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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伍薇 -【黑色豪門之二】王者娶妻 [打印本頁]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5-6-12 07:12 PM     標題: 伍薇 -【黑色豪門之二】王者娶妻

本帖最後由 pigbaby0426 於 2015-6-12 07:48 PM 編輯

【小說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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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俗話說英雄救美,但他卻是被正義勇敢的美女所救,
她的義舉讓他印象深刻,她的身分更讓他難忘,
只因她正是他打造荊氏王國之路的最大阻礙!
他的計劃絕不能為了一個女人而延誤,但也不能失去她,
權勢與愛情、野心和真心,他兩者都要,勢在必得!
遇上感情,她真恨自己因此變得心軟,真想不愛了,
那麼她就不必面對荊靖,不必選擇要愛他還是要對抗他;
愛與恨的拉扯已教她的心淌血,他更狠,竟要求她嫁給他?!
即使深知自己一定逃不掉,她也不願屈服家族和情勢而嫁了,
除非這個凡事精心算計的男人,學會什麼是真愛⋯⋯

【出版日期】2010-10-07
【出版社名稱】狗屋
【書系及編號】花蝶系列(13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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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5-6-12 07:29 PM

第一章

荊家在香港發跡,是有名的地產大亨,在全世界主要城市都設有連鎖五星級飯店。幾年前,荊家來到台灣,計劃在台灣最精華的地段投注大額資金打造荊氏王國,包括頂級飯店和購物中心。

雖然荊家霸道的氣勢為自己得來「土地掮客」的惡名,但所有投資客依然期待週遭的土地規劃將因荊家而增值。

荊家的長子荊靖在荊老爺退隱之後,繼承了主事大位,特地由香港來到台北主持規劃案。當然,其他土地投資客同樣覬覦這面積達五千坪、也是台北市有史以來最大的都市更新案,為了利益,無所不用其極。

在前往餐廳的路上,荊靖很明白自家座車後一直跟著一輛沒有開車燈的黑色休旅車。就算他和母親在餐廳用餐,透過餐廳的落地窗,他也看見那輛車並未離開。

訓練有素的手下也發現異狀,低聲詢問:「大少,需要請求支援嗎?」他們指的是由荊家主屋調派更多的人手。

荊靖笑笑,神情不見慌張,恣意的姿態倒像是等待狩獵的獅子。「不用,等晚餐結束後,先護送夫人安全回家。」

「是,大少。」

荊夫人回座,一聽到兒子的話,以為兒子又有其他約會,埋怨地拱起眉頭。「靖,難得來台北一趟,怎麼不多花點時間陪陪媽媽?」

雍容華貴的荊夫人本籍是日本,嫁入荊家後長年居住在香港,所以能說一口流利的廣東話和國語,近幾年她愛上陽明山的山景和溫泉,所以搬來台灣,荊家也在陽明山後山建造一座富麗堂皇的別墅。

「一個小時後我就會回家。」

荊夫人很不開心。「原來和媽媽晚餐之後還跟其他人排了約會?」

荊靖噙著迷人的笑。「只是『意外』的訪客。」

荊夫人哀怨地嘆口氣。「你這樣,荊堂也跑去日本,還帶走我未來的媳婦,你們兩兄弟總是很忙,我就算有山景溫泉陪伴也很寂寞。還有,人家荊堂至少還有個對像,你呢?我連個影子都沒看到!」

荊靖因為母親怨懟的語氣而大笑。

商場上的他冷靜沉穩不多話,甚至也沒有太大的情緒起伏,沒有人可以猜透他的想法,等回過神來時,他早已攻城掠地、大獲全勝。這樣一個冷漠、充滿攻擊性的男人,只有在家人面前,才會顯露出輕鬆自在的一面。

荊夫人不悅地皺眉。「唉,媽媽這麼難過,你還笑得出來?真是太傷媽媽的心了。」

荊靖笑看著母親,因為這笑容,他向來冷漠的臉部線條軟化了。「埋怨不適合你,你向來不都是想到就去做嗎?我有沒有對像對媽媽而言,根本不是問題,看堂就知道,只要你喜歡的女孩都有可能變成我們的對像。」

荊夫人在機場邂逅了一名美麗大方的女子,她愈看愈喜歡,直接帶回家作客,再讓荊堂愛上人家,行動力絕不輸給在商場上謀定而後動的長子。

荊夫人被兒子說破,有些懊惱狼狽,但依然保持優雅。「哼,那也是為你們兄弟倆好,你看堂不是也喜歡上人家了嗎?說得好像我很強勢一樣,氣人!」

荊靖大笑。「不敢。」

母子倆拌嘴,一旁的手下趕緊幫荊靖說情。「夫人,大少可是全商界最有身價的單身漢,是許多名媛淑女心中的白馬王子,大少只是工作繁忙,才沒有特定選擇對像。」

另一名手下點頭如搗蒜地附和。

雖然是手下,但只要是用餐時間,荊夫人一定要求大家一起入座吃飯,她喜歡熱鬧的氣氛。

荊夫人冷嗤。「他是你們老闆,你們當然得為他說話。我很實際,沒看到人之前,就算有多少名媛淑女喜歡他,都不能算數。靖,除了工作,你的感情生活也要照顧一下,既然這麼多人喜歡你,你是不是應該在其中挑選一位你也喜歡的呢?」

荊靖但笑不語,對母親的建議完全沒想法,在他的人生計劃裡,並沒有男女感情的位置。

不過對台灣的社交圈來說,荊靖的確是許多名媛淑女的新目標,他有實力,不像其他豪門第二代或第三代一樣空有家世,其實只是個愛玩樂跑趴的草包。他高大挺拔,帥氣優雅的外表下又有著王者的氣質,即使是掛著笑睥睨世界,幽闇黑眸中的嘲諷也有十足的魅力。

荊夫人斜睨了長子一眼。「不管了,如果你不帶個小姐讓我瞧瞧,我就請人幫你安排相親!」她威脅。

荊靖聳肩,除了他重視的親情,其他的感情他向來無所謂,他眼中心裡只有工作,對於母親的威脅,他同樣無所謂。「任憑安排,我沒意見。」

荊夫人氣炸了。「吼,你就不會想找一個自己喜歡的女生共度一生嗎?娶一個可以跟你大眼瞪小眼的妻子一起生活比較精彩不是嗎?」因為和丈夫的感情很恩愛,所以她希望自己的孩子也能擁有珍貴的愛情。

荊家老二荊堂有個深愛的女人,但,嗯……好像也不太樂觀,他很固執,而容潔的脾氣也不見得能容忍他,荊堂的愛情之路,同樣讓她十分煩惱。

至於老麼荊玫,唉,那更不用期望了,荊玫個性好強,能力在許多人之上,脾氣更像是被父母兄長寵壞了,讓人望之卻步,她不信哪家的少爺能制住荊家公主的脾氣,她和荊家老爺早就放棄荊玫的婚事了。

那荊靖呢?身為長子,除了事業,她和老爺的確對他還有許多期待。

「真的可以相親?」荊夫人遲疑地問。她不信門當戶對這一套,總是希望兒女可以找到一生的摯愛。

「我無所謂。」

荊夫人誇張地嘆氣,真要相親,她也煩惱。「那我們家門檻會不會讓各家小姐給踏壞啊?」

母親煩惱的語氣實在逗趣,惹得荊靖大笑,連手下也忍不住笑了出來。

「光會笑有什麼用?好好想想該怎麼找個伴才好……」身為母親,面對不渴望愛情的兒子總有無數的抱怨。

晚餐時光飛快地結束。

荊靖起身,帥氣的外型和氣質,加上近一百九十的身高向來給人莫名的壓迫感,卻也是餐廳裡最引人注目的一顆星。

「送夫人回家。」

三名手下隨後起身,恭敬回覆:「是。」

結帳後,司機將車開到餐廳大門,另一人快速地護送荊夫人上車。荊夫人立刻明白狀況,她見過許多場面,不會大驚小怪,但身為母親,她仍會擔憂孩子。

荊夫人坐在車內,關心地叮囑:「靖,小心點。」

荊靖點頭,關上車門,目送座車離開。

母親離開後,他瞇著眼,不意外對街的黑色休旅車並未隨之離開。一切再明顯不過了,對方的目標是他。

他轉身往另一頭快步離去,兩個彪形大漢從黑色休旅車下來,追著荊靖的腳步,一名黑衣人快步擋在荊靖面前。「大少,我家主人有請。」

都更案吸引來的除了一般商人,黑道更是少不了。

荊靖冷笑,二話不說,直接繞過阻礙。

「大少,請留步。」

禮貌的邀請既然沒效果,能用的只有暴力。黑衣人立刻出手,只是他們面對的並不是輕易束手就擒的普通人,有武術底子的荊靖兩、三下便將黑衣人打趴在地,見此情況,黑色休旅車又追出另外兩名黑衣人,四名黑衣人手持利刃,妄想以人多勢眾和武器來完成任務。

荊靖冷靜迅速地一招接過一招,可冷不防一名黑衣人的利刃劃破他的手臂,他眉頭皺也不皺一下,將刺傷他的人踢倒在地,並趁著空檔往前奔跑。四名黑衣人狼狽地緊追在後,穿過一條又一條小巷,黑衣人顯得浮躁氣憤,攻擊愈加毫無章法,一名黑衣人甚至拿出手機對外求援。

突然,響徹雲霄的警笛聲劃過黑夜,黑衣人大驚,然後是一個女性高分貝的嚷叫:「警察,在那邊!在那邊!有人在那邊打架!」

四名黑衣人面面相覷。主子一定不希望他們引起警方的注意,警笛聲愈來愈近,他們只好瞪著眼前的目標憤然離去,接著黑色休旅車快速駛離。

黑衣人離開後,荊靖靜靜等待,但預期中的警察並未出現,反倒是一名清麗的女子自暗巷裡走出。荊靖一愣,瞇起眼,她一身上班族套裝打扮,長髮披肩,帶著善意的微笑,白皙的小臉、慧黠的清澈美眸沒有半點懼意。

事實上,沒有警察,警笛聲來自於她手上的口哨。

「你沒事吧?」

她問,聲音清脆悅耳。

荊靖沒說話,他向來不多話,而且在沒掌握狀況前,他一向選擇噤聲,同時觀察著眼前的女子。她擁有一般人沒有的勇氣,否則絕對不可能出手相助。

她指著他讓血染紅的手臂。「你受傷了?我幫你叫救護車?」

荊靖沒回答。

她打量著眼前高大帥氣的男人,在台北街頭上演武打戲並不常見,他確實也有明星的架勢……呃,莫非是在拍戲?她四處張望找尋攝影機,同時提出疑問。「你們在拍片嗎?」

荊靖還是不回答。

不說話?她細看著他的五官。「你是日本人嗎?」她用英文問。

荊靖當然不回答。

她嘆口氣,自己解釋了眼前的狀況。「唉,你一定是日本觀光客,遇到這種事一定很生氣吧?其實我們台灣的治安是很好的,這種當街搶劫的事件不常發生,所以我才會誤以為你們在拍戲呢!」

她拿出口袋的手機,指指他的傷口,再指指自己手機。「還是我幫你叫救護車?」

這回,他雖然沒說話,但以搖頭拒絕了她的提議。

她以為比手畫腳有效果。「比手畫腳果然是國際共通語言啊!」

她微笑,發揮台灣人和善熱情的精神。「還是我幫你包紮?」她繼續比手畫腳地解釋。「我公司就在樓上,」她比比樓上,指指他手臂的傷口。「如果你不去醫院,我可以幫你包紮傷口,否則傷口感染就麻煩了!日本先生,其實台灣人是很和善的,你不用怕我啦!」

怕?依照常理,她是不是才應該害怕他?怎麼反倒以為他會怕嬌小、女性化的她?荊靖皺眉。怕?他還不知道這個字怎麼寫。

但以他現在這情況,恐怕不方便回家,去醫院也有點麻煩,接受她的提議倒不失為一個辦法。

近十點,大樓正門早就關閉,她帶著他由側門走進辦公大樓,一路不厭其煩地繼續比畫解釋,也不管他是不是能聽懂她的意思。

「嗯,雖然下班了,但我公司還有其他同事在。台北的上班族都很可憐的,加班是常有的事……耶,日本應該比我們還要慘吧,哈。」因為辦公室還有其他同事,她才放心出手相助,否則帶一個陌生男人上樓?她並沒有那麼天真善良。

兩人來到六樓的聯合律師事務所。

「我是個律師。」她推開玻璃門說。「在法庭上,我見過更凶狠的人,所以對你剛剛發生的事不會害怕,啊,我還是要強調台灣治安很好,你千萬不要一朝被人搶,十年都不來台灣觀光了!」

她讓他坐下,拿了醫護箱並倒了一杯溫熱的高山茶。

每個律師有自己的辦公室,大廳是助理和實習生的辦公區,他們已經下班,剩下幾名律師和她一樣繼續挑燈夜戰。

「我正要去便利商店買宵夜,就看到你被那四個人包圍攻擊,雖然你拳腳功夫很厲害,但我想寡不敵眾,所以出聲幫忙,呵,壞人很怕哨子的,這是我防身的利器。」

寡不敵眾?不曾有人這麼誤會他……荊靖的眉頭又拱了起來。

她看到他皺眉,以為是受傷的關係。「會痛嗎?」她正在消毒他的傷口。

痛?這種皮肉傷?!他的臉色更加難看。

她輕聲安撫。「OK、OK,我動作溫柔點,優碘應該不會這麼痛才對……日本先生,你會武功卻不耐痛,呵。」

荊靖一直沒說話,只是看著她說話,看著她微笑,看著她嬌小的身影忙進忙出,她身上有種寧靜的氣息,像春風裡迎著晨曦的花朵,卻有清澈明亮、彷彿能夠看透一切的眼睛,更有不凡的勇氣,眉宇之間英氣凜凜,這樣奇妙的組合讓他好奇。

包紮完畢,她繼續發揮台灣人熱情和善的精神,拿出名片。「你會說英文嗎?會一點也沒關係。」她清楚地用英文又問了一次。

他點頭。

她開心的笑意漾在臉上,放心地嘆息。「太好了,這是我的名片,如果你在台灣的這幾天有任何需要幫助的地方,可以聯絡我,我可以幫你聯繫日本在台協會或是警方。」

荊靖接過她的名片。

「孫卉紫」,人如其名,她就像朵花,清麗有朝氣。

他抬頭,勾起唇微笑。

「啊……」

孫卉紫因眼前這陌生男人的笑容,心跳首次失去控制,怦怦亂跳。

這是三天前的事。

三天后,荊靖坐在台北總部的總裁辦公室,出神凝視著手中的名片。回想起那日她幫他包紮時所說的話,甚至要他別害怕時,那可愛略帶誇張的表情,嘴角綻開微笑--

「孫卉紫?」

荊靖抬頭,冷眼看著晃到自己身邊的不速之客。

「大少想換律師嗎?」

荊靖冷嗤。「如果你沒養成敲門的好習慣,我會。」

宋學維,荊家的專任律師,年紀雖輕,但反應和頭腦是一等一,能讓所有經驗豐富的老律師望之卻步的狠角色。

「哪能怪我嚇你?你渾身破綻,任誰都可以嚇到你啦!」

荊靖不出聲,臉上是一貫的漠然表情。

「我認識她喔!」

還是沒表情?宋學維很好奇大少怎麼會和學妹搭上線?當然不可能是要換律師,哈!

「孫卉紫是我學妹。我大四時,她是我們辯論社的敵方主辯,也是唯一一個能夠上台而且主辯的一年級新生。她犀利的看法和從容的口才差點讓我們這些四年級的學長姐們招架不住,現在也是很優秀的新生代律師,如果你找她加入荊家的律師團,我可能就得打包回家吃自己了!大少要換律師嗎?」

荊靖當然驚訝,但他完全隱藏起自己的訝異。

「我說過如果你沒養成敲門的好習慣,什麼事情都有可能。」

好友愈「矜持」,宋學維就愈好奇,他拉了張椅子在辦公桌前坐了下來,打算來逼口供。「噯,你怎麼會認識她?我可沒見過一張名片就可以讓你失神發呆。」

荊靖收起名片。「你想太多了,我只是在看名片,並沒有失神發呆。」

宋學維故作思考地摸摸下巴。「還是要請荊媽媽來逼供才比較有用?」

荊靖冷冷看著好友。「你沒其他事嗎?」

宋學維繼續打哈哈。「你的律師團這麼優秀,我這個參謀當然只能涼在一旁沒事做。」

荊靖蹙眉。「你在抱怨我的律師團太優秀,還是你太閑?」

宋學維揮揮手。「唉呀,花這麼多錢在他們身上,他們當然得優秀,話說回來,古今中外哪個參謀不是晃來晃去的?我們就是在晃來晃去中想出策略的!」

「但沒聽過這麼吵的參謀。」

「凡事總有第一次,你也是啊,瞪著名片發呆也是第一次吧!」

話題又繞了回來,這是宋學維的本事。

荊靖不說話,不想承認自己的失控,不想承認這三天,那位有勇氣的孫小姐一直徘徊在他腦海裡。

「這位孫律師大有來頭喔。」宋學維神秘兮兮地說。

荊靖挑眉,臉上的平靜沒透露他心中的好奇。

「你沒啟動你的情報網去調查她嗎?」

「沒必要。」

沒必要?那幹麼瞪著人家的名片發呆?宋學維故意裝作要離開。「好吧,你不想知道就算了,我要去工作了。」

荊靖不為所動。

「你真的不想知道?」宋學維皺眉看著好友。

荊靖聳肩。「隨你。」他向來不接受威脅。

宋學維不甘心地嚷嚷。「吼,你就是這樣,一點都不可愛!」

到頭來,還是宋學維舉白旗投降,沒辦法,誰要他真的好奇好友對學妹的反應。荊靖是個工作狂,哪怕是一分一秒他都不會浪費,所以……發呆看名片?老天,這怎讓他不好奇啊!

「她是『孫氏建設』那個低調沒聲音的三房唯一的女兒,也是孫敦景的第七個女兒,所以是『紫色』咩!孫老有四個老婆,總共十名兒女,真是足以讓所有男人佩服。」

「孫氏建設」過去是台灣最有聲望的建設公司,但在幾波的金融風暴後,過去的榮景不再,最近因為都更案的關係,和其他建商一樣積極和荊家接觸。

宋學維繼續爆料。「對於孫家三房,商界只知其名,但很少人看過孫敦景的三夫人,聽說她是孫敦景的秘書,因為懷了孩子只好嫁入孫家,但適應不良,聽說還得了憂鬱症。也對啦,孫家大宅裡『後宮』爭權,夫人間勾心鬥角是商界都知道的事。這位三夫人很低調,不出席公開場合,商界差點都忘了她的存在,當然,孫卉紫對許多人而言都是個謎,在學校時,也和一般人一樣騎破腳踏車上學,根本看不出她是『孫氏建設』的七小姐。畢業後,她以最快的速度取得律師執照,隨即帶著母親搬離孫家,獨立生活。」

宋學維還是沒能從好友漠然的表情裡看出任何端倪,只能繼續打哈哈。「我學妹很優秀吧!連我都只想和她當戰友,我不敢想像,如果她變成對手,那麼我也不可能繼續晃來晃去了。」

荊靖冷嗤。「這是不錯的方式,你的確欠缺刺激。」

宋學維聳肩。「那機會來了。」

荊靖挑眉。「什麼意思?」

宋學維故作神秘。「都更案目前遇到的麻煩就是『大愛安養院』的搬遷問題,院方陳述他們是市府立案的合法安養院,包括目前的院址也是向市府合法承租,在租期未結束以及市府找到新的地點之前,他們不會進行搬遷。這件事你是知道的,也發佈命令要負責人在最短時間內收購那塊土地,不得有誤。」

「所以?」

呵呵呵,好玩的來了,宋學維細細觀察好友的反應。「孫家三夫人是大愛安養院的義工,所以孫小姐和大愛安養院也有一些『關係』嘍!」

這下,總該賞給他一個吃驚的表情吧!宋學維是這麼想的,因為荊靖太會擺撲克臉了,他喜歡任何對荊靖有益的刺激,只是……

荊靖依然端著一張漠然無表情的臉,沒有半點驚訝,當然也沒滿足他的期待,氣餒啊!

「你不好奇是什麼原因?」

「你會說。」

「你?!吼!我會被你--」

唉,宋學維唉聲嘆氣,比大眼瞪小眼,他還是輸。「好啦好啦,說就說啦!孫小姐是大愛安養院的義務律師,我們開過兩次協調會了,荊家律師團的表現只有四個字可以形容:「節節敗退『。我那個學妹和當年一樣,甚至更加犀利,一點也不顧念彼此學長學妹的感情,我只能悶著被打,是怎樣,一定要逼我出關好好工作嗎?嗚~~」

荊靖沒理會好友戲劇性的演出。如果沒當律師,宋學維絕對可以在八點檔鄉土劇找到一片天空。

孫卉紫。

他想到她的笑、她嬌小的身影,他很好奇她的體內究竟蘊藏多少力量?她可以勇敢出手相助,替弱勢的安養院挺身而出,連市府都不敢插手、準備要妥協的案子,她依然無畏無懼,甚至連荊家的律師團都不是她的對手?

「所以這兩次協調會失敗是因為她?」

宋學維不悅地皺眉。「你的語氣是責怪還是同情?」

荊靖不語。

宋學維抗議。「吼,你坐在辦公室哪知道我們的辛酸?!半個月後的第三次協調會,你自己去看就知道我學妹有多厲害了啦!」

荊靖看著手臂上已結痂的傷。

「你怎麼認識她的啊?」宋學維沒放棄追問那張名片從何而來。

荊靖冷眼以對,擺明不回答。

宋學維只能抱頭嚷嚷,讓好奇的巨浪淹沒自己--

隔天,荊靖獨自來到「大愛安養院」。

他站在山坡頂,張望四處,這一大片土地在都更案完成後,將全部拆除整地,三年後,新市鎮將帶動週遭區域的繁榮,市府樂觀其成給予許多協助,原先的住戶同樣明白這趨勢無法阻擋,也明白投資之後能獲得的利益,紛紛簽下同意書。

唯獨「大愛安養院」的收購情況不如預期,因此讓整個計劃停滯不前。無論如何,在雙方未達到共識前,都更案也只能暫停。

以往,只要是阻礙他計劃的意外狀況,他會毫不猶豫立即剷除,沒有任何事物可以動搖他的決定,也不曾有任何事物令他動搖,他相信,這次「大愛安養院」的收購案,同樣會在期限內完成。

「啊,沒力氣了,老嘍老嘍,真的老嘍……」

荊靖低頭,看到一名白髮蒼蒼的老人坐在一旁的石頭上休息,顫抖的手持著手杖,低著頭喃喃自語,似乎很疲累。

他不是童子軍,也沒有多少的同情心,但老人搖搖晃晃的模樣讓他怎麼也無法轉身離開。

「需要幫忙嗎?」荊靖平聲問。

老人抬頭,見著眼前這位挺拔帥氣的年輕人,他緩慢地揮手。「不用、不用,我休息一下就好……唉,老了,不中用了,連路都走不動……」

荊靖很明白老人家不單單只需要休息一下就好。

「還是我送您回去?要變天了。」

老人看看天色。「啊,真的要下雨了,不走不行啊……」

在荊靖的扶持下,老人家起身。「您住哪兒?」

老人比了比前方的位置。「大愛安養院,謝謝你啊,年輕人。」

荊靖一愣。

「你知道在哪兒嗎?就在前面下坡一點點。唉,安養院也快被拆了,擋不住霸道的投資客啊!我在想這片山頂的地能不能出租啊?不知道可不可以把安養院搬到這裡來?這裡風景好,樹也長得好,大家一定都會喜歡!」老人除了感慨,也有希望。

荊靖攙扶著老人緩步離開。老人並不知道,這山頂也是都更的一部分,會改建成公園,不可能是安養院的搬遷地點。

「你真有愛心,現在的年輕人看到老人跑都來不及了,出手相助的極少。人老了就沒用了,安養院裡的老人都在開玩笑,如果大愛是孤兒院,兒童是國家未來的主人翁,輿論壓力絕對不會讓投資客說買就買、喊拆就拆,政府還樂觀其成呢,根本不理會三十幾個老人家有沒有地方住、之後的安置問題該如何解決?」老人家憤憤不平又顯得孤獨無奈。

荊靖沒有回話,只是傾聽。他是投資客,不是慈善家,在過去這些年的收購行動中,也遇過不平的抗爭,卻沒有任何一句話,像老人現在的言語這樣觸動他。

兒童是國家未來的主人翁,人老了就沒用了。

年紀愈長,同情心也會愈氾濫嗎?

如果宋學維知道他突然動了惻隱之心,保證笑掉大牙。

「秦爺爺--秦爺爺--」

前方傳來女性的呼喊聲。

讓荊靖扶持的老人樂著說:「唉呀,只要晚一點回去,院裡那些義工全部出來找,真是的,我又不是老人癡呆,當然知道怎麼回家。」

老人家掛著笑抱怨,語氣裡卻有心滿意足。老人家稱安養院為「家」,如果失去了家,他們能去哪兒?

荊靖看著前方不遠處的嬌小身影--是她?他瞇起眼,不自覺地漾開了笑。

「這些義工孩子都很了不起,你瞧瞧,那學生樣的娃兒不是大學生,可是很有名氣的律師喔!」

荊靖笑著。「我知道。」

秦爺爺一愣,但還來不及詳問原因,她已經來到面前。

「秦爺爺!」孫卉紫氣喘吁吁,笑著嚷嚷:「秦爺爺,您散步也太久了點,大家正等著你?面皮包餃子呢!」

「瞧你喘成這樣,秦爺爺自己會回家,不會不見的。」老人家還以手當扇子幫她扇風。

孫卉紫嘴角掛著甜美的笑。「人家擔心你啊,秦爺爺到底去哪兒散步啊?我找了很多地方都沒看到。」

秦爺爺晃了晃另一手的塑膠袋。「去買些花椒什麼的,拌醬料少了這一味,老陳老王他們準要責備我。對了,小卉啊,我散步遇到這位好心的先生,還送我回家呢!」

孫卉紫抬頭,笑著想感謝幫忙秦爺爺的人。找到人之後,她的注意力全在秦爺爺身上,也沒注意到他身旁的人--

「謝--」

她道謝,然後愣住了。

「日本先生?是你?!」

誰想得到,出手幫助秦爺爺的好心先生,竟然是前幾天夜裡遇到的那位日本人?那個光是笑就讓她停止呼吸的男人……

荊靖扯開笑。「我是半個日本人,我會說中文。」

「喔。」

怦怦、怦怦、怦怦……孫卉紫的心跳再度因為他的笑容而失控。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5-6-12 07:29 PM

第二章

為了感謝荊靖幫助秦爺爺,孫卉紫留他一起參加安養院的餃子大會。

安養院裡的老人來自各個省分,本省外省南部北部統統有,所以每一、兩個月院方都會安排一個主題聚會,然後讓老人在義工的協助下準備各家的拿手好菜互相觀摩品嚐,今天的主題是「餃子」。

從廚房到大廳,直至搭起遮雨棚的前院,老人和來自各大院校慈愛社或關懷社的義工,還有大愛安養院原本的義工分組進行,揉面的揉面。?面皮的?面皮,準備餡料的準備餡料,到處都是笑聲,這就是大愛安養院和其他安養院不同之處,一般的安養院有一種令人窒息的孤獨和死寂,但大愛天天都有笑聲。

「好熱鬧對不對?沒辦法,爺爺奶奶們的好手藝傳遍千里,只要院裡有活動,所有義工都會聞香報到,有的人還寧願延後出國計劃,說什麼也要來飽餐一頓。嘿,你會包餃子嗎?」孫卉紫笑著問。

荊靖搖頭。

她故作吃驚。「你是那種不入廚房的沙文豬嗎?」

荊靖噙著笑。她誇張的表情很可愛。「我會煮泡麵。」

他嗓音低沉性感,有一點點日本腔,不那麼標準的中文反而顯得特別,是個適合深夜廣播節目的聲音。

孫卉紫漾開美麗的笑。「哪還算有救,能人廚房的男人,哪怕只是洗個碗都是好男人。」

她拿起面皮,調皮地眨眨眼。「要學嗎?」

荊靖也拿起另一片面皮。「俄學習能力還不錯。」

她大笑,捲起襯衫袖子,一副磨刀霍霍的模樣。「太好了,相信有你幫忙,我們這組的進度一定可以超前。」

他只是看著她,並未說話。安靜似乎變成他的代名詞,只是,她的心態與初遇時已有不同,一開始,她以為他是個孤僻的人,雖然很帥,光是一個笑容就能迷死人,但完全沒親和力,給人一種冷漠疏離的感覺,不過,她可能要修正一下自己的想法,愛笑的日本先生也可以很和善的。

「塞入一湯匙的餡料,然後就是這樣打折,包起來……」

她放慢步驟教導他包餃子的技巧。他果然是個學習力很強的人,一學就開竅。

兩人並肩而立,嬌小的她只到他的肩膀,他的挺拔對比她的纖細,顯得孫卉紫小鳥依人。

一旁的老人都好奇她身旁的男士是誰。「小卉,帶男朋友來看我們啊?很帥喔!」

「唉喲,你們在想什麼?」孫卉紫急著澄清,沾著白色麵粉的小手揮啊揮的。

「當然不是,這位先生是大家的恩人,他幫我們找到了秦爺爺,否則誰能拌出那好吃到讓人受不了的水餃沾醬呢?」

「喔,真的嗎?」爺爺奶奶立刻肅然起敬。「那真得好好感謝人家,今天秦老爺太重要了,沒他的沾醬,我們的餃子大會一定失敗!年輕人,你是大功臣,所以今天愛吃多少顆水餃就吃多少顆,只有你沒有額度限制!我們這裡沒功勞的人最多只能吃十顆!」

荊靖笑了笑,同樣沒回話。

孫卉紫很自然地幫他打圓場。「爺爺奶奶,不要欺負害羞的人好嗎?人家是第一次來,不要嚇到人家。唉,我們大愛的爺爺奶奶有名的除了手藝就是捉弄新人的本事,所有的新義工都被你們欺負過呢!」

爺爺奶奶曖昧地呵呵笑。「喲喲喲,孫律師打抱不平了呢!年輕人,你瞧小卉多重情啊!」

「年輕人,你可得把握住喔,我們孫律師是打著燈籠都找不到的好對像,你可別過了這村沒那店啊!」

老人家熱切得很,你一言我一語的,彷彿希望小卉的愛情能夠馬上開花結果。

「是啊,郎才女貌,你們真適合,蘇奶扔投你們一票!」

孫卉紫無奈地搖頭,常言道:老小老小,老人們玩起來就和小孩一樣瘋。

「不理你們了,我要去拿面皮了,警告你們喔,不可以欺負新朋友,好嗎?」

孫卉紫笑著轉身離開。

荊靖望著她離去的背影。他是荊靖,一個在商場上讓敵手膽寒怯怕的男人,在這兒包水餃,聽老人家話家常……他知道自己現在的模樣有多奇特,他相信如果身旁的人看到他現在的樣子,必定無法相信,以為一切都是幻覺,因為所有人都知道,除了面對親人,荊靖不會笑。

蘇奶奶捕捉到他依依不捨的視線,呵呵笑。「彆扭心,小卉只是去拿個東西馬上回來,我們陪你聊天。年輕人你可要好好把握啊,我們小卉的追求者可是多到數不清呢!」

荊靖只是笑。

爺爺奶奶們面面相覷。他太安靜得讓人擔心。「年輕人,你會說話嗎?」

「會。」

他們放心地拍拍手。「喔,會說話,那就好,那就好!」

「你長得不太像我們這裡的人?」

「我父親是中英混血,母親是日本人。」

「喔,有混血喔,難怪五官這麼立體,是個大帥哥呢!呵,真適合我們小卉呢!」

然後「勸婚」戲碼再度上演,老人家們對這個話題很感興趣。

孫卉紫端著托盤,托盤上是一顆顆要?皮的圓麵團。今天來的人很多,熱鬧得像是辦喜事一樣,週遭溫馨的氣氛讓她始終揚著愉悅的笑容。

「那是准?」孫母挨到女兒身旁悄聲問。

「喔,秦爺爺走累了,是他扶秦爺爺回來的,所以我邀請他參加今天的餃子大會。」孫卉紫刻意隱瞞兩人初遇的那一晚。如果讓媽媽知道她「行俠仗義」的事跡,準會被罵到臭頭。媽媽是低調主義者。

不過……孫母瞇起眼,皺起眉頭。「可是,我怎麼覺得他很眼熟,我好像在哪兒見過?」

孫卉紫馬上解開母親的疑問:「像高以翔?」

孫母點頭。「嗯,有一點耶,但還要再成熟一些。」

「像權相佑?」

孫母又點頭。「對耶,又更像了。」

「然後也像玉山鐵二?」

孫母用力點頭。「對對對!就是玉山鐵二!」

三種不同類型的男明星全是媽媽喜歡的偶像,台日韓偶像劇是媽媽的愛好,媽媽眼中的帥哥就是這個模樣。她大笑。「媽,帥哥都長那樣子的好嗎?難怪你會覺得眼熟。」

孫母睇了女兒一眼。「我是真的覺得他很眼熟,不是跟你開玩笑的。」

孫卉紫聳肩。「我要去?面皮了,你慢慢想吧,對了,日本先生貴姓大名,我都還沒問呢!」

她自顧自說著,端著托盤要回到自己小組,只是人真的太多,又有許多老人家熱情地和她打招呼,她端著托盤,左邊打招呼,右邊也打招呼,一個分神便重心不穩。差點摔個倒栽蔥之際,一隻有力的手臂牢牢地環住她,順勢將她帶進懷裡,另一手接走她手中摔不得的托盤。

「沒事吧?」他問。

孫卉紫滿臉通紅。「沒事、沒事……」她手忙腳亂地掙扎,卻發現愈慌愈急,她重心愈不穩。

一旁的老人們開心地鼓掌,有人說:「年輕人手腳真俐落啊!就像李連傑一樣!」

老人家看得很開心,孫卉紫卻羞到想挖地洞。

「不好意思,托盤我自己拿就好……」她的手撐著他的胸膛。明顯感受到他結實有力的好身材,啊啊啊一一她羞得滿臉通紅,這下更是手忙腳亂了。只是,人都站不好了,她還顧著托盤,天啊,她在想什麼啊……

「慢慢來。」荊靖扶住她的手臂,他嘴角噙著笑,連深邃的眼裡也含著笑。

孫卉紫很懊惱地指指托盤上的麵團:「這個摔不得,摔了我會被爺爺奶奶們罵到臭頭……」她狼狽地解釋。

她很清楚他凝視著自己,那溫暖的笑意也讓她全身羞怯得熱烘烘的。

荊靖溫柔地看著她,他喜歡她的氣質,也喜歡她眼中的坦然和朝氣,或許是長期處於用心算計的商場,他早已習慣不相信、不在乎任何人,頭一回有一個近乎陌生的女孩讓他心中泛起溫暖的感受,連笑容都變得自然。

爺爺奶奶們當然樂不可支。小卉人體貼心腸義好,應該有一位足以匹配她的好對像,這位先生也好,會幫助老人家的孩子都是好人!

只是當所有人笑呵呵地看著這浪漫的好戲時,前院忽然傳來驚慌失措的尖叫,大家都嚇一跳,動作快的人立刻往前院聚集。

因為都更案的關係,大愛安養院除了得面對投資公司的強勢驅趕,也要受盡市府踢皮球的官僚作風,還得面對其他同意都更居民的威脅。這些居民可比投資客還要霸道,常常一票人像狂風暴雨般掃過安養院,得到的結果就是滿目瘡痍的景像,院子裡辛苦植種的花圃被踏平了,大樹被砍了,老人家乘涼的籐椅也被踹得東倒西歪,但一切只能忍著,老人們早巳習慣忍氣喬聲的日子。

「包什麼水餃?快打包行李滾出這裡才是實在話!」

叫囂的婦人就是每次的帶頭者,她還是本裡的里長,發現溝通不成之後,隨即變成惡意破壞,說的是以全裡民的福利為考量,做的卻是傷害老人家身心的惡劣行為。

義工早已看慣這種事,有的人將受驚的老人家帶回院內,有的人動手收拾被丟在地上的餃子和鍋具。

好好的一個餃子會義讓這些人破壞氣氛。

孫卉紫將手中的托盤交給其他義工,走向前,冷靜地面對滋事群眾。「夢夢,要大家先不要收拾,先拍照取證。」

夢夢是她律師辦公室的助理,也是大愛的義工。「是的,孫律師!」她也氣憤難平,立刻拿出相機拍照存證。

里長冷哼。「怎麼,孫律師你想告我啊?嘖嘖嘖,我打出娘胎沒看過這麼閑的律師,你一定是雜牌律師吧,否則怎麼這麼有空,老是和這些老人瞎攪和一起?」

孫卉紫氣定神閑,嘴角的笑容從容自信。「我是『大愛安養院』的委任律師,張里長應該很清楚。」

「清楚又怎樣?難不成我還怕你咬我啊?」里長高分貝叫囂著。

孫卉紫輕笑。「我不會咬人,不過只要張里長有任何不當的行為,我會出面替院方爭取他們的權益。」

張里長氣炸了,要不是這個女律師多管閑事,安養院所有老人早就打包行李走人了,怎可能留在這裡變成她心頭的一根刺!

「你是律師應該知道外頭世界是怎樣過日子的,大家都很辛苦,你不會不知道這個都更案對我們有多少利益,但你替這些老人家出頭,那我們這些居民怎麼辦?我們的利益你怎麼賠我們?」

這些話在每一次協調會上都會拿出來對吼一次。

「張里長,同一個問題,我想之前已經討論過了,我們並非霸著地不走,一定會搬離,只是要有一個合適的搬遷計劃。」

「那是市政府的事,你不能把這當成延緩搬遷的理由!」

孫卉紫聳肩。「或許張里長可以帶著原班人馬去『督促』市府的處理效率,或許會有不錯的效果。」

「孫律師,你不要以為我聽不懂你拐著彎罵人喔!」張里長氣炸了,比吵架她哪是律師的對手?惱羞成怒之下,她拿起一旁的掃把當武器,朝孫卉紫揮了過去。

所有人尖叫,就在千鈞一髮之際,荊站出手接住掃把,動作之快讓里長咋舌不說,其他抗議的居民無不吃驚地張嘴瞪眼,里長更因此跌了個踉蹌。

孫母嚇壞了,擠過人群來到女兒身旁,急問:「卉紫,你沒事吧?」

孫卉紫搖頭。「我沒事。」

她感激地望著身旁高大的他,無法想像掃把打到自己的後果,除了她的皮肉痛之外,雙方會不會發展成以暴制暴的不理性後果?要是如此,這對協商而言只有傷害、沒有助益。

荊靖的氣勢震懾了所有人,他沒說話,但陰鷙的表情足以讓所有抗議者為之畏懼。

他雖是單槍匹馬,卻有千軍萬馬的氣勢。

張里長狼狽抹去冷汗,小心翼翼地看著陌生人。「你是誰?這是我們和孫律師的事,不相關的人請讓開!」

荊靖沒說話,冰冷犀利的視線讓他像憤怒的獵鷹,張里長瞬間化作發抖害怕的獵物,冷汗涔涔。識時務者為俊傑,這個男的看得出來不是好惹的傢伙。「孫律師,你給我走著瞧!我們會再來的!」

張里長忿忿吼著,帶著眾人匆忙離開,安養院再度恢復平靜。

壞人一走,夢夢開心地拍手。「孫律師,天啊,你有沒有看到張里長夾著尾巴落跑的樣子有多好笑?天啊,太過癮了!」

老人們也很開心,一直以來他們只有受氣的分,這一刻總算有出了口氣的快意!

「年輕人,你身手太好了!幫我們出了口悶氣呢!」

「嚇死人了,這一棒打下去那還得了?幸好有你在!年輕人,我們都很感謝你啊!」

老人家少不了讚美,義工開始動手整理場地,餃子大會當然得繼續,因為下一次還能不能在這裡辦品嚐大會?所有人心裡都沒把握,也就格外珍惜這一晚的活動。

孫卉紫含笑看著身旁的他。「謝謝你。」

荊靖嘴角噙著笑。「你不也這麼幫過我?」

「那不一樣,我只是吹吹口哨而已,你是直接上場面對敵人。」

他的笑容變得溫柔了。「不過我面對的只是一個失去理智的里長,你面對的可是四個訓練有素的男人。」

孫卉紫紅了臉,他的讚美讓她覺得好害羞。

一旁的孫母可就好奇了。「卉紫,什麼男人啊?」

啊啊啊,慘了!再怎麼樣她都不能讓媽媽知道那一夜的事,情急之下,她勾著荊靖的手臂,不忘帶他一起落跑。「什麼男人?呃,媽,你聽錯了啦,我們要去包水餃嘍,今天的第一名一定是我們那組!」

「什麼我聽錯,我明明就聽到:你面對的可是四個訓練有素的男人,孫卉紫,你最好坦白說喔一一」

「沒有、沒有啦!」

她拖著他快快離開,完全不管母親的追問。

荊靖看著身旁的她,她一臉淘氣地依偎著他,兩人之間沒有距離。「怕被罵?」

離開危險區域後,她立刻鬆開他的手臂,臉又紅了。「是啊,我媽不知道那晚的事,如果知道了,準會被她罵到臭頭。」

「可惜,那是很了不起的事。」他看著自己空空如也的臂彎。

她驕傲地仰起下顎。「我也覺得了不起,但我媽不能知道,哈!」

兩人一分開,荊靖明顯感受到自己內心的失落,似乎她偎在他懷裡,是天經地義、再自然不過的事。

他有些懊惱於那些突然產生的感受,那些感受是陌生的,他早習慣和別人保持距離,習慣在一旁安靜觀察,從沒有任何人引起他的好奇,讓他忍不住想靠近,她卻像一道溫柔的暖流,滲進他冰冷、充滿防備的心。

「對了,都沒問你貴姓大名呢!」她抬頭望他。

他望著她清澈的眼、含笑的紅唇,頭一回,他有了顧忌和遲疑。「關口。」

「關口?」

「嗯。我母親姓關口。」

他說他是半個日本人,擁有一個日本的姓氏也很正常,從母姓也沒什麼奇怪。

「關口先生,謝謝您的幫忙,你救了秦爺爺,也救了我們今天的餃子大會,套一句老人家說的話,今天你是貴賓,餃子無限量供應!」

她的笑容非常燦爛,好比夏日晴空耀眼的太陽。

但荊靖臉上沒有笑意,黑眸中盛滿懊惱。頭一回。他不以自己的姓氏為傲,甚至顧忌到選擇隱瞞,為什麼?

是因為不想看到她失望的表情?

還是無法接受當她知道他是荊靖,一切風波的始作俑者時,他也會失去她臉上自然純真的笑容?

離開安養院後,荊靖回到辦公室,那一身陰霾的模樣讓任何人都不敢靠近。

宋學維晃了進來,看到荊靖的兩個手下站在角落,一臉為難,他看看好友,再看看他們,問:「你們老闆是怎麼了?」

兩人搖頭,輕聲說:「大少回來就這樣了,夫人約大少回家吃晚餐,我們也不敢和大少說。

學維腦袋裡開始整理最近棘手的事。在他的想法裡,唯有工作上的事才能讓荊靖失去冷靜,而且還是很嚴重的事才有可能!

「大少剛才去哪兒?」

「不知道,他讓我們不要跟。」

「那最近棘手的案子除了都更案之外,還有其他的嗎?」

兩人搖頭。「沒了,以大少的標準,只有都更案才稱得上棘手的事。」

宋學維摸摸下巴。「好吧,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去探探口風,你們先打個電話回去告訴夫人,大少會準時回家用餐。」

「宋先生,謝謝您。」兩人離開老闆辦公室覆命去。

宋學維晃到好友身旁,荊靖站在落地窗前,俯看台北市的街景。荊家在台北的辦公室就設在101大樓內,擁有最好的視野。

「剛才去哪兒?你不讓人跟著,快把他們嚇出心臟病了。」

荊靖沒說話。這是預料中的事。

宋學維換了一個話題,畢竟東問問四問問,總能探出老大怪裡怪氣的原閩。

「都更案一直懸著也不是辦法,乾脆我明天去會會我學妹,亮出荊家的名號,再把你的相片拿出來嚇人,讓我學妹明白她面對的是什麼狠角色,說不定孫卉紫就會同意協商。」

她的名字讓荊靖心頭一震,他皺眉。「不用。」

「不用啥?」

「不用拿荊家任何事去威脅孫律師。」

宋學維雙手一攤。「為什麼?荊家很好用耶,誰都知道荊家和日本黑道關係不錯,連高官都得敬你三分,況且荊家還很有錢,所謂錢多能辦事,荊家什麼沒有,多的就是錢,為什麼不直接挑明?而且你的相片很好用耶,小孩看了都會哭呢!」

荊靖沒理會好友的調侃,僵硬的背影看起來更是冰冷。

「況且你不是說要以最快的速度完成土地收購嗎?為了這個案子,投資部人仰馬翻,每個人忙到焦頭爛額不說,又碰到一個硬骨子的孫卉紫,你再不出馬推一把,我看這案子有得耗了。」

荊靖搖頭。

宋學維打哈哈。「那你搖頭的意思是不行,還是不能?」

「先暫緩。」

「暫緩?」宋學維大驚失色,這是出乎他意料的答案。

暫緩?荊靖的字典裡根本沒有「暫緩」兩個字,他是怎麼了?被外星人附身了嗎?只是宋學維還來不及開口探問,辦公室的門再度被推開,一名美麗自信、風情萬種的女子走進來。

她是荊玫,是多刺的紅玫瑰,是荊家最受寵愛的小公主,負責管理投資部,那不按牌理出牌的豪邁氣度,也是個讓商場大老頭痛的狠角色,她雖然年輕,但未來的成就不亞於兩位兄長。

她是來找大哥一起回家吃飯的,但一進辦公室,就聽到大哥的律師大吼大叫。

「暫緩什麼?」她問。

宋學維戲劇性地捂著心臟,一臉痛心。「小玫,你大哥說都更案收購土地的事先暫緩,喔,虧我還這麼努力準備第三次協調會的事……」

荊玫優雅地蹙眉。沒什麼事可以讓她大呼小叫,蹙眉已經是很震驚的表達方式。「為什麼?大哥?」

荊靖的答案很簡單。「不為什麼,照辦就是。」

這下連荊玫也很難冷靜。大哥不是會說玩笑話的人。「沒有原因?這怎麼能說服我?大哥,你不是下達指示,要在最短的時間完成收購案嗎?不會無緣無故想暫緩就暫緩,我要知道原因!」

荊靖轉身,陰沉的表情讓人無法再有疑問。

「一切暫緩。」他說。「可是一一」

「沒有可是。」

荊玫雙臂環胸。礙於兄長的威嚴,她也只能自顧自生悶氣。

「為什麼才短短半天,你的想法全變了?」

撂下不滿,荊玫氣得拂袖而去。

這倒給了宋學維一個新發現。他找到問題在哪兒了,荊靖的確是失蹤了半天,回來之後不只陰沉得讓人發毛,連想法也變了。為什麼要暫緩計劃?都更案根本不能少了那一塊地,荊靖在想什麼?

「老朋友,你的決定可是會讓許多人跳腳喔,身為你最親近的律師,我能知道原因嗎?否則怎麼幫你處理來自各方的抗議?」

荊靖沒回答,只是轉過身,再度面對窗外的台北街景。

天色已暗。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5-6-12 07:30 PM

第三章

「哇,好大的風雨喔!」

荊玫望著落地窗外的大風大雨驚呼。

今年最大的秋台來襲,全台籠罩在暴風圈內,各地強風豪雨不斷,入夜後風雨更劇,甚至報導這個颱風將給台灣帶來重創。

「如果風雨再這麼大,也不用等我們協商,『大愛安養院』應該就被風雨吹垮了。」

不是她嘴壞,這的確是事實,安養院是老房子了,這些年來雖然有懂建築的義工協助修修補補,可依然改變不了年久的事實。

只是荊玫無心的話,卻也勾撩出荊靖異樣的情緒。

荊靖轉頭看著窗外的風雨,如果安養院的老人家真有危險,以孫卉紫的熱血性格,他可以想像也可以預料,這樣的颱風夜裡她不可能安分地留在安全的家裡。

他煩躁地拿起手機,撥了她的電話,卻直接進入語音信箱。

果然。

突然間,他感到一股煩躁,這是前所未有的情緒,他習慣冷漠,就和呼吸一樣的自然,他是一個自私的土地掮客,他是眼裡只有利益沒有情義的商人,他沒血沒淚,甚至,他從來不知道「感動」是何物。

只是曾幾何時,除了家人外,他居然為一個不熟悉的女人擔憂煩躁?

因為她熱血過頭?

還是因為她不懂得危險,直直往前衝的魯莽?

荊靖暗暗低咒,起身,荊玫回頭,正好看到他臉上的煩躁表情。

「大哥,你還要出門啊?」

荊靖沒回話,眉頭緊擰著。

荊玫調侃他難看的表情。「公司要倒了嗎?」

荊靖冷笑。「還沒。」

她大笑。「還是你怕101被颱風吹倒,所以要去公司巡視巡視?」

荊靖當妹妹瘋了般地瞟了她一眼。

只是荊玫真的很好奇。「人家真的沒看過大哥這麼緊張過嘛。」

荊靖一愣。「從沒看過大哥這麼緊張過」?緊張?他披上外套的動作頓了頓,這樣的風雨讓他焦慮,他毫不考慮地選擇去探望她是否安全,沒有遲疑,執意做自己想做的事,顯然孫律師在無形中改變了他某些冷血的部分。他自嘲。

「大少,車已備妥。」手下憑著多年的經驗,只要主子一有動靜,馬上就能反應。

「我自己開車。」

說完,拋下好奇的妹妹和兩名驚訝的手下,荊靖在颱風夜獨自出門。

三人面面相覷。

荊玫美麗的眼睛眨啊眨。是什麼事或什麼人,可以讓冷靜過人的大哥這麼慌張?

「你們不跟上去嗎?」她真正的意思是希望他們可以化身跟蹤狂,然後向她報告大哥的行蹤,哈。

「不敢。」兩人誠實稟報。

荊玫不悅地冷哼。「你們難道不怕大哥有危險嗎?前不久在餐廳發生的事,難道你們全忘了嗎?」

兩人恭敬地回答:「大少如果需要我們,電話一到,我們會以最快的速度趕到。」

說穿了,沒人有勇氣去跟蹤主子就對了!

唉,大哥到底去哪兒?

荊玫很氣惱,看著落地窗外的狂風大雨,她也快被好奇心給淹沒了!

入夜後,如氣像局預報,風雨越發加劇。荊靖將黑色的PoscheCayenneTurbos停在安養院的前院時,眼前的景像如他所預料的淒慘。颱風為安養院帶來,刃顯的傷害,大風吹得安養院加蓋的遮陽波浪板砰矸作響,碎片四處飛散,屋裡停電了,透過窗戶,他看到手電筒的暈黃燈光。

然後,他聽到孫卉紫的聲音。

他轉向聲源,眉頭隨即深深皺起。前院的相思樹一部分的樹根被強風吹得連根拔起,她和她的助理與院內的護士正忙著將樹木固定,只是幾個女人根本敵不過大風的吹襲。

孫卉紫緊捉著繩索,大喊:「夢夢,把繩子繞過去!」

夢夢哇哇叫。「孫律師,不行了啦,我們的力氣根本撐不住!一定要等消防隊來處理才有辦法啦!」

孫卉紫咬著牙硬撐。「不行,風雨這麼大,等他們來,樹早就倒了,如果壓到房子怎麼辦?一定要撐住!」

她明白這項任務有多艱難,樹的重量加上強大的風勢,她都快站不好了,更別提把樹木固定好,只是她也不能放棄,如果大樹倒了,後果更是不堪設想!

她心好急,力氣又不夠,但沒想到就在最無助的時候,一個高大的身影突然籠罩住她,接著,只見荊靖竟然神奇地出現在身旁一一

「關口先生?」她大驚。

荊靖的煩躁頓時炸開。「你不是女超人。」

他斥責,然後一把接過她手上的繩索。

孫卉紫開心得想要尖叫。「天啊,怎麼會是你?」

荊靖沒說活。他心裡只想到,如果他沒來。她還要和大樹奮戰多久?

他此刻的心情太複雜了,很想抱抱她更想吼她,她到底是如何做到的?讓他同時感受這兩種截然不同的情緒?

「聽我的指令。」他冷聲指示。

「喔,好!」

孫卉紫突然覺得。一切充滿希望,強度颱風算得了什麼?有他在,一定能搞定一切!

所有人將繩索纏繞在樹幹上,荊靖教導所有人如何用力、合力將繩索的另一端繫在前院另一棵大樹的樹幹上。當然,這樣的做法只能保障萬一大樹倒下時,不會壓在房子上。

相思樹被牢牢固定,只等消防隊來做最後的補強。

所有女性同胞無不在風雨中開心地又叫又跳。

「成功了!關口先生,我該怎麼感謝你?」

荊靖看著她被雨打濕的小臉,雖然穿著雨衣,但風雨早已弄濕了她,她頭髮凌亂,有些髮絲甚至黏在她白皙的臉上,她一身的狼狽,像在泥水裡滾過一圈,完全不像他的世界裡那些習慣華服的女人,但她自然真成的笑容,漾著希望閃亮的眼眸,比任何由設計師精心打理、集名牌於一身的女人還要美麗。

「報警了嗎?」

孫卉紫在風雨中用力點頭。「有!」

忽然一陣強風將她吹得東搖西晃,荊靖扯住她的手臂,將她帶往懷裡。

「你以為你在做什麼?人都站不住了,還妄想固定樹木?」他終於忍不住胸口燃燒的怒火。

她在他臉上看到憤怒中帶著擔憂,奇怪的是,這一刻,她竟然感覺到些許的甜蜜。

「樹要倒了,沒辦法……」

他想要將她擁進懷裡的想法是那麼強烈,但是……

他的大掌停在半空中,握拳,懊惱於自己的情緒。他不明白自己心裡的在乎為什麼會這麼強烈?他從未感受過這種滋味,對這怦然心動的瞬間錯愕不已,比強風暴剛還讓他心驚。

「幸好你沒事。」他低啞地說,放下握拳的拳頭。

孫卉紫仰望著他,看到他眼裡的掙扎,老實說,她也必須克制自己投入他懷裡的衝動。被嚇了一樓夜,他安全寬闊的胸膛彷彿是伊甸園的蘋果般吸引著她,但她不能錯認他的好心,一廂情願只會讓事情變得複雜,她希望和他成為好朋友,一個在強風來襲的颱風夜裡,能出手幫忙的那種好朋友一一

相思樹暫時固定住了,一群人趕忙回到屋內,大雨將他們全身打濕,進入室內,他們便急著脫掉身上的雨衣。

連荊靖也是一身濕,他丟掉西裝外套,撥撥潮濕的頭髮,孫卉紫趕快拿了大浴巾遞給他。

「快點擦乾,著涼了可不好。」

他接過大浴巾,卻不是用在自己身上,他將大浴巾披在她纖細的肩膀上,替她擦拭她潮濕的臉和吸飽水氣的長髮。

她的臉整個爆紅。「不用了,我自己來……還是你先用吧,你幫我們這麼多,我們不能害你受寒感冒……」

她說著,急急忙忙要將大浴巾拿給他,他卻執意要替她擦乾頭髮,兩人一陣拉扯,但看在旁人眼裡,卻是一幅很有感覺的畫面。

孫母拿了另一條大浴巾走向他們,笑著說:「來,關口先生,這條浴巾給你,我們卉紫很固執的,千萬別和她爭。」

荊靖接過大浴巾。「謝謝。」

深居簡出的孫家三夫人如傳言中的美麗溫柔,女兒承襲了她的美貌,卻多了堅強和自信。

「謝謝你幫了我們,關口先生現在是安養院所有護士和老奶奶們的偶像呢!」

荊靖沒說話,只是笑著。

孫母還是覺得眼前這位多次出手幫忙的男人很眼熟。「關口先生有拍過電影或電視劇嗎?」

荊靖一愣。

孫卉紫大笑,她說:「關口先生,因為我媽覺得你很帥,很像她喜歡的男演員,所以才會這麼問,你別在意。」

荊靖噙著笑。「我不是電視或電影明星。」

孫母懊惱地拍了女兒手臂一下。「怎麼把你老媽的秘密都抖出來了?」

孫卉紫大笑。

孫母繼續問。關口先生和女兒之間是火花四射、電流四竄,所以弄清楚男方的家世,是當娘該做的事。

「關口先生長年住在台北嗎?」

「不,我母親住台北,我偶爾才會來這裡小住一段時間,我工作和住家在香港。」

「關口先生一定是老闆吧,你身上有那種氣息。」

「只是一般的上班族。」他簡單地帶過。

「這次來台北,也是和母親團聚嗎?」

「還有些會議要進行,不過這回來台北,有不小的收穫。」

「收穫?」孫母問。

荊靖溫柔的眼神落在孫卉紫身上,孫母立刻心領神會。

她大笑。「原來如此!關口先生,我是個很明理的母親,不會限制女兒一定要嫁得離家很近;而且我有這麼多老朋友陪我,就算女兒嫁到香港我也不會寂寞,哈!」

荊靖忍不住大笑。原來他也會大笑……連他自己都覺得驚訝。

孫卉紫滿臉通紅。「媽,你在說什麼啊……」

孫母聳聳肩。「關口先生提到收穫,我只是順著人家的活說啊。」

孫卉紫直搖頭,真的恨不得挖個洞來鑽,媽媽以前是拘謹不快樂的人,自從搬離主屋獨立生活,來大愛擔任義工後,一掃過去的陰霾。只是,人開朗是好事,怎麼連話題也這麼開朗?喔,她快暈了……

「媽……」

孫母揮揮手。「好嘍好嘍,卉紫你好好招呼人家,我要去陪蘇奶奶他們玩『暗夜摸麻』了。你一定沒看過,在停電的夜晚繼續搓麻將真是雅興,只有蘇奶奶想得出來呢!」

孫母說著便落跑,不客氣地將尷尬的氣氛留給他們。

兩人肩並肩地坐著,室內光線昏暗,戶外風大雨大,咻咻狂吼的風聲一陣接一陣,這個颱風夜,孫家母女已打算留院守夜。

「你怎麼會來?」她找了個安全的話題。

「路過。」他的答案簡單明瞭。

孫卉紫開心地笑。「我為這個路過而高興,否則我真的不知該如何是好。」

他搖頭,畢竟這是人生當中頭一回出現讓他亂了手腳的事情。「這並不好笑,如果我沒路過呢?你要抱著大樹直到消防隊來嗎?我想颱風夜裡消防隊應該分身乏術才是。」

這時,夢夢送來兩杯溫熱的茶。孫律師和關口先生之間的氣氛太好了,所有人很有默契地不來打擾。只是遠遠觀察。

「謝謝。」

孫卉紫雙手捧著溫熱的茶杯。「我知道,但我也沒有別的方法,安養院太老舊了,如果大樹倒了,屋子也會被壓垮。」

她看了看簡陋但充滿溫馨的安養院。「明天工程班的義工有得忙了……」

荊靖注意到除了院內原本的工作人員外,許多義工也在颱風夜趕來幫忙。

孫卉紫注意到他的視線。「所有的義工都是自發性地來幫忙,大家都是真心關懷院裡的爺爺奶奶。」

荊靖轉頭,定定地看著她。「或許安養院可以接受投資客的協商。」

孫卉紫很驚訝。「哇,你知道啊?」

荊靖避開她的眼。「里長來找麻煩的那一天,多少聽懂一些。」

她伸直腿。「如果能遷院,何嘗不是好方法呢?但投資客提出的是金錢的補償,並不是另外找新的地點,只是錢又能給多少?要在台北找到適合的地方又談何容易?要考慮安養院週遭的機能,也要顧慮老人家戀家的心情,不能離這兒太遠,還要顧慮新鄰居的感受,並不是每個社區都能接受老人安養院的設立。況且重點在於市府的態度,他們並沒有承諾搬到新的地方後,目前的補助是否依舊。」

她嘆了口氣。「他們以為只要有投資客的補償款就夠了,不需要市政府的補助,我感覺他們只想趁這機會踢走一個燙手山芋罷了!」她失神望著前方。「我只想替老人家多爭取一點,他們卻被說成佔地妨礙發展、貪得無厭的老惡霸……這些批評多麼傷人。」

荊靖靜靜聽著她說話。

「下回協商時,你可以把重點放在遷移新址上。」

孫卉紫驚訝地笑了。「我正有此打算呢!關口先生,您確定您不是律師嗎?」

荊靖噙著笑。她是個堅持理想的人,學維確實遇到強敵了,果然是一場硬仗。

不過,不也正是她堅持理想的態度讓他著迷不已嗎?

他啜了口茶。「安養院的搬遷是勢在必行。」

但是他的理智不容許兒女私情阻礙自己的計劃,哪怕是她,就算對她再怎麼著迷或佩服也不可能。他喝著茶,用力嚥下喉頭的梗塞。

她知道,點點頭,而後嘆口氣。

「捨不得?」他問。

她又點頭。「嗯,這地方看似是我在幫助他們,其實受惠的人是我和我媽。」

溫熱的馬克杯暖了她的手心。

她早該忘掉在孫家時受盡冷漠嘲諷的過往,但她就是忘不了,只能安慰自己或許就是這些過去,造就她努力成功的生活。

「我家長輩重視門戶,但我媽只是平凡女性,他們無法接受她,所以欺侮她。我媽在我大學時得了嚴重的憂鬱症,醫生說唯一藥方就是離開讓她有壓力的地方,所以我用功讀書,畢業後通過考試,還在實習時,我就帶著媽媽離開家裡。也是那時,媽媽接受醫生的建議,來大愛當義工,和這群可愛的老人相處,她漸漸變得開朗。所以,大愛的老人對我有恩,我會傾盡全力幫助他們。」

「不惜一切?」

「嗯,不惜一切,而且馬力全開。」

荊靖看著溫熱的茶杯。傾盡全力?如果有一天,她發現他就是那個投資客,她會傾盡全力來對付他嗎?

或者該問問自己,如果她傾盡全力來對付自己,他該如何反擊?

「或許你可以多瞭解投資客的想法,任何補償方式都是可以協商的。」

她笑了。「真希望我的對手是你,因為你太好說話、太容易心軟了,如果和你對上,我的勝算會大大提高,而且一定可以爭取更多呢!哈!」

事實,她的對手的確就是他。

有一天,兩人必須針鋒相對時,他的理智會讓自己冷靜,讓自己無情,她會以為自己不曾認識他。他不會對她笑,口中說出的話全以利益為唯一考量,他不會再是安養院的恩人關口先生,而是土地掮客荊靖,那個讓商界畏懼的男人。

「我再去倒杯茶。」她說,拿起自己和他的馬克杯,起身離開。

秦爺爺走了過來。

「來幫忙嗎?年輕人。」

荊靖還是答得簡單。「路過。」

秦爺爺呵呵笑。「年輕人不老實喔,不會有人在颱風夜開車出來閑晃的,你是專程來看小卉的吧?」

他沒說話。

秦爺爺感嘆。「小卉這女孩很好,她的正義感和勇氣不是每個人都有的,今天安養院要不是有她的幫忙,我們這些人早就流離失所,哪像現在還有個家?」

他定定看著眼前的年輕人。「我們大家當小卉是自個兒孫女,她可以不惜一切幫我們爭取權益,我們也可以為了她拚命,要是誰負了她,我們這些老人家發誓跟他沒完沒了。」

荊靖聽出老人話裡的意思。「秦爺爺的意思是……」

秦爺爺只是一笑。「人老了,記性不好,新的記不住,舊的忘不了,但心思這東西是不會衰老的,我感覺關口先生有許多我們不瞭解的地方。」

荊靖沒說話。

「我也感覺關口先生和我們小卉之間很不一樣,蘇奶奶說這叫戀愛的電流,就像電視演的那樣,如果男女雙方來電了,眼睛會一直追逐著對方捨不得離開,至少我們看到的關口先生的確是這樣。」

荊靖沉默著,但不露情緒的黑眸卻在此刻閃過什麼,心底因為秦爺爺的一番話而起了波瀾。

秦爺爺大笑。「說得真肉麻,我七老八十了,這種話真不適合我來說。」

荊靖默默在人群裡找尋孫卉紫嬌小的身影,她擠眉弄眼,在昏黃的燈光下和老人們大玩猜猜我是誰的遊戲。

秦爺爺注意到他的視線。「關口先生應該是喜歡我們小卉吧?」

荊靖對上老人充滿智慧的雙眼,依舊沒有回答。

秦爺爺瞭解地笑了。遇到真愛時,除了喜悅期待,也會有慌張不確定,這也是愛看連續劇的蘇奶奶的高見。

「好好對待我們小卉。」這是他的真心話。

荊靖凝視著朝自己走來的孫卉紫,她露出大大的笑容,半濕的頭髮束成馬尾,一手各拿著一隻馬克杯。

「你的想法呢?」秦爺爺問。

荊靖聲音繃緊。「我不會傷害她。」

他凝視著她的笑臉,她的笑總有股穿透力,帶給他一種平靜舒心的感受,如果能夠,他希望能永遠看到她的笑容,永遠擁有這種平靜舒心的感受……

孫卉紫將馬克杯遞給他,含笑問:「秦爺爺有欺負你嗎?」

秦爺爺嚷嚷抗議:「哪有啦,我是好爺爺,怎麼會欺負人?」

荊靖搖頭,接過她的馬克杯。」秦爺爺是很好的聊天對像。」

秦爺爺可得意了。

孫卉紫有些尷尬地開口:「外頭風雨很大,你現在要離開嗎?我覺得是不是要再等一下……」

荊靖的答案清楚明白。「我會陪你一起守夜。」

她驚訝地看著他。「真的?」有他在,她就有兩百倍的勇氣,大風大雨也全變成小風小雨了!

「嗯。」

「喔。」她小臉紅通通的。

他們彼此凝視,她的嬌羞,他的堅定,一切盡在不言中。秦爺爺悄悄離開了,他們其至沒發現,兩人的眼中只有彼此……

「關口先生應該是喜歡我們小卉吧?」

他的答案無庸置疑。

外頭風雨依舊,但終會停止,然後又是陽光明亮的好天氣。

但荊靖心中的風雨,將愈加劇烈,不會停止。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5-6-12 07:33 PM

第四章

荊玫不懂大哥為什麼會要暫緩土地收購案,所以要自己信任的秘書調查清楚。

「查不出來大少要求暫緩的直接原因,但協調會受阻是因為大愛安養院有一位成害的女律師協助他們爭取權益,連宋先生的律師團都不是她的對手。」

秘書一一稟報。「以上這些都是玫小姐知道的事,但我調查後發現,除了我們,安養院同樣受到當地居民的反彈,居民抗議院方是佔地為王的惡霸,目的只是想得到更多的補償金,里長甚至時常糾眾到安養院抗議破壞。這些抗議因為來自當地裡民,大愛安養院的律師並沒有控訴對方,導致里長更有恃無恐、一而再地騷擾。」

荊玫聽著秘書的報告,她是商人,深知鷸蚌相爭漁翁得利的道理,裡民的抗爭對荊家而言絕對是可以利用的事。

「能找到那個里長嗎?」

「可以。」

「或許我們可以直接和里長談談,找到辦法讓整件事快速落幕。」

「可以。」

「幫我安排和里長見面。」

「是可以。只是……」秘書有所顧忌。

「有話直說。」

「玫小姐,還沒弄清楚大少的理由之前,貿然行動是否妥當?」

荊玫聳肩。「我不認為這是個問題,只要土地收購在預計的時間內完成,大哥應該更高興才對。況且,二哥出了點事,媽媽要和大哥去日本處理,這幾天他不在台北,正是我們發揮的好機會。等大哥回來,看到一切都就定位了,一定會很廾心。我相信,暫緩或許只是大哥心情不好隨口說說罷了。」

事情是二哥將「過門到一半」的妻子擄到日本輕井澤的度假別墅去了,媽媽很擔心,所以和大哥去關心關心。

「先安排里長和我盡快見面。」

「是,玫小姐。」

她的戰力全開,就等著看讓荊家律師團灰頭土臉的女律師如何接招!

荊靖由日本回到台北,第一時間又獨自來到大愛安養院,只是不同於平時的歡笑,所有義工和老人家個個愁眉苦臉,比前些天的颱風夜還要憂心忡忡。

荊靖找不到孫卉紫的身影,但秦爺爺發現他,情緒忽然失控。

「關口先生,你來晚了、你來晚了……」

對安養院的他們而言,關口先生就像恩人一樣時時幫助他們,這一次要是關口先生在,那些人怎可能對安養院造成破壞?

荊靖有種不好的預感,直接問:「卉紫呢?」

蘇奶奶在一旁猛掉淚。「小卉受傷了,還在醫院呢……」

他神色一凜。「發生什麼事?」

老人家的情緒過於激動,氣得說不出話來,幾個女性長輩更是猛掉淚,護理長趕忙說明。「昨天張里長又帶著人來鬧,這一回和以前不同,不是單單只有附近的居民,還有好幾名穿黑衣的彪形大漢,他們不只言語威脅,還動手推人,卉紫為了制止衝動擴大,以身擋人,結果被推倒在地撞破頭,昏迷送醫。」

荊靖沉默地聽著,但無法隱藏渾身暴戾的氣息,讓人看了畏懼。「卉紫在哪家醫院?」

護理長說了醫院名稱後,荊靖便轉身離開,接著保時捷休旅車揚長而去。

荊靖怒火盛燃,他將藍芽耳機掛上,撥了手機。「學維,立刻調查昨天去安養院破壞的那些人,和在餐廳前阻攔我的是不是同一批人。」他會這麼聯想,也是因為對方同樣覬覦都更案。

宋學維光是聽好友的聲音,也知道事情不對勁。掛上電話後,荊家的情報網立刻啟動,膽敢去安養院破壞的人這下有得瞧了,讓荊家大少發火可不是容易安撫的事。

呃……只是,荊靖幹麼替大愛安養院出頭?他可沒多少主動關懷老人的善心,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宋學維搔著頭,身為最親信的人,他愈來愈不明白荊靖的想法了。

荊靖趕到醫院,找到孫卉紫的病房。她躺在床上,頭上纏繞著繃帶。孫母在一旁看顧。

「關口先生,卉紫剛睡著。」

荊靖陰沉地看著她蒼白無血色的小臉,她的長髮披散在枕頭上,顯得她嬌小而脆弱。

「情況如何?」

「輕微腦震盪,不過醫生說沒什麼大礙,觀察兩、三天就可以出院。」

孫母清楚感受到他的怒氣,這種暴力事件傷在兒身痛在娘心,但她只想低調處理一一

「關口先生,我知道你擔心卉紫,但畢竟這是我和卉紫以及安養院要面對的事,你是第三者,真的不必要插手,我和卉紫都不希望你因為淌了這渾水而受傷害,卉紫是有經驗的律師,等她出院,她會有辦法處理。」

荊靖沉默不語。他不可能讓這些事再發生,只要土地收購的問題一天不解決,她就無時無刻暴露在危險中,他不要再看到她無助脆弱地躺在病床上!

荊靖轉過身離開病房。

孫母望著他高大僵硬的背影,嘆了口氣。

出了病房,荊靖在病房前遇到了荊玫。然後,荊玫所有的疑問全得到解答。

宋學維說大哥急著找昨天晚上去安養院鬧事的人。

一下飛機。大哥立即開車單獨離開,像是要去見什麼重要的人。

大哥說安養院的收購計劃暫緩。

她拼湊出答案了。

「真巧,大哥。」

荊靖看著妹妹,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但仍然掩不住心中的怒火。

「大哥看起來很生氣。」

「你怎麼會在這裡?」荊靖問。

荊玫是個敢做敢當的人。「我來看看孫律師有沒有記取教訓。」

荊靖聽了,黑眸閃過一道厲光。「昨天的事是你主使的?」

她雙手一攤。「大哥,你知道這是最快的方式。」

荊靖氣極了,如果站在面前的不是他從小寵愛到大的妹妹,他相信自己會忍不住訴諸暴力。

他想不到一切居然都是荊玫的計劃!

荊玫竟然讓她自己的手下協助里長搞破壞?

「我說過暫緩收購計劃!」他咬牙低吼。

她叛逆地揚高下巴。「我也說過,我想知道原因!」

「知道原因又如何?你會乖乖聽話嗎?」

「我會!如果我知道大哥是要以美男計色誘孫律師,迫使她放棄擔任安養院義務律師,我會聽話!我會乖乖在一旁等著看好戲,只是大哥,就只是一塊土地,你的犧牲會不會太大了?還是大哥原本就是只要美人不要江山?那我們的計劃呢?這些的辛苦的策劃眼看看就要開花結果了,我不想前功盡棄!」

荊靖嚴厲地怒視自己的親妹妹。

「荊玫,離她遠一點。」

荊玫不服氣。「大哥,你真的喜歡一一」

「離她遠一點。」他成聲命令。

這時,手機鈴聲響起,荊靖接起電活。「我知道是誰了。」

宋學維一愣。「你知道幕後主使人是小玫喔?」

「知道。」說完,荊靖便結束通話。

他看了妹妹一眼,再一次警告。「聽話,荊玫。」

然後轉身離開。

大哥一走,荊玫委屈的眼淚隨即滑了下來。

什麼跟什麼啊……不管大哥有什麼原因,怎麼可以說卡就喊卡?那她之前的努力、所花的心血誰能賠她?

就為了一個女人!古有名訓「紅顏禍水」果真沒錯,她要好好去會會讓大哥改變心意的女人,到底是什麼角色!

孫卉紫睜開雙眼。熟睡一覺之後,不適的暈眩感大有改善,她張望四周找尋媽媽,卻見一個高大的身影站在窗前。

「關口先生?」

荊靖轉身,她頭上的繃帶已經除下,改換貼一塊方形的紗布。

她漾著笑。「你回來了。

他出國前曾打了通電話給她,她柔柔的嗓音、清朗的笑聲迴盪在耳邊,他久久無法忘懷……

「嗯。身體還好嗎?」

她輕緩點頭。「今天比較好。」

他走向病床,在床旁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謝謝你來看我。」

他笑。

「有帶蘋果嗎?」她說笑。

她只是玩笑,沒想到,荊靖真的變出一顆鮮紅的富士蘋果。

「喏。」

「你從日本帶回來的?不是說生鮮食品不能入境嗎?」

他撇著嘴角。「我有特殊管道。」

她抬眉。「合法嗎?」

他朗笑,笑聲低沉醇厚。「絕對合法,孫律師。」

除了蘋果,她看到桌上的花瓶裡插了香水百合,病房內也因為香水百合的香氣而掩住醫院特有的藥水味。

「好香的花。」

「喜歡百合嗎?」

「喜歡。」她深呼吸。「好香,謝謝。」

荊靖拿了蘋果和水果刀動手削皮,他技術很好,薄薄的果皮相連著不斷。

孫卉紫像在看表演。「哇,好厲害喔。關口先生你是廚師嗎?」

他從小練武防身,耍刀就像拿筷子吃飯一樣容易。「不是。」

「可能廚師都沒你厲害。」

她按了遙控器,將病床升高。

荊靖放下手中的蘋果,起身替她扶正枕頭,讓她舒服地靠著。

兩人的距離好近,她聞到他身上男性的刮鬍水味,感受到他灼熱的呼吸……

「吃蘋果。」他凝視著她的眼。

她點頭,沒用地滿臉通紅。「喔好,謝謝……」

他拉開兩人的距離,將切好的蘋果遞給她,她暗暗深呼吸,失落的心情來得又急又猛。

那天,對抗滋事的裡民時,在最無助時,腦海裡浮現的身影就是他,關口先生似乎已經成了她以為的守護天使了……

她輕咬了一口香脆的蘋果。「很好吃。」她的心裡住著一位身形高大卻溫柔的守護天使。

「伯母說你明天要出院?怎麼不多住幾天?」

「第三次協商會議就在後天,我必須參加。」

他定定地望著她。「都更案有太多利益牽扯在內,單憑你一個人是無法改變整個計劃。」

在荊靖表明的同時,也像是告訴自己,他的計劃不會因任何人而改變。

包括她。

「我知道。」

他抬起手,輕輕碰觸她額頭的紗布。「如果你不放棄,這樣的傷害不會是唯一一次。」

她輕笑,看著他好看的眼睛。「就算如此,我想也不會有回頭路了。」

荊靖放下手,凝視著她白皙的小臉。荊玫說他利用美男計色誘她,讓她陷入愛情,然後願意放棄義務律師一職。

她有他敬佩的性格,她不輕易放棄任何事、任何機會,哪怕是遇上再強悍的對手也是如此,這正是她最吸引他的特點。

荊靖很確定,就算她陷入愛情,她也不會放棄自己堅持的事。

「你不是女超人,不可能天下無敵。」

她還是漾著明亮的笑意。「嘿,這已經是第二次你說我是女超人了,」她抬起手臂,使力擠出小肌肉。「嗯,你看我像女超人嗎?」

她以玩笑緩和自己內心的緊張。天啊天啊,只是小小的碰觸,就已讓她難以呼吸……

「的確不像。」

他在她眼中看到她對自己的信賴,如果她知道她的敵人竟是他時,她清脆的笑聲……

「在法庭上和對手交戰時,你會笑嗎?」

她搖頭。「不會,我會皺眉頭。」

「那很醜。」

她皺眉給他看。「醜嗎?」

「像塌鼻子的波斯貓。」

她大笑,然後學貓喵喵叫。

他們輕鬆地聊天,彷彿認識多年的好友。但這只是故作冷靜,只有自己心裡明白,對方對自己造成多大的影響……

她暗自嘆息。曖昧不明的感情,反而讓人臉紅心跳。

荊靖凝視著她。後天是第三次的協商會議,如果他想讓一切迅速落幕,那麼他就得做些事。

只是,她如花般的笑容,還會再為他綻放嗎?

第三次的協商會議,孫卉紫明白對方一定會做好萬全準備,已經灰頭土臉失敗兩次,第三次沒道理不記取教訓、修正錯誤。

也因為知道對方全力以赴,所以她今天邀請了合夥的律師和她一起參加會議。

會議開始前,兩方律師來了場「相見歡」。

「今天還有打手?不用吧,學妹,你一個人就讓我們哇哇叫了。」

「學長客氣了,他只是一起來旁聽的朋友。」

宋學維伸出友誼的右手。「你好,同行朋友,我是宋學維。」

合夥人也很客氣。「久仰大名,宋律師,敝姓鄭,鄭民裕。」

在他們和氣地打招呼寸,孫卉紫注意到一道視線。

一個美麗的女孩坐在桌首,她勻稱高姚的身材媲美名模,擁有孫卉紫見過最精緻完美的五官,也不避諱對她的觀察。

宋學維察覺她的視線。「那是老闆的妹妹。」

他保留沒說小玫就是讓她受傷住院的主使者。

宋學維並不清楚荊靖和孫卉紫的事,他還在好奇為什麼荊靖會替安養院出頭,甚至跟自己疼愛的妹妹冷戰不說話?

孫卉紫狐疑地皺眉。美麗女孩給她一種很熟悉的感覺,彷彿在哪兒曾見過她……她是被媽媽傳染了嗎?

會議正式開始。

美麗女孩對她的觀察始終沒停止,孫卉紫只當她是來旁聽的。法庭上有很多的旁聽者,她早已習慣。

議題延續第一次和第二次的,針對補償部分做討論,同樣地,市府依舊沒派正式人員參加,只轉交宋學維一份聲明書,說明市府的立場不變,只盼能在和諧的氣氛下圓滿處理此事。

「廢話真多,是吧,學妹。」

孫卉紫但笑不語。

會議室裡爭論的畫面再度上演,她以一貫的平和語氣闡述安養院的立場,投資方也以明確的態度提出合理的賠償,但不包括遷移新址或保證市府的補助能夠繼續一一

雙方一來一往互不相讓,只是隨著會議的進行,安靜觀察的荊玫發現了一個嚴重的弱點一一荊家的律師團輸給孫卉紫的冷靜,律師團雖然經驗豐富,但在兩方交手之際也透露出荊家徒有霸氣、缺乏冷靜的缺點。

如果遇上氣虛的對手,當然無往不利,光吼幾聲,對方就有可能嚇到,但若是遇上像孫卉紫這種有勇有謀、毫不畏懼和顧慮的律師,就只有挨打的分。

她不會動怒,只是平靜地反擊對手的每個提議,也平靜陳述,自己的要求,她以「冷靜」當基礎,替自己築了一道無法攻破的城牆。

大哥喜歡的人的確特別。

會議進行到一半,還是沒有得到任何結論。

這寸,會議室大門開啟,一名氣宇不凡的高大男子走進會議室,投資方的代表包括律師團紛紛起身致意。

「大少。」

當孫卉紫看到他們口中的大少時,她嘴角的笑容、臉上平靜的表情、清澈的雙眸、慣有的自信,全在一瞬間瓦解……

荊靖對她的驚訝並不意外,但沒料到她的蒼白和搖搖欲墜。他低咒了聲,該死!

他走到她面前,正式介紹自己,這一刻起,他不再是她見了眼會笑、唇會笑,而且充滿信任的關口先生。

「孫律師,久仰,我是荊靖。」

她仰頭直直看著他,這世界上會有兩個一模一樣的人嗎?長相一樣,身高體型一樣,聲音一樣,眼神一樣,一舉手一投足都一樣,但名字卻不一樣的兩個人?

不可能,他就是關口,或者說他是荊靖,只是以關口的身份出現在她面前……

這一刻,孫卉紫聽到自己心碎的聲音。信任破滅了,信賴破碎了,留下來的只有質疑,為什麼荊靖要費心接近她?

鄭律師的手搭著她的手臂,明顯感覺到她的失常。「卉紫?」

荊靖的眼神在他的手掌碰到她手臂的第一秒,有了明顯的怒意。荊玫看到了。

除了霸道、不冷靜之外,「嫉妒」也是荊家的特產。

荊玫很明白,幸好這只是『不經意』的碰觸,如果鄭律師是帶著別種感情的話,她相信大哥鐵定會將鄭律師一腳踹出會議室!荊家男人的妒火可是澆不滅的熊熊大火!

孫卉紫搖頭。「沒事。」

她必須重新武裝自己,迴避著不看他。「荊先生,久仰。」

荊靖名聲響亮,也是都更案的投資客,她不會不知道這個名字,就算不注意財經新聞,就算沒看過他的照片,也知道荊靖代表的是什麼,他可是商場上舉足輕重、富可敵國的荊家繼承人!

荊靖走到桌前,看了眼一臉好奇的妹妹。荊玫很好奇大哥要如何出擊。

「我來提一個方案,」他說。「荊家將提供新的地點讓安養院遷移,市府的補助款也將由荊家概括承受,這是我們能釋出的最好條件,希望孫律師能夠仔細考慮,都更案勢在必行。」

他說過都更案勢在必行。

他建議過:「下回協商時,你可以把重點放在遷移新址上。」

他很明白地告訴她:「或許你可以多瞭解投資客的想法,任何補償方式都是可以協商的。」

他是這麼清楚地暗示她,他的真實身份絕對和投資客有關,否則不會有這麼多提議,是她笨,是她反應慢,是她過於沉溺於他的守護。

也或許這些都是戲,接近她、明白她,然後找到弱點,一舉擊破。

他很明白她最後的訴求就是遷移新址,所以今天他好心地來滿足她的要求。

「都更案有太多利益牽扯在內,單憑你一個人是無法改變整個計劃。」

孫卉紫的眼眶裡有苦澀的汨意。

她穩住自己。「我會將荊先生的好意轉述給安養院裡所有的人。」

語畢,她起身,忽然感覺一陣天旋地轉,鄭民裕及時扶住她。

「卉紫?」荊靖黑眸一暗。

孫卉紫穩住自己。「沒事。」

她看著他,忽然想到他問過她會不會對對手微笑?

「今天的會議就到此為止,我們先離開,謝謝各位。」

事實是,遇上對手她會微笑,但遇上利用和耍弄,她笑不出來!

孫卉紫提起公事包,仰起下顎從容地離開。

她冷靜從容,因此沒人看出她的心正承受著撕裂般的痛。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5-6-12 07:34 PM

第五章

「小卉怎麼了?」

這是安養院所有人共同的疑問。

關口先生原來就是荊靖,這也解釋了為何孫母會覺得他很眼熟的原因。

以前在孫家時,雖然她不喜歡商界社交活動,但也曾經陪同老爺參加過幾場慈善晚會,她見過荊家兩位意氣風發的少爺,或許那時他們還年輕,所以她並未立刻聯想到關口就是荊靖,單純只覺得眼熟。

孫卉紫將昨天的協商內容和大家說了,有人認為「關口先生」還是安養院的守護天使,才會提出這麼優厚的條件。但一部分的人卻認為安養院還是要在市府的管理下比較有保障,私人企業就算現在承諾概括承受一切,也有可能隨時翻臉不認帳。

兩方意見都有道理,經過一場民主的討論和投票後,爺爺奶奶同意搬遷,但還是希望能得到市府的承諾,不能讓市府以為有了私人企業的補償就能不管事,何況大愛原本就是由政府立案輔導的安養院。

只是,身為母親,孫母憂心的是女兒的想法。

太陽般燦爛耀眼的女兒失去了笑容,她像陰天般地憂鬱。

孫卉紫坐在前院的階梯上,目光投向遠方,天色陰暗,樹葉隨風掉落,這樣的天氣也讓人提不起勁。

「今天還頭暈嗎?」孫母在女兒身旁坐了下來。

孫卉紫搖頭。「不會了。」

「不過還是得去複診喔。」

「當然,我跟醫生約五點。」

「媽媽陪你去。」

「好。」

孫母只是陪伴,沒問太多。

這樣也好,和荊靖的關係就到此為止,至少卉紫剛付出感情,一切都還可以收回,也容易平復。

這段期間,她只要陪在女兒身旁,哪怕是聽她嘆氣,都好。

不久,孫卉紫開車前往醫院複診,只是,老天爺就是這麼喜歡捉弄人,愈是不能碰面的人,愈要讓他們全攪和在一起。

她們一走進醫院,便看到荊靖在一群人的簇擁下正要走出醫院,身旁還有看似醫院的高層人員陪同。

孫母傻眼。「女兒,我們走另一邊的入口。」她急著說。

孫卉紫搖頭,揚起下顎。「沒有必要。」

協商將會繼續,她不可能次次都避著他。

她知道他一定也看到了自己,她很想知道他的感覺,但依然只在他臉上看到一片漠然,或許她應該學習他的冷漠,商人可以鐵石心腸,律師當然也可以沒心沒肺。

雙方筆直往前走,誰都沒有閃避誰,一步一步越來越接近對方。他們望著前方,誰也沒有看誰,直到彼此擦身而過時,她聞到他慣用的刮鬍水,他聞到她身上花般的馨香,這些曾是最熟悉的味道,但,此刻的他們就像路上行人般的陌生。

孫母勾住女兒的手臂,情緒顯露在她沙啞的嗓音上,她看到女兒蒼白的臉,不捨的淚意竟也跟著湧上_。「女兒,咱們今天晚餐就去吃那個貴到讓人頭皮發麻的懷石料理好不好?」

孫卉紫扯著笑。「好。」

她沒有回頭,否則她將會看到荊靖停下腳步,並且回頭目送她。他表情漠然,只有深邃幽合的黑眸透露心底的不捨。

然而老天爺還不打算放過他們。

孫母提議到貴到頭皮發麻的日本料理店享用頂級懷石料理,但顯然孫母沒有想到,這家店同時以是台北商界各大老闆選擇談生意的地方,商界戲稱「簽約料理店」。

她們才剛入座,就看到荊靖和一群商場上的熟面孔由正門走進來,他們一群人經過坐在屏風區的她們,由店裡穿著和服的服務生引領到貴賓包廂。

孫卉紫愣著,無法相信這種巧合。她並不確定荊靖是否看到她。

孫母快要暈倒了。「會不會太巧了一點?」

她無奈地扯著笑。「是啊。」

孫母哀怨地嘆氣。「早知道就不選這一家了,真是破壞氣氛。」

孫卉紫輕笑。「不管了,我們吃我們的,反正他們在包廂也礙不著我們。」

孫母也只能這麼想。

只是心頭刺就在同一間店裡用餐,說什麼都不是舒服的感覺,也不可能有閑情逸致慢慢品嚐,母女兩人的用餐速度不自覺加快,餐後立刻達成共識只想快快閃人。

不過,狀況發生了,當她們結帳時,才發現今晚的餐費已經付清一一

「荊先生付清您今晚用餐的費用了。」櫃檯會計恭敬地說。

孫卉紫不可置信。「我並沒有同意讓別人幫我付錢。」

「荊先生說您是他的朋友,所以……」

不,她不想再和關口一一不,荊靖有任何牽扯了。「我想荊先生應該是記帳的吧?」孫卉紫抽出現金,放在櫃檯上。「不用記荊先生的帳,我的餐我會自己付。還有,請轉達荊先生,我並不認識他,我跟他不是朋友!」

付了錢,撂下狠話,孫卉紫拉著母親的手離開餐廳。

秋天的晚風吹拂她燥熱的雙頰,這和害羞無關,她是被氣到滿臉通紅!

朋友?

她不認為他是朋友,從他的身份由守護天使變成邪惡商人後,他們之間就不再是朋友!

孫卉紫怒氣衝衝的,孫母也是一臉無奈。

她們沉默等著泊車小弟去取車,原本說好吃完飯再去逛街的興致也全沒了。

「為什麼會有這種麻煩事上門?」孫卉紫想到,如果那一夜她沒有挺身救荊靖的話,是不是就不會有之後的故事?她的心或許也不會受傷。

「但也讓你嘗到愛情的滋味,不是嗎?女兒,事情不是只有好或壞兩種分別的。」

老媽說的也沒錯,如果不是那一晚救了他,說不定颱風夜時,安養院早就被大樹壓垮,或許她也不會遇上一個眼神這麼溫柔的男人,就算這些溫柔有可能是有目的的……

然後,一抹高大的身影像山一樣佇立在她面前。

她抬頭,不意外看到荊靖。

他身上有股清酒的酒香。

「只是一頓飯,你不用客氣。」他說,灼熱的眼神彷彿要將她燃燒。早上在醫院相遇,他們和陌生人有什麼差別?他知道她去複診,但他更想知道她目前的狀況,但在會議之後,他沒再看過她的笑容了……

孫卉紫一臉冷漠。「不需要,荊先生。」

「醫生怎麼說?」

她別開視線,不想回答。

荊靖輕嘲。「我不瞭解,同樣是我,你可以對關口笑得很甜美,卻看都不願看我?」

這就是重點,孫卉紫仰頭,無懼地和他對視。「關口先生對我而言是朋友,但荊先生,你對我而言,只是對手。」

荊靖望著她神色冷漠的小臉,如他所料,當他公開身份時,他將失去她的笑容、她的信任,只是他沒料到的是,她的拒絕和冷漠竟讓自己如此難以忍受。

這時,泊車小弟將孫卉紫的白色轎車開了過來,孫母皺著眉,憂心忡忡。

「媽,上車。」

不看他一眼,孫卉紫上車,白色轎車隨即揚長而去。

宋學維在旁目睹一切,他敢拿未來的律師生涯打賭,荊靖和學妹之間鐵定有鬼!

「你和我學妹似乎很熟?」他試探地問。

荊靖沒說話,抑鬱的黑限定定看著她的車子離開的方向。

宋學維搔搔頭。荊靖不說話,事實上,他冰冷得像是剛由北極回國!

唉,所謂主子古怪,手下難辦事,如果他想擁有舒適的工作氣氛,就應該找個時間好好和學妹聊聊才是。

第四次協調會來臨,安養院的委託律師將回覆荊家之前的提議,荊靖意外地出席會議,這讓荊玫完全想不透。

「你和二哥一樣,明明可以選擇看得舒服、又不會惹你們生氣的女人,我不懂為什麼你們想要的都是讓你們心情不好的?」

荊靖沒說話。

「你真的這麼喜歡她嗎?」自從第三次協調會之後,大哥就一直是這麼怪裡怪氣的。

荊靖瞟了妹妹一眼。「我沒說我喜歡她。」

荊玫珪哇叫,完全不信。「不喜歡她?如果不喜歡她,那幹麼為了她和我冷戰?然後老是擺著一張臉,把所有人嚇個半死?」

「是你太過任性,不是任何事都需要訴諸暴力。」

荊玫翻了一個白眼。「是,乖寶寶大哥、童子軍大哥,都是我的錯,我錯在不該傷了你喜歡的人,活該天天被你念。」

荊靖皺眉。「我沒說我喜歡她。」

「是啦是啦,大帥哥,你不喜歡她,你只是喜歡看到她,所以才來旁聽今天的會議,我這樣說可以嗎?」

「當然不是。」

感情這東西對他而言太陌生,他想要的是過往那份和她相處的感覺,很自然、很輕鬆,但荊玫所說的愛情……

他輕輕一笑。

荊玫看到大哥笑了,但深知下一秒大哥鐵定笑不出來,因為安養院的委任律師來了,但來的並不是大哥朝思暮想的孫卉紫,而是上一次來觀戰的鄭民裕。

宋學維剛好結束和自家律師團的事前分析,對學妹沒有親自出馬頗為失望,畢竟少了勢均力敵的對手,又不能看荊靖和學妹的好戲,他當然覺得乏味。

宋學維上前招呼。「今天怎麼是鄭律師親自出馬呢?」

鄭民裕解釋。「前半段的協商已經告一段落,最後的部分孫律師已交接給我,她將全力負責向市府爭取補助款的事。」

宋學維可以明顯感受到荊靖的不開心。「學妹這樣不行喔,做事怎麼可以只做一半?」

鄭民裕四兩撥千斤地回答:「宋律師有許多值得我學習的地方,再請宋律師多多指教了。」

寒暄至此,荊靖起身離開會議室,冰冷的表情、冷峻的眼神又嚇壞一堆人。

不喜歡人家?

荊玫冷哼。不喜歡人家有必要這麼生氣嗎?也不過是換了另一名律師罷了,既然孫卉紫讓荊家的律師團輸得灰頭上臉,那換人不是更稱荊家的心、如荊家的意?

哼,她願意拿自己心愛的工作做賭注,大哥絕對不可能不喜歡她!

荊靖氣惱地離開會議室,沮喪隨之排山倒海而來。他從未有過這樣的經驗,他習慣當贏家,習慣主控一切,只是一旦挑戰他的人是孫卉紫,他發現自己竟然毫無辦法。

手機響起,他接起電話。

「媽。」

荊母好奇地問:「靖,秘書說你在開協商會?是怎麼的案件,連學維他們都搞不定還需要你親自出馬?」

荊靖平靜回答:「我只是旁聽。」

「既然是旁聽,那你時間一定很多對不對?」不管兒子是不是有時間,荊母開始抱怨。「唉,荊堂的事讓我很有危機意識,我看上眼的對像不代表就好,看來還是要門當戶對,透過有經驗的媒婆來介紹比較好,否則你看,荊堂談個戀愛談得這麼辛苦我也心疼,所以,靖,你之前答應我的,可不能反悔喔,我打算找媒人來介紹適合你的名媛千金。」

荊靖沒回答。

荊母緊抓著兒子之前的承諾。「這可是你答應過的事喔!一諾值萬金喔!」

荊靖向來不反對相親結合的婚姻,對婚姻這件事。他的想法與愛情給他的感覺一樣,因為陌生,所以並不期待。但現在不一樣了,母親的提議倒讓他找到辦法。

他要化被動為主動,因為他想要的,一定要得到,他是必勝的狩獵者。既然卉紫刻意和他疏遠關係,那他就讓她無時無刻都得看到他一一

荊靖性感的薄唇勾起充滿期待的微笑。「我可以相親,不過有一個條件。」

「案件?」荊母眨眨眼,然後咧開笑。「那有什麼問題!」

荊家大少徵婚的消息傳遍了整個商界,一時間,各大財團和企業只要家中有未婚千金的全動了起來,個個委託自個兒信任的媒婆,將自家千金的照片和個人資料送進荊家。

荊母忙到不可開交,天曉得怎會有這麼多的相親資料,除了台北商界的,連紐約商界的名媛千金也來湊熱鬧,情況簡直比選美還要激烈。

她很清楚兒子的個性,能答應相親就已經讓家人跌破眼鏡了,再拿一堆環肥燕瘦的照片去吵他,只怕相親都還沒開始,兒子就失去耐性反悔了。

所以先由當娘的過濾人選比較妥當。

荊母忙得熱鬧,連家裡的老管家業加入篩選的行列,起勁地幫忙,卻沒有人知道荊靖心裡打的是什麼主意。

他同意相親的唯一條件是一一相親對像由他選。

不管是台北商界、日本商界還是紐約商界的千金,都不是他要的人,他要的只有一個。

荊母不優雅地癱軟在沙發上,看相片看到反胃想吐。「還是說,兒子,我們找部機器把這些資料全丟進去,再由你來按鈕,機器第一個噴出來的是誰,你就娶她如何?」

荊靖大笑。

荊母嘟著嘴,看著堆得高高的相本。「你還笑得出來?也不想想媽媽這麼辛苦,唉,天曉得有錢人家的千金怎麼會有這麼多還嫁不出去?」

「有名單嗎?」荊靖不看相片,只聽名單。

「有有有!」她拿出傭人整理的名單,唉,落落長,幫兒子找個門當戶對媳婦的想法正快速減弱中,就算荊靖將來變成黃金王老五,好像也是挺美妙的事……

荊母疲累地念著名單。「嗯,奇秀企業的掌上明珠,誠智科技的千金,寬琳建設的小姐,瑞泰開發的二小姐,孫氏建設的五小姐,還有--」

「等等。」

荊母放下名單。兒子總算喊停,整理了兩天,念了兩天,他從來沒喊停過!

她期待地睜大眼。」兒子,你要選誰?」

「孫氏建設。」

荊母趕忙翻資料,開心到手發抖。「孫氏建設的五小姐孫卉藍,芳齡二十八,是二房的小女兒。孫家老闆一堆老婆,有七個女兒,剛好湊足一道彩虹,哈!他光是二十八歲的女兒就不只一個,嗯,孫家夫人都很會生……呃,回歸正傳,孫小姐畢業於日本私立XX大學,這個好像是新娘學校,我來看看相片啊……嗯,還算端正清秀,屬於小家碧玉,絕對不會欺負丈夫,惹丈夫生氣的類型!」荊母拍手。

「好,這個好!」

「我要的不是五小姐。」

荊母眨眨眼。「啊?」

「我要的是孫氏建沒的七小姐,孫卉紫。」荊靖宣佈答案,冷峻的黑瞳裡一抹溫柔迅速閃過。

荊母傻眼。當然傻眼!因為在眾家千金的資料中,孫家除了五小姐,還送出年過三十的三小姐,就是沒有七小姐……

荊家的選擇震撼了孫家。

孫家當家立刻命令孫卉紫和母親返回主宅。

接到消息的母女並不知道荊家的提親,只當是家人久未見面,也會想看看自己的妻子和女兒。

孫卉紫將車子駛進孫家大宅。這些年,除了除夕團圓夜之外,她和媽媽沒再回到過孫家,過去的回憶還是給媽媽留下後遺症,每次只要回家,媽媽就會像驚弓之鳥一樣慌張不安。

孫卉紫摟著母親,孫母身體繃得緊緊的。「沒事了,媽,我們跟爸爸聊幾句就回家好不好?沒事、沒事……」

只是當孫卉紫看到坐在大廳裡的親友陣仗時,她很明白知道事情絕對不會是「沒事」。

爸爸、爺爺、二叔、三叔、四叔,以及旁系那些叫不出輩分的叔伯長輩,都是孫氏建設的經營者,一輩子在自家企業工作,也見證孫氏建設由繁榮到衰落的歷史。

不過孫家翻身的機會來了,只要和荊家結親,他們一定能夠翻身,我回過去的繁榮不再只是遙不可及的夢想!

孫家老爺細看著最小的孫女,也是全部女孩當中最有骨氣的一個,她是獨當一面的律師,是孫家的驕傲,只可惜是個女孩。如果是個男孩,必定可以在孫氏建設裡有一番成就。

「卉紫啊,爺爺聽說了,這些年來,你是我們孫家之光,是司法界的新星,真是太棒、太了不起了!我們很替你感到驕傲。」

「是啊是啊,卉紫是我們孫家的驕傲啊!」

一旁的長輩點頭如搗蒜。

孫卉紫一點都不相信這是好事,一群漠視她和媽媽二十多年的人會突然覺得她好棒、她好了不起,還說她是孫家之光?

她沉默不語。

孫父開口。「這些年讓你和你媽受委屈了,我一定會補償你們的!」

補償?

她可不信一夫多妻妾的男人會懂得什麼叫「委屈」?

孫卉紫開口。「不會委屈,我和媽媽過得很好。」

不用拿孫家半毛錢,她也可以給媽媽和自己最好的生活。

孫父聽了,有些動怒。「再怎麼好,也不可能比得上家裡好!你們有這個大宅嗎?你們有傭人服侍嗎?不要告訴我離開家裡,你們會過得好!」

容易惱羞成怒的父親才是孫卉紫最習慣的樣子,這樣才自然,她自嘲。

「大哥,別這麼說,孩子心裡會難過的。卉紫說的沒錯啊,她真的過得很好,人家是有名的律師耶,社會地位哪是你我比得上的?」

「是啊,大哥,你要覺得驕傲才對啊!」

一旁的叔叔們居然阻止爸爸責備她?

天啊,孫卉紫快嚇掉下巴了,這些人最愛看熱鬧了,以前爸爸責備妻子和孩子時(不管是哪一房),他們一定會挑選視野最佳的位置觀賞好戲,她可沒見過叔叔們竟然跳出來打圓場……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從踏進主屋開始,每一件事都讓她渾身不對勁。

她摟著情況不好的孫母,孫母低頭不說話,全身緊繃,甚至老爺說話時,她還微微顫抖,因為她只是平凡人家的女孩,當年嫁入孫家時曾受到老爺許多責備和奚落。媽媽並不是躍上枝頭變鳳凰,嫁人孫家只是悲慘命運的開始。

「爸爸要我們回家有什麼事?」

她只想把事情快點搞定,然後帶媽媽回家。

爸爸是不是要她接下免付費官司?或許是孫氏建設需要法律諮商,反正不要是債權人會議就好。

可結果什麼都不是一一

「你也老大不小了,爸爸替你決定了一門婚事。」

嗯,這也沒什麼好驚訝的,拿女兒當商場上談判的籌碼是稀鬆平常、老掉牙的故事。

「十天后,你就嫁進荊家。」

孫卉紫瞪大眼。「什麼?」

爸爸鼓掌、爺爺鼓掌,所有叔叔們都在鼓掌。「卉紫,太好了!太好了!嫁人荊家是多少人的夢想啊!」

孫卉紫雙手握拳,哽著聲。」爸,我不懂你的意思……」

孫父開心地大笑,宣佈女兒的命運一一

「十天后,你將嫁人荊家!卉紫啊,你真的是咱們孫家的驕傲,你可是荊家大少萬中選一的新娘!」

荊靖的新娘一一

孫卉紫的腳底像生了根一般,動也不能動……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5-6-12 07:35 PM

第六章

離開孫家後,孫卉紫先送媽媽回家,接著怒氣衝衝地開車來到荊家設在101大樓的辦公室,總機小姐看到她立刻起身問安。

「夫人,午安。」

顯然在她回家被震撼彈炸得體無完膚時,她和荊靖的婚事似乎也傳開了。

「夫人,請和我來,我帶您去大少的辦公室。」總機小姐很有禮貌,況且眼前這位可是大少的新夫人,怠慢不得。

這樣的稱呼讓孫卉紫皺眉,她立刻糾正。「我是孫律師,不是夫人。」

「是,夫人。」總機小姐依然堅持稱呼。

這位孫律師因協調會來過辦公室幾次,所有人都見過她,她是一位沒架子的律師,清麗的臉龐總是笑臉迎人,但誰知道孫律師居然會射中大少的心?所有的女職員都很驚訝,不過也很替大少開心,至少大少選擇的夫人不是只會瞎拼跑趴的富家笨蛋。

這時,宋學維出現了。「喲喲喲,原來是我可愛的學妹啊!我想說是誰讓我們的冷艷女總機這麼開心呢!」一徑的嚷嚷惹得總機小姐嬌羞抗議,不過,宋學維並不驚訝學妹會殺上門來。

「恭喜啊,新娘子。」

孫卉紫怒眼瞪人。「學長,我不是新娘子。」

宋學維俏皮地聳聳肩。「很快就是嘍!荊靖真的打算把你娶進門,可是鐵了一百二十萬顆心喔,真是羨煞所有人呢!」

她冷哼。「還真讓人羨慕啊!」

「你才知道,你現在可是無數人羨慕的女孩耶,即將嫁給所有豪門各大千金心中的白馬王子!老天,他可是荊靖耶,學妹,你知道那代表什麼嗎?代表你傷透許多女人的心,代表等消息傳十、十傳百之後,你會天天耳朵癢,因為許多人會心生嫉妒而忍不住咒罵你,天曉得每天泡在SPA中心的嬌柔小姐們竟會輸給一個天天跑法庭、又愛瞪人的律師?」

說完,宋學維哈哈大笑。他或許覺得自己很幽默,但孫卉紫根本笑不出來,她氣到想砍人,只想快點找到荊靖痛快罵一場!

「荊靖呢?」

宋學維嘖嘖調侃。「呿,連名帶姓稱呼自己的老公?這真不是律師該有的禮貌。」

孫卉紫雙手插腰,快要失去耐性。「荊靖呢?」

宋學維很識時務,馬上恭敬作揖答覆問題,他可不希望學妹的怒氣發洩在自己身上呢!「夫人,請隨我來。」

她雖然討厭這個稱呼,但也沒力氣去更正,根本氣到沒力了!

孫卉紫隨著宋學維來到荊靖的辦公室。

他指指裡頭。「他在裡面,電話接都接不完,許多商界的朋友都打來祝福呢!唉,其實對於你和荊靖的婚事,最開心的就數荊家的律師團了。來了個歷害的夫人,少了個厲害的敵手,你說,親愛的夫人,我這個律師團參謀可不可以退休環遊世界了?你知道學長我對當律師可是有千百個不願意啊,實在是我天資太優秀,就這麼糊里糊塗地當上律師,唉,真沒辦法……」

孫卉紫沒心情和學長繼續抬槓,她繞過拌路的學長,用力推開辦公室的柚木大門,正式面對荊靖。

只是辦公室裡不只有荊靖,還有一名美麗而雍容華貴的貴婦。

孫卉紫雖然有一秒鐘的遲疑,但憤怒已大於理智,她管不了三七二十一,踏進辦公室對荊靖表達自己的抗議。「荊先生,你到底想怎樣?非得把我的生活弄得雞飛狗跳你才滿意嗎?」

荊靖一身鐵灰色襯衫、黑色真絲領帶,站在偌大氣派的辦公室裡顯得英氣逼人。孫卉紫有三秒鐘閃神。嫁給這樣的男人,或許是讓許多女人羨慕的事,但這婚姻如果沒有愛情,只有挑釁,只想要看對方「怎麼回應」,會幸福嗎?快樂嗎?

見過媽媽受盡婚姻的折騰,她並不會害怕婚姻,但會更仔細地選樣自己的結婚對像。

她的光臨和憤怒也在荊靖預料之中,怒氣讓她顯得生氣勃勃、美得驚人,彷彿在冰雪中看到烈火般一樣地迷人。荊靖無奈地自嘲,看來自己中毒太深了,在他眼中,她連生氣都那麼美。

「你到底想怎樣?」她氣炸了。

「我們要結婚。」荊靖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

「我不會嫁給你!聽懂沒?我不會嫁給你!」憤怒已經讓她失去冷靜,而失去冷靜,她就無法像在法庭上那樣條理分明地層層進攻,得到屬於她的勝利。

荊靖乎靜地說:「很多事不是你能決定的,卉紫。」

「很多事?」

「不是嗎?」

孫卉紫突然明白他的威脅是什麼了。她冷冷地瞪他,荊靖如果以為這種鳥事就能逼迫她妥協,他就大錯特錯了!

「你不用拿孫氏建設來威脅我,如果你有做些功課探聽過,你就知道幾年前我早就離開孫家,孫家和我並沒有太大的關係,所以我不在乎你和我父親達成的任何協議,那些全和我無關!」

荊靖勾起嘴角,一決定結婚計劃後,他感覺萬般輕鬆,因為以卉紫的個性,要躲他一輩子都有可能,但他不想讓這種事發生,所以選擇以婚姻來捉住她。

她不想見他,他就讓她天天看到他;她不想和他說話,那就由他天天和她說話,或許有一天,等她氣消了以後,他會再看到她宛如陽光般燦爛真誠的笑容。

「你是孫董事長的女兒,也是孫家的七小姐,因此不可能無關。」

她很清楚他說的是事實,如果爸爸決定把她賣出去,又能擴展孫家的事業版圖,說什麼都會要她履行婚約!

「孫氏建設沒有未來了,這些年它只是苟延殘喘地硬撐。沒錯,我是孫家的女兒,所以你要有認知,娶了我就等於必須接下重建孫氏建設的責任,而這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我不在乎。」

孫卉紫一聽,熊熊怒火整個大爆發。「不在乎?如果連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你都不在乎的話,還有什麼事是你在乎的?耍弄我嗎?看我以為你是好人,對你崇拜又敬重時,你是不是覺得很好玩?荊先生,我不管你是否在乎,但請你明白我的感受,我在乎!我在乎自己的婚姻,我會結婚,但只會嫁給我所愛的男人,我不會讓你任性地毀了我對婚姻的期待!」

「所愛的男人」?

這五個字像是五根利針插進他的心。

不管自己對卉紫的情緒是什麼,是片刻的迷戀,或是他從未感受過的愛情,至少他知道自己喜歡她,喜歡她的很多事,她的笑容、她勇敢堅持的個性,連她生氣的樣子也喜歡,所以,在沒弄清楚她在他心中掀起的波濤到底是什麼之前,他不想放她離開。

他冷峻的脹眸緊瞅著她。「你不會有機會遇到你所愛的男人。」

「那是你在說,我會找到。」孫卉紫不信威脅這套。

他忽然笑了,然後一步步靠近她,她後退,他又逼近,直到她的背部碰到一旁的沙發。她仰著頭,看到他黑眸巾燃燒的熊熊怒火,灼熱而強烈。

「你可以試試,我的反擊會讓你終身難忘。」

「你!」孫卉紫只覺一股寒意竄上,如果他帶給對手的是這種窒息般的感覺,她一點也不懷疑荊家王國能在荊靖的主持下日益強大……

「荊靖。」

一旁的荊夫人趕緊澆水熄火,她這個大兒子事業做很大,在商場上無人可敵,但遇到愛情就真的是零鴨蛋了,有準會拿處理工作的手段來「處理」自己喜歡的人呢?

荊靖如果喜歡人家,應該放下身段好好追求,先別說她不知道那個徵婚消息只是兒子故佈疑陣,目的只是想誘出孫家,再向孫家提親--對一個沒落的家族而言,荊靖這個名字是多大的誘因--他沒好好地追求人家,還給對方父親施加壓力,但就她耳聞孫小姐的事跡和今天所見,這位脾氣和兒子一樣強硬的孫小姐不見得會輕易妥協。

「孫小姐又不是你生意上的對手,別嚇到人家了。」

孫卉紫推開他,冷漠的雙眼看都不看他,人也閃得遠遠的。荊靖忍不住露出苦笑,母親弄錯了,卉紫根本不會害怕,再怎麼凶神惡煞的人都不會嚇到她,嚇到的應該是他,因為他沒見過這麼頑強的對手。

「媽,你說反了,被嚇到的人是我不是她。」

荊夫人揮揮手。「怎麼可能,卉紫是這麼清麗可人的小姐,怎麼會嚇到人?沒人比你的撲克臉還可怕好嗎?」

她起身,主動走向未來媳婦,她開開心心拉起孫卉紫的手,親切地招呼。「久仰大名,卉紫,我是媽媽,呵,我可以叫你卉紫嗎?我想一定沒問題的,我們是婆媳,恩恩愛愛稱呼對方是一定要的,聽說你是老人安養院的義工和義務律師嗎?呵,真有愛心的小姐,你太了不起了!」

如果荊母知道她壞了荊家一樁好事,讓荊家多付了許多賠償款,不知還會不會稱讚她很了不起?

「荊夫人您好,很開心您的讚美,但必須和您說明,我不會嫁給荊靖。」

荊夫人完全不在乎孫卉紫的大膽發言,她看看兒子,那張撲克臉又出現了。

荊夫人呵呵笑。「這事我就不知道了,我只想說,如果卉紫這麼好的女孩能成為我的媳婦,我會很開心。」

荊靖明白自己的選擇已獲得母親的贊同,接下來該準備的婚事細節將迅速進行。

「明天我會正式到孫家提親。」

孫卉紫冷冷地迎視他。「你要我父親直接將我打包快遞送到荊家會不會比較快?」

他噙著笑。「或許這也是個好方法。」

「我不會嫁給你的。」她說,但語氣已經無法像在法庭上抗辯時那般堅決,她很清楚明白自己的對手並不是荊靖,而是自己的父親。

荊靖只是笑著,黑眸中的光芒像是預料到她之後的妥協。

『你會嫁給我的,卉紫。」

他的自信和肯定讓孫卉紫感到一種孤立無援的恐懼,突然間,一股淚意衝鼻,她像只垂頭喪氣的天鵝,不再昂首,低著頭離開。

無論如何她絕不妥協!她很清楚自己的狀況,如果要自由,就必須突破父親那一關!

荊靖望著她離去的背影,那落寞和掙扎的氣息令他忽然湧出一股不捨。

荊母嘆了口氣,兩個兒子喜歡的對像都有副不易妥協的硬脾氣,偏偏她這兩個兒子就愛拔老虎嘴邊的毛,非要弄得兩敗俱傷,他們才甘願。

「真捨不得人家就不該用這種差勁的方式硬娶進門,你懂不懂什麼叫追求、談戀愛?」

荊靖不說話,用任何方式都無所謂,就像他面對工作上的挑戰,只要他想要,就一定會做。

荊母哀怨地嘆了口氣,她想要兒孫滿堂、一家喜樂的目標,全讓這兩個兄弟給破壞光光,一想起來就很怨懟……

「還是你沒自信心?如果以荊靖的身份去追求人家,你怕都更案的事會讓你追求不成,說不定還會失去她?」

荊靖轉身看著窗外的台北街景,母親的話像一箭穿心般說出他深藏在心底的顧慮,都更案讓他失去她的信任和笑容,他很清楚,如果不設下一些屏障,他會失去更多,在尚未弄清楚孫卉紫在他心中佔據的位置和份量之前,他不會任由她離開,所以必須選擇一個最迅速有效的方式。

任何決定都有風險,荊靖料得到結果,孫卉紫一定會嫁進荊家,但他沒料到的是她堅強的自尊,那是她能在孫家安然生存的唯一利器,一旦面對挑釁,他是否能夠承受她的反擊?

孫卉紫所有的信念和堅持在一回到家之後,立刻動搖。

孫教景絕對不是一個合格的父親,更不是個有家庭責任感的男人,否則不會一妻三妾;而且就算妻妾失和、勾心鬥角,他還是可以置之不理,但孫教景絕對是個商人,如果他打算把女兒當成籌碼,就不會任由這個籌碼破壞他的計劃,所以他來了,來到女兒和妻子居住的公寓。

孫卉紫無言地看著父親,沒想到才由荊靖辦公室回來,就看到這麼大的「驚喜」在家等著她,父親沒來過這間公寓,首期款和之後的貸款當然也是由母女倆一起分擔,當初離開孫家時,她和母親就不打算再接受孫家任何資助了。

「你們寧願搬離孫家,窩在這麼小的破舊公寓?」

母女倆沒說話,任何地方都比孫家地獄好。

「美蓉,你是這麼教導女兒的嗎?從我踏進這裡,卉紫連聲招呼都不會。」

父親一進門就沒好話,苛刻的口氣中只有指責。

她雖然可以不理會,像蒙住耳朵不聽他的聲音,蒙住眼睛不看他眼中的鄙夷,但媽媽不行,媽媽的狀況不太好,自從回到孫家後,她始終緊繃著,彷彿又回到從前的狀態,這讓她很擔心。

「今天來有事嗎?」孫卉紫問。

孫父吐了口煙,孫母反射性地咳了兩下,他不悅的目光立刻射向孫母。

一直都是這樣的,也許母親當年是因為愛,才願意放棄自由跟著爸爸,只是媽媽的愛情早讓生活給消磨殆盡了,如今哪怕只是爸爸的聲音,只要一言一語都會讓媽媽精神緊繃,陷入無助……

「你的意思是我不能來?」孫父冷哼。

孫卉紫沒有說話。

「既然你們嫌我討厭,那我就有話直說了!」不受歡迎的孫父直接切入主題。

「你母親說你去找荊大少了?」

她冷著臉,沒說話。

從她有「價值」開始,她每分每秒的行蹤,父親都會想辦法掌控。

孫父捻熄了煙。「這也是好現像,要結婚的對像的確得多多瞭解。」

孫卉紫同樣不拐彎抹角。「我不會嫁給他。」

孫父完全想得到女兒的答案,一直以來,這個女兒都很特立獨行,從她脫離孫家,和母親獨立生活這件事便表現了她的性格。

孫父說:「這是打著燈籠也找不到的好姻緣,是孫氏建設的及時雨,你很清楚孫家需要這門親事。」

父親說的是孫家,並不是她。

「或許其他姐姐可以代勞。」她冷嘲。

孫父同樣反諷地回擊。「沒錯,如果可以,我也希望荊家大少選擇的不是你。」

「是啊,還真可惜。」她冷冷地說。

孫父的耐性已到極限。

「你要明白,就算你獨立了,依然是孫家的女兒,你有機會讓孫家重振榮光,你沒有權利拒絕。」

孫卉紫挺起胸膛。「爸,我必須明白告訴你,我無法接受。這是我的婚姻,我不會為了任何人犧牲。」

孫父也是有備而來,既然要來談生意,手上就必須握有足以讓女兒妥協的武器。「既然如此,那你母親也沒有追求自由的權利,她必須和我回孫家,你可以獨立,但你母親不行。」

孫卉紫大吃一驚。「為什麼媽媽必須回孫家?」

「不為什麼,因為她是我孫教景的妻子,就這麼簡單!」

孫母臉色蒼白,彷彿孫父下了封殺令,她將永遠失去自由……

孫卉紫氣憤地瞪視父親,可能都比陌生人還要陌生的父親。「你不能拿媽媽來威脅我!你很清楚媽媽不能回孫家!」

孫父冷笑。「你也很明白,孫家不能失去這個機會。」

父親說的是孫家的機會,不是她的機會。

對他而言,她的婚姻只是一樁有利的交易,是孫家的大好機會,親生女兒會不會幸福,他根本不在乎。

孫母恐懼地緊握女兒的手臂,嗚咽低語:「卉紫,我不要回去,我不要回去……」

孫父大怒,將矛頭指向孫母。「你女兒要是不嫁給荊家大少,你就必須馬上給我回去!你哭什麼?我真搞不懂孫家大宅會比不上這間破公寓嗎?」

孫父的指責讓孫母再也無法控制情緒,她一臉蒼白,神情無助,低頭猛掉淚。

「卉紫……」

孫卉紫摟著母親顫抖的肩膀,忿忿不平。「你一定要這麼逼我們嗎?當年我們離開孫家時,你說就算我們在外面餓死都不許回孫家,現在只是為了你們的利益,又回頭來說這些?」

孫父生氣,手掌往桌上用力一拍。「你這是什麼態度?這是對父親說話的態度嗎?你以為我真這麼狠心嗎?什麼「你們」的利益?你也是孫家人,這同時也是你的利益,你有義務要替家人爭取最大的權益!」

孫卉紫打量父親,在她的記憶裡,她沒見過父親對她微笑過,他總是很生氣,因為她是女兒,父親不寵愛女兒,他終其一生花心一輩子,娶了四任老婆,但所生的孩子卻女兒居多,這讓他非常憤怒,第三任老婆又只生了一個女兒,所以她從沒得到過父親的笑容,更不用說寵愛。

「爸,那我的幸福呢?」

孫父聳肩。「你還不夠幸福嗎?你將嫁的可是其他女人求之不得的黃金單身漢!」

「沒有愛的婚姻是不會幸福的。」她意有所指,她不信父親真心愛過媽媽,他只愛他自己。

孫父冷嗤。「我只問你嫁或不嫁?」

孫卉紫心疼母親的恐懼,這是她唯一的弱點。「你用媽媽來威脅我,我能不嫁嗎?」

孫父雙手一攤,起身,「明天回主屋,荊家要來提親。」

目的達成,他只想快快走人,彷彿這間不入眼的破公寓破壞了他一身貴氣。

孫父甩門走人。

她們家再度恢復平靜,氣氛卻沉寂得可怕。

「卉紫……」孫母擁著女兒的手,眼淚一滴滴落在女兒手背上。

她一直都不是個堅強的母親,當年一時錯愛,跟了孫教景,後來因為懷孕更離不開他,她一生沒名沒分不說,因為自己的身份,在孫家始終抬不起頭,美其名她是三夫人,但她很清楚孫家上上下下只把她當成孫教景的秘書,只是他擦槍走火的意外。

卉紫漸漸長大,很快明白母女的處境,她用功讀書,然後憑自己的實力建立新生活,一直以來,都是卉紫在照顧她,現在又因為她的關係,卉紫必須接受孫家的安排,她該怎麼辦?

「卉紫,不能嫁……」她害怕,加果嫁給刑靖,女兒的未來會不會和自己一樣?

孫卉紫深呼吸,握住母親的手。「無所謂,嫁就嫁,反正只是結個婚,不用多想,也沒任何責任,就當進行一個儀式就好。」

她暗嘆口氣,如果能當一切只是一個儀式好……

如果今天荊靖不是關口。

如果今天爸爸逼她嫁的是陌生人。

那該有多好……

雖然她告訴自己「就只是結婚」,但內心的心酸為何這麼深?

她想到和荊靖初遇的那一晚,想到那天的餃子大會,還有那個她付出信任的颱風夜……

或許就是因為在乎,所以才傷她特別重吧?以為可以信任的人,卻別有目的地接近自己,他沒有一開始表明自己的身份,只說他是關口,關懷是假意,利用才是真的……

「卉紫?」孫母看到女兒臉上的落寞。

孫卉紫扯開笑。「沒事,一切有我在,媽媽不用擔心。」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5-6-12 07:36 PM

第七章

第二天提親,荊家人全部缺席,只委託媒人上門提親,讓大媽二媽找到機會閑言閑語,說這是不是一場誤會,否則怎會連提親都缺席?她們諷笑荊靖會不會連訂婚也沒來、結婚也沒來?

孫卉紫早就習慣大媽二媽的好事,不過既然男主角缺席,她也樂得輕鬆,以下午還要開庭的理由帶著媽媽離開孫家,結果新郎、新娘沒出席,男方父母也沒出席,只有唯一在場的女方父親合不攏嘴地哈哈笑。

提親最後的結論是十天后舉行婚禮,孫卉紫在送母親回家、前往法院的途中按到父親的電話,他是這麼說的。

十天……她的感受是什麼?

沒有感受,如果事情已有結論,她不會浪費時間遲疑或埋怨,只是她不瞭解,荊靖為何執意非要娶她不可?她不信自己有任何可以利用的部分,也不信自己需要荊靖下場獻身才能順利拿到安養院的土地。

再者,她雖然出自所謂的豪門世家,卻是沒落的豪門,也不是正妻的孩子,她只是律師,沒有任何商業價值,也沒有名模女星的漂亮臉蛋、魔鬼身材,重點是她對他也不和善,荊靖的決定太奇怪,莫怪許多人跌破眼鏡,孫家長輩甚至還誇張地祭祖答謝祖先庇佑。

離開法院後,孫卉紫回到辦公室,一進門,所有助理立刻報以熱烈掌聲。

「恭喜孫律師覓得良緣!」

「恭喜孫律師早生貴子!」

她沒想到婚訊也傳到辦公室了。

「夢夢,這是什麼情況?」孫卉紫問助理,臉上表情比踩到狗大便還要難看。

反觀其他助理的開心,她的助理反而顯得憂心忡忡。

「孫律師……」

孫卉紫嘆了口氣,夢夢一定有事。「進辦公室再說。」

她們進入辦公室,她的辦公室裡更精彩了,滿滿的香水百合和紅玫瑰佈置了整個空間,而且香噴噴的,她明白為什麼全辦公室都知道她要結婚的事。

「因為這些花,所以所有人都知道我要結婚了?」

「這些花是荊先生請專人送來的,在門口就說要送給荊夫人,於是大家都知道孫律師要嫁給荊先生的事。」

孫卉紫撫著玫瑰柔嫩的花辦,她向來不愛出風頭,送花這一招並不會給她多大的驚喜,她冷笑。「這些錢拿來捐款不知道有多好。」

夢夢說:」然後其他律師也知道這件事,他們懷疑安養院那件案子,荊家會這麼容易妥協,也是因為你「獻身」的關係,他們給我一種很……不舒服的感覺。」

孫卉紫失笑。「獻身?」她看看自己纖細的身材。「隨他們怎麼認為,我沒那麼大的魅力,況且大愛的案子還沒結束,在市府承諾之前,大愛不會搬遷。」

在律師這行業中,名氣影響很大,委託人都會找經歷輝煌的律師,安養院的案子雖然是義務性質的,但因為面對的是大財團,也因為荊家提出的利多,不管大愛搬遷與否,已代表孫卉紫獲勝,所以可預期的是,要委託她的案件想必會呈倍數成長。

接到更多的案子不是她的期望,她只是單純幫忙,但其他律師不會這麼想,何況以她現在和荊家的關係,如果婚後她還想繼續工作,名氣將更響亮。再者,如果她自立門戶,這對原本事務所裡的其他律師自然也有影響。

這也難怪事務所的其他夥伴會碎嘴了。

她很生氣,不喜歡原本平靜的生活被攪得一團亂,但整件事的罪魁禍首竟然還出現在她吃飯的餐廳,和她大眼瞪小眼--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兒?」她問,突然又覺得自己的問題很白癡,她看著另一桌的黑衣人,自己以後是不是也會有黑衣人隨侍在側?她感覺頭皮發麻……

「肚子餓。」

肚子餓?

她冷冷地看著他,筆電、文件、咖啡熱熱鬧鬧地擺了一整桌,她一點也不想收拾,擺明了不歡迎他。「荊先生,全台北市不是只有這家餐廳。」

但他居然動手幫她收拾桌面!

「我們要結婚了,多多培養感情是必要的。」

他提到了重點,或許他們之間有一股暖昧的電流,這一點也經過大愛的老人們證實,但只有暖昧的感覺,就能成就一段婚姻嗎?

她又冷冷地看他。「你真奇怪,為什麼想娶我?我們和陌生人沒兩樣。」

她也覺得自己很奇怪,根本沒必要坐在這裡和他說話,大可以甩頭走人,是啊,她應該很生氣才對,這個男人把她的人生搞得一團亂,她當然生氣,只是一見到他,她卻像腳生了根一樣,移都移不動……

荊靖看著她,只有在她面前,他才會真正地平靜、放鬆,放不習慣武裝的一切,連空氣聞起來都覺得甜美,就算她不笑,對他很冷漠也無所謂。

「我是個知恩圖報的人,你救了我,我當然要負責。」

她嗤了聲。「以身相許?」

荊靖大笑。「說得不錯。」果然,只有她能讓他心情好。

孫卉紫眉頭皺緊。「我不想嫁給你,你連提親時都不出現了,顯然也不是百分之百願意結這個婚,或許你只是說說氣話,或許只是從沒有哪個女人對你耍脾氣,反正,無論原因是什麼,倒不如趁著還能挽救之前取消婚約吧!」她以律師的口氣對眼前的男人表達自己的想法。

「原來你在氣我昨天沒去提親?」他說,臉色顯得很愉悅。

生氣代表在乎,她的在乎讓他止不住地得意。

他覺得自己真的中毒了,他一向對鬧脾氣的女人沒好感,但面對生氣的她,他卻認為這樣很好,比她不說活、耍冷漠來得好。

她眨眨眼,顯得心虛。「沒有,我才不會,我幹麼生氣,反正如果你不在乎,你的結婚遊戲真的可以提早落幕。」

他聳肩。「我覺得結婚很好,給我一個落幕的理由。」

理由?結婚才需要找理由吧!他們之間根本沒有一切結婚該具備的條件。

「你相信愛情嗎?」她問。

他扯了個笑,聳聳肩,看得出他對愛情「沒有想法」。

「你相信嗎?」

孫卉紫看著他,想起兩人初遇的那個晚上,他那冷到讓人發抖的表情、不怒而威的氣勢,那時的他就是商界傳言的荊靖,但他漸漸有了笑容,有了生動的表情,感覺像是為一個人……

一個讓她的心怦怦跳的人。

她苦澀地笑了。「我相信。」

「你喜歡我嗎?」他問,像是談論天氣的平淡口吻,只有黑眸中隱藏不住的期待洩漏他的在乎。

或許她會大叫,然後說她有多麼討厭他吧……荊靖苦笑,已設定了她的答案。

她凝視著他,誠實地說出自己的想法。「如果你是那個和我們在安養院並肩對抗風雨的男人,爺爺奶奶讚不絕口的好心人,沒錯,我是喜歡你。可是,你是荊靖,一個做任何事都要精心算計的男人,但沒有人喜歡被算計,所以我沒辦法喜歡這樣的你。」

荊靖臉色平靜,看不出情緒。「你喜歡關口,沒辦法喜歡荊靖,可你忘了,這兩個是同一個人,關口的確是我母親的姓氏。」

孫卉紫低垂著眼。「那又如何,你就是荊靖,不是嗎?」

荊靖忽然感受到一股莫名的妒意,他嫉妒自己另一個胡謅的身份!因為她清楚表達了她的想法。

「娶你的人會是荊靖。」他說。

她看著他,表情漠然。「我知道,反正這就只是結婚而已,我只是不懂你為什麼會想和我結婚,不過無所謂,嫁A嫁B我都無所謂,我只希望當你覺得遊戲不好、想要結束時,能提早告訴我,我會親自完成離婚手續。」

荊靖冷著臉。「離婚?」

「這是很正確的想法,不是嗎?有一天你或許會找到你真正想共度一生的對像。」

「你倒是替我設想了很多。」他冷冷地說。

「這個婚姻不就是這樣,互不干涉對方的生活?」

「原來這就是你要的婚姻,結婚只是結婚,就算我喜歡上別人也無所謂?」

她在桌下的手悄悄握拳,「應該是這樣的,沒錯。」

「我真為自己高興,你果然是個識大體的妻子。」

她沒有回話,那天的午餐草草結束,他一臉冰冷、生人勿近地離開,連手下都莫名其妙地嘆氣搖頭。

是啊,這就是他們的婚姻,沒有愛情的基礎,結婚就只是這樣乾脆、冷漠。

但她不明白,自己親口說出「離婚」兩個字時,胸口為何會揪緊地痛了起來?

十天后,兩人結婚了,迎娶的過程遵循古禮,但刑靖感覺不太一樣,他不看她,兩人的視線永遠兜不在一起,更沒開口說話。新郎新娘之間僵硬的氣氛讓一旁的人也很不自在。

孫母的眼淚沒停過,不過這可以解釋為母親對女兒的不捨,沒人覺得奇怪,只有孫卉紫明白,媽媽是害怕女兒和自己走上相同的命運。

爸爸很開心,這不用說。

荊家的人和善親切,除了荊靖之外。

之後是冠蓋雲集的婚宴,荊靖缺席了,婆婆說,他臨時有急事需要到日本一趟,因此在婚宴開始前便搭私人飛機離開台灣。

之後,她搬進荊家,媽媽還是住在原來的公寓,她一度想問婆婆,是不是能接媽媽來荊家,好有個照應,但媽媽認為這樣並不妥,不願意跟女兒住進荊家,所以,每天她還是會回家吃晚餐,陪陪媽媽,反正荊靖不在台北,反正兩人的關係有可能隨時喊卡,反正或許她很快就會搬回公寓,生活又恢復之前的平靜……

荊靖回到台北,已經是婚後一星期的事。

深夜,他回到荊家的陽明山主屋,管家王媽媽知道他今天要回來。特別在客廳等門。

「您回來了,大少爺,需要幫您準備個點心嗎?」

荊靖搖頭,「少夫人呢?」

「應該睡了,夫人最近因為工作的關係似乎很疲累,晚間還有些咳嗽。」

他頓了下。「她不舒服?」

王媽媽嘆口氣,有點指責的意味,「新環境總是要時間適應,是需要人陪伴的。」

荊靖撇著笑。「王媽媽,你是指責我冷落老婆嗎?」

王媽媽雙手一攤。「反正現在年輕人在想什麼我都不懂,大少爺也累了,快進房休息吧!」

王媽媽說完,拍拍屁股走人後,留在台北的手下立刻報告少夫人這一星期的狀況。

「一切和過去一樣,少夫人很忙,辦公室、法院兩頭跑,安養院的事還在持續進行,少夫人花很多時間和市府協調,晚餐她會回娘家陪母親一同用餐,大約十點多左右返回主屋。」

荊靖聽完所有人報告孫卉紫的狀況,在日本時,他因為她而失去該有的專注,這是頭一次,工作無法安定他的心,連一同開會的工作夥伴都感覺得到他心思煩亂。

他知道她所有的事,清楚她每一天的生活作息,但這樣還是無法平息他心底的空虛、不安,他總是想著她,回想起婚禮那日,她穿著一襲典雅聖潔的白紗走向自己,美麗得令他震撼,她是他見過最美的新娘。

那天在餐廳裡,他明白她的意思,也氣惱她的意思,他想看的是她對自己的在乎,她清澈眼瞳中能夠重燃對他的信任和依賴,而不是只把婚姻當成一個事件,等事件結束後,她就要離開!

他的妻子可能還不明白一件事--他所要的人,絕對逃不了。

荊靖回到臥室,在微弱的夜燈下,注視妻子嬌美的睡顏,她黑亮的長髮披散在潔白的刺繡枕巾上,絲綢的V領睡袍勾勒出她嬌小纖細的身軀,大床邊散落著許多文件,筆記型電腦螢幕亮著光,她的手指甚至還擺在鍵盤上,很多人告訴他,她工作忙碌,但沒人知道她連睡覺都不放鬆,非得在床邊繼續工作,直到體力不支為止。

荊靖慢慢呼吸以消除梗在胸口的那股悶氣。

那是在乎和不捨,他很清楚自己的想法一直在轉變,卉紫在他心中的位置、佔據的份量也有了變化,見不到她時,他總是想著她,期待看到她,執意以結婚將她留在他的世界,在日本工作的這一星期,他知道自己是為了誰失常,也明白內心因思念而承受的折騰。

莫非這就是所謂的愛情?

卉紫問過他:「你相信愛情嗎?」那時他沒回答,但如果再有人間他這個問題--

「你相信愛情嗎?」

他的答案會是:「相信。」

因為他正置身其中。

他輕輕拿走她的筆電,收拾地上和床上的文件,整齊地擺在床頭櫃上,依這些資料顯示,她還在為安養院的案子奔波。

幾天不見,她似乎更憔悴了,巴掌大的臉上寫滿疲倦,連眼底都有深深的陰影。

他捨不得她承受的一切,如果要她放棄律師工作,乖乖在家當少夫人,她會願意嗎?

或者只要陪在他身旁,和他說笑,就像之前一樣,就像他是關口時那樣,她會願意嗎?他想找回她曾有的信任和依賴。

荊靖苦笑,那可能比赤手空拳跟老虎打架還來得艱難。

他走進浴室梳洗之後,光著上身出來,一邊擦拭著潮濕的頭髮。

大床上的人兒翻了個身,睡袍因此拉高,展露她修長白皙的美腿,沒想到在脈夢中她還是能折磨他……荊靖搖搖頭,或許她是對手派來對付他的終極武器,他傻得放不開,還硬是要將她娶進門。

他扯下腰間的浴巾,精壯有力的身材赤裸著,他上床,輕輕地將她擁人懷中。

熟睡中的她皺著眉,下意識地尋找最舒服的姿勢,然後在他懷中找到她要的位置。

她偎貼在他懷裡,枕著他的手臂,仰起小巧的下顎,揚著滿足的笑容。

他嗅著她身上溫暖的馨香,深情地凝視她白皙的臉龐,動情地吻了吻她的額頭,眼中的愛戀再也不用隱藏。

從她第一次出手相助開始,她不凡的勇氣已打開他的心防,之後每一次再見,每一次驚喜,兩人相互凝視微笑時,他以為那是全天下最滿足的事,超越在商場上的每一次爭鬥。

他挑起她的下顎,親吻她在睡夢中帶笑的紅唇,她皺了皺眉,嚶嚶地偎進他懷中,他輕輕褪去她身上的睡袍,不想有任何衣物阻隔他的擁抱。當冷空氣突然襲來時,她更加迎向他,尋找溫暖。他笑了,扯來薄被覆住彼此,摟著她赤裸纖細的嬌軀,著迷地癡望著她小巧渾圓的酥胸和盈盈的纖腰,然後再也無法控制燃燒的慾望,他低吼,挺起身體輕輕覆住她,同時灼燙地封吻她的唇。

他大掌覆住她挺立的胸,食指逗弄著乳峰,直到它為他而挺立,孫卉紫呻吟了聲,然後迷迷濛濛地驚醒,看見眼前的他,睡意立刻消褪。

「你--」

他吻住她,覆住她的驚呼。

「不要。」她脆弱地抗拒著。

他提起她的雙手放置於頭頂,長腿壓制她掙扎的雙腿,另一手像施展魔法般在她顫抖的嬌軀上游移,他的唇狂野地佔有、主宰她,不容許她的抵抗,在她的身上留下一道道屬於他的痕跡。

孫卉紫全身顫抖,不安的惶恐如狂風暴雨襲來。

「荊靖,」她喚著他的名,無助地請求。「不要。」

「我的妻。」

直至感覺到她高潮的痙攣,荊靖才仰頭釋放了自己,和她一起陷入狂喜美妙的漩渦之中。

高潮逐漸平息,理智再度回籠。

她側過身,拉了薄被包裹自己。

她驚愕於剛才發生的一切。

以為是夢,但他的擁抱和佔有又是那麼真實。

她希望是夢,因為她不知道該怎麼面對接下來的一切。

或者他得到他想要的,是不是就會轉身離開?

孫卉紫等著他離開。

荊靖凝視著她僵硬的背脊,方才發生的一切同樣震撼了他,男女之間的親密事並不是他的頭一遭,卻是頭一次讓他珍愛和希望對方能比自己更快樂,他在乎她每個反應,她每個呻吟都讓他更加灼熱,釋放寸的快感,更是震懾得他無法言語,他渴望著她,只是凝視,慾火已勾起。

他將她擁進懷中,扯開她身上的薄被,著迷於兩人赤裸身體交纏的感覺,他深呼吸,知道初嘗人事的她需要休息。

「你是我的對手派來的嗎?」

孫卉紫背對著他,像硬邦邦的冰棒。「什麼意思?」

他邪惡地笑了,牽著她的手碰觸他硬挺的慾火。「這個。」

「啊?」她急忙抽回手,整張小臉紅通通的。

「我有可能會精盡人亡。」

她不知道要怎麼笑,全身羞紅得像煮熟的蝦。

他擁抱著她,克制自己的慾火,手掌撫著她細嫩的肌膚。

「痛嗎?」

她猶豫片刻,最後選擇搖頭。

「最近工作很累嗎?」

「有一點。」

「很喜歡這份工作?」

「嗯。」

「那我能要求一件事嗎?」

她點頭。

他輕吻她的發。「進入這個房間,你就是我的,我不要看到任何有關法律的文件,你的眼睛只能看我。」

多麼霸道的要求,孫卉紫不知該怎麼回答,剛才的事,還會一直發生嗎?

「有時候工作會忙不完……」

「你只能看我。」

她有些期待……卻也有些害怕。

如果肉體的接觸愈來愈頻繁,關係愈來愈暫切,她該如何坦然離開?

「睡吧。」他說,依然將她緊緊抱在懷中。

這一夜,兩人都無法入眠,之前的激情仍然餘波蕩漾。

最後,天色漸漸灰白,孫卉紫才在荊靖懷中沉沉睡去,沒聽到他輕輕地、深情地告白--

「我愛你。」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5-6-12 07:37 PM

本帖最後由 kikia1234 於 2019-5-3 11:53 PM 編輯

第八章

刺眼的陽光由落地窗投射進來,荊靖眨眨眼,思緒尚未清醒的他,身體卻明白自己想要什麼,他單手往身旁撈,卻撲了個空,他睜開眼,枕邊人早已起床不見蹤影,他坐起身,空氣中有她獨特的馨香,他咧嘴笑了,閉上眼細細感受,想到昨夜的美好,每個激情的細節,如潮水般湧了上來……

他下床,火速盥洗更衣後,尋妻行動開始,他來到餐廳。

這下荊母可好奇了,荊靖是天生工作狂,以往就算是搭凌晨的飛機回來,他只要瞇一、兩個小時,照樣早起,精神奕奕地準時上班,工作是他的雞精、他的克補,只要有工作,他便不知疲累。

但他今天卻晚起了……

荊母呵呵笑。「這麼看來,我應該很快就可以抱到孫子嘍?」

荊靖一臉得意。「當然。」

看兒子滿面春風,最開心的當然是荊母。「呦,這麼好,一舉攻破卉紫的心防?我還以為你們會僵持很久呢!呵呵呵,王媽媽,咱們今天去逛逛迪化街,買些藥材幫咱們大媳婦補補身子吧。

王媽媽也很開心,這位少夫人很合她的意,只要是認真工作、不愛慕虛榮的小孩她都喜歡。「好好好,那有什麼問題!少夫人身子骨兒弱,是應該好好補一補!」

兩位長輩說得很開心,可荊靖只想快點找到他的老婆,一旁的手下看出主子的想法,馬上回報:「少夫人一早就到辦公室了。她說早上有個會議必須早點到公司。」

「有人跟著嗎?」

「沒有,少夫人不喜歡有人跟著她。」

荊家是做土地開發的,商業利益糾葛鬥爭頻繁,黑道的利誘威脅更是家常便飯,荊家在台北、東京、香港的住所都安排了保全人員,以維護荊家成員的安全。

卉紫嫁入荊家,就是自家人,這樣的安全考量也是必須的。

「或是立刻派人過去?」手下說。

荊靖當機立斷。「不,我自己去。」

他大口吃完早餐急著出門,荊母看在眼裡,笑著感嘆愛情的力量也讓冷酷的荊家大少爺變成思春小毛頭了!

「慢慢吃,別這麼急,老婆又跑不掉,都是你的人了,能跑去哪兒?」

荊靖苦笑,他想慢慢來,也不想讓自己顯得這麼毛躁,但思念一個人的感覺卻擋不了,現在他只想見到她。

手下想到荊靖秘書昨天提到的會議。「大少,秘書昨天提到早上您也有一個重要的會議。」

荊靖完全不在意。「要秘書把會議全部延後,等我回來。」

「啊……」他們嚇呆了,大少是超級工作狂,他們從沒看過任何事曾讓大少延後重要會議的,連提親、婚宴,他都可以擱到一旁先趕去開會,婚後卻有這麼明顯的改變?

「有問題嗎?」

荊母大笑。「當然沒問題!荊家少開幾百個會都不會倒,快去談戀愛,享受你的愛情吧!」

享受愛情?荊靖噙著笑,他終於臣服於愛情的力量,原來再高傲冷酷的巨人,也會岡為愛情而柔軟、卑微。

荊靖自行開車離開主屋,來到孫卉紫的辦公室,還沒停車就看到她站在辦公大樓前和那位鄭律師說話,他聽不到他們談話的內容,只是鄭律師一說到激動處時,會忍不住拍拍別人的肩膀,吸引注意,如果他拍別人他管不著,但偏偏他拍的是他老婆,他不習慣其他男人一直碰他老婆的肩膀。

所以荊靖選樣路邊停車,立刻下馬阻止鄭律師的「不當行為」。

兩人正在討論安養院的案子。

「市府的協調會乾脆找民代一起去壯大聲勢算了,要選立委了,那些候選人最愛搏版面,市府也會有些壓力。」鄭律師建議。

孫卉紫不太贊成。「千萬不要這樣,他們都是老人家,萬一惹來一堆記者跑去採訪,老人家會不高興。」

「但這是很好的方法說--」

鄭律師遠遠就看到一輛黑亮的BMW745以一個漂亮的弧形切入停車,還來不及贊嘆,就看到荊靖威風凜凜地走下車。

背對他的孫卉紫不知道她老公正走過來,不過鄭律師也不怎麼意外,新婚燕爾咩!

「算了啦,孫律師,荊家既然同意概括承受所有的補助款,我們也不用再和市府浪費這麼多時間,以前是怕私人財團說一套做一套,現在既然你是少夫人了,由你親自監督,還怕你老公跑掉啊?」

孫卉紫皺眉,也明白這是許多人的想法。「一碼歸一碼,安養院如果是公立的,對所有老人家都有好處,只要有需求都能申請;要是私有的話,最後只會變成那種昂貴的私立安養中心,只有付得起費用的才能申請,那就不是大愛的原則了。」

鄭律師又習慣性地拍拍她的肩膀。「但話不能--」

只是這回他落空了,荊靖出手將妻子攬進懷裡,避開了他的壞習慣。

「啊!」孫卉紫驚呼,抬頭看到荊靖,他溫柔而灼熱的眼神、勾起的唇角、堅硬寬敞的胸膛,令她想到昨晚的一切,立刻滿臉通紅。

荊靖微笑,他喜歡妻子臉紅嬌羞的俏模樣,如果他現在低頭吻她,她會有什麼反應?

「荊先生,恭喜,恭喜!」鄭律師道賀。

荊靖心情很好,環在妻子纖腰上的人手十足霸道,像頭饜足的狂獅。

「謝謝。」

倒是孫卉紫並不習慣這樣的親暱,如果是一般夫妻,摟腰環肩是很正常的舉動,可是他是荊靖,她感覺路過的律師投來的眼光都很奇怪。

或許是她自己反應過度了,只是外頭的傳言讓她有些無法釋懷--

荊家大少因為愛上了孫律師,大方同意支付讓人咋舌的補償款,果真再次證實「英雄難過美人關」,所有人看不到她的努力,只會耳語這些不實的傳言。

她掙脫他的懷抱,也避開他深情的凝視。「有事嗎?」她問。

妻子冷漠的語氣讓荊靖像被潑了桶冷水,或許是她害羞吧?他試著幫她的冷漠找理由。「我來看你,中午一起吃飯?」

她搖頭,還是沒看他。「不行,我中午和鄭律師有約。」

「能改期嗎?我們還在新婚,況且也還沒度蜜月呢。」他笑說,像個要糖吃的孩子,努力討好老婆。

孫卉紫迴避他熱切的凝視,淡淡地說:「我們不能改期。」

看到荊靖臉色大變,鄭律師趕緊打圓場。「沒關係的,孫律師,你還是和荊先生一起吃飯好了,我們的午餐約會可以再延後、可以再延後……」

荊靖皺緊的眉頭可以夾死十隻蚊子。「你們是同事,為什麼還要午餐約會?還有,你結婚了,對外不是應該自稱荊太太嗎?」

孫卉紫理所當然地說:「鄭律師在安養院的事情上幫了很多忙,我答應今天中午請他吃飯,還有,我是律師,所以稱呼我為『孫律師」也是正常的事。」

荊靖像被潑了第二桶冷水,他明顯感覺到妻子急欲迴避他,但是他不懂,難道昨天的激情只是自己的一場春夢?否則卉紫怎麼會比之前表現得還要陌生?

「如果沒事,我和鄭律師先走了。」

最後,荊靖拋下重要的會議來找愛妻約會,得來的不是甜美的笑容,也不是熱烈的反應,數桶的冷水潑了全身不說,他還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妻子跟著別的男人頭也不回地離開。

愛情果然不是好東西。

思念折磨人,但嫉妒更能折磨死人。

他是荊靖,不會只有被折磨而不反擊,他跟著卉紫來到一間泰式餐廳。

他刻意坐在他們隔壁桌,緊盯著她,像在守著心愛的寶物。

夢也來吃飯,看到這個場面嚇了一跳,她輕聲提醒:「孫律師,這樣好嗎?」

孫卉紫聳聳肩,不覺得這樣有什麼不好。

經過昨夜的親密,她反而不知要怎麼面對他才好,現在這種情況,一群人陪著她還比較安心。

他們是餐廳的熟客,店長特地來打招呼。「恭喜恭喜,聽說孫律師結婚了,不知是哪個好運的男人娶到我們才貌兼具的孫律師呢!」

夢夢和鄭律師的助理面面相覷,笑容很尷尬。

荊靖像神氣的公雞,等著老婆介紹他就是那個好運的男人,只是孫卉紫不知如何附和店長的話,也不看他一眼,她的表現在他看來,彷彿結婚並不是什麼值得討論的事。

這家餐廳中午的客人都是附近公司的職員,顯然許多人都知道孫卉紫結婚的事,也都善意地表達祝福,但她只是淡淡地回應別人的祝福,也不會熱情驕傲地將他介紹給別人。

他見不得人嗎?

他不是荊靖嗎?在商界探聽一下,荊靖是何等人物,是多少名媛千金愛慕的黃金單身漢?

說真的,他不曾這麼氣餒過,也不曾這麼被人漠視、冷落過。

餐廳裡的許多女客人偷偷打量著這位高大帥氣的男人,但她們誰也猜想不到,他居然就是孫卉紫的丈夫。

他沉默地用餐,只是臉色愈來愈難看,心裡的火氣大過桌上紅艷艷的泰式酸辣海鮮湯。

「我覺得今天吃飯的氣氛不太好。」夢夢說。

「都是鄭律師,硬要孫律師今天請他吃飯!」鄭律師助理忍不住抱怨。

鄭律師舉手投降。「冤枉啊,大人,我是無辜的!」

氣氛雖然詭異且暗潮洶湧,但至少維持表面的平和,直到一位圓潤富態的李董忽然嚷嚷地衝進餐廳裡,仿壞了這一切--

李董捉住孫卉紫的雙手,激動地、戲劇性地抗議,「卉紫啊,我的卉紫,你怎麼捨得丟下我嫁給別人呢?難道你不知道我在這裡癡癡等著你嗎?」

李董是這家泰式餐廳的負責人,單身,年近五十,對孫卉紫很有好感,逢年過節的應景禮物一定送到辦公室,舉凡肉粽袖子月餅統統有,真不是一般愛慕者會送的禮物,但他說實用比較重要,閑為李董的追求總是誇張而且笑果十足,所有人早將他的追求當成八點檔連續劇了。

「卉紫啊卉紫,我捨不得啊!」李董唉唉叫,孫卉紫苦著臉卻怎麼也甩不開他的手。她不想讓荊靖看到這樣的畫面……

  別人眼中好笑的八點檔,看到荊靖眼裡,怒火瞬間整個大爆發!

  他倏地起身,椅腳刮擦過柚木地板的聲音引起所有人注意,熱熱鬧鬧的餐廳忽然安靜無聲。

  他來到孫卉紫身旁,緊繃得像欲斷的弓弦。「妳不向妳的朋友介紹我是誰嗎?」

  李董只愛看影劇新聞,不常看工商新開,他只覺得這高大帥氣的男人有點眼熟,是偶像明星嗎?

  「先生,您哪位啊?」李董問。客人都是寶,所以笑容仍舊堆滿臉。

  荊靖等著妻子公布答案。

  孫卉紫看到他冰冷的神情,忍不住避開他指責的眼神。「這位是荊先生……」

  「喔,荊先生,您好您好!我是李董,卉紫的好朋友啦!」李董招呼著,突然覺得這個姓氏很耳熟。「荊先生?荊……啊!那不就是卉紫的老公嗎?!」

  荊靖的怒火應聲燃起,他轉頭問:「就這樣?」

  她沒說話。


荊靖捉住她的手,二話不說將她拉出餐廳。

兩人站在餐廳外,她掙脫他的手。「放開我!」

「然後呢?就這樣?「孫律師」,顯然你忘了我是誰,我是你丈夫,不是「荊先生」!你也不是「孫律師」,你是荊太太,還有,你很清楚我不愛別人碰你,你最好和那些人保持距離,否則就放棄律師工作,回荊家認真執行你少夫人的新職務!」

孫卉紫的委屈也跟著爆發,這樣的婚姻並不是她要的,就算她喜歡他,也不該是用這樣的方式、這種理由嫁給他!他現在帶給她的只有壓力,來自於她的父親,來自於外人的眼光,如果她可以不在乎他,那該有多好……

如果她可以當他是個可惡的土地掮客,那該有多好……

如果她能不愛上他,那該有多好!

愛?

孫卉紫嚇到了,天啊……

她愛上他了嗎?是因為愛,她才有這麼矛盾跟不捨的痛嗎?那麼,為什麼要愛上他?

荊靖看著她忽然流露疲憊的表情,嘆口氣,無論有多少怒氣,只要面對她,都會很快地平息,她是他的弱點,原來愛情會讓人變得軟弱,他還以為這輩子都不會知道軟弱是什麼呢……他苦澀地自嘲。

他想到昨夜王媽媽說卉紫不太舒服--

他瞧著她蒼白的小臉,「不舒服嗎?」

他伸手碰觸她的額頭,她卻像遇上洪水猛獸般地避開他。

他愣愣看著自己落空的手,經過昨夜的激情,他不認為她不在乎,否則不會有那些性感的迎合,只是現在的她卻是如此陌生……

他審視著她的側臉,試圖在她冷漠的外表下找到一絲端倪。

「你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日本那邊有些急事必須處理,相信我,我已經盡快處理完,立刻趕回台北了。」荊靖牽起她白皙滑潤的手,撫著她每根手指。

再一次,孫卉紫彷彿被火燙到一般,迅速抽回手,離他更遠。

「如果沒事,我回辦公室了!」

她直視著前方,僵硬地開口,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緒。

荊靖擰緊眉。「我以為過了昨夜之後,我們會像其他新婚夫妻一樣地恩愛甜蜜。」

說完,他在她眼底看到一閃而過、卻又強烈的哀傷,為什麼?

孫卉紫抿著唇,看向荊靖,冷靜得彷彿身在法庭似的。

「有些事……我失去了控制,我認為我們之間應該像曾經討論過的那樣,結婚只是結婚,沒有其他了,如果你想要結束時,請通知我一聲。」

荊靖無法置信,他的震驚和爆發而出的憤怒像狂風巨浪般襲來。

「你在說什麼?」他憤而攫住孫卉紫的雙肩,「你腦袋裡到底在想些什麼?難道你還感受不到我的真心嗎?」

因為一夜激情?

不,愛情不是這麼簡單的事,況且他說過他不信愛情,所以昨夜的一切,只是……

孫卉紫嚥下梗在喉間的苦澀。「我只是在陳述一個事實。我想,對於婚姻,你應該只是因為好奇。」

好奇?荊靖忍住失望地犴嘯吶喊。「我不會因為好奇就去做任何事!」他氣憤得無法言語,咬牙切齒嘶吼。「你最好別告訴我,我們昨晚激烈的性愛也是你所謂失控的行為!」

孫卉紫像被迎面揍了一拳,就是昨夜激情的性愛,讓她清醒後想了許多,當她付出身心以後,還剩下什麼?尊嚴嗎?如果就這樣沉迷下去,如果有一天,荊大少爺不玩了,她該如何離開?

從一開始,這個婚姻就像是荊大少爺的遊戲,他說要就要,他說結就結,她想和他劃清界線,他卻硬要將兩個人完完全全纏在一起,這不是遊戲是什麼?真心真愛?

他不懂愛情,那她還能期待什麼?

從小,環境讓她在一次一次的傷害中成長,她學會自我保護,早已習慣在承受更大的傷害之前,選擇冷漠和保持距離,不讓自己受傷。

「我說過有些事我失去了控制。」她平靜地說。

他們的目光相遇,他的表情愈加僵硬、寒冷;她知道自己成功了,因為她看到荊靖眼中的深情與溫柔緩緩消失,他彷彿逐漸失去溫度。

這不是她想要的嗎?

為何她竟有想痛哭的衝動?

荊靖不知自己為何能平靜地迸出每一個字。「這真的是你想要的?」

她點點頭,費力忍住奪眶而出的淚水。

四周的空氣變得像鉛一般的沉重。

最後荊靖笑了,他大笑,諷刺的笑聲裡充滿無法發洩的怨憤。

「我該感謝老天給了我這樣的妻子,她不要正常的夫妻生活,不要丈夫的細心呵護!」他將她拉向自己。

「你擅自決定要結婚,難道你要我期待這個婚姻還能怎樣正常?」她反駁,壓抑的傷心化成熊熊的怒火。

「你又知道我想要什麼?」他捉著她的肩,咆哮著。

「我不想知道!」她憤怒地控訴。「我不要這個婚姻!我也不想嫁給你!我只要做回我自己!」

空氣忽然一片死寂。

荊靖的愛情就此破滅。

原來這才是她真正的想法?

他按著胸口,以為心臟破了洞,否則怎會忽然像被刺了一刀那般地疼痛?

他從來不知道,心也會痛,而且是如此撕裂的痛,如果愛情只會帶來傷痛,為何古今中外的詩人都要歌頌愛情的美好?

他沉重地推開她。「看來你的想法一直都沒變。」他的聲音充滿苦澀和憤怒。

「如果你要結束這段婚姻--」

「不,我不會結束,」他惡狠狠地說,神情危險而陰沉。「擁有這麼自由自在的婚姻,我高興都來不及了,為何要選擇結束?誠如你所說的,一切都是我的遊戲不是嗎?」

荊靖的話像一道狠狠的鞭子鞭笞在她脆弱的心上,她只能無助地深呼吸。

她幽幽地看著他,他的表情冷硬如石。

「如果沒事了,我先回辦公室。」

不等荊靖回應,孫卉紫立刻快步離開。

沒多久,她看見荊靖的車子駛上車道,宛如閃電一般急速離去。

望著車子消失的方向,孫卉紫再也無法控制悲傷,痛苦同時凌遲著她的心。

她做錯了嗎?但她只想保護自己,不想受傷……

不知是誰曾說過這麼一句話:「悲傷其實是愛,代表你愛著某個人。」

荊靖……

她的淚水潸然落下。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5-6-12 07:38 PM

第九章

荊母指著報紙的頭條,問一旁的女兒。「小玫,這是什麼意思?」

「荊家大少的新戀情?火辣女士播魅力戰勝女律師?」

荊玫瞄了一眼,「喔,大哥的花邊新聞嘍。」

「不是昨天才傳和名模在一起?」

「喔,那這個女主播就是新的嘍。」

「亂七八糟。」荊母嘆了口氣。「你大哥呢?」

「出門去了,今天可是美麗星期天呢。」荊玫繼續她的美味早餐。

荊母的好修養此時全被氣跑。「到底在搞什麼啊?婚前沒見他那麼愛見女人,婚後卻拚命出門?除了名模和女主播,上星期不是才和科技大廠的千金傳出緋聞?如果荊靖真那麼閑,乾脆隨便去哪個小島蓋度假飯店算了,不要留在台北浪費生命。」

荊玫搖搖手指。「NoNoNo,台北有大哥要看管的人,他不會離開的,媽,你可能要習慣這種每隔兩天就會看到不同緋聞女主角的日子喔。」

「你大哥到底在想什麼?我還等著抱孫子呢……」

荊玫聳聳肩,啜著果汁。「不知道耶,可是我比較好奇大嫂會怎樣。她很厲害的,面對大哥不斷鬧緋聞,不知大嫂會怎麼整治大哥說?」

荊母嘆了口氣。

如果會在乎,那還有得救,偏偏卉紫就是一副不在乎的模樣,才讓荊靖變本加厲,但荊靖不是花心的人,她這個做母親的最清楚。

「唉,小玫,如果你大嫂會在乎就好……」

這時,孫卉紫來到餐廳,禮貌地向婆婆、小姑問早。「媽、小玫,早。」

「大嫂早,要看報紙嗎?」荊玫將報紙放在桌上。

照片刊得很大也很清楚,孫卉紫立刻就看到了,荊靖摟著性感的女主播參加慈善晚宴,帥氣逼人的模樣是所有女人以及鎂光燈的焦點,更重要的是,荊大少摟的女人並不是荊少夫人。

孫卉紫默默折起報紙,放到一旁,她拿起水杯,大口大口地喝,和著喉頭梗著的酸苦,滋味並不好。

荊母嘆了口氣,不是沒看到媳婦的痛楚。

「荊靖好面子,你就讓著點,不是我幫自己的兒子說話,實在是我捨不得你們這麼折騰彼此。」

孫卉紫看著婆婆,輕輕扯著笑,眼中有薄薄的水霧:「沒事的,媽,您不用擔心。」

荊玫跟著敲邊鼓,「是啊,媽,你不用擔心啦,商場上的男人哪個不偶爾逢場作戲呢?」

身為荊靖最寵愛的妹妹,她不會漠視大哥受苦,唉,真搞不懂大嫂在堅持什麼?嫁了一個全世界最深情的男人,她居然還不把握,硬把大哥往外推?

孫卉紫放下水杯,站起身。「媽,辦公室還有事,我先出門。」

「星期天還要工作啊?」

「嗯。」

「你早餐一口都沒吃……」

孫卉紫搖搖頭,離開主屋。

在車上,她接了三通電話,先是鄭律師告訴她,他們面對市府應該有百分之九十五的勝率。

第二通電話是孫母,她說在市場買了許多菜,要她晚上和荊靖回家吃飯,媽媽一直有心要幫她彌補兩人的惡劣關係,她回答:「不用了,他很忙。」拒絕了一切。

第三通電話來自蘇奶奶,要她有空去大愛一趟。

現在時間還早,她方向盤一轉,選擇先到安養院。

車子轉向後,不遠處跟著的黑色車子也跟著轉向,她不喜歡有人如影隨形地跟著,但她和荊靖陷入冷戰之後,也不知怎麼跟他抗議了。

荊家的保全工作在兩人形同陌路後依然執行得滴水不漏,他們說這是大少親自下的指示,他們必須執行。

到了安養院,老人家正坐在大樹下聊天,秋末,天氣漸涼,太陽顯得溫柔許多。

「小卉,坐啊!」秦爺爺招呼著。

一旁的老人們都咧著善意的微笑。

「爺爺奶奶好,大家身體還好嗎?」孫卉紫問安。

蘇奶奶呵呵笑。「當然好,你忘了我們有個魔鬼護理長,嚴格控管我們的健檢表。」

孫卉紫跟著笑,護理長將老人家照顧得很好,這就是大愛安養院的價值,有善心的護理人員、開朗不自閉的老人家,還有可以聊天乘涼的好環境。

蘇奶奶拿出一個紅色小錦盒。「來,小卉,這是我們大家送給你的結婚禮物,希望你會喜歡。」

太過出乎意料,孫卉紫急著推辭,畢竟老人們的經濟狀況都不是很充裕。「不用了,爺爺奶奶不需要這麼破費……」

蘇奶奶將錦盒打開,錦盒內是一條精緻小巧的黃金手鏈。現在金價高漲,雖然只是一條不起眼的金手鏈,卻已是老人家能負擔的極限,代表他們的心意。

「不破費、不破費,小卉就像我們自己的孫女一樣,孫女結婚,哪有不給個小禮物的?我們都希望小卉能夠幸福快樂。」

孫卉紫的感動化作盈眶的淚水。「可是……」

蘇奶奶忙著幫她擦眼淚。「唉呀,不哭不哭,小卉啊,你要開心一點知道嗎?我們這些老人將來的命運,或者安養院未來會如何,一切隨緣,不要讓這些事影響你和荊先生的感情。人啊,是需要陪伴的,我們大家都希望等你將來變成老奶奶時,身旁有個伴,也有個荊爺爺牽著你的手,看花、種花、看夕陽,也能在大樹下聊天乘涼。」

孫卉紫的眼淚無法停止,感動和這陣子的悲傷盛滿整個胸口。

「我和他……」她不知道她和荊靖的婚姻能不能走下去,等她很老很老的時候,是不是有人陪她種花看夕陽?

秦爺爺也是滿滿的祝福,「相信我,荊先生一定是好人,能幫助老人家的人,心眼絕對不會壞,你們一定要幸福快樂,知道嗎?」

蘇奶奶代表大家將金手鏈繫在她的手腕上,這是老人家最真誠的祝福。

離開安養院後,她返回辦公室,荊家手下仍然緊跟著,這讓孫卉紫神經緊繃。

停好車後,她走向他們,兩個手下正坐在車裡啃包子,他們一看到少夫人居然沒上樓,而是走了過來,兩人都嚇了一跳,趕緊下車迎接。

「午餐吃包子?」

其中一個立刻恭敬回答:「這家包子很好吃,今天剛好經過,就買來當午餐。」

『你們跟著我,那大少呢?」

「大少吩咐我們要跟著您。」

「監視我?」

「少夫人千萬別這麼說,大少是擔心你。」

她不想讓自己感動。「我不會有什麼危險,你們去保護他比較實際。」

「大少的吩咐,我們只能遵從。」

孫卉紫嘆氣,知道自己再怎麼抗議也無效,他們只聽從荊靖的指令。

於是她上樓開始一天的工作,最近的案子因為有鄭律師幫忙分擔了許多事,其實不用星期天來加班,但她發現辦公室才是最安全的地方,她不會胡思亂想,不會有太多想安慰她的人,現在的她只要安靜,什麼都不去想。

等她和母親吃完晚飯回到家時,已經是晚上十點。

管家王媽媽一看到她,立刻迎上前。

王媽媽一臉憂心忡忡。「少夫人,少爺受傷了。」

孫卉紫愣住了,她從來不知道這種極度不安的感覺,可以讓人瞬間繃緊神經,忘了呼吸,也忘了心跳,耳邊轟轟作響……

她一陣暈眩,王媽媽趕緊扶住搖晃的她,對於她的反應,王媽媽突然間感到很欣慰,這代表少夫人心中還是有大少爺的!

「沒事沒事,只是小傷,還是由少夫人幫少爺看看吧!」

王媽媽將藥箱交給她,孫卉紫抱著藥箱疾步走去客房,這一刻,地心慌意亂,所有的想法只剩下確定他是否安好,顧忌和疏遠忽然不再重要,她再怎麼倔強、掙扎,也敵不過心頭湧現的擔憂……

客房裡還有婆婆和小姑,看到她回來後,兩人主動離開,將空間留給夫妻倆。

兩人自從冷戰後,荊靖就搬到這間客房。

他坐在床沿,裸著上身,已沐浴過,受傷的部位在手臂還有胸膛,都是刀傷,手臂上的傷和他們相遇的那次一樣。

她顫抖著,在他身旁坐了下來。他第一次受傷時,她可以冷靜地幫一個陌生人上藥,還可以談笑風生,但這一次,她卻抖著手,不敢看他的傷口,整個人心神不寧,因為荊靖在她心中的位置已經不同,他不再是陌生人,而是可以操控她喜怒哀樂的男人……

她害怕極了,尤其是見到他胸膛淌血的傷口,對方下手根本毫不遲疑,這一刀如果再精準些、再深入些,他是不是就有生命危險?

如果她失去他,她該怎麼辦?她可以和他冷戰,可以和他像陌生人一樣地生活,可以忍受冷戰的煎熬,但她不能失去他……

「我沒事。」他看著她泛白的小臉和顫抖的唇,主動解釋。

她點頭,抿著唇幫他上藥。

這是冷戰之後,兩人第一次如此接近。

荊靖嗅到熟悉的馨香,這幾天的煎熬似乎因此而稍微緩解,他忽然覺得自己應該感謝今天襲擊他的人。

他或許是個成功商人,卻不懂得如何經營感情和婚姻,他氣她的不在乎,所以愚蠢地以忙碌和紼聞約會在她面前彰顯自己的價值,就算已婚,他還是許多女人垂涎的白馬王子,他也想借此告訴自己,不要執著對她的感情,何必單戀一枝花,而且她不在乎他……

但這顯然沒用也沒意義,是他一生做過最愚蠢的事,最失敗的佈局,他不但沒激起她的在乎和嫉妒,只是讓自己更氣餒,因為不管有再多的女人愛他,他唯一要的只有她,任何人只是突顯她的獨一無二,他只想要她。

「他們兩個還是跟著你吧。」她心懼地說。

「如果是你受傷呢?」

她搖頭。「我沒什麼價值,他們不會偷襲我的。」

他認真地凝視她。「你是我老婆,這就是你的價值,我必須保護你的安全。」

她沒用地掉下眼淚。

說好要保持距離的,說好結婚只是結婚的……

她要堅強點,不能在他面前表現出對他的在乎,只是……

天啊,失去他的恐懼依然存在……

「你哭了。」他以拇指拭去她臉頰上的淚。

「誰都會哭。」她好強地辯解。

「我以為你很有勇氣呢。」

對,她是很有勇氣,但愛上他,卻讓她失去了自己引以為傲的堅強,她知道他的生活很危險,否則不會需要這麼多人隨侍在側,卻不知道竟有這麼多危機。

「他們還是跟著你好了。」她執意這麼做。

他笑了,溫柔地揉著妻子的長髮。「我會由香港調派幾個人來台北,這種事不用禮讓。」

如果再有下次……如果不是他有不錯的武術保護自己,她會不會真的失去他?

她眼神慌亂,他握住她的手,堅定地說:「放心,我不會有事。」他欣喜於她的在乎,關於她,他一向是容易滿足的,就算她只是客套的關懷,他也很開心,誰教他是陷入情網的笨蛋。

她看著他,遲疑地點頭,可心中的陰影並未散去。

傷口很快地包紮好,她很自然地拿起一旁的浴袍替他穿上。她溫熱的體香,他精壯的體魄,他們彼此吸引,暖昧的氣氛在兩人之間流竄,呼吸也不自覺加速。

他起身,她替他將浴袍腰帶繫好,她嬌小可人地貼近他,兩人靠得很近,只要伸手就能擁抱彼此。

她手指輕撫過他胸膛傷口周圍的皮膚,這傷口……

這顯然是個錯誤,他捉住她的手,她抬頭看他,他們目光鎖住對方,不說話,空氣卻隨著沉默而愈加沉重。

他伸出手食指輕撫著她的唇辦,她定住、怔著,隨即焦急地想掙扎離開,他拉住她的手,壓著她的背,將她推進自己懷裡,她仰起臉,他低下頭,火熱地吻住她的唇,忍不住嘆息。

他吻著她,將她的手放在自己肩膀上,兩人的唇舌熱烈地交纏,慾望如野火般蔓延開來,孫卉紫閉上眼,同樣渴求地回應。她明白自己沒有回頭的機會,太遲了,她滅不了自己體內那把慾望之火。

況且,可能失去他的恐懼讓她更想確認他的存在。

他褪去她身上的襯衫和窄裙,只留下薄如蟬翼的內衣,她顫抖得如風中的落葉,他堅定渴望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再也不容許她逃避,他打橫抱起她,她驚呼。

「你的傷……」

他笑,將她置於大床的中間,他脫掉自己的浴袍,精壯堅硬的赤裸身體溫柔地覆住她。「如果有這種獎賞,多挨幾刀也無所謂。」

結束後,他們分開,躺在大床上喘息不已,直到心跳漸漸平穩,直到緊繃的身體終於放鬆。

理智全部回籠。

突然間,一切變得尷尬,孫卉紫翻身起來,撿起地上的襯衫,顫抖的雙手連衣服都穿不好。

荊靖接過她的衣服。「我幫你。」

他扳正她的坐姿,替她穿上襯衫。

「是你求我要你的。」他涼涼地指控,壞心地戲弄她。

她僵著身體。

「不過這種事好商量,這方面的能力絕對讓你滿意。」

他手指惡劣地刷過她依然挺立的乳峰,聽到她倒抽口氣的聲音,他邪惡地撇著嘴角,緩慢地扣好襯衫的鈕扣,他低下頭,在她乳房上方吸吮出一道紅痕。「我的。」他說,黑眸火熱。

他沒逼她留下,卻給她最無法承受的壓力。

夠了。

她像機器人一樣僵硬地下床,不敢回頭,他赤裸的精壯體格像伊甸園的蘋果般誘惑著她,她撿起窄裙狼狽地穿上,手上提著蕾絲內褲,顫抖地移動腳步。

「喂。」

她停住腳步,沒回頭。

「你忘了這個。」

她回頭,看到他食指勾著她的淺紫色蕾絲胸罩晃啊晃的。

她小臉整個脹紅,看到他依然挺立的男性雄風時,更是心慌意亂,立刻衝過去搶走他手上的胸罩,他順勢將她帶人懷中,她抵著他寬闊胸膛,瞪著他性感的薄唇,想到他的唇游移在自己身上的感覺……

天啊,她變成一個肉慾的女人了!

「放開我!」她脆弱地抗議。

他只是凝視著她,然後指著她的心,輕輕但堅定地說--

「我的。」

她像是被鬼追一樣,迅速逃離客房。

那一夜之後,荊靖毫不避諱了,光明正大地以他的男性魅力引誘她妥協。

孫卉紫簡直快發瘋了!

他並沒有乘機搬回主臥房,但他刻意散發的吸引力每天都讓她處在一種自製又緊繃的狀態之中。

「大哥像發情的公狗。」

荊玫發現大哥第N次偷襲大嫂時,說出了結論。

荊母微笑。「這兩人可好玩了,每天夜裡荊靖都會偷溜進卉紫的房間,然後天快亮時,你大嫂便氣呼呼地跑去另一個房間,這樣一來一往,玩得不亦樂乎。唉,真好,我想荊家應該很快就能迎接孫子了。」

荊玫大笑。「什麼這樣而已!我昨天開大哥的休旅車出門,發現大嫂的胸罩居然丟在車上耶,他們還可以車震喔!媽,照他們這樣恩愛下去,荊家的孫子會不會一年一個?哈!」

孫卉紫乾咳兩聲。

荊玫趕緊收斂放肆的大笑。「大嫂早啊!」

「早。」孫卉紫正襟危坐。

「大嫂今天晚起了喔?」

因為有個豬八戒大色狼不讓她下床!

「早上辦公室比較沒事。」她說。

荊玫喔了聲,然後指指她的頸子。「大哥草莓種太上面了喔。」

孫卉紫倒抽口氣,接著鎮定地拉高衣領。

她氣炸了,但她清清喉嚨,有些狼狽地解釋。「呃,對了,小玫,內衣是新的,才剛買的,我忘了才留在車上。」

荊玫曖昧地笑。「呵呵呵,大嫂的內衣好性感喔!」

因為是豬八戒買的,才付完錢,就硬要她穿上,然後在車上脫了它,當然也不是只有脫而已……想著想著,她的臉跟著炸紅。

「大嫂臉好紅喔。」

「天氣熱。」

喔,她快瘋了!她也氣自己,為什麼總是無法拒絕他的求歡?要對付那個性愛機器,她大可直接踹他兩腳不理他啊!

「早。」

荊靖意氣風發地出現在餐廳,他道過早,接著俯身,挑起妻子的下顎。「老婆,早。」然後熱情地吻住她的唇。

孫卉紫氣炸了,用力推開他,氣急敗壞地瞪著他。

「早安吻。」他雙手一攤,無辜地說。

他滿足地在妻子身旁坐下,指指掛在脖子上未系的領帶。「喏。」

她氣歸氣,還是會「盡職」地幫他繫好領帶,只是一邊要瞪著他,大有「你再吻我就試試看」的氣勢。

他嘟起唇指著。「喏。」像討糖吃的孩子。

孫卉紫紅著臉,甩頭不理他。

「厚,你們好噁心喔,快點去開房間啦!」

荊靖很自豪。「如果你大嫂願意,隨時都可以。」

孫卉紫怒瞪著他,嬌羞的臉龐煞是迷人。

他已屈服於愛情的魔力,也決定順從自己的心意,他愛她、渴望她,也只要她,眼裡只有她,那麼他選擇忠實地表現自己的愛和在乎,卉紫的拒絕從此不再重要,他會用他的方式讓她感受他的愛,不同房也無所謂,反正每天晚上她最終還是會睡在他懷裡;不介紹兩人的關係也無所謂,他所有親密的動作都在昭告眾人,她「現在」不在乎他也無所謂,終有一天,他會讓她的心只屬於他,終有一天,她必定會愛上他--

這就是他,他的愛情也是事業,傾盡全力,然後細心呵護。

孫卉紫不是沒感覺到荊靖的改變,他深邃的黑眸總是燃燒著對她的渴望,只要找到機會,他會吻她,會擁抱她,會燃燒她,最後一起投入熱烈的激情。

辦公室裡的人都說她變美了,他們說這是愛情的力量,她正在感受著荊靖的愛。

她望著他,能不愛他嗎?

荊靖送上飛吻,帥氣地拋媚眼。

她嬌羞地撇過頭。

「你們兩個今天怎麼穿得這麼正式?」荊母問。

「大愛安養院的新址今天動工,有個小小的典禮。」荊靖解釋。

荊靖為她做了許多事,安養院的新址動土後,約莫半年,爺爺奶奶就能搬到新地點,還有大愛庭院裡的那棵大樹也會一起搬家,而等待的這半年間,為了不讓老人家有適應新住所的問題,他讓所有人暫住舊址,都更案勢必也得延遲半年,但這之間的損失,荊靖完全不看在眼裡。

她很感謝他的支持,這樣的男人……她嘆口氣,很難不愛他。

「怎麼嘆氣了?」他低聲問。

她伸出手,將自己小小的手放在他大人的手掌上。「不是嘆氣。」

荊靖寵愛地微笑,感受到她的柔軟,他緊握住她的手。

她漾著笑,坦白自己的心意。

執子之乎,與子偕老。

他著迷地望著妻子的笑顏,為了她的笑,哪怕千山萬水,也是值得。

他終於找回她的笑容,和她眼裡的信任與依賴。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5-6-12 07:40 PM

尾聲

度蜜月嘍!

這是荊靖的堅持,因為在家堅沒有「解放」的快感,所以他決定前往度假小島享受兩人世界的激情與恩愛。

普吉島是個不錯的選擇,航程不遠,有浪漫的景色,有太陽有沙灘,更有碧藍的大海。

最重要的是兩人世界,不會有好事、愛看熱鬧的家人。

荊靖笑得很猖狂。

懷裡的妻子也只能無奈搖頭。

「我一眼就看出大哥對你的企圖。」

愛熱鬧的荊玫當然不會錯過看戲的機會,跑來機場送機。

荊靖吻著妻子的發。「企圖?你太小看大哥了。」

荊玫瞪大眼。「沒有企圖?我不信你可以蓋被純聊天。」

「怎麼可能?蓋被純聊天?那是什麼鬼東西?」他摟著愛妻,像擁有全世界的王。「我對你大嫂不是只有企圖而已,而是很大的企圖才對。」

「喂!」孫卉紫嬌羞得沒地方躲,只好槌打老公結實的胸膛出氣。

荊玫大笑,也希望快點有侄子或侄女可以陪姑姑一起玩。

「呵呵呵,希望我們家快點有小寶寶陪我玩。」

荊靖搖搖頭。「你這個姑姑太任性了,我才不要讓我的孩子學到你的任性呢!等你大嫂生完孩子,你就給我包袱收收搬回英國去。」

荊玫氣得跺腳。「啊!哪有人這樣的!大哥,人家要玩小寶寶啦!」

「偏不給你玩,怎樣?」

「大哥!」

這兩兄妹像孩子一樣鬧得不亦樂乎。

除了媽媽,她從沒感受過親人的溫暖,現在,荊玫像是她的姐妹,她們時常分享女人間的小秘密,而荊堂,荊靖的弟弟,他像開心果,只要他帶著妻子回台北探親,一定會替全家人帶來無限歡樂。當然還有疼她惜她的婆婆,讓她有了第二個關心她的媽媽。

這些是她想都沒想過能擁有的,她的心不再需要堅強,過去所受的傷不再讓她習慣保護自己,她學會享受親情。

她抬頭,望著丈夫開朗帥氣的笑臉。

「我愛你。」她輕輕地告白。

啊?荊靖一愣,以為自己在作白日夢。

「什麼?你說什麼?」他慌張地捉住妻子的肩膀,金融風暴也沒把他嚇成這德行。

她笑。「我愛--」

然後,她凍住了笑容。

遠遠地她看見幾個黑衣人朝荊靖衝了過來,而荊靖背對著他們,根本來不及閃躲。

孫卉紫想都沒想,立刻推開丈夫,衝到他面前,以身體保護她所愛的人。

她看著黑衣人手上閃亮的利刀,同時閉上眼,等待無法想像的痛楚--

然後,什麼痛楚都沒有,只聽見幾聲哀嚎,孫卉紫慢慢張開眼,看到攻擊荊靖的黑衣人全讓荊家藏身在附近的手下打趴在地上。

啊?孫卉紫一愣。

下一秒,她立刻被捲進荊靖懷裡。

他驚恐地大罵:「你以為你在做什麼!你怎麼可以擋在我前面?」

他氣炸了,看到刀子要刺進愛妻身上時,他差點沒瘋掉!

「你不是女超人,你不可能以肉身擋刀的,如果你怎麼了,你要我怎麼承受得住?」他繼續罵。

「難道你不知道我有多愛你嗎?我無時無刻說的那些甜言蜜語難道還沒讓你明白嗎?你怎麼可以奮不顧身擋在我面前?」

他還在繼續罵,像菜市場歐巴桑連珠炮似的,連荊玫都想仰頭嘆氣了,這就是萬人迷荊靖?喔,誰會相信?

『你有沒有想過我的感受?我寧願傷的人是我,也見不得你有一絲一毫的損傷,你怎麼可以擋在我面前?」他大吼。

「因為我愛你啊。」

啊,老虎嚇到瞬間變小貓,嗚嗚喵喵叫。

「你、愛、我;你、愛、我;你、愛、我……」

然後又變成只會重複那三個字的鸚鵡。

荊靖用力地將妻子擁入懷中。

「你愛我!」他的語氣彷彿放下所有的重擔。

「天啊,你愛我……」然後又像是感謝眾天神佛。

誰都聽得出來,她的告白帶給他多大的震撼。

孫卉紫笑著,噙著淚。「對,我愛你,很愛很愛你。」

荊靖深情款款地凝視她,拇指拭去她頰上的淚。「哭什麼?該哭的人應該是我,因為你愛我。」

她失笑。「我愛你有這麼難以置信嗎?」

他慎重地點頭。「沒錯。」這一路走來,連他都認為自己是不是瘋了,怎麼可以任由各種情緒左右自己?是怒是喜,全看愛神高興!

這就是愛情的魔力。

就算是商場巨人的他也得臣服。

「我愛你。」他說,掬起她的手,凝視著她的眼,虔誠的吻輕輕印在她的手背上。

這個誓言般的吻比任何激情的擁吻更撼動地的心。

她投入他懷裡。「我愛你。」

兩人相擁,親吻彼此的唇,因為有愛,對於未來更是充滿希望。

「咳咳!」

荊玫提醒情不自禁的兄嫂。

「這裡是機場,別再噁心了。」

孫卉紫漾著美麗的笑,甜蜜地偎在丈夫懷裡。「羨慕嗎?」

荊玫搖頭,大大不認同,「不羨慕不羨慕,完全不羨慕,愛情太麻煩了,而且會讓人都變成笨蛋。」

孫卉紫大笑,猛地突然注意到圍在他們身旁的四名手下,他們只是脫掉標準黑衣,換上充滿南洋風情的短褲T恤和夾腳拖,擺明要和他們一起去普吉島度假。

孫卉紫危險地瞇起眼,指責地看著摟抱著她的丈夫。「不是說只有兩人世界嗎?」

荊靖聳肩,有些尷尬。「就當圍牆吧?」

也幸好有這些圍牆……但她不打算這麼輕易原諒他。

「哼,不准你碰我。」她頭一甩,判了重罰。

荊靖的表情比被揮了一拳還要難看。「什麼?怎麼可能?我們去度蜜月的目的不就是為了徹底解放嗎?我怎麼可能不碰你!」

「不好意思,我不喜歡有被人看的感覺,所以你不要碰我。」

荊靖拚命搖頭。「不會不會,他們會閃得遠遠的,他們會閃得遠遠的啦,就當他們是隱形人啊!」

荊靖完全失去萬人迷的優雅形像,只顧著亂嚷嚷。

孫卉紫轉過頭,掛著甜蜜的微笑,荊玫看到大哥狼狽的模樣,幸災樂禍地大笑,誰教大哥要她搬回英國,哼!

孫卉紫看著滿臉懊惱的丈夫,甜蜜地投入他的懷抱,俏皮地看著他。「嚇壞了嗎?」

荊靖失笑,吻著妻子的發。「嚇死了。」

他們凝視著對方,都看到對方眼裡深刻的愛意。

愛情的魔力將會在他們生命中不斷發生,等到很多年之後,荊爺爺會牽著荊奶奶,他們會在大樹下乘涼、聊天,回憶著年輕時的愛情,覺得幸福,緊據彼此的手,然後相視一笑……

--End--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5-6-12 07:44 PM

【普吉島殺很大之泰語教學篇 伍薇】

熱愛泰劇的薇小媽在這兩年多,看過的泰劇也不下五十部,不管是有中翻或英翻或無翻,薇小媽都像中蠱一樣,不斷去挖新劇或舊劇出來看,然後和泰劇blog的網友們熱烈討論心動的劇情,其熱情可比年輕時愛上花系列那般激烈啊!

泰劇看多了,自然就會熟悉泰語,舉凡只要是風花雪月、你儂我儂的甜言蜜語:「我愛你」、「我想你」、「我恨你」、「放開我」「你是我的妻子」、「不准離開我」、「你嫉妒」、「我吃醋」、「你瘋了」「你說謊」(您瞧,多有畫面的句子啊!)等等,還有那些基本用語例如:「謝謝」、「對不起」以及其他一些簡單用語,小媽說和聽都沒問題。

因此前一陣子的普吉島之旅出發前,全家巴望著看了兩年多泰劇的薇小媽能有不同凡響的表現。

「就憑你那幾句,真的可以進入一級戰區--芭東夜市殺價嗎?」陳老爺開口了。

根據江湖傳言,只要是在東南亞購物都需要殺價,這對臉皮薄的薇小媽是多麼痛苦的事啊!討厭討厭?

但當娘的永遠都是孩子們的偶像,怎可能讓孩子們失望?

結果到了泰國,洳看上一個會發光還可以射到半空中的玩具。

「庇庇,套來卡?」

「套來」是多少錢的意思。「卡」是無意義的,泰語就是「昆」「卡」一堆,聽久了就知道什麼時候要加什麼了。「庇」乃大哥大姐的稱呼,例如周潤發,發哥就等於「庇發」,薇小媽就等於「庇維」(哈哈哈),因為不知道小販叫什麼,叫「庇庇」也可以,同理,司機大哥也是「庇庇」喔。如果是女老闆,年輕的就叫「水晶晶」,年紀大的就叫「庇?」,拖個尾音就好,泰語超愛尾音,真是個浪漫多情的語言呢!

有了這一句,代表我們入境隨俗,表示敬意,老闆們通常都會很高興,就算開高價,價格也會低於其他旅客。

好,再來就是殺價,首先要讓孩子們控制情緒,不能表現出「沒有這個玩具就鬧給媽媽看」的死樣子,就像談戀愛一樣,太投入的那一方,最後都是輸家,呃……離題轉回,反正就是要淡定一點就對了啦!

「庇庇,套來卡?」薇小媽指著洳看上的發光玩具。

「Threehundred。」百分之百,你說泰語,小販一定回英語,因為我們是觀光客,小販不會無聊到以泰語回答你的。

三百,轉身走人,不能猶豫。

庇庇攔住我。「Two!OnehundredFifty!」

以為我有兩個孩子,兩枝一百五?

我再轉身走人,暗示小孩要有點猶豫,此時需要全家高超的演技和默契,當爸的要演那個一直說「Go!Go!Go!」的不買帳老爸。

「One!Onehundred!」小販在爸爸的GoGoGo催促下也會慌,喊價會很快,騙肖,兩枝一百五都不買了,一枝一百是會買喔,當我們心算能力這麼差嗎?這就是陷阱好嗎?殺價時,頭腦要冷靜,千萬別被老闆耍弄了!

重頭戲來了,只見薇小媽很可惜地看著老闆,邊搖頭邊說著:「騙騙?騙騙?」(要拖長尾音喔)。「騙騙」就是貴的意思,說這句時,要有老鳥的氣勢,要擺出彷彿你對市場行情很瞭解的樣子,記得老闆都是騙騙啊!

玩到此,老闆的攻勢已去,再開的價格就隨你了。

「Fifty!」一枝五十元,小媽立刻掏出錢買到了心愛的玩具。

老闆還把你當成自己人,教你怎麼玩呢!

重點是,殺價兩回合以上,且有五成的折價時,就要買,這是禮貌,別只是想要練習殺價的功力才去挑戰人家,不要到時老闆火了,通知同街的小販,就別想再享受殺價購物的樂趣了。

第二戰,珊瑚島買游泳圈。

「SixhundredFifty!」老闆瘋了,一個泳圈要六百五?老闆瘋了,我們要很清醒,就在那邊騙騙……騙騙……庇庇。GoGo--Go!!!打屁打屁幾回合之後,泳圈以一百五十成交。

這下小媽連走路都有風了,成了小孩崇拜的偶像。

陳老爺簡直無法置信,只有兩句話就可以橫行普吉島到處殺價?

「你看泰劇這兩年多只學了這兩句喔?」

原來陳老爺驚奇的是以為小媽只會說這兩句!畢竟在台灣,殺價可是要說很多話的……

哼!「恥霸嘍」。

這是罵人的話,千萬不要學,除了風花雪月你儂我儂,泰劇也是會罵人的啊,老婆大人我可也學了不少呢,親愛的老爺。

呵呵呵,普吉島之殺很大篇就到此,下回什麼篇呢?敬請期待嘍!

三碗豬腳。(問安、道早、說再見皆可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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