一抹艷紅的血滴,那是她忍痛咬破薄唇的結果。

  闇冥傾身舔去她下唇的血,笑得有些殘酷,在慾望焚燒中的她,卸下了冷霜般的平靜面具,渾身泛出密密的汗珠,嫣紅的小臉,緊咬下唇的壓抑表情,讓他好想狠狠地擊潰摧毀……擠入她幽穴的手指未停,還強硬地開始來回進出,明知她未經人事的身子禁不起他如此摧殘,但長指卻仍執意地刮過她柔嫩的肌肉,刺進她的深處。

  他要她記住,是誰掠奪了她的身心……是誰造就了今日的赤雪……他要她永遠記得他!在她往後的人生中,也不能擺脫他!

  陷入他肩背的纖指無意識地捶打他。她好痛……為什麼他不放過她……在痛楚中翻滾的她,送出一串低泣……「痛……痛……」被鉗制住的身子退不開,她只能咬牙承受著身下如刀割般進出的疼。

  看著她幾近崩潰的低泣呢喃,他竟感覺到一絲殘酷的快感。

  侵入的長指未停,另一隻手則急切地址下自己的長褲,順勢推倒了她。

  幽穴中的入侵乍然退出,「看著我,不准躲開。」他捉住她的下巴,不准她閉上眼睛別過頭,抵在她幽穴外的昂挺憤然地想在她的身體裡宣示主權。

  濃長的睫毛顫動著,她緩緩張開了眼,被淚水浸得清澈的瞳孔裡,倒映著一輪明月和他鷙猛的眸子。

  他低咆一聲,身體竄過一道如閃電般的激流。

  他用力推開她的膝,大掌牢字的抱住她纖薄的肩,在她拱起身的一剎那間,刺進了她的身體,也敲碎了她眸裡最後的一抹純真……「啊……」拱身中,銀白的淚珠點點撒落,濺成透明的水花,哀泣那被凌遲的痛楚。

  血痕斑駁的下唇和按在他寬背上的小小鮮紅彎月,皆指控著他的殘忍。

  幽穴被撕裂後湧出的熱紅助長了他的進攻,碩大的慾望毫不留情地推擠進她的身體深處,次次不留情地貫穿著她,擺佈著他身下贏弱的嬌軀……在激情中,闇冥幽邃的眸子有一絲狂亂。

  他一向好女色,卻不貪,床第之事對他而言只是一種發洩,但,此刻身下青澀且單薄的身軀,雖不懂媚術,也不知反應,卻讓他失控地亢奮起來,只想深埋在她體內,不願離去……失控的狂亂讓他咬緊了牙關,粗嘎地喘息,大掌握住她胸前的雪乳,陰鷙地看著她臉上愈趨痛苦的表情,心頭竟湧出獵捕成功的快意。

  結實的腰桿更深更猛地撞擊著她雪白的小腹,似宣洩,又似快意,一逕兒地肆虐著她逐漸凋零的身軀,他狠狠地推擠進出她柔嫩的緊窒,一次比一次深猛。

  「唔……」她緊緊咬住嘴唇,拚命忍住幾乎要叫出來的痛哭,雙手緊揪住身下的毛毯,尖細的十指陷入掌心,和著自下身流竄過四肢百骸的劇痛,匯流成幾欲吞噬她的黑暗漩渦……透過簌簌的淚水,月影和闇冥在她眼裡都成了模糊且不斷晃動的影子。

  對於她的壓抑,他覺得極為不悅,於是將手指硬擠進她緊閉的唇間。

  「唔……不……」被壓抑在喉間的哭喊聲模糊地逸出,難耐的痛楚卻仍引不出他的溫柔對待。

  闇冥粗嘎地低喘,此刻的他,似一隻噬血的獸,「說!我是誰?」他要她牢牢記住,是他掠奪了她的純真。

  「闇……冥……」俊臉在她的淚眼中模糊一片,只有他邪佞的眸不變。

  從喉間咆哮出勝利的呼聲,他抱起她,讓她與他面對面跨坐在他的腰間,猿臂擒抱住她不盛一握的纖腰,毫不留情地壓下她,更深地承受他那碩大慾望之源。

  「不……」她幾乎已無力承受他更兇猛的侵犯,嬌弱的身軀顫抖得知風中柳葉,她的體內撐滿了他,隨著他的每個動作,帶刺的痛楚敏感地流竄著……他低頭咬住了她胸前不住輕顫的粉紅蓓蕾,噬血的齒舌啃咬著她柔嫩的肌膚,如品嚐最鮮美的果實。

  「啊」」」她雪白的身軀佈滿汗珠,長髮濕黏在臉頰、肩背,映著月色,煽情而嫵媚。

  為什麼?他為什麼要如此折磨自己?在痛楚翻騰中,駱冰彤無聲地吶喊。

  淚眼滂沱的霧影中,她顫聲地問:「我……是誰?」

  她想知道,闇冥的心裡到底有沒有她的存在?哪怕只是一時片刻也好。

  闇冥像是聽到笑話般,粗喘的唇邊勾起邪笑,將她一雙無瑕的長腿纏繞在他悍實的腰間,打算更深切地侵進她。

  「你……是我的赤雪,永遠都是我的。」隨著喘息的語調,身下的昂挺不住地擺動侵犯著她,握住纖腰的大手也隨著韻律一次坎的搖晃擺佈著她,漠視她的哭叫,逕自吞吐著自己的慾望。

  赤雪!他的赤雪呵!

  錈的話如雷砸般劈中了她的心,混沌的神智倏地清明」」

  「不!我不是赤雪!」她哭喊掙扎著,泣喊中揪心的苦痛如血似的噴灑在空氣中。

  「我是駱冰彤、駱冰彤!我是駱冰彤……」她哭叫著捶打他,讓他差點捉不住她扭動掙扎的身子。

  赤雪是虛幻的假面,是他創造出來的影子,她是駱冰彤,沒人要的駱冰彤啊……突來的掙扎引發了闇冥的強烈慾望,他猛地擒住她揮舞的手腕,撲倒她,一手抬起她的膝,狂猛地、深深地衝刺……滾燙的淚水在她頰上奔流,沒入發間。擺脫不了他的掌握,被他高大身軀壓制的瘦弱嬌軀,只能嗚咽地承受次次貫穿她下體的痛楚。

  明月以不忍見她的苦痛,悄悄躲入了雲霧之後。

  雪白的身軀隨著他的衝刺而晃動,淌著淚的無神雙眸越過他,落在幽幽的遠方……她什麼都不要,只乞求他的一絲溫柔。

  而他,明明能減輕她的痛楚,溫柔地待她只怕是一時虛偽地誘哄,她也甘願。可他卻不願!反倒選擇了以粗暴的方式,加速她的沉淪,讓她墜落在無邊際的絕望深淵……她要的,總得不到,總得不到呀……闇冥加重了喘息,在她柔嫩緊窒的體內深地衝刺數回後,吼出純然的男性慾望,噴釋出炙熱的種子,最後頹然倒在她雪白的嬌軀上。

  頃刻間,明月隱沒,冰冷的細雪紛然飄飛……

  待闇冥自昏眩的恍惚回過神,滿天已飄著銀白的雪花。

  身下小小的掙扎喚起他的注意,「起來好嗎?好重。」垂下的眼臉教人瞧不出她的思緒,只有頰邊斑駁的淚痕在雪夜中閃著銀光。

  闇冥蹙起濃眉,仍微微喘息著,對她的漠然有一絲惱怒。

  她的臉上只有平靜冰寒,將自己封閉在沒有人碰觸得到的蛹中,並在四周築起厚厚的牆。

  他沉默著翻身抽離他的慾望之源,眼角瞥見她抽搐了一下,他不禁微微地笑了。

  矯健地撈起四散的衣裳,發洩過後的他有著無盡的愉悅與輕鬆。

  相較於他的悅然,駱冰彤僵直地撐起身,緊咬著下唇不願再逸出一聲呻吟,下身如撕裂般的痛楚,讓她虛弱地不住顫抖,幾乎無法動彈。

  她不想檢視身體上到底有著多少不堪入目的傷痕,怕自己會崩潰地痛哭出聲。她強撐著最後的一絲自尊,披上沾了草屑泥土的單衣,酸痛虛軟的四肢向她吶喊抗議,乏力抖顫的手幾乎無法結起腰結。

  一雙古銅色的大手拂開她,替她束起結。

  「謝謝。」她低喃著道謝,手撐地想站起身,腳下卻虛軟地踉蹌一下,倒在他伸出的臂彎裡。

  閉眼忍過暈眩的感覺,她再次試著站直身,無力地推開他的胸,「我可以自己走。」

  闇冥微瞇起眸子,不發一語的放開手,卻在心裡暗忖:真是倔強的性子。

  她忍著酸軟不適,才走了一步路,就又撲跌在地上,手肘在砂礫上磨出了些許醜陋的血痕。

  闇冥冷眼看著她,不出手扶她。

  她昏眩地搖了搖頭,虛軟的四肢像是失去了力氣般站不起身,因而在粗礫的砂地上撲跌出更多的傷痕。

  掙扎中,她感覺隱隱作痛的下腹奔流出一道熱液,低下頭,只見雪白的大腿內側蜿蜒著一條血蛇,夾著反光的銀絲,是他帶著麝香的熱液。

  愣征中,她看著腿間蜿蜒的血紅灼熱滾落小腿,在纖細的足踝邊滴落朵朵紅花。

  她抱著腹,緩緩彎身蜷成一團,無聲地痛哭起來……她無意識地前後擺晃著,將臉埋在膝間,任淚奔流不息,在喉間逸出壓抑的、絕望的單音哭泣。

  她忘我地為自己哭泣著,不驚擾人,只默默地用淚水發洩出她的悲痛……闇冥心頭一窒,不願承認他堅強的赤雪在哭泣。

  為何她不像一般的女人,為了惹人憐惜而哭泣?為了尋求保護而哭泣?用淚水作為她們征服男人的武器?

  眼前的她,已不是赤雪,而是」」駱冰彤。

  闇冥伸出的手略一遲疑後,方乃將她擁入懷中。

  綿軟的瘦小身子在他懷裡顫抖,卻沒有伸手向他尋求安慰,為了壓下嗚泣,她忍耐地、壓抑地緊咬著自己的手,在纖白的柔手上留下深淺交錯的彎月牙痕。

  擁著她,他卻感覺不到她的存在,只因她將自己深鎖起來,虛無地幾乎讓人尋不到她,這讓闇冥無來由的感到一陣心慌。

  長久以來,她就像他的影子,她亦如呼吸和空氣般自然地存在。

  他喜歡她靜默,所以她順應了他的喜好,以層層紅妝創造出了赤雪,卻將真正的駱冰彤加上重重鎖煉,沉於心湖深處。

  每年的失蹤,是她尋求平衡的交界,使她得以不發狂。

  而他,卻破壞了她的天地,砍斷了赤雪與駱冰彤之間的平衡,只因他自私地想要赤雪,卻又貪心地奪取駱冰彤的癡戀。

  而今,他一舉毀了兩顆心,也毀了自己的平靜。

  對於湧在心裡的惶然,他不願去深思。

  他一向非慈善之人,他……應該只是因為自己親手毀了他一手栽培的赤雪而不安罷了!他如此說服著自己。

  他是未來的闇帝,黑暗帝國的統治者,不可能會為了一個女人而動搖……可能……他如此地解釋心裡的不捨,也幾乎相信了這個說辭。

  若不是她溫熱的淚水浸濕了他的胸膛,讓他的心臟倏地瞅緊,跳快了兩拍,他……真的幾乎要相信了……

  隔日清晨,耀眼的晨光照進木屋,駱冰彤在鳥聲瞅磚中幽幽醒來。

  環顧四周,沒有闇冥的蹤影,連曬得人微燙的太陽都讓人忍不住懷疑,昨夜是否真有下過雪?

  若不是酸軟的四肢和猶留著雪堆的泥地,她真要以為闇冥和月夜飄香的飛雪都是她的南柯一夢。

  摸了摸床畔,是冰涼的,他……走了……果然,在掠奪了她最後的一絲自尊之後,他馬上厭倦貧乏的自己,回到他尊貴的世界。

  她歎了一口氣,她不知道胸口空蕩蕩的那個洞,是苦澀?還是預料中的疲憊。

  強撐著酸軟的身子,她下床掏了冷水想讓自己清醒,水盆中倒映出一個髮絲糾結,面色黯然的憔悴身影。

  她摸了摸自己的臉頰。她向來稱不上絕色,被眾家絕艷紅顏養刁的闇冥,只是拿她當作獵捕時的一個樂趣罷了啊!

  走到屋外,陽光亮晃晃地教人一時睜不開眼,她伸手擋在額際,眼眨了許久才適應強光。

  她瞇起眼看著雪融的泥地上,殘留的火堆餘燼和已經髒污的毛毯,胃裡直冒起一股酸溜,讓她反胃欲吐。

  她咬緊唇,逼下喉間的酸水,再睜開眼時,筆直地走向毛毯,不顧泥濘濺污了她的裙擺,奮力將毯子拖到青蓮池畔。

  一咬牙,她將毯子扔進池裡,看著毛毯吸了水,沉甸甸地浸沒在池底的泥濘中,眸裡有一股快意。

  捂著臉,她拖著腳步走到她娘的墓前,靠著冰冷的墓碑,無力地滑坐在地。

  她抱膝蜷起身子,開始無意識地搖晃……
作者: tyrkw    時間: 2007-9-4 04:38 PM

第八章 茫然


  可愛的親親小師妹:喂喂……你真是太沒有良心了啦!

  竟然放假放到樂不思蜀,放你師兄一人在這裡受苦受難。

  師兄是多麼地想念你呀!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

  抬指算算,咱們都快一百多年沒見了!

  快點滾回來,讓師兄看一看啦!

  鳴……我也要放假……苦命的一朵奇葩

  因為接到了武亟的飛鴿傳書,駱冰彤在大雪紛飛的寒天裡回到楓苑。

  點上緋紅艷妝,穿上紅衣,十指塗上鮮艷蔻丹,隨著層層紅妝的掩蓋,緩緩地藏起所有的情緒,成了冷情赤雪。

  此刻,她所有的思緒與目標就只有一個」」保護冥皇子,必要時甚至以生命相護!所有的癡纏愛戀都是無謂的羈絆。

  問過下人,得知冥皇子在「雪霧樓」上,於是緩步走上高樓。遠遠的,歡笑聲中夾雜著嬌羞的笑聲傳來。

  冒著香氣氤氳的茶和溫酒,還有火紅的炭爐,讓人不覺室外正是寒冷雪天。

  身披貂皮大髦的闇冥,懷中坐著嬌美如仙的美人,笑得開懷。

  赤雪輕盈地走到闇冥面前,斂眸曲膝,「皇子。」

  闇冥挑起眉峰,「你可回來了。」他摟過懷中笑靨如花的美人,「心柔前些日子才到楓苑,你們應該還記得吧?」

  斂下的眸子掠過了一道陰影,「駱姑娘。」赤雪生疏地喚了一聲。

  駱心柔的笑容陡然僵了一下,嘟嘴向闇冥嬌嗔道:「你看嘛!好尷尬喔!我們這麼多年沒見,她喚我駱姑娘,那我要喚她什麼呀?」

  闇冥寵溺地親了親她的嫩腮,「隨你高興吧!她的性子向來孤僻了些,別管她就是了。」黑黝深邃的眸子教人看不清他的思緒。

  「那……我也喚她赤雪好了,不然就有兩個駱姑娘了,那誰搞得清楚呀?」

  她拍著手,嬌笑著決定,俏皮的舉止配上天仙似的容貌,誰會捨得說不?

  「放心,就算有兩個駱姑娘,也沒有人會搞錯的,你們倆長得大不相同。」

  在他淡淡的話語裡,暗示著駱心柔的容顏是無人可比的絕色。

  覆在長袖下的長指,狠狠地陷進掌心,喚醒了幾欲痛斃的神魂。赤雪低聲道:「駱姑娘本就長得美貌,而赤雪像娘親,皇子將我們相提並論,是折損了駱姑娘。」低幽幽的聲音沒有絲毫怨尤,像在陳述著事實。

  接著,她也向一旁的駱心宇生疏地招呼了一聲,而後退到一旁,不再打擾他們。

  她坐在窗欞,望著屋外大雪紛飛。她伸出手掌,承接著飛落的冰雪,讓雪花在她微溫的掌心中融化,撫平她因壓抑而焰出的灼紅彎月……一道身影坐到她的身旁,「師妹,你可回來了。」武亟笑得極為燦爛。

  這一個月來,沒有師妹在身邊,皇子也怪得可以,害他真是悶得慌。現在師妹回來,他可輕鬆多了。

  上下端詳了她一番,武亟不禁皺起眉,手探到她的額前,「你怎麼了?臉色很不好看。」該不會是染上風寒了吧?

  再看看她瘦骨嶙珣的身子,武亟驚駭的叫嚷,「哇靠!你是怎麼搞的?竟然瘦了一大圈回來?!難不成是沒帶銀子出門?」

  他狀似哀怨地扁了扁嘴,「枉費師兄從小就細心照顧你,努力地硬是把你喂出幾兩肉來;你怎麼可以這麼不小心,才出去放一個假,就放掉了僅存的幾兩肉!看樣子,師兄待會兒得去找幾顆大石頭綁在你身上,免得一陣大風,就把你吹跑了,到時我還得千裡迢迢地去把你撿回來。唉!我真是命苦。」他愈想愈委屈,女孩子就是要自白嫩嫩的才好嘛!瞧她這個樣子,不是又瘦扁得像沒人要的四季豆了嗎?

  「我不管,你把肉還來,把我的肉還來……」他愈想愈不甘心,猛搖著她的肩,直叫囂。

  嗚……他白白嫩嫩的小師妹呀……格開他粗魯的大掌,赤雪回答得淡漠,「別小題大作,我只是瘦了一些罷了,死不了人的。」

  「什麼叫一些?!」武亟叫得慘烈,「你看看,你看看,這個手腕瘦得活像雞爪,腰快比小腿細了,全身抓得出三兩肉嗎?這叫做瘦了一些呀?你根本就只剩下一個皮包骨了嘛!」

  死老頭若是知道他把師妹照顧成這副德行,回來一定又會賞他一頓菸斗功。

  再次格開他的毛手毛腳,赤雪有一絲惱怒,「不要婆婆媽媽的,煩人!」

  「啊?」武亟瞠大了牛眼,委屈地扁了扁嘴,「嗚……師妹,你嫌棄我……師兄也是關心你嘛!你怎麼可以嫌棄我是婆婆媽媽……」牛眼裡還滾著晶瑩的淚水,彷彿隨時都會掉下來。

  赤雪輕歎了一口氣,終於舉旗投降,「我餓了。」

  聞言,牛眼裡的淚水馬上奇跡似的消失,咧著大嘴說:「我馬上喚大廚給你下碗麵。」嘿嘿!他一定會把師妹的肉再養回來的。

  話一說完,便興匆匆地跑下樓去喚大廚了。

  駱心柔倚在闇冥懷裡,笑得嬌柔,「他們師兄妹的感情可真好,是不是郎有情、妹無意呀?」

  瞧武亟對赤雪的那股慇勤,好像真有那麼一回事呢!

  闇冥黑得如夜穹的眸掃過背對著他而坐的紅影,「別管他們,你只要安心地等著當我的妃子就是了,管這些做什麼呢?」

  駱心柔俏臉泛紅,嬌羞地偎進他的懷裡,笑得羞澀嬌俏。

  背對著他們而坐的赤雪僵直了身子。妃子……他的妃子……呵!終究,鳳凰之名仍需鳳凰配呀!

  她緩緩放鬆了背脊,卻忍不住胃裡直冒上的酸水……不一會兒,武亟捧著一大碗熱呼呼、香氣直冒的餛飩麵跑上來。

  「來哦!來哦!正宗的黑豬肉餛飩鈍,我還加了許多酸菜,保證好吃。」他把筷子遞到赤雪的手上,催促她快動手。

  撲鼻而來的肉臊味,讓赤雪忍不住掩嘴乾嘔,嚇壞了武亟。

  「師妹,你怎麼了?你還好吧?」他手忙腳亂地想拍撫她的背,又突然想到她向來討厭別人碰她,以致手舉在空中,拍也不是,不拍也不是。

  赤雪皺起眉,吞嚥著干苦的唾液,撫著胸揮手叫他端走,「沒事,只是沒吃什麼東西,突然聞到油膩味,不習慣。」

  「那這碗麵別吃了,我再去拿些清淡的糕餅給你。」

  「不必了。」她喚住了他急切的身影,「我待會兒自己去弄就好了,你別忙。」

  「哦,那好吧!」武亟搔搔頭走回來,「你一定要吃喔!不然到時候老頭子又會說我沒照顧好你了。」

  說到他師傅,武亟突地眼睛發亮,從懷裡掏出一個油紙包,神秘兮兮地招手要赤雪坐近。

  「老頭子從苗疆捎回了一包好東西,說是要給你的。」

  赤雪睨了他一眼。要給她的?那他收得那麼寶貝做啥?

  武亟被她看得心虛,嘿嘿笑了兩聲,「別這樣嘛!好歹我一直都很疼你,老頭子有什麼好東西,我都分你一半耶!這回我要分點好處,不算過分吧!」

  才攤開油紙包,一瓶包得密實的藥瓶和如拇指般大的各色石頭立刻滾了出來。

  「哇靠!這老頭子以為他是在拐小孩呀!也沒捎個奇珍異寶回來,就只捎回這些石頭,是給咱們當彈珠是不是?」他拿起各色石塊,就在地上玩起打彈珠。

  赤雪把油紙包湊近鼻端聞了聞,陡地閃身提起駱心宇手中的清酒,揪起武亟便往他的手心倒。

  「哇哇哇……師妹,酒是用來喝的,不是這樣糟踢的。」他心疼地看著一壺美酒就這樣在他手中浪費了,但師妹幹嘛沒事拿酒洗他的手呀?難道……「石頭有古怪?」武亟倒抽了一口氣,該不會是他這朵尚未成名的奇葩慘遭「毒手」了吧!「那些是什麼東西?」

  「礦石。」赤雪細心地沖洗著他手上的每一個指縫。

  武亟這才喘了一口氣,「礦石而已嘛!你幹嘛這麼緊張呀?害我也跟著緊張起來。」

  赤雪似笑非笑地脫著他,「混在一起就成了劇毒。」

  武亟驚喘地深吸一口氣,「劇……劇毒?!」他破口大罵道:「死老頭、臭老頭,沒事送這些東西回來幹什麼?存心要殘害我這朵未綻放異彩的奇葩嘛!哼!

  他就不要給我回來,要不我准把他打得趴在地上哇哇叫。」

  他忿忿不平地握著拳頭,好似真的看到薩喀爾德正趴在他的腳下哀叫求饒的模樣。快樂的幻想,讓他忍不住昂首大笑了起來。

  哈哈哈哈……死老頭,你也會有這麼一天……哈哈哈哈……突然,一罐紅瓶朝他迎面砸來,他身手矯健地一翻身,抓下藥瓶,將瓶身放在掌心中把玩,「師妹,這瓶是什麼好料?要送我呀?」

  如果不是特別的好料,老頭子絕不會千裡迢迢的捎回來。

  「鶴頂紅。」

  話一說出,害武亟差點跌倒,小心翼翼地把紅瓶送回到赤雪的面前放好,大氣也不敢稍喘地直至離了三步遠,才吁地抹去一身汗。

  「欸欸,毒藥不是這樣玩的好不好,竟然把鶴頂紅對著我砸過來,如果瓶子破了,這裡馬上就添了好幾倏人命不說,連我這個百年難得一見的曠世奇葩也會被你玩完了。」

  赤雪笑笑沒說話,拿起瓶身,用油紙包重新包好。

  從她一上樓就暗中注意她的駱心宇,轉身對闇冥開口,「皇子,不知我上回所提的事,您……」

  闇冥抬手止住了他的話,「要報仇的不是我,你直接問她吧!」他喚過赤雪,「赤雪,駱家要求你為駱氏夫妻報仇,你意下如何?」

  掩在緋紅胭脂下的臉微微刷白了些,愣了一下,她垂首冷聲回答:「一切但憑皇子做主。」她閉起眼,忍過襲來的昏眩感。

  「什麼?報仇?!」武亟衝了過來,「不可以,太危險了。霸天寨是多麼凶險的地方,怎麼可以讓她去!」

  駱心字微微變了臉色,「武公子,這是我們駱家的家務事,請別插手。」

  「哼,家務事?!」他不屑地冷哼,「若真的是駱家的家務事,你怎麼不去報仇?駱心柔怎麼不去報仇?偏要我師妹去?難道駱心宇不是駱家人,駱心柔不是駱家人?在這種生命關頭,只有駱冰彤是駱家人啦!」

  武亟不理會駱心宇愈來愈猙獰的臉色,撇撇嘴繼續說道:「你們駱家是怎麼對待我師妹的,大家心知肚明,現在需要她,就迫不及待地來攀親帶故了,反正有危險、要去送死的是她,你們只要在後面搖旗吶喊,表示你們對喪父喪母之慟,和誓死報仇,以盡人子孝道的立場就夠了。真是好一個駱家人啊!」話未還刻意加重了語氣,明示他對駱心宇的不齒。

  「武亟,你……」駱心宇暴怒地往前一步,駱心柔令人心碎的嗚咽聲也柔柔的傳來。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冰彤,我知道駱家待你不好,可是再怎麼樣,我們還是你的家人啊!若不是哥哥曾斷了腳脈,武功大失,我又完全不懂用武,我們根本就沒有立場來求你。」

  梨花帶雨的臉龐,有著我見猶憐的心傷,她伸出柔荑欲握赤雪的手,卻被赤雪側身閃過,再度令駱心柔傷心地掩面痛哭……「若不是爹娘突然過世,我也不必倉卒地來投靠冥,我真沒用,凡事都要依靠別人!冰彤,算我們求你,你的武功高強,一定能為爹娘報仇的。求求你,求求你!」

  赤雪一直冷眼看著眼前的一切,看著駱心柔嬌柔無力地尋求他的保護,看著闇冥的大手扶起柔若無骨的她,擁進懷裡拍撫安慰……在駱心柔哭泣的時候,沒人知道,駱冰彤也在哭泣……闇冥任駱心柔在他懷裡哭得哀戚,哭得惹人憐惜,但深不見底的眸子卻直瞅視著赤雪。

  「你怎麼說?」

  赤雪將腰挺得筆直,「一切任憑皇子做主。」她仍是這句話,只因要她自願為駱氏夫婦報仇,是萬不可能的。

  闇冥挑起眉,指尖敲著下巴笑了,「好吧!駱冰彤可以不為駱家報仇。」

  在駱心柔的驚呼中,他的眸子掠過一抹邪肆的光芒,「不過,身為女婿的我為岳父、岳母報仇,本屬應該。赤雪,你就替本王去辦妥這件事吧!」

  她無力地合起眸子,峰迴路轉,她仍是逃不開這條劫難。

  「皇子,此事茲事體大,屬下要求代師妹執行。」武亟難得的斂起嬉笑臉色。

  師妹善毒、善醫也善工,但並不善武,外界的人不知,但皇子不可能不知道,叫師妹去霸天寨,無異是羊入虎口,助她喪命。

  「赤雪,你說呢?」闇冥邪魅的眸光直視著她。

  她,能說什麼呢?赤雪慘然她笑了。他是天、他是主,對於他的命令,她從不敢有所違抗,若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鮮紅的唇畔浮現悲愴的絕美笑靨,妖媚地勾去他的呼吸,令他全身一窒。

  「赤雪……遵命。」

  「師妹!」武亟氣急敗壞地大叫,她怎能愚忠至此?!

  握著腕間的緋玉環,她的笑意更深了,倏然轉身,如一朵紅雲翩然地飄離……武亟轉頭瞪著闇冥,他知不知道他是讓師妹去送死啊!

  可他卻又訝然的發現,手擁著美人的冥皇子,望著紅影離去的幽眸中,竟是一片茫然……

  暗沉無光的黑夜裡,只有點點星火幽魅的閃著微光。

  闇冥揮退守衛,緩步進入赤雪的房中。

  床上蜷縮的身影,清素的臉上攢著細眉似有千萬糾結。

  空氣中安魂的草香,和著她獨特的香味,淡淡的瀰漫……「唔……」在他的手掌摀住她的嘴巴之際,她就已被驚醒,瞳孔在黑暗中迷惑了片刻,認出他熟稔的氣息後,她沒有反抗,只是睜著眼讓他抱出了房間,竄上雪靄樓頂。

  樓頂風聲呼嘯,黑暗中只有他閃動著幽光的眸子與她相對。

  「你不問?」低沉的聲音帶著幾分壓抑,迴盪在小樓上。

  她為何總是如此冷淡地承受著別人所加諸的苦痛?!她的壓抑看在他眼中,竟惹來」」心痛!

  問?赤雪斂下眼驗,掩住瞳眸裡的悸動,也掩住了他魅人的眸光。

  「你……厭倦我了嗎?」木然的聲音纏綣在呼嘯的風中,狂風撲打著單薄的白衣黑髮,讓人感覺她那孱弱的身子好似隨時會消逝蒸發。

  闇冥那墨黑的眸子一斂,暴怒道:「不。」

  他狂猛的扯過她,嬌弱的身子撲跌在他胸前,任他低下頭吞噬她惹人惱怒的唇。

  他粗暴地咬吮著她,腥澀的血味在唇間流竄……她緩緩地合上酸溜的眼眸,木然地抽離了已然傷透的心魂,任他擺佈著她嬌弱的身軀。

  如果,他要的是她的身體,她便再也無所損失。

  除了記憶猶新的撕痛,心碎欲裂的感覺……她還有什麼可再失去的?她僅存的只是一縷縹緲在天地間的漠然骨氣罷了。

  單衣在他狂熱的撕扯中成了片片絲縷,失去控制的怒氣引發出強烈的慾望,在她雪白的軀體上烙下深淺交錯的印記。

  修長的指深陷進她細緻的臉頰,黑眸掠過深切地痛,「為什麼你總是這麼倔強?在你恭順的外表下,究竟壓抑著多少地執拗……」他瘖啞地低問。

  她是他一手創造出來的影子,卻又有著他從不瞭解的心魂。

  他害怕……怕有一天她會在赤雪與駱冰彤的矛盾中失去平衡,從此失去她的靈魂;但他卻更怕自己內心裡倉皇失控,那如出柙猛虎般,吞噬了他的理智的情慾。

  所以,他逃了,倉皇地在黑夜中逃離,以為他們可以回到未變的從前。

  因為逃避,所以他寵溺駱心柔。駱心柔的傾城姿容與含羞帶怯的嬌柔,的確是世間難得一見的,尤其是她攀權附貴,欲求得保護的心意昭然若揭,最容易受他操控,且不必費絲毫心力。

  在她刻意展現的盈盈風華中,他盡情享受,私心的以為能回到冷眼看人的從前,卻每每在駱心柔絕艷的嬌嗔媚笑下,恍然驚見赤雪哀泣冷絕的身影……為此,他加倍她寵愛駱心柔,在她們些微的相似中,得到擁有赤雲的錯覺。

  而後,她回來了,以赤雲的身份回到楓苑。

  在他的預期中,她卻以艷紅的赤雪隔開了兩人的距離,為此,他惶惶生怒,為了她的冷然,他竟蓄意地傷害她的身心。

  而他卻在她默然接受的絕然笑靨裡,驚覺」」

  在他姿意妄為地改變了彼此的關係後,他們已經回不到從前了。

  他手指輕顫地撫過她染血慘白的唇瓣,「你該知道,只要你開口,我就不會要你去霸天寨,不會要你強抑心中的憤恨去為駱家報仇……但為何你總是如此倔強,不肯開口求我……」

  她幽幽地抬眼看著他的眼眸,焦距緩緩凝聚,他那俊美帶邪的面容,是她心裡深刻不滅地印記呵!

  她單薄的身子在冷風中輕顫,然後嗤笑了一聲,語氣澀然,「你是君,我是臣,皇子親口下令,駱冰彤可以不為駱家報仇,但赤雪卻得盡臣子之責,求得君王的歡心,這是自古以來的君臣之道。」

  她沒忘記,那時他字字刺骨的言語,是以駱家女婿的身份以求美人歡顏,代價卻可能是她的命。

  她的目光飄忽,幽幽地落在他的身後。也許,得不到的總是最好,所以她以這種方式,求得他永遠地記憶……女人的私心呵!愚蠢卻又執拗得無可救藥。

  看著她又飄離的心神,闇冥陡地瞇起眼,狠狠的捏痛了她瘦小的下巴,「既然君臣之道是求得君王的歡心,那……你就讓本王高興吧」

  揮手拂落茶具,他一把將她推倒在及膝的矮桌上,偉健的身軀蓄意壓碾著她,寸寸緊貼她的身軀,不留一絲縫隙。

  冰冷的桌面和他蓄意壓制的身體,幾乎讓她無法喘息,令她因難過而微微蹙起眉間,她張開嘴欲喘氣,卻被他強勢的舌竄入喉間,濕熱的唇舌與她糾纏密合……欲推開他的雪白雙掌被擒握在頭頂,他微抬身,一手卸下褲頭,在身下人兒的驚喘中,粗暴地穿刺她乾澀狹小的密地……「唔……」她拱身痛叫出聲。

  他霸道的壓制她踢瞪掙扎的腿,碩大的昂挺不停地在她緊澀的體內辛苦的移動著。

  「唔……」似聽到了她的低泣,闇冥稍稍退出了在她腿間的慾望。

  闇冥皺眉,將她反身推趴在矮桌上,緊壓住她的細腰,再次刺進她的幽穴「啊……」在淚眼迷濛中,十指痛得在光滑的桌面上留下道道抓痕,受到猛力撞擊的腰腹抵著桌緣,碰撞出紅紫傷痕。

  逐漸沾覆她蜜液的碩大根源,較之剛才濕滑順暢許多……闇冥曲在她的膝間,上身趴壓在她的身上,唇邊粗喘著白煙,雙掌順著她的腋下來到胸前,擠捏她豐盈的椒乳,感覺它在他掌中炙熱脹大,今他不禁快意地嘶聲低吼,胸前的汗珠滾落她的雪背上,在背脊匯成小河蜿蜒流下……「不要……」她只覺雙膝被推得更開,碩大昂挺更深更沉地穿刺進腹下,「不……不……」她呢喃哭喊著,透過汗濕的散發,眼前仍是一片闇黑的寂靜夜色……似不耐她疼痛的嚶嚀,闇冥掌捧住她臉頰,另一手的長指抵進她濕滑的小嘴,配合著身下的進出,在她唇間奏出相同的節奏。

  難耐他的獸慾,身下的赤雪奮力地咬住他的指節,在他的痛呼中,嘗到血肉的腥澀,淚眼滂沱的小臉掠過一許激情。

  「唔。」指間的劇痛讓闇冥悶哼了一聲,頹倒在她的背上,張嘴咬住她纖白的肩,齒肉深陷,形成一輪帶血的月。

  「啊……」赤雪拱身痛叫,卻掙不開他的噬血鉗制,頰間的淚流得更急了。

  感受到腹下湧起的一股熱流,闇冥悶哼一聲,緊握住她的細腰,更深更猛地撞擊著,在她的哭喊低垃中,咬牙粗喘地加快衝刺……在她突地扭腰的動作中,「啊!」一聲,他猛地昂頭咆哮,在她體內迸射出千萬炙熱的種子,十指猛力陷入她雪白的臀瓣中……在一陣抽搐後,頹倒在她的身上……他粗喘著翻過身,拉著她躺在鋪著軟墊的地上,闇冥渾渾噩噩地想到,他又再度在她身上失去了理智……身旁軟馥的身子,微微地顫抖著,試著縮在遠遠的角落,卻被他捉回牢鎖在身側。

  「這個時候,別再試圖激怒我。」微喘的聲音中有著無奈。他將她未著寸縷的赤裸身子緊摟進懷裡,擋住冷冽的寒夜。

  雖是無聲,顫抖的淚卻很快地就沾濕了他的臂膀……闇冥挑起眉,「我弄疼你了?」否則她為何無聲哭泣?他的大手準確地尋到她的臉,抹去淚痕。

  掌下的小臉輕輕地搖了搖頭,他的確是弄疼了自己,但她卻不是為此而哭。

  她幽幽的低語,語氣中有著不易察覺的苦澀,「皇子……何時迎娶駱姑娘?」

  黑眸微斂,回道:「我可以娶你為妃。」這是兩全齊美的安排。

  既然他無法理解自己的思緒,也不想她就此消逝,娶她為妃是最好的安排,也許,過一段時間後,他對她的迷戀就能淡去,甚至是消失。

  懷中的嬌軀驀地僵直,緩緩地從喉間逸出低笑,「姊妹共侍一夫,可謂千古佳話。」雖是笑,但她頰邊的淚卻仍無聲地淌流著。

  她緩緩地坐起身,刺痛的下體酸軟無力,她攀著桌沿,施力扯下窗上的棉簾,裹住赤裸的身子,卻裹不住澗血的心。

  他不知道她什麼都不要,只要他一點點的溫柔、一點點的真心,為此,她甚至可以連性命都拋棄。

  但他卻選擇了污蔑她的方式」」要她成為他的妃子!想到此,她笑得更大聲了。

  她從沒奢望自己能變成鳳凰,與別的女人一起分享他,或與自己的姊姊爭寵奪勢……呵!他可知道,這種方式只是在逼她自殘呵……她蹣跚地走開,笑容逐漸消失。她在梯前停住,側過身子,臉上又是一片令人無法看透的漠然,「赤雪不願皇子費心,早在八歲那年,赤雪就已立誓,此生只為冥皇子效力,直至命盡……」

  闇冥愕然地看著她離開,心裡那種若有所失的莫名惶然又再次浮現……冷風颯颯地拂過,提醒他下體的一抹濕涼,伸手抹去,掌心赫然驚見半干的血漬」」赤雲的血。

  闇冥皺眉瞪著掌心,不由自主的吐出串串低咒……
作者: tyrkw    時間: 2007-9-4 04:39 PM

第九章 翻騰


  大雪初睛的隔日清晨,赤雪悄然消逝了蹤影。

  數日後,綠林沸沸揚揚地傳言」」霸天寨傾巢而出,追緝一名身著似血紅色衣飾的女子,誓殺其人。

  楓苑中的眾人聞言,皆各懷心緒,若霸天寨傾巢追殺赤雪,那即表示赤雪必是殺了霸天寨中極為重要的人,完成了冥皇子的使命。

  駱家兄妹不禁喜上眉梢,高興父母之仇終於得報。

  駱心柔笑得燦爛,柔若無骨的雪白柔師交握在胸前,「哥哥,爹娘在天之靈一定可以安息了,我們終於替他們報了仇。」

  她眨了眨濕亮的美目,語氣轉為感傷,甚至微微地顫抖,「天知道,自從爹娘遇害之後,我總在午夜夢迴時,夢見爹娘全身是血,哭叫著死不瞑目,然後每每被這樣的事驚醒,揪痛著心,恨不能馬上手刃惡徒,為爹娘雪恨……」

  駱心宇手搭上妹妹的纖肩,「放輕鬆,都過去了。以後,再也不會有這樣的噩夢糾纏著你。」駱心宇用手指挑起她的下巴,戲謔地點了點她的鼻子,「都這麼大了,馬上就要嫁人,還有事沒事紅著眼,不怕你相公笑話你?要是我呀!就不要你這種淚人兒,不然家裡就會不時淹大水,多麻煩呀!」他存心逗她開心。

  駱心柔噗哧笑了出聲,綸起小拳捶打駱心字的胸膛,「哥哥,討厭啦!人家哪有那麼大的本事,紅了眼就淹大水,那不是比哭倒萬裡長城的孟姜女還厲害了嗎?」臭哥哥,老是愛笑話她。

  「咳咳……咳……」駱心宇誇張地撫著胸,劇烈的喘咳,大叫:「哎呀!

  死人了,你不只愛哭,還是個粗暴的女人呢!」

  駱心柔舉著小拳頭,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跺一下腳,轉身嬌羞地偎進了闇冥的懷裡了「冥,你看哥哥啦!」她撒嬌地址著闇冥的衣袖,要他主持公道。

  一直望著窗外銀白大地的闇冥,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又移開了視線。

  相較於他的漠然,在另一邊的武亟卻大聲地嗤笑了一聲,像是故意要讓他們聽見。

  好一個為父母報仇呵!替他們報仇的人賣血賣命,至今尚未回返,他們兄妹倆卻已在此笑鬧嬉戲,大肆慶祝了。

  武亟一向帶笑的眼,難得含怒地狠狠瞪視著駱家兄妹,暗諷:好一對有情有義的兄妹呀!

  駱心柔在他的憤怒下,斂起了笑,抖著身子縮進闇冥的懷裡。

  武亟,好像極不喜歡她……心高氣傲的駱心宇則是一抿唇,也皺眉反瞪他。他們駱家的事,武亟管得太多了吧!

  式亟冷冷地看著毫無一絲愧疚之意的駱心宇,不屑地重重的停了一聲,轉開視線。

  他擔心著師妹,霸天寨傾巢而出追殺師妹,那只表示師妹沒死在霸天寨中,但已經過了這麼多天,她卻仍毫無音訊,不知……斜睨著一直默默啜酒的皇子,武亟心裡對這個下令將師妹置於險地的幼時好友,他仍有著不能釋懷的忿然。

  為了紅顏,他竟讓師妹去送死,值得嗎?

  這些年來,師妹對皇子的情愫,他隱隱瞭然於胸,就算皇子不屑師妹的癡戀,犯得著將她折辱到這種地步嗎?

  唉!師妹若有個萬一……武亟猛地站起身,叫道:「我要去找師妹。」他沉不住氣了。

  突然,正要往外衝的身影頓住了只見一抹艷紅的身影緩步踏進廳堂,正是失蹤數日的赤雪,在她被凍得慘白的臉上,眸子異常地晶亮灼人。

  闇冥一凜,握著酒杯的手悄然地收緊。

  「皇子。」她在離闇冥數步之外微曲膝,低沉的聲音有些飄渺,「赤雪……回來了。」

  駱心宇迫不及待地搶口問:「你為我父母報了仇嗎?有沒有取下惡人的首級?」

  武亟惡狠狠的目光瞪向駱心宇。我父母?!哼!說得好聽,當初上門求師妹為父母報仇,等當真報了仇,脫口而出的話還不是將師妹摒除在駱家人之外!

  駱心宇在武亟狠瞪的目光下,有些窘迫,知道自己說錯話了。

  武亟停了一聲,轉身面向赤雪,馬上換成一臉擔憂的神色,「師妹,你沒事吧?這幾天你一點消息也沒有,師兄很為你擔心耶!」

  自進門後,一直木然地看著駱心柔嬌羞地偎在闇冥懷中的赤雪,好似沒聽到他的問話,神色有些茫然……「師妹,你有沒有聽到師兄的話?」武亟在她面前揮了揮手,終於喚過她的一絲注意,緩緩轉頭看他,目光卻呈現渙散。

  武亟直覺不對,雖然赤雪看似好好的站在他面前,但她的神色卻失去以往的清明……「你還好吧?外頭雪下得大,你看看,衣服都濕透了,還不趕快去換件衣裡,杵在這裡……唔!」突地,他驚喘地梗住了氣。

  本來想推她回房的手,在握住她臂膀的瞬間,驚覺不對,只因手觸之處竟是一片濕熱,而不是寒刺骨的冰雪。

  他低頭一看,緋紅的衣擺汨汨滴下一攤艷紅……天哪!她正在流血。

  在他驚喘的瞬間,赤雪只覺眼前一黑,踉蹌一步癱軟在他的懷裡。

  燒紅的眸掙扎著維持最後一絲清醒,聲音低啞疲憊,「武亟……我……好累……」頭一偏,便軟軟的昏厥在他的懷裡。

  她的背後竟有一道極長的傷口,天哪!她竟然就這樣撐著回到了楓苑……不及多撇思索,武亟連忙慌張地抱起她,身影一閃,消失在廳堂上。

  光可鑒人的青石地板上,僅留一攤紅艷刺目的鮮血暗暗凝結……「啪!」在駱心柔嬌弱的驚呼中,闇冥捏碎了掌中的玉杯,墨穹眸子幽邃得今人看不透他的心意……

  「痛……」赤雪嘶聲低喘,如火燒灼般的後背,痛得讓她無法安眠。

  浮沉在半昏厥的夢境中,她只覺得房裡來來去去的人影不斷地穿梭,卻又朦朧地看不真切。

  有人在咆哮,聲音彷彿很著急……是武亟嗎?

  背上繼續淌流的黏濕,應該是她的血吧?

  痛……當全身的感覺都被椎骨的劇痛攫住時,為什麼不讓她昏厥?

  她低喘著想抬手摸摸背後,卻沮喪地發現自己連抬手的力氣都沒有,才一動彈,就被捉住。

  唉!何苦再折磨她呢?她已經什麼都沒有了,為什麼還不放了她……武亟擔憂心慌的聲音帶著些微的怒意,但她聽不真切……努力地凝聚昏沉的心力,也只模糊的聽到「放血……縫線……」隱約的字句。

  有人壓住了她的四肢,做什麼?他們要做什麼?

  「啊!」她拱身痛叫,鉗制住她四肢的力量更加施力地將她壓在床鋪上。

  有人翻起她的傷口,捏住了血肉,細細的針線穿透過皮肉,匯聚成如在傷口

  撒鹽的劇痛……她叫得慘烈,背後的動作卻沒稍緩,一針針地捏縫,一針針地穿透……她覺得牙關突然被撬開,塞進一個軟木,無法喊叫出聲的痛,讓一切動作更加令她難受,紅霧迷濛中,腥臭的血海如浪湧般淹沒吞噬她……在她無盡的翻騰掙扎中,似乎隱約聽見武亟著急的聲音又不知在對誰怒吼這世上,畢竟還有人關心它的死活呵!

  而她,也只剩下師傅和武亟了……這世間,好累……嘴角陡地浮出愴然的笑,她放棄掙扎,沮喪的投身在漫天的黑雲紅霧中,直至慈悲的黑暗奪去她的神志……

  再睜開眼時,她對上了武亟著急的眼。

  他正端著一碗草藥哺餵著她,但大部分的藥汁多是流下了嘴角,濕了胸前的布巾。

  「師妹,你醒了。」武亟呼出一大口氣,「你昏迷了近十天耶!嚇死人啦!」

  手裡餵藥的動作沒停,嘴裡叨念著,「拜託喔,以後打不贏人家,就回來討救兵嘛!師兄讓你當靠山,不然我這個師兄當假的呀?!

  「你的腦袋真不知是怎麼長的?老是一個死硬脾氣、不知變通,被人差點就砍成了兩截,還是這麼死撐著。嘖!可惜了你一身雪嫩肌膚,現在背後多了一條蜈蚣似的長疤,醜死了啦!

  「我看哪!你得自個兒再調些藥想辦法去掉這條疤,那個華疾還自稱是華陀的謫傳弟子咧!結果下手時也不知道要縫好看些,粗手粗腳的,真是個死庸醫……欸、欸!別想不喝這碗藥,你乖乖的張嘴喝了,別讓師兄我每次都喂得這麼辛苦,活像個老媽子。

  「有時我還真懷疑,我上輩子是不是欠了你什麼,這輩子才老讓你這麼欺壓,連個屁都不敢吭一聲?好啦、好啦!算我倒楣啦!老頭子不在,當師兄的總要兄代師職照顧、照顧你嘛!不然別人還以為我這個師兄都只會哈拉過日子呢!」他叨叨絮絮地念了一堆,把一碗湯藥半喂半灌地倒進她嘴裡,直到滴涓不剩才停手。

  看著武亟下巴長出一片青髭,眼眶裡有著明顯的血絲,她知道他費了很多的力氣照顧她,只因為他知道,她不喜歡旁人碰觸到她,即使是在傷重昏厥時也仍是如此。

  她乾澀蒼白的唇瓣蠕動了一下,囁嚅一句。

  「啊?什麼?」武亟聽不真切,低頭靠在她嘴邊。

  「你……好吵。」她氣虛地指控著。

  武亟突地梗住了氣,瞪大眼瞅著她,食指指向她,不停地抖著。「你…………」他「你」了半天,卻說不出話。

  他狠命地猛吸了好幾口大氣,吸得胸腔都隱隱發痛了。風度、風度……他是個有風度的成年人,不要和小孩子斤斤計較。

  他假笑地咧著白牙,「好,很好,會抱怨了,那就表示有精神、有氣力了,很好……很好……」他惡狠狠地瞪著她的眼神,卻表明了他一點都不好。

  死孩子,一能開口就只懂得欺負他,一點都不懂得敬老尊賢的道理。哼!給他記住。

  「我現在極度確定、肯定了一件事我上輩子一定是欠了你滿天的債務,所以這輩子才會這樣讓你欺負。」他咬牙切齒地嘶聲道。

  無心的話語卻教趴趴在層層軟鋪中的身影驀地僵直了身子。

  上輩子?人的一生總是在紅塵情愛中癡纏翻騰,究竟是誰欠誰,又有誰能說得分明、理得真切?

  武亟以為她又不舒服了,「怎麼了?傷口又痛了嗎?」

  她那烏黑的長髮披散在床上,只露出半張慘白的小臉,看不出悲喜,掀起眼皮無神地瞅著他,卻幽幽地沒有焦距。

  「如果,你上輩子欠了我,那我這輩子欠了誰?」她喃喃地自問著自己。

  「我上霸天寨,只問誰下手殺了駱氏夫妻,除了龍二和幾個嘍囉外,我沒殺任何毫無干係之人。」

  「師妹。」武亟喚了一聲,對她的恍惚有些隱約的不安。

  赤雪緩緩舉起纖白的手,雙眼凝視著它。

  「我從不殺人,卻為了駱家夫婦沾染了一身血腥,那……是不是我欠他們的?龍二殺駱家夫婦,我殺了龍二,誰又會來殺我……」她的手指在光影中看似成半透明的纖白,這雙無瑕的手,如今卻沾染了腥臭的血腥……無神的眸轉向他,「你知道嗎?被我殺死的人,他們也都有親人。駱家為親人報了仇,霸天寨的人也會為他們的親人報仇,如果我也被殺了,誰會為我報仇?」

  「我,我會為你報仇。」武亟拍拍胸口,心裡卻有些氣悶,這麼多年了,他就不算是她的親人嗎?

  赤雪低低的笑了,嗓音沙沙啞啞地隱含淒楚,她搖搖頭,「不!冤冤相報何時了。」

  「你……」

  「如果我死在霸天寨手裡,是我欠他們的,本應該還,我不要你或任何人為我報仇,為了一個赤雪,不值得。相反地,我會很高興,就讓一切的糾葛在我身上結束,不要再為世間起紛爭,何苦再造殺孽……」在她昏迷輾轉的夢境中,駱家夫婦和龍二及其他被她所般的人,常化為鬼魅猙獰嘶叫,追趕包圍著她,不肯讓她有一絲平靜。

  她記起了霸天寨中的血戰,當她手中的長劍穿透龍二的身軀,噴濺漫天血雨時,其實她的心裡很明白,她將為這一切付出代價。

  所以,她在等……等一個能結束這一切的人。

  再次輪迴時,她情願喝盡孟婆湯,忘卻一切情慾愛恨,孑然一身,重新來過。

  似倦極地合上眼,「我累了。」她不想看見武亟欲辯的臉龐,她知道他會明瞭她的做法,即使他不贊同。

  武亟站在床前,想說什麼,但看見她閉上眼不想再談的神情,又只好將話硬生生地吞下。猶豫了許久,才推門離開。

  四周靜寂,俯臥在床褥問的赤雪,耳畔恍然聽見雪花片片墜落,碎裂一地。

  恍惚中再次轉醒,是因為頰上的輕撫喚醒了她。

  一聲低低的歎息幾不可聞,聲調卻是她所熟悉的。

  她蹙起眉,卻仍閉眼裝睡,不想面對他。

  來人移開夾住她身體兩側,防止她翻轉而扯到背傷的被褥,而後躺在她的身側;似怕驚動她,來人溫柔地將她擁入懷中,輕輕的喟歎一聲。

  是闇冥先發現了她的清醒,只覺懷中的身子不似過去的柔馴。

  「你醒了。」他抬起她的小臉,不許她閃躲。

  赤雪輕顫著眼睫,睜開眼面對他。

  「皇子。」近在眼前的俊臉依舊神彩飛揚,這段時間裡,彷彿只有她憔悴心碎。

  像是不悅她喚得生疏,闇冥蹙起眉,道:「你……」話未出口,便又硬生生的打住,抿抿唇,一手轉而撫上她冰涼的粉頰,「還痛嗎?」

  在她療傷的過程中,他沒出現,只招華疾每日向他報告她的情形。

  可是,所有的言語皆還不及他初次見到她背後的傷口時的震撼。

  已縫合的傷口紅腫醜陋地如一條蜿蜒的蛇,自肩背到腰間,吐信盤踞著她的背。

  初見到她的背,他握著拳,幾欲咬碎牙齦,他幾乎可以感受到在她承受這一刀時,砍入骨肉的利刃,拖出翻紅的血肉,噴灑出滿天血雨的椎心之痛……他怒極地暗中命人挑了霸天寨,他要傷了她的人付出千倍的代價!

  撫著她們無血色的臉頰,多日來的折磨,使她原就不豐腴的身體更為孱弱。

  赤雪斂下了眸,不語,只是暗暗地將他指尖的溫柔,細細地存留在心中。

  幽幽歎了一聲,像他這樣的男子,總讓人在恨著他時,又情不自禁、奮不顧身地撲向他這危險的火焰。

  就像飛蛾般,明知撲火的後果是灰飛煙滅,卻仍擋不住火光的誘惑。

  闇冥看著她露出幽茫的神情,瞇了瞇眼眸問:「為何歎氣?」

  她總是習慣壓抑,教人捉不住她的心意。

  她輕搖蒼白的小臉,只將臉更埋進他的胸前,貪婪地吸取他的溫暖。

  是她自己貪心,妄想能得到他的真情,所以注定要在這條情路上跌撞受苦。

  手指交纏過他的指間,與他的大掌對握,然後舉到她的頰畔輕輕廝磨,感受他溫熱的粗糙掌心,瞇起眼,她微微她笑了。

  「我喜歡你的手,溫熱寬大,又修長優雅。」小臉在他的掌心中微微磨蹭,神情滿足。

  闇冥挑挑眉,「那它是你的了。」小臉上的無慾淡然,觸動了他的心。

  不愛華服珠寶,不做他的闇妃,這樣的她,只愛他的手,這麼微小的願望,他給得愧疚、給得心疼。

  因為他的大方,赤雪笑了,小臉在他掌心中埋得更沉。

  即使明日他會用這雙手去撫慰別的紅顏,但在此刻,就算只是戲言,這手也是屬於她的,如此,她便心滿意足了。

  不當他的妃子、不做他的紅顏,她只是盡忠地護衛著他的生命,隱在角落裡,看著後宮的紛爭,冷絕的置身事外。

  她只是個赤雪,春天來時,就會融盡的赤雪啊!

  武亟對於駱家兄妹始終沒什麼好感,所以,當某個初晴的日子,駱心柔出現在赤雪的房裡時,他的臉色當場沉了下來。

  「你來幹嘛?來看我師妹死了沒是不是?怕萬一她不小心嗝屁,會化作厲鬼向你們駱家討命,是不是?」他的語氣極沖哼!還好他拚死拚活的把師妹從閻王爺眼一搶了回來,否則,現在哪會讓駱家兄妹在那裡逍遙?

  駱心柔害怕地縮了縮身子,輕聲細語地懾儒道:「我是來探望赤雪的傷勢的。」還指了指身後婢女手上提著的藥盅。

  武亟哼了一聲,「探望?真是委屈你了,要紓尊降貴地來這麼一趟。師妹自回來後,傷了大半個月,怎麼之前都不見你來?現在想到了,才來這麼一趟,幹嘛呀?顯示你的大肚量是吧?」

  他的冷嘲熱諷讓駱心柔的小臉泛起陣陣青紅,窘得快抬不起頭來,「我……」

  「你怎樣?有話就說嘛!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們師兄妹在欺負你咧!」

  哼!他就是擺明了要欺負她,誰教她要姓駱,礙著了他的眼。

  「武亟。」一直沉默的赤雪突然出聲。

  武亟的臉色變得極快,馬上笑得溫柔的面對她,「幹嘛?」

  「拿著藥單去華疾那裡抓藥。」她說,見武亟臉一沉,一副老大不願意的樣子,圓滑的又加了一句,「拜託你了。」

  師妹都這麼說了,他只好嘟著嘴,心不甘情不願地拿著藥單去抓藥,臨走前還警告地瞪了駱心柔一眼,提醒她別趁他不在時亂來。

  直到武亟嘮叨的碎念完全聽不見後,駱心柔才緩緩的舒了一口氣,「呼,好可怕喔!」她拍著胸口,俏皮地吐吐舌尖,一舉一動中有著說不出的嬌媚。

  在一旁的婢女喜兒可不高興地出聲了,「小姐,就叫你別來,你偏要來。

  瞧,這會兒被人奚落了吧!真是個狗奴才,竟對小姐這般無禮,回頭你定要叫冥皇子好好教訓教訓那個武亟才是。」

  「喜兒。」駱心柔悄悄的扯了扯她的衣角,眼角偷偷地瞥了一下床上的赤雪,暗示她別再多話了。

  喜兒哼了一聲,不情願地住了口。

  駱心柔挪身坐到赤雪的床前,柔聲道:「你的傷還好吧?」看著她上身纏滿了繃帶,可見傷勢一定不輕。初時,大家都還傳說赤雪怕是沒救了,直讓她愧疚不安。

  「赤雪賤命,閻王不肯收,多謝駱姑娘關心。」她冷冷地割開兩人的距離。

  她支開武亟,不是為了她這個同父異母的姊姊,只是不願武亟為她而動怒,如此而已。

  駱心柔乍聽到她冷然的回答,愣征了一下,語氣畏縮地道:「對不起,我知道是駱家愧對了你,哥哥在你受傷後,也覺得自己太過分了,卻一直不敢來看你,昨日離開時,還交代我要來探視你的傷勢。」她喚過喜兒,素手舀了一碗藥湯,湯味清香撲鼻。「這是我親手熬煮的青蓮雪蛤湯,還特地加了華大哥給的藥方,可以怯瘀通血、清毒補身,你試試。」

  小臉上有著怕被人拒絕的畏怯,彷彿若有所求地瞅著赤雪,端在空中的碗微微顫抖,直至赤雪接過了湯藥,駱心柔才放下心,綻開笑靨。

  「你在這裡過得好嗎?」她不善與人攀談,卻又不想讓氣氛就這麼尷尬沉默,隨口問了一個最安全的問題。

  似感受到她的善意,不再冷絕地拒人於千裡之外,駱心柔受寵若驚地笑了,「很好,大家都待我極好。」

  喜兒插嘴道:「當然囉!小姐長得貌美如天仙,個性又溫和善良,大家都極喜愛小姐,尤其是其皇子,簡直是為小姐著迷呢!」

  「喜兒。」駱心柔羞紅了臉,害臊地經斥了一聲。

  主僕倆沒注意到赤雪舀著湯藥的手猛地僵了一下,半晌才又恢復常態。

  「呵……別害臊嘛!皇子寵愛你,是眾所皆知的,半個月後就要成婚了,小姐還常常在夜半不見人影,被皇子擄了去,想來皇子真的是極寵愛小姐啊!」喜兒掩著嘴,把小姐的私事全都抖了出來,這樣的小姐,可幸福了。

  赤雪拿著湯匙的手停在半空中,愣征地瞪著褐色的藥湯發呆。

  夜半不見人影……原來,他總在摟著駱心柔花前月下、耳鬢廝磨之後,才又來與她交頸而眠……「小姐,你怎麼啦?」喜兒突地驚叫,喚醒了她的失神。

  轉頭只見駱心柔慘白了俏臉,神色緊張。

  「喜兒,這種事咱們私底下主僕說說可以,只因我至今尚未進闇家門,要是讓人知道了,總是不好,你以後別再說了,知道嗎?」她嚴肅地扯喜兒的衣角,厲聲道。

  喜兒不知小姐為何會突然有這種反應,只好吶吶地答應,駱心柔這才放緩了臉色。、此時,武亟推門大剌剌地走了進來。

  「師妹,你的草藥回來囉!」回頭一見到駱心柔還在,不禁撇撇嘴,「你們還沒走呀?」

  赤雪望了武亟一眼,他一定是一路用輕功飆到華疾那裡,抓著華疾叫他立刻把草藥拿出來,再快馬加鞭的趕回來。

  駱心柔在他語氣不善的問話下,又畏縮了,「我才來了一會兒。」

  「還不夠久呀?!師妹現在受傷,沒辦法陪你閒話家常,你有點同情心好不好?你的一會兒可是會累壞我師妹的。」言下之意就是叫她快走。

  喜兒實在看不過去,忍不住跳了出來罵道:「狗奴才,你叫什麼叫呀?也不知是打哪裡跑出來的雜種,竟敢對小姐這麼不客氣!我們小姐可是未來的闇妃,依皇子寵愛小姐的程度,闇後的寶座非我們小姐莫屬,你這狗奴才,別在這裡亂吠亂叫。」

  她又轉身向駱心柔,「小姐,再過半個月你就是闇妃了,可要拿出當主子的氣魄,別讓那些狗雜種爬到你頭上去了才是。」喜兒拐彎抹角地暗罵武亟是狗雜種。

  「你……」

  武亟話還沒出口,赤雪低低的嗓音便喚過眾人的注意力,「奴才自有奴才的本分,闇妃拿出當主子的氣魄,懲戒奴才是應當之事。但若闇妃的氣魄完全是由身邊一個卑下的奴才指使的,那就是奴才的不該,主人的無能了。」

  在眾人愣征之際,她倦極地拉下床帷,逕自躺下,「我累了,武亟,你送駱姑娘出去吧!」

  她沒有意識到眾人是何時離去的,纖手輕撫著枕畔闇冥曾躺臥的位置,幽歎了一聲,沉沉地闇上眼。
作者: tyrkw    時間: 2007-9-4 04:40 PM

第十章 低歎


  黑夜來臨,闇冥如往常般來到赤雪房裡。她只是靜靜地偎在他懷裡,纖手自他平滑的額際撫過鼻樑,細細地將他所有的一切印烙在心裡。

  闇冥揚起眉,眼眸中閃著疑問,「怎麼了?」

  她溫柔她笑笑,撫著他類際一處幾不可見的淺疤,「這裡怎麼了?」淡淡的疤,顯示受傷的時間已遠,但仍可看出當時的傷口不淺。

  順著她的手摸了一下,闇冥揚眉笑了,「這個是和武亟打架留下的傷。」

  「武亟?」

  他點點頭,「小時候,我們兩個人不知為何,就是看不對眼,碰見了也都裝作沒看到,撇過頭各走各的。」

  「後來呢?」他們怎麼會變成好友的?

  「後來是薩喀爾德長老看不下去,因為他受不了武亟鎮日在他耳畔聒噪,某日就把我們兩個都叫了去,什麼都沒說,一開口就叫我們打架。」

  「你們一定是一開始都倔強著站在兩邊,誰都不肯先動手,後來一動手,就停不了了,是吧?」赤雪垂首笑了,腦中浮現武亟和闇冥小時候的倨傲模樣,和兩個打得傷痕纍纍的小泥人。

  「沒錯,武亟小時候可狠了,這個疤就是他壓著我,讓我撞到石頭上留下的。」

  「那他呢?」赤雪斜睨著他,知道闇冥也非和善之人,只怕武亟也討不了好才是。

  「他呀!」闇冥的唇色勾起笑,「耳垂上少了的那塊肉,就是被我咬下的。」

  兩人打到後來,根本顧不得什麼招式武功了,蠻纏到地上扭打成一團。

  不過,後來反而因為這樣,他們變成了好友。當初的互不對眼,可能是因為兩人都年少氣盛,見不得對方好吧!

  纖手順著他剛毅的下巴滑到頸項上,「這個呢?」淺淺的一道極細白痕。

  闇冥抿緊唇,「被指甲刮傷的。」

  赤雪嗯了一聲,想起應是前年闇冥與洛河畔的戲伶濃情蜜意時,所留下的傷疤。

  冰涼的纖指隨著細細的淡疤輕劃,抬眼看進他的烏眸,盈盈笑了,「我能不能也在你身上留個疤痕?這樣,你每見到疤痕一次,就會憶起我一回。」

  「傻瓜。」攏過她披散的發,闇冥輕敲她的鼻頭,笑了。

  他不知她是怎麼了,今天的她溫馴得惹人憐愛。

  赤雪抬頭,唇瓣輕輕貼上他的薄唇,輕聲喟歎,「傻瓜。」她的確是個笨傻瓜啊!素手纏進他頸背的長髮中。

  粉嫩的小舌繞著他的唇瓣劃過,伸進微啟的唇間,學他動作勾動他的靈舌,彼此文纏。

  闇冥因她的主動一愣,低吟一聲,抱住了她纖腰,卻聽到她突地痛叫。

  「我的背……」傷口剛收口,仍未痊癒,他剛剛碰到了她的傷處。

  闇冥低歎一聲,頹然地放下手。

  趴在他胸前的赤雪軟若無骨地爬上他的身,眼眸泛著異樣的晶亮,「我想要你。」濕潤的舌輕舔紅唇,看得他轉不開視線。

  「你的背……」他的理智還算清明,記得她的背上傷口未癒。

  紅唇緩緩揚起邪魅的笑,俯身輕啄他的唇,「對呀!要注意我的背。」

  在他恍惚試著捕捉她時,她竟將他的手腕綁在床柱的兩側,那原是在她昏迷時,怕她掙扎而綁上的布條,現在正好讓她利用。

  牢牢地綁緊他的雙腕後,赤雪抬眼笑了,「所以,你要乖乖的,不能再弄傷我了,對不對?」

  闇冥一愣,看著自己被綁緊的雙腕,邪肆她笑了。他放鬆癱平在床上,「是,今夜我就隨你擺佈。」

  赤雪舔舔乾澀的唇瓣,他說,今夜,他隨她擺佈……看著躺在她床上的碩壯身軀,俯身卸下了他所有的遮蔽物,她想仔細的看看他。

  雖然已有過兩次的肌膚之親,但全只是痛與淚的記憶,連他的身子她都沒瞧得很仔細,便被掠去了童貞。

  隨著卸下的衣裳而寸寸露出的古銅肌肉,蘊藏著男性的美。她出神地望著他肌理分明的上身,忍不出伸手在他平滑的胸膛撫過,溫熱的肌膚下,包裹著似鐵的肌肉。

  順著胸膛滑過悍實的腰間,她略一遲疑後,拉下他的褲子。

  全身都是同樣健康的古銅色,她暗忖著,他是如何將他的隱密部位也曬成同樣的顏色?

  肚臍下開始有些粗硬的毛髮,往下匯聚在胯下,形成濃密的,棲在叢林中的男性象徵,溫馴而柔軟,根本不像是穿刺她的慾望。

  她好奇地伸手摸了一下,掌中的慾望突然一悸,嚇了她一跳,在她的凝視下,它緩緩充血脹大,直至形成巨大的血刃。

  第一次看到他亢奮過程的赤雪,愣征地微張著小嘴。

  她雖然學醫,也知道男人的生理現象,但第一回看到實際的情況,仍是令她驚訝得目不轉睛。

  「你打算一整夜就在那裡看著它發呆嗎?」闇冥的俊臉微微潮紅,笑謔道。

  天哪!他竟然只是被她注視著,就興奮得勃起,她還真是個魔女。

  赤雪臉一紅,乾咳了兩聲,「我好渴。」她慌張地轉身拿起床邊小幾上的酒,仰頭就喝,卻慌張地潑濺了微紅的酒液在雪白的頸項上。

  「過來。」闇冥眸色深低,叫喚著她。

  赤雪乖巧地俯移過身去。

  「彎下身。」在她柔順地動作後,伸舌舔舐她順著唇色留至纖頸的酒液。

  濕滑的舌舔咬著她仰成弓形的頸項,仰起的雙峰抵在他胸前輕顫,形成一種折磨。

  赤雪白喉中發出輕吟,酥癢的感覺從他的舌尖竄過她的頸項,手一顫,又將酒潑灑在他的身上……闇冥渾身一顫,嘶聲道:「舔乾淨。」他要感受她濕嫩的唇舌在他身上滑動的感覺。

  摸了摸發燙的臉頰,她知道自己一定羞紅了臉。微顫地深吸了一口氣,攏過頭髮,趴跪在他的腰間,伸舌舔吮著細碎的微辣酒液。

  隨著她的輕吮舔舐,唇下的肌肉慢慢繃緊,似蓄藏了莫大的痛苦而輕顫。舔淨了他的腹腰,便順著肌理膝到腹部中間,換了口氣後,伸舌探進他的肚臍,舔吮著彙集的酒液,細細啜吮,闇冥則因她的動作繃緊了肌肉,低聲嘶吼。

  吮淨了他身上的酒,赤雪坐起身,臉色潮紅,小手拉扯著罩衣,呢喃道:「好熱。」明明是雪夜寒天,怎會如火烤似的發熱?!

  「給我!」扯著腕上的束布,闇冥眸色狂亂地嘶聲道。

  赤雪瞅了他一眼,嘟起嘴,「你不是說今晚都任我擺佈的嗎?」怎麼還是霸道地命令著她?

  目光移至他昂挺的膀下,她對著每每撕裂她的碩大有著莫大的好奇,忍不住探出手輕輕握住了它,火紅的昂挺在她細嫩的掌間突地一悸,令她再度瞠大了眼,有趣地笑了。

  她好奇地用雙手捉住,上下摸弄,無心的舉動,卻惹得闇冥猛一抬臀,粗嘎地嘶吼出聲。

  「給我。」他眸中儘是狂亂之色,胸前滲出豆大的粒粒汗珠。

  赤雪噘了噘唇,微聳肩卸下了單衣與褻褲,瑩白的身軀在爐火的映照下閃著如玉的光澤。

  闇冥握緊了拳頭,額前沁出薄薄的細汗,困難地低語,「坐上來。」

  她那瑩白的身軀因羞澀泛起嫣紅,輕顫著照他的命令跨坐上他的腰間,雪白的小掌抵住他的胸前,下身輕顫著探觸他的碩大……已然濕潤的幽穴在他擎天的昂挺上輕摩,試著坐進,卻覺得有微微的撕痛,令她不禁咬牙低吟,頰邊沾黏著汗濕的髮絲。

  身下的昂挺僨張地躍躍欲試,沉浸在她幽穴潤澤中的前端,傳來絲絲快意,吶喊著想要進入她的溫暖境地。

  「不……不行……會痛。」輕喃低喘著,她仍是稚嫩的身軀根本無法容納它的碩大,就在她欲起身時,闇冥突地一挺腰,自動將碩大的慾望完全刺進她的體內。

  「痛……啊……」赤雪弓著身,痛得垂淚,小手握拳捶打著他胸膛,直想起身。

  為何他每回總不知憐惜地撕碎她的身體?為何他總不能多些溫柔?

  「噓……別動、別動……」闇冥皺著眉,似不忍見她因痛楚而顫抖,輕聲哄慰著她,埋在她體內的悸動之源不再動作。

  「靠過來。」他誘哄著她趴靠在他胸前,吮吻著她淚痕斑斑的小臉,濕滑的舌溫柔地竄進她的唇間,勾動著她,呢喃低語。

  慢慢地,感覺到她不再僵直身子,他才低聲地在她耳畔教導她如何扭動腰,以適應他的存在。

  剛開始時,赤雪仍是驚懼地不敢移動,但在他柔聲的撫慰下,才怯怯地半坐起身,在他身上緩緩地起伏款擺……幽穴裡脹得滿滿的碩大仍令她有些痛楚,但緩緩地,在款擺間,疼痛稍稍退去,一絲絲酥麻的快感自腹下竄起。赤雪咬緊下唇,全身泛出汗珠,隨著慾望本能加大了動作,也令酥麻的感覺益發強烈,指尖隨激情的上揚陷進了他的胸膛,喉間逸出不成串的嬌喘,和著他的粗喘,房內瀰漫著薰人的情慾……闇冥突地拱起身,繃緊了身軀,低吼催促著,「快一點……」

  赤雪攢著細眉,吃力地吞吐著他的碩大,乏力地喘息,呢喃求饒,「我不行了……你放過我吧……」

  闇冥眼一斂,突然用力地頂起下腹,在她的尖叫推打中,不住地向上頂起。

  在她的呢喃低泣中,他發出純然喜悅的咆哮,在她緊窒的體內噴灑出炙熱的種子,頹然癱倒。

  趴臥在他胸前的赤雪乏力地細喘,兩人都無力再動彈,許久後,直至燥熱緩緩退去,涼風吹過冒汗的身軀,竟帶來一絲冷意,她才抬頭解開他雙腕上的束縛,翻臥在他的身側。

  赤雪掩嘴摀住一個呵欠,抱怨道:「你總是對我不夠溫柔。」

  闇冥為她語中的含怨嬌嗔微僵了身子。

  赤雪挪動身子趴到他熟悉的懷裡,唇一吻上他的喉間,即沉沉地睡去,完全不知闇冥深邃的眸子正若有所思地瞅著她,並徹夜未眠……

  冬去春來,滿樹枯枝悄悄地冒出綠芽,闇冥娶親的日子也漸漸接近了。

  赤雪對娶親一事始終沉默著,只窩居在房內專心養傷,但恍惚的神情卻逐漸增加,孱弱的身子雖已經過連日的調養,卻仍蒼白地駭人。

  闇冥每夜仍到她的房裡,與她交頸而眠,也絕口不提他的婚事。因為上次劇烈激情的交歡,使得赤雪背上剛癒合的傷口又迸裂了,所以,他也只是夜夜讓她趴臥在他身上安眠,完全收斂起狂妄與霸道。

  赤雪一直靜默,偶爾半夜驚醒,在看見闇冥還在身邊後,便偎著他溫暖的胸膛,滿足地再度睡去。

  她偷取著最後的時光,沉醉在虛幻的幸福中。

  在楓苑和擎天鎮都掛起了紅綵球和雙喜字的那夜,赤雪悄悄穿起一身紅衣,淡掃蛾眉、輕點朱唇,布好一桌酒宴。

  坐在闇冥的懷裡,她笑得開懷,喝得狂爛,半醉半真地縱情放肆。

  闇冥對於她的異樣,並不言語,若著她醉眼迷濛的嬌態,只是淡笑,並不阻止。

  赤雪低喘地偎倒在他胸前,仍止不住傻傻地笑著,「啊!好熱、好熱,你熱不熱呀?」她用衣袖煽著風,說著也想幫他煽煽風。

  「我不熱。」他淡笑著阻止了她。

  赤雪頭一偏,又煽起自己。「你不熱呀?那我怎麼會覺得全身發燙呢?好奇怪喔!是不是又發燒啦?」她舉起手反貼著額頭,「還好呀!沒有發燒呀!怎麼會這麼熱呢?」百思不得其解地攢著眉,好不困擾。

  她難得露出的嬌憨,卻讓闇冥勾起了溫柔的笑。

  她探出手想拿水喝,卻哀叫了一聲,「糟糕!」她發現她的長髮和他的髮絲糾纏在一起了。

  瞇起眼,忙碌的小手努力地找出糾纏的源頭,卻找出一段糾葛得難分難捨的髮辮。她皺著眉想了好久,怎麼會有這麼一段髮辮呢?好奇怪喔……啊!她想起來了。「啊!糟糕,我剛剛順手綁髮辮,不小心就把你的頭髮也編進去了。」揚著手上的髮辮,她笑了,「你看,這樣像不像人家說的『結髮』。」

  看著他微斂的眼眸,陡地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令她的笑容隱沒,心悄悄地揪痛了一下,慌張地垂下小臉,怕被他看出她心裡的慌亂。「你等一下,我馬上就解開。」小手卻顫抖得愈解愈亂。

  古銅色的大掌覆上了她的小手,制止了她的慌亂,「別急,那咱們就結髮吧!」

  棲在他掌中的小手顫了一下,沒抬起頭,低聲問:「什麼?」

  「當我的妃子。」他說。

  低垂的小臉未語,沉默了許久,搖了搖頭,「不行的。」輕吐了一口氣,抬起的臉上笑意燦爛,眼角卻含著淚光,「我要離開了。」

  「為什麼?」闇冥瞇細了眸子,大掌攫住她瘦弱的細肩。「我不准!」

  赤雪搖搖頭,笑得有些哀怨,「不行的,我不能當你的妃子。我太愛你了,愛到自私心疼,你絕對沒辦法承受我對你的愛,你會因為受不了而另尋新歡離棄我的,而我則會夜夜揪著發,想著你人在哪裡。那樣我會瘋的,你知道嗎?我會瘋的!」

  「不會的!」闇冥吼出,「我不會讓你發瘋的,我愛你。」

  赤雪斂下眸,緩緩止住了笑,腮邊的淚卻不停地滴落,「你能愛到什麼時候?一個月?兩個月?還是一年?兩年?那是不夠的,我要的是一輩子呵!這輩子我從來沒有真正的擁有過誰,父母、兄弟、丈夫、孩子……一個也沒有,所以我很貪心,我想要一份純粹的感情,但那卻是你給不起的。」

  他就要成親了,難道他對駱心柔的嬌寵呵護是假的?誰又能抗拒絕美嬌艷的溫柔女子?

  「你不愛我,你只是不甘心,得不到的總是最好的,所以,你是不愛我的,你別騙自己,也騙了我。」她緩緩地凝眸望進他的眼底,「你親口承諾過,若我要離去,你不會阻止。所以,在我仍美麗時,讓我離去吧!這樣,無論在什麼時候,我在你心裡,永遠都是美麗的赤雪。」

  「不!我不准。」闇冥狂躁的脫口而出,「我還沒厭倦你,所以你不准離去!」他狂亂地揪起她的頭髮,吞噬她艷紅的唇瓣,卻在唇齒交纏間嘗到了鹼澀的淚水。

  赤雪無力地垂淚,「你會逼我自殘的。」

  他難道看不出來,她的愛太自私、太狂熱,不讓她離開,她會慢慢地自殘,既不能死去,只能留下一具再無魂魄的軀體……「無妨,只要我沒厭倦你,你就永遠是屬於我的人。」闇冥霸道地宣告。

  她永遠是屬於他的人,不准起私心離去,即使是自殘,她仍得留在他身邊。

  「我會瘋的……我真的會瘋的……」赤雪任他緊緊地抱著她,失神地呢喃垂淚,因為對他的愛,她終會瘋狂……

  相較於赤雪的漠然,駱心柔居住的廂房則是人來人往,為三日後的婚事忙得不可開交。

  伴嫁的喜兒鎮日穿梭,一心想讓小姐的婚事辦到盡善盡美。自前門接過送來的布料,她快步走過廳院,想盡快將布料送到小姐面前。

  「欸!你手上捧的是什麼?」她突地停下腳步,問一名錯身而過的小廝。

  小廝的手上捧著一個樟木大盒,隱隱散著芳香,是千年大樟雕刻而成的。

  「這是薩喀爾德長老送回來,要給赤雪姑娘的東西。」小廝回道。

  駱心柔即將要嫁作闇妃,喜兒的身份也隨著水漲船高,下人對她的問話幾乎都是有問必答。

  走到小廝身邊,她騰出一隻手摸了摸樟木大盒,撇了撇嘴,「喲!赤雪姑娘的師傅還挺疼她的嘛!」對上回遭赤雪奚落的事,她雖然不敢再多碎嘴,但心裡仍是有疙瘩。

  薩喀爾德長老是秦皇陵中出了名的高人,這東西想必是極為珍貴。

  喜兒心眼一轉,「打開來,讓我看看是什麼東西?」

  「這……」小廝面有難色。

  「別這個那個的,打開來讓我瞧瞧就是了。」她瞪起眼,看小廝是否真的不肯賣她的帳!

  小廝只好開了盒鎖,讓她瞧個仔細。

  一開盒,立刻自裡頭撲滾出一陣寒煙,一個偌大的瑩綠寒玉盒置在其中,是由整塊大玉精雕而成的,的確是人間罕見。兩人皆逸出一陣輕訝,好一塊無瑕的上好玉盒啊!

  看了半晌,小廝說:「喜兒姑娘,你看夠了吧!我得把這木盒送去給赤雪姑娘了。」說著,便蓋上盒蓋,卻被喜兒喚住了。

  「等等,我替你順路送過去吧!」

  「這……」小廝遲疑著。

  「別又在這、那的,我反正順路,就替你拿過去吧!說著,就把布料放到盒上,順手接過他手上的樟木大盒。

  「那就謝謝喜兒姑娘了。」小廝彎腰謝過她,轉身走了。

  喜兒抱著樟木大盒,但卻不是往赤雪的廂房走去,仍朝駱心柔的廂房方向邁步。

  哼!這麼好的東西給了赤雪,不白白糟踢了,應該留給小姐用才是。喜兒心裡打著工意。

  反正薩喀爾德長老也沒送禮給小姐,這就當作是送給小姐成婚的賀禮吧!赤雪?哼,滾一邊去吧!

  她心裡算計著,並快步地走回駱心柔的廂房。

  午後的晴空中,駱心柔的廂房內突然傳出驚懼的尖叫,劃破天空。

  半晌後,赤雪被請到駱心柔的廂房中。貼著囍字的房中,駱心柔全身泛黑地躺在床褥上。

  赤雪望了她一眼,拿出銀針探了探她的口鼻,微蹙起眉,起身問:「蛇呢?」

  驚懼得頻頻發抖的喜兒顫抖地指向桌上的木盒。

  木盒中的瑩綠寒玉盒半掀,裡面正盤踞著一尾渾身火紅、長滿赤症的斑斕小蛇,它已被寒氣薰得昏昏欲睡。

  赤雪冷眸睨過縮在角落的喜兒,「『赤煉火蛇』怎麼會在你這兒?」這玉盒是師傅為了捕捉性熱的火蛇而特製的,外罩樟木大盒是為免旁人被寒氣震傷,及因火蛇厭樟味而設。

  「我……我……」被眾人的眼光怒瞪的喜兒,終於忍不住哭了,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坦承是她截了薩喀爾德長老的東西,但她怎知玉盒中竟藏著一尾劇毒火蛇,害了小姐。

  「赤雪姑娘,求求你,救救小姐,求求你……」喜兒跪在地上,不住地磕頭,她不想小姐就這樣被她害死了。

  赤雪微側開身,避過了她的大禮,斂下眸子,輕聲道:「赤煉火蛇除了同為天下二至寶的『天山雪狐』和『龍鯉魚』的內丹外,無藥可解。」不是她不救,而是無法救。

  喜兒一愣,哭聲震天,不一會兒便乏力地昏厥過去。

  「當真無法救?」聞訊而來的闇冥,挑眉問道。

  赤雪的視線略過他,落在他身後耀眼的大紅囍字上,紅艷的喜氣灼燙了她的眼。

  她低喃回道:「赤雪方才讓駱姑娘服了﹃鶴頂紅」,半個月之內應可抵住火蛇的劇毒。」

  「半個月之後呢?」

  「死。」她冷然地吐出這字。

  她只是一個渺小的赤雪,無力去負擔駱心柔的性命。

  闇冥敲著下巴,斂眸沉思。

  「如此一位絕世佳人就此香消玉殯,豈不可惜?」闇冥的幽眸看過駱心柔,轉到赤雪冰然的身子時,突地掠過一抹邪佞,「本王還未厭倦她,赤雪,本王命你全力拯救駱心柔,不得有誤。」

  明知這樣會傷害到她,但他仍是狠心地開口,因為他要她嘗到蝕骨的苦痛,放棄離開的念頭,就此馴服於他。

  纖弱的身影微微顫抖,背著他的眸子努力地眨下酸溜的感覺,厭倦……他可知他說了一句多殘忍的話……若他真喜愛駱心柔,何不就此慈悲地放她走?何苦留著她,凌遲著她早已殘破的身心?

  她顫巍巍地吸了一口氣,語氣苦澀,「赤雪遵命。」

  駱心柔有人憐惜,誰又來憐惜她呢?
作者: tyrkw    時間: 2007-9-4 04:41 PM

尾聲 澄澈


  紅囍字高貼的喜房裡,屈著身的高大身影難以置信地盯著床上毫無知覺的人兒。

  闇讋顫著手,撫過駱心柔泛黑且毫無生氣的臉龐。雖是如此,絕美的艷容依舊美麗得令人心碎。

  「怎會如此?怎會如此……」他喃喃地問著自己。

  為了他母親的罪,他自願被軟禁在皇陵深苑,本以為會孤老一生,卻遇上了絕美嬌柔的駱心柔。

  心柔……人如其名,讓他乾枯的心再次有了生命。他愛她愛得心碎、愛得狂烈,因為愛她,所以他忍痛看著她披嫁衣,不願她背上不貞之名,只願她能享盡榮富貴。

  可是,為什麼?人在闇冥之處,仍是受到了幾欲奪命的折磨?!

  他的心柔……無辜良善的心柔呀!難道真是紅顏薄命?

  明滅的燭火在他們身上映出忽明忽暗的詭魅陰影,撫著她臉頰的手突然頓了一下。不!他不會讓心柔死的!

  紅顏絕不薄命!他要為她打造輝煌的未來,讓她享盡世間的一切美善!

  再抬眼時,哀慟的眸中掠過陰狠的光芒……縱使負盡天下人,他也只為他愛的女人!

  無月的夜晚,赤雪俯身探著駱心柔的經脈,微歎了一口氣,轉身拿過帶來的毒草,挑撿配製。

  良久,房中只有沉沉的搗藥聲迴盪著……細細地將毒草搗成汁,再混入毒丹磨成粉……她專心地有如這是世間唯一值得她注意的事。

  看著漿果和丹藥都在瓷缽中搗裂粉碎,她微微地恍惚了,如果,人心也能用缽桿容易地搗碎,那該有多好……碎了,就失去了哀痛的感覺;碎了,就不必去在乎一切的是非恩怨。

  因為人心是肉做的,所以會生厭倦,那闇冥何時會厭倦她?也許,即使他厭倦了她,仍會狂霸的不許她離去,徒留她在暗夜裡,任她被孤絕一點一滴地啃噬死去……歎了一口氣,她將缽中的粉未倒在杯中,加入烈酒混勻,然後托起駱心柔的肩膀,細細地灌下。

  赤煉火蛇是天下劇毒,若沒有天山雪狐或龍鯉魚的內丹,這些藥材都只是暫時壓住了她的毒性,根本解不了毒。

  闇冥……分明是為難她!

  若她能拖延一些時日,待師傅回來後,也許能想出解毒的方法,目前,她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她抽出手巾拭淨駱心柔的唇角,然後收拾藥箱,準備回房。

  背起藥箱,獨自一人走在無月的迴廊上,微冷的夜風吹得令人乍生惆悵。

  「唔……」忽然,她被蒙住了眼嘴,掙扎中有另一個人反捆住她的手腳,嘴中也被塞進一塊布。

  以往,她都會隨身撒著磷粉和暗器以自衛,但大病初癒的她,卻粗心地忘了防備,讓人輕易地擄了去。

  昏沉中,她覺得自己被抬進了一間屋裡,扔跌在地上,撞到泥地的膝蓋傳來疼痛,讓她蹙眉悶哼。

  木板嘎然作響,門扉被合上了。

  陌生的粗沉聲音自門屍後低聲傳來,「赤雪姑娘,皇子有令,唯恐你不盡全力救治闇妃,只好以你試藥,這全是為了皇子心愛的姑娘,得罪了。」

  被縛綁的赤雪愣征地停止了掙扎,皇子下令……試藥?

  她感覺到腳踝處突地滑過一倏冰涼的物體,纖弱的身影一僵,耳朵聽見火蛇吐信的嘶嘶聲。

  她的胸口悶塞地揪痛起來,闇冥……你果真狠心……她頹然地軟倒在地上,不再掙扎,散發下的臉龐已被滂沱的淚水佈滿……冰冷的蛇身盤上她的足踝,沙沙吐信,微粗的疣麟刮痛了她的小腿。赤雪被布堵住的唇淒然地綻出了笑,猛地抖顫膝踝,受驚的火蛇本能地咧嘴咬進她乳白色的肌膚……腿肚上的噬痛如刀割般馬上傳到她的四肢百骸,毒性在瞬間傳遍了全身。

  在心臟猛地揪痛間,她已分不清是毒發,抑或是情瘍,漫天紅霧裡,她笑著流下情份的淚……為了愛闇冥,她可以捨命;而闇冥為了愛駱心柔,可以捨棄赤雪的命……赤雪,終是冬日裡的一場虛幻,最後終究曾在春陽下蒸融殆盡……再也不復記憶……

  再醒來,她已躺在自己的房裡,若不是嘴裡漾著鶴頂紅的苦味,和自四肢百骸傳來的酸疼,她曾以為自己作了一場噩夢。

  她拉起裙擺,只見白嫩的腿肚上有四個深陷的血洞,張牙咧嘴地流著血絲。

  赤雪低低的笑了,笑聲漸揚,最後笑得狂亂且放肆……或許闇冥篤定她能再醒過來,為駱心柔試藥!她從未像這一刻,憤恨自己竟然不能就此死去!

  自小嘗毒試藥的身軀,硬是比人家賤命呵!被火蛇噬咬後,竟還能再度轉醒。

  哈哈哈……上天哪!你若有眼,為何不讓她就此解脫……她笑得狂烈,讓胸口都隱隱作痛。她撲跌到藥櫃前,倒出所有的丹藥,胡亂地塞進嘴裡,其他的還掉了一地……好!他要她試藥,她就試給他看!將全部的藥都試給他……「師妹!」聽到她不同於往常的狂笑,武亟聞聲推門進來,在瞧見她的模樣後,驚駭的大叫。

  她披散著發,笑得瘋狂,臉上儘是淚眼縱橫,跌坐在地上的身子還不時捉起地上的丹藥往嘴裡塞。

  武亟撲過去擒住她狂亂的雙腕,心慌的猛搖著她,「師妹、師妹……你醒一醒、醒一醒!」這樣的師妹,瘋狂得駭人。

  胃裡突地一陣翻滾,赤雪張開嘴,嘔出了所有的穢物,嘔得聲嘶力竭,即使已嘔出胃裡所有的東西,仍不住地乾嘔著,最後連酸水都嘔了出來……武亟擔憂地直拍著她的背,不知道她為何會突然吐得如此厲害。

  直至真的再也嘔不出任何東西,赤雪仍跪倒在地上嚶泣低喘……為什麼她要醒來?為什麼……看著她自殘地狼狽樣,武亟皺起眉,「你在搞什麼?就算是天塌下來,還有師兄替你頂著,犯得著這樣折騰自己嗎?」

  他彎腰抱起她,將她放到床鋪上,倒了一盆溫水,擰了布巾,有些生氣地大力擦拭著她狼狽的臉。

  「自小你要做什麼,師兄從來沒有反對過,可是你長大後卻愈來愈彆扭,搞到現在,竟然還玩自殘這套!搞屁呀!你把老頭子和師兄放到哪裡去了?啐,真是的!」他邊嘮叨,邊抹著她呆愣的小臉,氣她不愛惜自己。

  渙散的焦距緩緩凝聚,瞅著眼前叨念的武亟,赤雪木然地低喃:「為什麼我愛的人不是你?」如果她愛的人是武亟,她絕不會受這麼多的傷痛,也不會在情路上跌撞得滿身傷痕……武亟眼一瞪,謔笑道:「現在知道後悔了呵!沒愛上我這麼幽默風趣、威風凜凜、前無古人、後燕來者的曠世奇男子,真是你的不對!不過,現在後悔還來得及啦!但我將醜話先說在前頭,你這副要死不活的樣子,我可是不要。有辦法,就回復成以前那個尖酸刻薄、冷靜冰然的師妹,這樣,我就甘心接受你的愛慕,再好一點呢!說不定我還可以考慮讓你當我的老婆。」

  笨師妹,這麼好的師兄放在面前都不愛,偏偏要去愛別人,笨哪!

  酸澀的眼眸不自覺的又滴落串串珍珠淚,是呀!為什麼她愛的不是武亟?

  「師兄,謝謝你。」第一次開口喚他師兄,語氣卻是悲楚傷懷。

  乍聽她喊了他一聲師兄,武亟本該欣喜若狂,可是,他竟達一絲喜悅都沒有,反倒隱隱有著不祥的預感。

  「師妹。」他陡地攫住她的肩,「你……」他手下的觸感是真,可是……方纔他卻突然覺得師妹的身影倏地變模糊,像是隨時會消失……他無法解釋心裡那陡來的惶然是來自何處,只有難得地皺起眉,直盯著赤雪。

  「師兄,帶我去『虹瀑』,好不好?」復淚水浸得澄澈的眸,安靜地瞅著他要求道。

  說不出心中的隱憂,武亟咬咬牙,「好!我們去虹瀑。」他只直覺的道,師妹的請求他要為她完成,否則,怕以後再也沒機會了……抱起她輕若羽毛的身軀,武亟因她的孱弱而心酸。師妹……好輕,再多的補藥好像都補不起她殘破的身心。

  腳步還未踏出房門,兩人和闇冥正走進的身影打了照面。

  看著抱著赤雪的武亟,闇冥幽邃的眸子一斂,「師兄妹好大的雅興,不知你們要到何處去?」

  虛弱地蜷在武亟懷裡的赤雪,身子微僵,轉過臉深埋進武亟的懷裡,此刻,她不想見到闇冥。

  武亟只覺胸前一片濕濡,知道師妹正無聲地流淚。他蹙起了眉,腳步未停地走過闇冥的身邊,施展輕功而去。

  「等等。」微一躊躇,闇冥也跟隨在後。

  衣袂翩翩地落在虹瀑湖畔,碧綠潭水依舊,人事卻已全非。

  望著潭水幽幽,心裡浮起陣陣茫然,赤雪轉向武亟,呢喃道:「師兄,我們再也回不去了,對不對?」他們再也回不去以往那種只練功鬥嘴的時光了。

  「師妹……」武亟皺眉,師妹的神色為何帶著中毒的病態?

  微風吹過,衣袂翻飛,武亟眼尖地撩起她的羅裙下擺,因那泛黑的蛇吻倒抽了一口氣。

  「赤煉火蛇!」他驚喘嚷道,中毒的不是駱心柔嗎?師妹怎麼會也被咬了?

  而且傷口仍新,怕是初中毒不久。

  他陰沉了臉,「誰做的?」見她的手腳仍有紅紫綁痕,必是被人挾持了。

  赤雪神情恍惚,只是搖頭,「無所謂了。」

  當火蛇咬進她血肉之時,也一併奪去了她的生命。愛情,沒有任何道理,而她只是愛錯了人。

  武亟這才明瞭心中的惶然是從何而來。

  他握緊了她的細肩,「別擔心,等老頭子回來,他一定有辦法救你。」

  赤雪只是靜默著,就算救回了她的身體,心呢?沒有靈魂的軀體,終究只是一具傀儡。

  武亟突地瞇細了眸子,凝神傾聽,「你在這裡等等。」他把赤雪放坐在大石上,身影一晃,往林間竄去。

  他聽到了打鬥聲,在奔入林間後,就看見闇冥正被人團團包圍,地上躺了好幾個屍體。

  「兄弟們,咱們一定要為霸天寨死去的兄弟們報仇呀!」蓄著長髮的漢子大喊,身上雖已血痕斑斑,卻仍舞著大刀虎虎砍向闇冥。

  霸天寨的餘孽狂吼著呼應,前僕後繼地撲向闇冥。

  武亟冷笑一聲,拔身跳入圍陣中,正好,他心中正有一口鳥氣沒處發洩……踢碎一個傢伙的下巴,翻身間反手抽出腰間的彎刀,刀刃泛著詭譎的藍光,一劈間砍了另一個傢伙的臂膀……在和闇冥錯身間,又互挑了對方身後的偷襲……「欸!先說好,我不是想教你,只是手癢想動動筋骨罷了。」武亟語氣刻薄,旋身又軟了一個傢伙的腦袋。

  「知道。」闇冥應道,翻飛中,把飛來的腦袋踢到個正揮著大刀的傢伙頭上。

  看到飛來的斷頭,拿大刀的傢伙慘叫一聲,就這麼被撞昏了。

  這群餘孽稱不上武功高強,但都是亡命之徒,各個不怕死地直撲而來,讓闇具和武亟一時之間抽不了身。

  時間一久,勝負漸漸明顯,霸天寒的餘孽終是抵不過闇具和武亟,一個個地倒下了……慌亂中,沒人注意到一個身影正畏畏縮縮地伏低身子,逃離了樹林。

  待闇冥劈撂倒了最後一個不知死活的傢伙,虹瀑畔也傳來驚叫聲。

  「糟了,師妹。」武亟低叫了一聲,和闇冥飛奔而去。

  潭邊的大石上已不見赤雪的蹤影,兩人慌張地四下尋找,總在虹瀑半裡外的懸崖壁上驚見被挾持的她。

  陳阿大全身顫抖不停,看見他們奔來,忙慌亂地架緊了她脖子上的大刀,「不要過來,你們再過來,我……我就殺了她。」他害怕得連聲音都抖了。

  他剛剛看見他們的功夫,就知道他們令天來都是送死的,可是他不想死,他是被弟兄們逼來的,他還想回家看老婆、小孩……赤雪慘白了臉,虛弱的身子在陳阿大粗暴的挾持下,微微輕顫,心裡暗忖:是她……該付出代價的時候了。

  闇冥瞇細了眸,看陳阿大抖得在赤雪白皙的頸上留下滲血傷痕,輕幽幽地開口,但語氣中卻滿是噬血地威脅,「你敢傷了她一根寒毛,你就會知道什麼是比死還可怕的地獄。」

  陳阿大駭得退了幾大步,抵到懸崖邊,踢落了幾顆落石。「你們別過來,我不是開……開玩笑的,我真的會殺了她。」豆大的汗珠滴下,全身抖得更厲害了。

  「欸!欸!火氣別那麼大。」武亟受不了的翻翻白眼,「你要走,我們不會攔你,你不必挾持個弱女子嘛!你以為殺人很好玩呀!不殺人,我還樂得輕鬆咧!」

  「真……真的嗎?」陳阿大抖著聲音,不可置信地問。他們真的會不殺他?

  「對啦!對啦!」武亟無奈地擺擺手,叫他快滾,「反正你們霸天寨也不是什麼好地方,現在被挑了,你正好重新做人,回家種種田、養養豬,不是挺好的嗎?犯得著去和人家打打殺殺。搶劫殺人嗎?

  「做壞事的通常都沒什麼好下場,你看,像霸天寨無緣無故殺了駱家夫婦,然後赤雪殺了龍三一干人,你們則傷了師妹,闇冥又挑了霸天寨,然後霸天寨又來尋仇……哎喲!死了一大堆人,你說是不是壞事做太多,沒個善終呀!」

  「駱……駱家夫婦不是無緣無故死的。」陳阿大突然說。

  「啊?什麼?」他們不就是被搶劫的土匪砍死的嗎?「喂!要聊天可以,你先把我師妹放了好不好?你這樣挾持著她,我們大家都很難過,先放了她吧!」

  陳阿大看著武亟無害的笑臉,遲疑片刻,才稍稍鬆了頸間的大刀,卻在瞥見闇冥噬人的眸子時,心頭一跳,又架緊了大刀,「不,不行!我怎麼知道你們會不會像駱家夫婦一樣唬弄我們。」他不信任地捉緊他唯一的護身符。

  赤雪斂著的眸子掠過了一絲異芒。

  「駱家夫婦唬弄你們?」武亟覺得有些莫名其妙。「欸!說清楚些。」

  陳阿大嚥了嚥口水,有些氣憤,「咱們霸天寨做的是傷天害理的事,我阿大也知道,不過,雖然咱們兄弟並非善類,但那個駱家也不是什麼大善人!霸天寨的贓物就是由他們處理的,這些年來,也不知賺了多少黑心錢。有一回,他們吞了咱們一筆錢,還報官洩了咱們霸天寨的上山路,咱們老大才會砍了他們。什麼造橋鋪路、發糧賑災的大善人,我呸!」他氣得真的呸了一口口水。

  原來還有這層關係啊!武亟點頭,表示明瞭,可轉念一想」」

  啊……這……這不就表示,師妹根本是被人利用了!

  轉眼一看,赤雪的臉果然慘白得駭人,下唇還有一抹被咬出來的血痕。

  闇冥終於迸發出勃然怒氣,「是誰指使你們找到擎天鎮來的?」一個小小的霸天寨竟能找到擎天鎮,怕又是另一件陰謀。

  「是……啊!」話還來不及說出口,陳阿大突地捂著脖子,口吐白沫地倒下,喉間赫然插著一支餵了毒的飛鏢。

  身影一晃,赤雪被武亟從陳阿大倒下的身影下救出。

  「哈哈哈……」詭譎的笑聲傳來,自林中走出的人,竟是駱心宇!只見他的俊臉上一片陰沉扭曲,邪惡的說:「沒想到被你們發現了,讓本師爺這招借刀殺人之計失算了。

  「這些年,我在霸天寨裡調兵遣將,替他們撈了不少油水,只等老寨主一死,我就可以繼位,好讓霸天寨成為綠林最大幫派,但該死的爹娘竟然壞了我的大事,使得寨主也開始對我起了疑心,我只好找人挑了霸天寨,免得洩了我的底。」駱心宇陰邪的眸轉向赤雪,扭曲了嘴角,「沒想到,我的好妹妹竟然心軟,只殺了龍三,留下一群人渣未除,又再次壞了我的好事。」

  「所以,你就報路讓霸天寨的餘孽來送死?」武亟不齒地停了一聲。好個死狐狸,什麼跛了腳,瞧他現在根本是健步如飛,哪來的傷!

  「沒錯!」駱心宇坦誠道,「不論是霸天寨死絕,或更好的是他們殺了闇冥,只要心柔當上闇妃,我就能一直享盡榮華富貴。」

  赤雪銀牙咬得更緊,胃裡泛起一陣欲嘔的翻騰。為了榮華富貴,她一直是被犧牲玩弄的棋子。

  屈顫的身子被攬進一個熟悉的寬大懷抱中,並無言地摟緊了她。

  赤雪揪著胸口,閉起眼埋進闇冥的胸膛,她不想再聽到任何醜陋的消息。

  酸溜的眼眶關不住串串滴落的淚水,她緊埋在闇冥胸膛中無聲她哭泣……武亟冷哼,「榮華富貴?!你現在自己都把底揭了出來,哪還有什麼榮華富貴?作你的大頭白日夢咧!」

  駱心宇被羞辱,卻不動怒,邪笑道:「赤雪擅使毒,可是,你們不知道我也擅使毒吧!」他袖擺一晃,武亟靈捷的一閃,躲過一支毒鏢。

  落到地上的毒鏢四周,馬上呈現枯黃一片,可見餵上的毒有多歹毒。

  只要他殺了他們,再嫁禍給霸天寨,就沒人知道他駱心宇的過去了。

  武亟幾乎是動作極小地擺動著身軀,閃躲疾射而來的毒鏢暗器,口裡還戲謔地調侃道:「喲!動作還挺不錯的嘛!不過,老是差那麼一步,太慢了、太慢了,你的動作太慢了……」他狂妄地挑釁著。

  無視於身旁喧鬧的打鬥,赤雪哭得愴然……這世間,果真對她殘酷……漸漸麻痺的四肢,告訴她火蛇劇毒已開始腐蝕她的肉體。在闇冥無言的撫慰下,她堅強地止住了哭泣,推開他虛偽的懷抱。

  「怎麼了?」闇冥皺眉,對她突然的排拒不解。

  赤雪斂眸,悲然地飲泣,若他能狠心放蛇咬她,此刻又何必虛偽地假裝他仍關心著她?

  「赤雪。」闇冥想再擁抱她的手臂,被她虛軟地推開。

  澄澈的眸子幽幽,她撐著虛軟的身體乏力地低問:「你愛我嗎?」

  就算是虛偽也好,她想要聽到他說愛她。

  闇冥揚眉,低笑道:「傻瓜。」

  「是愛或不愛?」虛軟的身子無力地抵靠著他,晶亮的眸仍執意地想要一個答案。

  闇冥未答,仍是一句,「小傻瓜。」

  傻瓜……閉起了眸子,赤雪笑得苦澀,他連騙她都不肯,她終究只是個為愛癡狂的傻瓜……「小心!」赤雪陡地猛力推開闇冥,被駱心宇偷襲的毒掌擊得口吐鮮血,虛軟的身子滾落懸崖……「赤雪!」闇冥大叫,撲身捉住她的一隻手,被她墜落的力道拉落了半身,兩人懸在崖邊的身影岌岌可危……「吼」」」武亟爆出怒吼,翻掌截下駱心宇還欲偷襲的身影,出掌間運出十成功力;受不住他強勁內力的駱心宇,當場經脈暴裂,吐血身亡。

  武亟奔到懸崖邊,趴下身朝赤雪伸出手,「師妹,把另一隻手給我。」都怪他疏忽,只顧著玩耍似的躲銀標,讓賊狐狸偷得了空襲擊師妹。

  山風強勁地吹拂著,翻起她的衣袂。

  「赤雪!」

  「師妹!」

  看著她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男人,赤雪笑了,腮邊滴落兩顆清淚……「師兄,告訴師傅,赤雪……對不起他老人家。」隨著下墜的重量,她的手漸漸地脫離了闇冥的大掌。

  「說這什麼鬼話!要說,你自己跟他說去。把手給我,快給我!」武亟氣急敗壞地大叫,師妹臉上的絕然,讓他的心臟又開始惶然不安了。

  縱使闇冥努力地往前探身,緊抓住她的手,但他發覺掌中的纖手卻以已認命,任指間的接觸寸寸流失,絲毫不肯施力捉緊。

  「赤雪,抓緊!我說過,不准你離開我,永遠也不准!」闇冥俊臉繃緊,深邃的眸子第一次出現失措與慌亂。

  赤雪斂眸,哀絕的低笑,「不行的!這次我要離開你,你再也阻止不了。」

  手指漸漸地完全滑落,只剩單薄的衣袖還握在他的掌中。

  「師妹!」武亟駭得大叫,緊張地探手欲抓住她。

  失血蒼白的唇瓣綻開淒美的笑意,清麗的小臉突然漾出絕艷的美。她緩緩舉起另一隻手,卻不是握住他們的掌,反倒在絕艷中,撕裂了衣袖,也撕碎了和他們最後的一絲牽繫……「不!赤雪!」

  「師妹!」

  急墜的身影,長髮翻飛,慘白的小臉上竟是滿足的笑靨,她如破碎的布娃娃般,猛力撞到巖壁上,噴吐出漫天紅霧,然後無力的掉進湍急的河流裡,剎那間消逝了蹤影……頹然趴在崖邊的兩人,茫然地看著湍湍怒江,不願相信,赤雪就此消逝了生命。

  闇冥木然地看著自己的手,掌中仍余留著她溫潤的觸感……腦海中閃過一幕幕她的影像」」

  偷摘青蓮而落水的她……發著高燒卻仍倔強的她……寡言卻犀利,一句話就能堵住武亟的聒噪的她……總窩在他書齋捧著書冊的她……撿著棋子淡然說讓他再丟的她……穿著一身緋紅,紅唇帶冷的她……月光下婆娑起舞,笑得無憂的她……低泣著,承受他的怒氣與慾望的她……只為他一個撫觸,就能滿足的她……半醉著,結髮的她……揪著心,哀求離去的她……一切的一切,都是她啊!

  原來,在不知不覺中,她已完全地融入了他的骨血。

  「不!」他昂首怒號,「不!」她竟選擇了最激烈的方式離開他!

  他的赤雪!他火紅赤雪呵!

  武亟突然揪起他,眼瞳裡滿是激憤的血絲,「是你!是你將師妹逼上絕路的,都是你!」武亟不住地搖晃著他,甚至握拳一揮,打得他撲跌地上。

  武亟不停的揪起他,拳拳相向……「若不是你,師妹不會自殘;若不是你,師妹不會墜崖;都是你!一切都是你造成的!你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就偏要惹她,你又不愛她,把她逼上了絕路,都是你!」

  不……痛得昏然中,闇冥也開始反擊,反撲壓著他,猛力地出拳……「不!我愛她!你懂嗎?我愛她!」他狂亂地嘶吼著。「我愛她受到心碎,我不想逼她走上絕路的,我愛她!我愛她呀!」

  可是……已經太晚了,他的愛因為他莫名的傲氣,發現得太晚了……「屁啦!你愛她,卻受到將她逼上絕路?!」武亟擊黑他一個眼圈,拐倒他飽

  以老拳……這種愛,算是愛嗎?!如果可以,他會盡一切力量阻止闇冥的掠奪,好換回師妹。

  兩個人都已忘了什麼是武功招式,就如同回到了初識的時候,純然地發洩心中的怒氣與不滿……纏打著,直到許久後,晚霞滿天,兩人仍是糾纏混鬥著……直至月上東山……兩個身影仍是糾纏不清……而崖下的江水仍是滔滔滾向紅塵,帶走一切是非恩怨……
作者: tyrkw    時間: 2007-9-4 04:42 PM

末語


  擎天鎮上鑼鼓喧天,大紅囍字和紅羅帳高掛,為冥皇子的繼位大典及成婚大喜大肆慶祝。

  酒樓老闆和三五熟客看著大衝上穿巡的迎親隊伍,碎嘴地議論紛紛……「冥皇子……不!以後要稱他為闇帝,闇帝這次可真是雙喜臨門,又是繼位大典,又是成婚大喜的,他可高興了。」

  「的確,而且聽說他那個新娘,可是人間絕色,美若天仙哪!」

  「咦?前陣子不是聽說被蛇咬了,慌亂地取消婚禮了嗎?」

  「曖!那是舊聞了。後來薩喀爾德長老自苗疆回來,把她給治好了。」

  「哦……不過,還是可惜了,她再怎麼美若天仙、傾國傾城,都當不上闇後,因為,這回闇帝娶親,是一次娶兩個呢!」

  「兩個?明明就只有一個新娘呀!哪來的兩個?」

  「嘿!這你就不知道了,闇帝這回娶的,有一個是冥婚。」

  「冥……冥婚?怎麼回事?怎麼會去娶了個……娶了個牌位呢?」

  「我說給你們知道吧!闇帝身邊原本不是有個貼身護衛,就是紅得艷人的那個嗎?」

  「是呀、是呀!赤雪姑娘嘛!」

  「就是她!聽說前些日子她為了救闇帝死了!闇帝對她可是有情有義,人死了,還執意要娶她,而且把闇後的位置給了她。你們說,往後即使有再多的闇妃,還不是都得望著佔了後位的魂魄空歎……」

  「唉!說的也是,活生生的人,再怎麼爭,也爭不過死人啊!」

  酒樓老闆講得熱烈,另一桌獨飲的身影側耳聽著他們的談話,唇色帶有一抹淡淡地悲慼的笑……似不知醉,他一盅一盅地獨飲,在眾人的喧鬧中,只是靜默著。

  身邊的人潮川流而過,直至日沒月出,他背起行囊,腰間勾掛著泛藍的彎刀,離開了酒樓。

  他漫步到虹瀑湖邊,還視四周不變的美景,順著河畔,舉步欲離去……「要走了?」闇冥自樹影後站出來。

  武亟停下腳步,「是呀!趁著年輕,想到外頭看看,看我這朵曠世奇葩能發光到什麼境界?」他揚眸而笑。「還沒祝賀你繼位和成親呢!恭喜你了。」

  闇冥扯扯唇角,臉上沒什麼喜色,「恭喜我繼位就夠了,成親就免了吧!」

  他娶駱心柔只是因為這是最能令闇讋痛苦的方式,既然他敢傷了他的赤雪,就要有能承受他報復的勇氣。

  摸了摸缺了一塊肉的耳垂,武亟笑說:「這倒提醒了我,以後千萬則和你結怨。」和這種以折磨人為樂的怪胎結怨,還不如自己先了斷比較好。

  自師妹墜崖那天和他打了一架後,他的腰腹到現在仍隱隱作痛。

  武亟抬眼看了看星空,「我該走了。」

  「不送。」闇冥倚著樹幹,若他瀟灑地踏著月色而去,心裡泛起淡淡地惆悵。

  他身邊的人,一個個地離去……最後只剩下他還留在原地。

  「對了!」武亟停住腳步,卻沒回頭,「我相信師妹還沒死。」他抬起手揮了揮,往前走去。

  闇冥黑黝的眸子一斂,唇色也勾起了一抹笑容。

  他知道武亟方才是在告訴他,他會尋到赤雪,並帶她回來。

  幽幽地望向月空,閃爍的星辰中浮現一張清艷小臉……呵!他的赤雪啊……
作者: yjennyy    時間: 2007-9-4 05:36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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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崔斯坦與伊索德    時間: 2007-10-29 04:28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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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martin9128    時間: 2007-10-29 05:04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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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yan1012    時間: 2007-10-29 08:50 AM     標題: 個人感想...

通常我都不回覆的.. 只是真的有些感受想分享一下...
有些故事並沒有完整的結尾.. 我個人認為是一種不值得認同的描寫手法..
描述一件事.. 將結局完整寫出來...      我是有點完美主義啦... 只是真的很希望..
在我看言情小說時可以看到一個愛情故事的完整

即使說是HAPPY EVER AFTER也可以..  給我一個結局吧 LOL
作者: chriswind    時間: 2007-10-30 12:48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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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vapple20v    時間: 2007-10-30 05:04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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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axin1011    時間: 2007-10-31 04:08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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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蛋黃捲    時間: 2007-10-31 05:01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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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cot_ton    時間: 2007-11-1 04:48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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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c882c050    時間: 2007-11-2 12:15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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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cinty215    時間: 2007-11-2 02:44 PM

好看~~
只是有還沒有完結的感覺~~
作者: dc261019    時間: 2007-11-4 05:48 PM

為什麼沒結局
好失望喔
不過還蠻好看的
感謝分享
因為有你的提供讓我的生活充滿了樂趣
作者: karen83426    時間: 2007-11-10 10:27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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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chriswind    時間: 2007-11-12 05:53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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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35712    時間: 2007-11-12 05:08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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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tyngJanice    時間: 2007-11-12 06:25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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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LG11    時間: 2007-11-12 08:07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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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cockroach01    時間: 2007-11-12 08:09 PM

感謝大大的提供!
真的很謝謝啦,
很不錯。
作者: Karen~    時間: 2007-11-12 08:28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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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woxe    時間: 2007-11-14 12:10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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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35712    時間: 2007-11-18 11:55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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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ginkoo8    時間: 2007-11-18 01:25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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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bling_bling    時間: 2007-11-18 03:06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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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YUFFIE8034    時間: 2007-12-8 04:15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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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xyz0102000    時間: 2007-12-8 05:46 PM

就這樣嗎?....
很好看!但是我要好結局拉~~~
作者: milkspuff    時間: 2007-12-8 06:02 PM

這一套的書都很好看耶
感謝大大的分享!
作者: 粟米..    時間: 2007-12-13 06:11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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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淵清    時間: 2007-12-13 06:44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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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cherry1123    時間: 2007-12-13 07:21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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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annababy000    時間: 2007-12-13 09:03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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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girliam888    時間: 2007-12-13 09:06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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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Kelly104    時間: 2007-12-15 08:59 PM

先看續集才看到這篇的~
不過還是陪了不少眼淚進去..........
作者: sandy791225    時間: 2007-12-15 10:00 PM

謝謝分享阿!!
但是我想知道最後有沒有找到赤雪阿!
整個很感人~
讓我想大哭呢!
非常感謝大大的分享~
作者: pandaA    時間: 2007-12-15 10:52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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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yvi    時間: 2007-12-16 02:25 AM

好卑鄙的家人,期待下集:08: thank you for sharing
作者: viviki    時間: 2007-12-17 12:54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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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babarosa23    時間: 2007-12-17 02:34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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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bobo2138    時間: 2007-12-28 11:31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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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Paraselene    時間: 2008-1-8 03:10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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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pcjh12430    時間: 2008-1-8 08:30 PM

女主角的家人真的很爛耶~
她整個就是一顆被擺佈的棋子阿~
ㄆ~到最後她整個心碎了吧~

[ 本帖最後由 pcjh12430 於 2008-1-11 01:39 PM 編輯 ]
作者: skyflyrose    時間: 2008-1-8 09:16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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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lan2211    時間: 2008-1-8 10:52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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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biops2    時間: 2008-1-9 02:31 AM

這算是結局嗎><
女主角真的好可憐喔...
謝謝大大的分享;;
作者: bunnyjan1018    時間: 2008-1-9 10:11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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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onlyteams    時間: 2008-1-9 11:06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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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even36    時間: 2008-1-21 04:41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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